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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终有一天你会知道,公交车五分钟一班,地铁九分钟一班,我们的爱一辈子只有一班。
“只怪我们爱的那么汹涌,爱的那么深。于是梦醒了,搁浅了,沉默了,挥手了,却回不了神……”
《最熟悉的陌生人》的手机铃音突然响起,将躺在床上的丁辰吓了一跳,静谧的室内,萧亚轩的声音格外高亢。
因为工作的关系,时常会有国外的供货商在半夜同她联络,所以她从不关机。但当她睡眼朦胧地伸手够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后,屏幕上显示的却是那个熟悉的号码。
半梦半醒间,她怔楞地听着第一遍歌唱完,直到第二遍又不屈不挠的响起,她反应过来,按下了接听键。
丁辰还没来得及说上话,对方先自开口。
“您好,这里是乱世佳人酒吧,我是酒吧的侍应生,我们这里有位客人喝醉了,他的手机上显示这是家里的号码,请问,您能过来接他么?”
丁辰的睡意顿时消了大半,她抹把脸坐起。“谢谢,我马上就去。”
出门时,她看了眼客厅墙上的挂钟,此时,指针正指向凌晨四点。
丁辰把车驶入停车场,堪堪停在一辆金色奥迪TT旁。耀眼的金色跟她那辆黯淡的广本车形成鲜明对比。她扫了眼车牌号,幽幽叹口气。
乱世佳人酒吧,最喧嚣的时段已经过去,偌大的大厅内放着柔和的音乐,有几拨客人正安静的喝酒,间或聊几句。
丁辰见一名服务生从面前走过,忙上前拦住,“我是接到你们的电话赶过来的,请问那名喝醉的客人在哪里?”
服务生打量了她,说:“请跟我来吧。”
他将丁辰带到二楼的一间包厢,一开门,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音乐声早已停止,五彩的射灯将包厢照的光怪陆离。
长沙发上躺着一名穿黑衬衣的男子,饱满匀称的身形,修长笔直的双腿斜斜地搭在地上,玻璃茶几上杯盘狼藉,丁辰随意扫视几眼,角落里起码有三四只洋酒的空瓶。
她走上前去拍拍男子的脸,轻唤道:“裴子墨,你醒醒。”
男子睁开一双醉蒙蒙的眼,看看她,“你来了。”
“对,”丁辰应着,准备拉他起身。
“对不起,这位先生还没有买单,您能否……”服务生吞吞吐吐的说道,不失时机的将手中的账单递给丁辰。
2260.30,丁辰看了下,正准备掏出风衣口袋中的钱包,沙发上的裴子墨忽然嚷嚷起来,“我来,我来,我来买单,谁都别跟我抢。”一只手还在身上摸着什么。
丁辰一眼就看到茶几上裴子墨那只HERMES的皮夹,孤零零落在一角,翻开的钱包里空空如也。
她从自己的钱夹里抽出信用卡递过去,“麻烦你结账。”
将裴子墨沉重的身躯搬上车是个体力活和技术活,身材娇小的丁辰很理智的选择了酒吧服务生做搬运工,将裴子墨架上车后,眼神掠过那辆金色TT,关门开车。
看来裴子墨醉的不轻,一路上都沉沉睡着,等车开到自家楼下的车库,丁辰傻了眼,她只顾到请侍应生帮她把裴子墨弄上车,却没想过到了家要怎么办。
连拖带拽的将裴子墨弄出车,吃力的架起他网电梯去,车库保安见状急忙上前,帮着她一起托住裴子墨,“裴先生今天又喝醉啦?”
“嗯,”丁辰淡淡道。
“您对裴先生可真好,每回都亲自接他回来。”
丁辰微微一笑,扶住裴子墨靠着墙壁上,保安替她按下16F。
“再见。”
“谢谢。”
把裴子墨搬上床,替他换上干净的睡衣,丁辰已快累趴下。
时间慢慢走向六点,她看了看依旧熟睡的裴子墨,轻轻退出去合上门。
她推开阳台的落地窗,清晨的寒意扑面而来,她打了个寒战。给自己倒了杯清水,缓慢的一点一点喝下,冰冷的感觉从喉头直刺入心底。
不知坐了多久,东方渐露淡淡橘色,丁辰深吸口气,清冽的空气溢满胸腔,新的一天又开始了,忙碌、无趣的又一天。
她回过身,见裴子墨已经起床,正站在门内看着她。
“醒了?”她微微侧身,从他身旁经过,进到卫生间洗漱。
裴子墨跟进去,打了个哈欠,问:“昨晚是你去接我的?”
丁辰含着满嘴的泡沫,含糊的“嗯”了一句。
“那你见我钱包里的钱了么?”
丁辰吐掉牙膏沫,漱口完才回答,“服务生拿去结账了吧,我去的时候已经买过单了。”
他“哦”了一声,英俊的脸上闪过一丝困惑。
丁辰抹抹嘴,指了指外面,“我准备好早餐了,你一会记得吃,衣服洗干净了,都挂在衣帽间里。”
“你要先走了么?”裴子墨见她已走进衣帽间换衣服,又跟进去,当着她的面宽衣。
丁辰望着脱了睡衣的他,脑子有片刻停顿。
裴子墨保养的相当得体,挺拔匀称的身段,肌肉紧实,光滑的肌肤泛着健康的色泽,丁辰微红了脸颊,不自在的背过身换下身上宽大的T恤。
“老夫老妻了,还这么害羞。”裴子墨一把抱住丁辰,修长的手指轻佻的划过她饱满的胸脯。
丁辰心中一悸,努力抑制住狂跳的心,面上却依然冷淡,“放开。”
裴子墨讪笑地松开她,穿上衬衣,一颗颗扣上纽扣,丁辰微微叹口气,伸手为他扣好最后一粒,抽过架上一蓝一黑两条领带,在他的衬衫上比划一下,将那条深蓝底白色花纹的领带熟练打上。
他们身后的穿衣镜里,丁辰的套裙只穿了一半,黑色的羊毛短裙下是两条笔直修长的腿,上半身的套装还没穿上,淡蓝色的丝绸衬衣凉凉的贴在她雪白的肌肤上。
她低垂着头,有一缕卷曲的发丝挣脱发圈的束缚,俏皮的在她耳后轻快跳跃。
裴子墨喉头一紧,用力将她搂住,吻上她细腻柔滑的脖颈,丁辰惊地一跳,忙去推他,却被他抱得更紧,后背贴上身后的镜面。
裴子墨吻得很狂热,渐渐辗转至她唇上,轻轻吮吸,丁辰只觉得脸上越来越烫,脑中像炸了锅一样在沸腾,背后却是冰冷刺骨,在冰与火的考验下,她终于找回了理智,使劲将裴子墨推开。“别闹,上班要迟到了。”
她飞快的整理好被裴子墨拉开的衬衣,抚平上面的褶皱,红着脸胡乱套上外套,抓过皮包逃了出去。
裴子墨嘴角噙一抹笑意,看着丁辰惊慌失措又强装镇定的神情,大门“砰”一声被关上,他唇边的笑意也在瞬间隐去。
他从容不迫地穿戴整齐,也离开了家。
丁辰开着它那辆旧广本,依旧提前半小时到达公司。
将车泊进车位,她呆愣地趴在方向盘上,盯着车钥匙上的一串水晶静静发呆。
刚才从家里出来的太匆忙,把羊毛大衣忘在了衣架上。车子的发动机停止了,寒气很快弥散到四周,一点点渗入肌肤。
想起早上裴子墨反常的举动,她的脸就不受控制的发烫。结婚第一年,他对她一直是冷淡却又和善的,从没有热烈的举动,更别提刚才那样粗暴又热情的拥吻了。
最近这一年多来,裴子墨变了许多,越发的爱逗她,戏弄她,原先总是彬彬有礼的他现在似乎很喜欢看她窘迫、无措的模样。
她不明白这到底是因为什么,她只知道她和裴子墨之间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突然间音乐声大作,将犹自沉浸在思绪中的丁辰吓了一大跳,等她反应过来,才发现是自己的手机在响。她从包里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时间离九点上班就只剩五分钟了。
是同事兼好友叶紫的来电,丁辰接起飞快的说了句“我马上就到了,”立刻挂了电话推开车门。
她抱着包小步紧走,快速地穿过空旷的车库躲进电梯,直达六楼。
天宇是一家专营玻璃制品的公司,丁辰自硕士毕业后就一直供职于这家公司,六年来从没挪过窝。称的上是元老级的员工,且忠心耿耿。
她端着茶杯,站在宽大的木格窗前,触目皆是一片片拆迁后的废墟,这一带的民居早在一个月前就被夷为平地了,唯独他们这栋小楼还屹立不倒,犹如**中的一片落叶。
“Ariel,你在么?”叶紫轻声敲门。
“进来吧。”丁辰转身放下茶杯。
叶紫推门进来,诧异道:“你今天穿这么少,不冷么?”她又细细打量了丁辰一番,“你怎么连丝袜都没穿?”
“今天起晚了,”丁辰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坐下笑笑,“东西都收拾好了?交接也都没问题了?”
叶紫狐疑地瞧了她一会,丁辰表情淡然。见从她脸上看不出什么,叶紫也只得放弃。“嗯,全部打包好了,鸿祈国际也已经适应过了,明天开始正式上班。”
丁辰满意的点点头,“我相信你的能力,在鸿祈国际那边也会有更好的发展。”叶紫是她一手带出来的,自然对她有信心,但同时这份新工作也是她一手促成的,于情于理她都要关照几句,“你要记得……”
“我知道,不能丢你的脸嘛。”叶紫笑嘻嘻地说。“作为报答,我晚上请你和裴子墨吃饭?”
丁辰低头看着面前的文件,慢悠悠地道:“你和向晖二人世界去吧,我们今天要去浦东。”
“呦,公婆召唤啊,那就约下次喽。”叶紫嬉皮笑脸地道。
“好,金茂旋转餐厅。”丁辰狡黠一笑。
“你敲诈我!”叶紫哀嚎一声,飞快站起身,摇头晃脑地退出丁辰的办公室,“当我没来过,我什么都没有听见。”
丁辰抬头见叶紫惊慌失措地逃离,唇边溢出淡淡笑意。
叶紫跳槽了,以后就没人让她调侃了,最重要的是,她又要再招个助理,希望能有叶紫一半的伶俐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门再度被敲响,叶紫探进半个脑袋,眨眨眼,“放心,我去了鸿祈国际会每天帮你盯着裴子墨的。”
丁辰失笑,作势拿笔扔过去。
叶紫笑着逃开。
淮海路最顶级的商务楼,此时已过了上班高峰,裴子墨悠闲地吹着口哨,手里转着车钥匙,乘坐电梯到三十五楼。
“裴经理,您来了。”前台Maggie见到他,交给他一叠信件,脸上浮现一层疑似娇羞的红晕。
裴子墨微笑着接过,眼神一挑,毫不意外的看到Maggie两颊绯红,害羞地低下头。
鸿祈国际有两大公认的帅哥,一为市场部的沈皓,另一个便是裴子墨裴大公子。只不过沈皓向来洁身自好,将公司一众花痴女的芳心弹落后,一个个的把爱慕的目光投给了裴公子。
“你总算来了。”裴子墨刚进办公室,沈皓就敲门进来,掏出皮夹,抽出一叠人民币。
裴子墨疑惑地问道:“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还你钱呀。”沈皓被他搞得莫名其妙的,“昨天在酒吧的时候,一个客户打电话给我,让我帮忙处理一些突发事故,我身边没带够钱才问你借的,还关照过你别抢着买单。”
“你拿了多少?”裴子墨拿出钱包,又翻看一遍。
“全部,一共两千八。”沈皓把钱放在桌上,“你点点,我马上要走了,还得陪那个客户去趟交通大队。”
“怎么你现在连这种事也要管?”
“他捏着公司的一张大订单,没办法。”他见裴子墨直接把钱装进皮夹,笑道:“哎,少了我可不负责。”
“行了,你快走吧。”裴子墨冲着他摆摆手,从口袋中取出不断震动的手机,看到屏幕上的名字后微微一笑。
电话接通,他却不说话,等着对方先开口。
另一头的丁辰等了很久也没听见裴子墨的声音,低低问道:“你在听么?”
“是的,我在。”
裴子墨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让丁辰心口一荡,她怔了怔,一时竟想不起打电话的初衷。
“怎么?”裴子墨问。
“哦,”丁辰回过神,“早上忘记告诉你了,妈昨天打电话来让我们今晚去吃饭。”
“好的,”裴子墨回答简洁,“还是你开车过来接我?”
“嗯,我大概六点能到。”
“好。”
挂上电话,丁辰长长舒了口气。她不知道别家夫妻电话里都会说些什么,但肯定不会像他们这样。
5点55分,丁辰准时到达,没过两分钟,就看到裴子墨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悠闲地走来。
这件黑色的羊绒短大衣是去年圣诞节时丁辰送给他的礼物,将他饱满的身材修饰的完美无缺,灰色的Armani羊毛西裤包裹的双腿笔直修长,她低低地笑,自己的眼光果然是极好的。
她忽略掉周围向他暗送秋波的女人那暧昧的眼神,只是专心注视他,心底有隐隐的期盼。
“走吧,”裴子墨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座位上,丁辰顿时又觉得有些压抑。
她重新发动车,汇入滚滚车流。
两人沉默了良久,裴子墨顿觉无聊,扭开了车载音响。
是一首《可惜不是你》,熟悉的曲调让他身形滞了滞,当间奏响起时,他不动声色的关小音量。“原来你也听梁静茹的歌。”他语气轻松,重重的靠上椅背。
“叶紫送的碟,说这首歌曾经风靡一时也是她K歌必点曲目,我也挺喜欢,所以反反复复的听。”丁辰破天荒说了很多话,当她用余光观察到靠进椅背的裴子墨已微阖上双眼,立即闭上嘴。
她在裴子墨面前,从来都是沉默寡言的,今天这是怎么回事,似乎从早上开始,一切都变得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只觉得手足无措。
裴子墨轻笑,即使闭上眼睛,也能清晰的回忆起曾经美好温馨的画面。
路上有些堵,一路开开停停,两人都静默不语。
封闭的车厢里,气氛沉闷压抑。
丁辰摇下半扇车窗,刺骨的寒风灌进来,让头脑慢慢清醒。她不禁在心底嘲笑自己:丁辰啊丁辰,你以为你和他结了婚,就会被他所接受么?别痴心妄想了。
她又想起了他们仓促的婚姻,以及结婚那天晚上他说过的话:“我需要时间,请不要勉强我。”
眼眶微微有些湿润,正因为这句话,她从来不曾勉强他做任何他不喜欢的事,甚至容忍他一次又一次的晚归。她在等待,等他有一天能全心全意的爱上她,一如她爱他那样。
“绿灯了。”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裴子墨出声提醒,丁辰立刻反应过来,车后已传来此起彼伏的喇叭声。
“怎么心不在焉的?不舒服?”裴子墨侧过身,担忧地说道:“要不我来开车?你休息会儿。”
“不用,就快到了。”丁辰摇头,在路口大转弯后,深深吸了口气,紧握方向盘的双手也渐渐放松。
“那么把车窗关了吧。”裴子墨示意道:“别着凉了。”
“好。”
“古韵坊”气势恢宏的门楼就在前方不远处,丁辰终于可以摆脱车内这压抑的氛围了。
“古韵坊”是一个有着浓郁江南园林风情的纯中式别墅小区,裴子墨的父母就居住在其中一栋飞檐翘角的三层小宅中。
丁辰停好车,抢先开门下去。
裴子墨跟在她身后一步步跨上台阶,望着她纤细的背影,唇边划上一抹别有深意的浅笑。
裴子墨的母亲有一双和他一样笑起来眯成弧线的细长眼睛,她秀丽、苗条,烫成大波浪的长发挽在脑后,穿着小巧的蕾丝拖鞋,从厨房迎出来。
“辰辰,子墨你们来啦。”她上前亲热的挽住丁辰的手,拉住她往客厅去。“前两天你爸爸的老战友送来两只散养的乌骨鸡,我炖了一下午了,现在喝刚刚好。”
她把丁辰按在餐桌旁,那一大锅喷香的鸡汤就放在桌子中央,她亲手舀了一碗递给丁辰。
“妈,我的呢?”裴子墨后脚跟进,大咧咧的坐下,托着下巴看着丁辰面前的那只大号青瓷碗。
“瞧你那副馋嘴的模样,少不了你的。”裴母笑斥道,转身吩咐保姆秦阿姨从厨房端出一个白瓷的小炖盅。
掀开盖子,一股扑鼻的中药味刺的裴子墨紧皱眉头,“妈,这是什么啊?”
秦阿姨在边上偷笑,“这是你妈妈特地为你准备的虫草人参乌骨鸡汤,里面加了几十种珍贵的药材。”
裴子墨捂住鼻子,“为什么我要喝这个?拿走拿走。”
裴母一个巴掌甩在他脑门上,“你们结婚两年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身体吃不消了?”
没等到回答,她又指着裴子墨说:“我听说你在外面喝酒喝的挺厉害的,像你这样子怎么生孩子啊?看来这个虫草人参炖乌骨鸡的功效还不够强,下次找你孙伯伯要个补肾的方子来。”
丁辰一口汤差点喷出来,她咳嗽着,看向一头黑线的裴子墨,使劲憋住想要狂笑的冲动。原来婆婆今天叫他们回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她拉过纸巾擦擦嘴,隐去笑意,环顾四周后将话题扯开,“爸还没回来?”
“他和你孙伯伯钓鱼去了,今天不回来。”裴母站在裴子墨身边,笑眯眯的看着他。
裴子墨知道今天是逃不过去,无奈的屏住呼吸,把那盅乌漆抹黑的汤喝了个底朝天,终于收获裴母满意的笑容。
秦阿姨把菜端上桌,裴母笑着坐下,招呼丁辰,“吃饭吧。”
饭后,裴子墨陪着裴母去散步,丁辰同秦阿姨一起收拾厨房,整理客厅。
等他们散步归来,丁辰已将苹果、橙子各式水果切开装盘,端上客厅茶几。
裴子墨打开电视机,在裴母身边坐下,刚拿了块苹果丢进嘴里,被裴母打了下手掌,“年纪轻轻的看什么电视,回自己房间去,今天就住在这里,反正是周末,明天不用上班。”
裴子墨眼角扫过丁辰,笑嘻嘻的说:“好,那我们今晚就住下了,我们去收拾房间。”说罢,他拉起丁辰的手。
秦阿姨正要回答他,被裴母一个眼神制止住。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她才笑道:“这两个年轻人,就是要多给他们制造点机会。”
裴子墨打开一间朝南的房间,进去就一头扑倒在床上。
丁辰打开灯,这间房间里的摆设和装饰还是和刚结婚那会儿一样。乳白色的欧式家具,粉嫩的鹅黄色窗帘,雅致的白底小碎花床品。她笑了笑,裴母的恶趣味,永远的粉嫩色小碎花系,初看还不错,看久了就有点视觉疲劳了。
她走到床头,将带着蕾丝边的床罩拉开,经过裴子墨旁边还特意加了把劲,示意他起身。
裴子墨翻了个身,一把掀开床罩,另一只手用力的把丁辰也拉到床上。他痞痞地笑着,将她压在身下,修长的食指轻轻拨开她脸上的发丝,“看我被妈说教心里很痛快是吧?”
“没有,”丁辰摇头,掩饰着心事被说中的慌乱,她侧头看向拉着的窗帘,小朵的粉色蔷薇花枝繁叶茂,盛开在鹅黄的底子上,晃的她眼晕。
裴子墨轻轻捏起她的下巴,与之对视,嘴角的笑意加深,微眯起双眼,“妈炖的汤真是色香味俱全,就是不知道功效如何,我们要不要来试验一下?”
丁辰颤抖了下,手下意识的捏住床罩的一角,结结巴巴的说:“你,你要做什么?”
裴子墨哈哈大笑,“当然是做所有夫妻都会做的事。”
丁辰瞬间红了双颊,结婚这么久,他们虽然也尽过夫妻义务,可还是第一次领教到裴子墨似火的热情,这让她颇不适应。
她不自在的扭了下腰,往边上挪了挪,被裴子墨按住,唇迅速压上,他将脸埋在丁辰的脖颈里,声音低哑,“别动。”
丁辰就这么僵着身体,一动不动。
过了许久,她感觉到裴子墨吻上了她的耳垂,便乖乖合上眼。
“不要闭眼,你的眼睛,很漂亮。”
丁辰倏地睁大眼,裴子墨放大的俊逸面容就在眼前,他的眼神幽深魅惑,带着邪邪的笑意,毫不掩饰眼底赤裸裸的欲望。
第一次听到裴子墨如此赞美她,她想不明白,为何今天突然对她热情怜爱,让她经历了生命中太多的第一次。
丁辰心中涌起阵阵甜蜜,等了了这么久,终于守到云开见月明了。就算这是短暂的一瞬间,她也愿意。
她伸出双手,圈住裴子墨的脖子,轻轻在他耳边说出那句埋藏心底深处的话:“我爱你。”
裴子墨的身体一僵,正在解衣扣的手停了下来,低头盯着丁辰的脸,眼中渐渐透出不可捉摸的神色。
丁辰心中一阵发凉,他又恢复到从前那副冷淡疏离的神情了。她知道是自己刚刚那句话将他又一次推离,不觉懊恼又沮丧。
裴子墨并没有停顿多久,重新专心致志的去解丁辰的衣服。埋在她身上,轻易点燃了她身上的火焰,身体的欢愉冲击着她冰冻的心,很快迷失,只能紧紧攀附住裴子墨的肩膀,任他予取予求。
那天晚上,在她昏昏欲睡的那一刻,她似乎听到裴子墨在她耳边低语:“对不起。”
临近年底,丁辰的工作越发忙碌。
各家合作单位订购各式礼品,用于年会和展会。
丁辰在焦头烂额之际,接到三个电话。
一个是叶紫打来的,短短几个星期的功夫她在鸿祈国际站稳了脚跟,于是想起兑现当时的约定,要请丁辰以及裴子墨吃饭。
第二个来自母亲大人,说是堂妹丁小娅大学毕业后一直没找到理想的工作,这次想来上海碰碰运气,由丁辰负责接机和款待,还没等她开口,性急的丁母就把电话挂了。
最后一通是高中同学卞永锋打来的,约定月底同学聚会,还笑嘻嘻的明示,可以带家属,让丁辰忍俊不禁。
丁辰低头看表,已是下午两点,现在出发刚刚好。堂妹人不坏,就是发起娇嗔来让人受不了。她和丁辰完全是两种类型的人,丁辰从小就独立,能自己搞定的绝不麻烦别人,而她最好样样事情都有人替她打点好,所以找不到工作也属正常。
路上堵了一会,到机场已经三点。丁辰心急火燎的停好车,幸好手机还没响过。
又过了一刻钟左右,人群中丁小娅抚着一头顺溜的直发袅袅然走来,举手投足间风情万种。一眼就看到了丁辰,兴奋的挥手:“姐,我在这。”
丁辰上前几步,接过她手中的拉杆箱。
“哎姐夫怎么没来呀?”丁小娅顺手把精致小巧的拎包也甩给丁辰。
“他上班呢,走不开。”丁辰觉得好笑,这许多年了,这小堂妹还惦记着裴子墨呢。回想当初她第一次见到裴子墨还是高三毕业的暑假,没多久就被他俘虏做了他的小粉丝,乃至现今还念念不忘。
“那让他晚上请我吃饭,”丁小娅摸着下巴说。
丁辰迟疑了下,“好,一会你自己打电话给他。”
“打就打呗。”丁小娅满不在乎的说道,她是外貌协会的,就着帅哥吃饭怎么着也吃的香。
丁辰帮她把行李搬进后备箱,丁小娅一上车就叫唤,“哎姐,你的车也该换换了。”
“你给钱啊?”丁辰笑,摸摸小堂妹的头,这长不大的孩子。
“你别总当我小孩啊,我都大学毕业了。”丁小娅不依的省了省鼻子。
丁辰系上安全带,发动了车,“等你找到工作再标榜自己是大人吧。”
“你在你公司随便安排个职位给我不就行了。”
丁辰失笑,“你以为这公司是我开的呢。”
“姐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丁小娅嬉皮笑脸的说,“现在的公司招聘都要有工作经验的人,等我在你那混个一两年,再找工作就不难了。”
现成的职位倒正好有一个,叶紫离职以后,业务助理一职一直空着。一来丁辰挑剔,力求完美,二来也正如丁小娅所说,用人单位哪里放心在重要的职位上放一个毫无工作经验的人。丁辰想了想,“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机会,不过聘不聘用你,决定权不在我。”
丁小娅双眼发亮,“太好了,姐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难做的。”她手舞足蹈的样子让丁辰又好气又好笑,“坐好,别光顾着高兴被交警拦下来。”
“遵命,”丁小娅听话的正襟危坐,表情严肃。
丁辰先把丁小娅送到父母那里安顿下来,刚喘了口气,就接到公司电话,让她赶紧回去。丁辰为难的看了眼丁小娅,后者倒是善解人意的很,“姐你去忙吧,我陪大伯、伯母说会话。”
“那你想好了晚上要吃什么打电话给我。”
“行了,你快走吧。”丁小娅亲亲热热的挽住丁母的胳膊,“我给您带了礼物,那件衣服我一见就觉得特适合您的气质。”
丁母乐的合不拢嘴,直夸她嘴甜。
丁辰回到公司,前台Alice告诉她,有客户在会议室等她多时。
最近这类事时有发生,因时近年底,公司接了太多订单,迁就了这个,难免怠慢了这个,所以许多公司都派人紧盯进度,以免耽误交货期。
随便哪个客户都是得罪不起的,丁辰顾不得回办公室,脱下外衣搭在手臂上,用手抹去鼻尖冒出的细密汗珠。
明亮的落地窗前,站立着一人。阳光照射下,留下狭长的身影。
他忽然转过身,展露调皮笑容。“没想到是我吧?”
丁辰抚额,忍不住笑出声。
裴子墨无辜的摊手,“我可不是在胡闹,我确实来和你谈合同的。”
“以前不都是我去鸿祈那签的么?这次怎么裴经理亲自出马了?”丁辰忽而心情大好,口吻也带上一点俏皮。
“我怕你来回奔波辛苦。”裴子墨一本正经的说,看不出一丝玩笑的神情。
丁辰脸红红的。她抿了下唇,“怎么连杯水也没倒给你喝么?魅力值下降了嘛。”
裴子墨温柔道:“是我不要的,我想喝你亲手煮的咖啡。”
丁辰一怔,裴子墨为人玩世不恭,但极少用这样的语调和她说话,她不知该顺杆而上,还是退缩到安全区域。不过这念头只在脑中一转,她很快回道:“煮咖啡看来难度有点大,速溶咖啡可以么?”
“也行,勉为其难吧。”裴子墨耸肩。
丁辰在茶水间泡咖啡,Alice偷偷和另一位行政助理Hellen讨论:“Arial这个业务经理当的挺不容易的,还要亲自给客户冲咖啡。”
“咳咳,”一个没憋住,丁辰在肚中险些笑成内伤。她和裴子墨的事只有叶紫和少数几个人朋友知道,公司其他人都以为她是单身。
Alice误以为丁辰是警告她别乱说话,吐了吐舌头,拉着Hellen迅速离开。
丁辰面带笑容的端着她精心调制的速溶咖啡,慢慢放到裴子墨面前,“喝吧。”
裴子墨一只手搭上她的肩头,暧昧道:“你说我这算不算假公济私?”
丁辰把他的手拍掉,“再不喝就凉了。”
裴子墨优雅的呷了一口,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式两份合约,笑说:“合同我给你带来了。”
丁辰无语至极,“你就不能在家给我么?”
“那怎么行?”裴子墨答的毫无半分犹豫,“我工作和私事分的很清楚的。”
“好吧,”丁辰拿他毫无办法,“给我。”
裴子墨递过去的同时,手指轻轻划过她的掌心,眼中流露些许笑意。
丁辰窘的满脸通红,想把手抽回,却被裴子墨紧握住。
他在她耳边轻道:“我想你了。”顺势将她搂在怀里,丁辰闭了闭眼,也伸手环上他的腰。
尽管她理不清裴子墨对她突然的态度转变,但她内心并不排斥这种感觉。
裴子墨在她面颊上轻轻一吻,“想去哪里吃饭?”
丁辰还没来得及开口,裴子墨的手机铃声响起,他扫了一眼,“咦,是小娅打来的。”
“哦对,”丁辰拍了下脑门,“差点忘了告诉你,小娅来了上海。”
“小娅。”裴子墨接起手机。
丁小娅甜甜的唤了声:“姐夫。”然后直截了当的说:“你要请我吃饭。”
“没问题。”裴子墨一口答应。
“地方要我选。”
“好的。”
丁小娅挂上电话前还交待了一句,“记得接我姐一起。”
裴子墨望着丁辰,似笑非笑,“小娅很关心你。”
“我妹妹不关心我,难道比较关心你么?”丁辰下意识地回答。
裴子墨笑得眼睛眯起,看多了寡言少语的丁辰,难得有心思同他斗嘴,却也牙尖嘴利,不输他人。他低头埋在丁辰的肩窝,“所以即便我比较喜欢二人世界,还是没介意她做电灯泡。”
丁辰败下阵来,一扯他的衣袖,“你先走吧。”
裴子墨点点头,“你别开车了,我在路口等你。”
丁辰颔首。
裴子墨抚了抚她的脸颊,先自离开。
丁辰舒了口气,倒不是故意隐瞒已婚的身份,只不过两家公司有业务往来,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丁辰把合同拿回办公室,又装模作样的看了几封邮件,匆匆收拾好拎包出门。
刚一上车,裴子墨就递过来一大束粉色郁金香。
“这是……送给我的?”丁辰惊讶道。
“这里……还有别人么?”裴子墨调侃道。
丁辰低下头,“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粉色郁金香?”
裴子墨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谢谢。”这是丁辰和他相识乃至结婚至今,收到的第一束他送的花,意义非比寻常。
“是我欠你的。”裴子墨收拢了臂弯,将娇小的丁辰固定在身上。
丁辰心一颤,不自觉的将身体贴近再贴近。
裴子墨这样的男人,如果真心想对你好,是任谁都无法抵抗的。
如果可以的话,丁辰希望时间就此停驻在这一刻。这是她长久以来的期盼,而今一朝实现,哪怕来日方长,总也舍不得放开。
裴子墨扬了扬手机,“小娅的短信,她定好了地方,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嗯。”丁辰仍贪恋他怀中的温暖。
裴子墨温柔的拍拍她的后背,“晚上回家再抱,想抱多久都行。”
这句话成功的让丁辰面红耳赤,忙不迭地逃开。
丁小娅定的饭店在南京西路的上海一号。
裴子墨和丁辰携手入座时,已摆满了一桌的菜。
油爆虾拼虾仁、老弄堂红烧肉、沙拉栗子、石锅烧群翅、芒果白雪血糯米等等,基本算得上招牌的菜全上齐了。
裴子墨笑了笑,“还真是什么贵你点什么。”
丁小娅撅嘴,“切,姐夫真小气。”
“他和你开玩笑呢。”丁辰忙打圆场。
“是这样的么?姐夫?”
裴子墨搂一搂丁辰的肩膀,“当然,你姐是最了解我的了。”
丁辰垂眸,两颊略现酡红。
丁小娅看在眼中,着实替堂姐感到高兴。自从两年前她无意中发现堂姐和姐夫其实分床而睡的时候,就知道他俩的婚姻并不像表面上那般光鲜。她年纪虽小,但有些事情看的比大人还透彻,所以她想尽办法的撮合他二人。
她夹了一小块红烧肉放进嘴里,口齿不清的说,“姐我也给你带礼物了。”说着,从背包里拿出一个购物袋。
丁辰以为是件衣服,边往外掏边说:“你都还没收入,以后别乱花钱了。”然后,面孔突然间涨的通红。
裴子墨还不知所以然,他瞟了一眼,“我看看。”
丁辰一个没拿稳,被他抢了过去,于是整张脸都埋进了碗里。
那是一套兔女郎诱惑蕾丝制服。裴子墨意味深长的看了丁辰一眼,自行脑补:粉红色弹力棉配上黑色蕾丝层叠点缀,天真烂漫中炫耀出几分妖媚。深V字领短上衣,可以让她胸部曲线更加的张扬,给人呼之欲出的视觉冲击。裸露着的后背和喇叭型的小短裙,风姿摇曳,勾勒出她惹火的身姿。
再想下去就要流鼻血了,亏得裴子墨脸皮厚,仅仅咳嗽两声,照原样放进包装袋,还给丁辰。
丁辰指着丁小娅,“你……你……”半天说不出话来。
丁小娅扭过头,“姐你真落伍。”
“吃菜吃菜,呵呵。”裴子墨又瞥了丁辰一眼,似笑非笑。
丁辰掩饰般的夹了菜,泄愤似的塞进嘴里用力咀嚼。
“小娅你偏心,怎么没我的礼物?”裴子墨试图缓和气氛。
丁小娅嗤笑一声,“姐夫,拜托,姐穿上这套衣服,不就是给你最好的礼物?”
丁辰喷出一口茶,这回她被狠狠呛到了。
裴子墨尴尬的讪笑,拿这个人小鬼大的小妮子一点办法都没有。
丁小娅则无辜的望着他,这不是很寻常的事么,少见多怪。
“这次来上海有什么打算?旅游呢还是来找朋友的?”裴子墨觉得需要由他来引导进入正常的话题。
丁小娅含了满口的芒果,“姐没和你说么?我想在上海找工作。”
“哦……”裴子墨拖长了语调,“考虑下来我们公司学点东西。”
“有帅哥么?”丁小娅头也不抬。
“你是来找工作的还是找老公的?”
丁小娅专心对付食物,随口就答:“哎呀姐夫,我妈对选女婿有很严格的标准的。”
裴子墨感兴趣的问道:“什么标准?”他没觉察到自己不知不觉又被她带到沟里去了。
“第一要长的好看,第二是经济能力,第三要对我好,你瞧瞧,相貌是放在第一位的。”
果然有什么样的妈生出什么样的女儿,不过丁小娅的父亲长相也极普通,但这话裴子墨可不敢当着丁小娅的面说。
“各花入各眼,也不知道长成什么样在你眼里才算得上是帅哥。”裴子墨扬了扬眉梢,笑容温和。
丁小娅忽而眼睛一亮,手一指,“那样的。”
丁辰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叶紫的未婚夫向晖正替她拉开椅子,并且帮她拿着外套和包包。她失笑,“这个不行。”
“为什么?”丁小娅郁闷。
“他有主了。”裴子墨和丁辰异口同声的说道。
大概是听到这边的动静,叶紫眼角一瞥,微笑着招招手。
丁小娅讪讪道,“你们认识的啊?”
“嗯,”丁辰和裴子墨又是默契的同时开口,“认识很久了。”
“哦。”丁小娅撇撇嘴。
裴子墨挑高的薄唇噙一丝笑意。
丁辰扯扯嘴角。
“你姐夫我不帅么?”裴子墨打趣。
“帅是帅,不过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喜欢成熟稳重型的。”丁小娅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缝。
言下之意……裴子墨闹了个大红脸。
丁辰忍的极辛苦,把丁小娅最喜欢的红烧肉推到她面前。“吃吧,就你话多。”
“姐你心疼啦?”丁小娅不会放过这么个调侃他俩的好机会。
“去去去。”丁辰也自有对付她的办法,“你还想不想去我公司了?还要不要我陪你逛街买衣服了?”
丁小娅顿时恹了。“当我没说过。”
打蛇打七寸,丁辰拿捏的刚刚好。她对丁小娅了解之深,最清楚她的弱点在哪里。
裴子墨用手指摩挲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两姐妹你一句我一句的斗嘴,心情愉悦。
最后一道点心酒酿小圆子端上来,丁小娅没只顾着自己吃,而是先给丁辰和裴子墨每人盛了一小碗,才大快朵颐。
裴子墨的手机在口袋里震个不停,他怕是公司召唤,想了想还是接起电话。“喂。”
“子墨,是我。”一把清脆利落的女声。
裴子墨面色稍变,用手挡住话筒,小声说:“这里信号不好,我出去接。”
丁辰点点头。
丁小娅根本没反应。
过了一会,裴子墨脸色如常地走回来,丁小娅随口问道:“怎么了?公司有事?”
裴子墨没有回答,良久才说:“嗯。”
“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那我先走了,你多陪陪小娅。”裴子墨颇有些心不在焉。
丁小娅继续埋头苦吃,等裴子墨走了有十来分钟了,她嚷了一声,“哎说了姐夫请客的,他也没把钱包留下。”
丁辰乐不可支,“我买单不是一样么,放心,不会要你破费的。”
“那怎么一样,”丁小娅怪叫道:“我这不是想让你多存点私房钱么。”
“扑哧,”丁辰再度笑喷了。
裴子墨又是三更半夜才回到家,他换了鞋,蹑手蹑脚的回卧室拿换洗衣物。
丁辰迷迷糊糊的说:“你回来了。”
“嗯,吵到你了?”对于丁辰,裴子墨多少还是心怀愧疚的。
“没有,现在几点了?”
裴子墨抬头看了眼挂钟,“快两点了,你睡吧,我去洗澡。”
“好。”丁辰最近确实忙坏了也累坏了,没几分钟她就又沉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恍惚感觉裴子墨钻进被窝,她习惯性地翻身偎入他的怀抱,裴子墨却身体僵硬,趁着替她掖被角把她双手拿开,“睡吧。”
敏感的丁辰顿时觉察到了不对劲。
她人虽困倦,意识是清醒的。她清楚的明白这一晚上所发生的不知因缘的变故将她又打回到了原形。
第二章
不管未来怎样,请你记得,时至今日,我如此爱你。
天宇公司这段时间又接了几笔大单,不光工厂在加班加点生产,就连丁辰所处的市场部都弥散着类似战场的浓浓硝烟味,所有人都忙翻了,丁辰也已经连着两天没有回家。
“Ariel,报表我做好了,现在要交给你么?”临时从别的部门调来帮忙的Ellen通过内线电话请示。
陌生的声音让丁辰一愣,过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原先的助理叶紫已跳槽,Ellen只不过是暂时被派来协助她而已。临时的使唤起来终不太顺手,看来她得尽快安排丁小娅来面试。
Ellen把一份打印好的表格放在丁辰面前,说:“Ariel,数据我都核对过了,应该没问题。我……能不能回家一趟,在公司待了一夜,衣服都没有换过。”
丁辰看她苍白的脸上写满倦意,顿时醒悟过来,“是我想的不周到,你替我通知其他人,今天放假一天,都回去休息吧。”
“谢谢Ariel,”Ellen兴高采烈的点点头,“那我去了。”
丁辰正要埋首于面前的报表中,Ellen又折回来,“Ariel,你也赶紧回家休息一下吧,你的脸色不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别太辛苦自己了。”
丁辰愕然,随后礼貌向她微笑:“谢谢你的关心,我会注意的。”
门一关上,丁辰不自觉地抚了抚双颊,真的很难看的么?自从那一晚以后,她和裴子墨之间的关系又陷入低谷。她只能用工作来麻痹自己,暂且忘记烦恼。
有时候晚上回去,裴子墨不是已酣睡就是还没回家,她也没再收到过要她去酒吧接人的电话。
她甚至不知道裴子墨有没有发现她已经连着两天没有回过家了,就连电话他都不曾打来一个。
“想念是会呼吸的痛,它活在我身上所有角落,哼你爱的歌会痛,看你的信会痛,连沉默也痛……”这是叶紫的专属铃声,丁辰仰起头,想起了今天似乎是约了她吃饭。
“大姐,你知道现在几点了么?”叶紫有气无力的问道。
“几点了?”丁辰一看表吓了一跳,已七点多了,难怪叶紫会郁闷。“我马上到,马上就到。”丁辰一手忙乱的收拾好桌子一手关了电脑,抓起包就跑。
“不急,你悠着点,”叶紫慢条斯理的说:“不过半小时还看不到你人的话,就绝交。”叶紫撂下电话,哼了一句。
丁辰冷汗直冒,叶大**发起飙来可了不得。一路上将她那辆旧广本开的飞快,终于有惊无险的准时赶到。
“哼,算你识相。”叶紫丢了个白眼给她,招手唤来服务员,“麻烦点单。”
丁辰气喘吁吁的坐下。
坐在叶紫身边的她的准老公向晖适时递上一杯茶,“刚让服务生换过的热茶,你先暖暖手。”
丁辰笑了,“还是你比较体贴,也不知叶紫怎么把你骗到手的。”
叶紫瞪她,“少贫嘴。辛香汇有多难定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两在这儿等了快两个小时了,服务生催我们点菜催了四遍,到后来连茶都不倒了。”叶紫一通抱怨,又狠狠的瞪她一眼。
丁辰知道自己理亏,只是陪着笑脸。
叶紫轻车熟路的点好菜,把菜谱递还给服务员,“麻烦上菜速度快点。”
丁辰呵呵笑着,捧着茶杯小口抿着。
点完菜,叶紫才安心的打量着丁辰,忽然看看门口,诧异道:“怎么就你一个人?裴公子呢?”
丁辰摇摇头,“我不知道,大概有事吧。”
“你没有告诉他今天吃饭的事么?”叶紫快翻白眼了,她最受不了丁辰这种放任的态度。虽然她在工作上总是雷厉风行,干练有素,一副女强人的态势,可一碰上裴子墨,就变成了软柿子,任人捏扁搓圆,毫无主见。
“我在桌上留了字条,也许他没有看到。”丁辰迟疑着回答,有些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留了便条。
“哪有夫妻像你们这样的?”叶紫好气又好笑,恨铁不成钢的说:“早知道我通知他就好了。”
丁辰决定还是少开口为妙,省得又招叶紫的数落。
这时,服务生开始上菜了。向晖给两位女士布菜,一派君子风范。“快吃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美食当前,叶紫也不会跟自己的胃过不去。
丁辰夹起一筷木耳送进嘴里,细嚼慢咽着。
叶紫突然问她:“对了,裴公子最近是不是常常不回家啊?”
“不清楚。”丁辰把目标移向干锅牛蛙,“我这两天在公司加班,还没回去过,怎么了?”
“哦,是这样的。前几天我看他晚上老有应酬,第二天八点不到就出现在公司了,你们家离公司又不近,很好奇他是怎么办到的。”
丁辰咬咬唇,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犀利的问题。
叶紫等不见答案,不再追问,但又锲而不舍的提出另一个问题,“你们当初领过证么?办过酒席么?为什么裴公子在公司里还是以黄金单身汉自居的?他和公司女职员之间眉来眼去的模样,就像是……”叶紫咬着筷子,眼睛一亮,“拿竹喧的话说,简直就是一匹种马。”竹喧是叶紫的一位不着调的大学同学,经常语出惊人。
丁辰到底没忍住,嘴里的一口茶悉数喷到了她面前的那盆干锅牛蛙,然后捂着嘴咳个不停。
“啊,好好的一份牛蛙,”叶紫哀嚎一声,话语一转,“幸好我不爱吃牛蛙。”
向晖捅捅叶紫,转首歉然道:“丁辰你别理她,她说话就是这样没轻没重的。”
叶紫不满意了,“也就是对丁辰我才这么说,别人我还懒得理会呢。”
丁辰好不容易止住咳,笑笑,“没事,我早就习惯了。”
叶紫赏了她一个大大的白眼。
“我晚上的飞机去青岛出差,你要带点什么么?”丁辰问。
叶紫托腮思索片刻,一指身旁的向晖,“他喜欢喝茶,要不你就带些茶叶回来尝尝吧。”
“没问题。”丁辰一口答应,眯着眼笑:“我可没规定只能带一样,你还可以要点别的。”
“鱼片?”叶紫咽咽口水,小声说。“我要减肥,还是算了。”
丁辰轻微哼了下,“你忍得了么?”
“要不,吃完这次再开始减肥?”叶紫小心翼翼的瞥了向晖一眼。
丁辰大笑。
向晖摸了摸叶紫的头发,但笑不语。
丁辰见两人情意绵绵,目光胶着,轻咳一声,“要不,我先撤吧?”
叶紫回神,摸摸发烫的脸蛋,“菜都没动多少,你吃完再回去整理行李也来得及。”她还在天宇公司时,去青岛出差也是家常便饭的事,所以对航班一清二楚,丁辰难得想忽悠她一回都不成。
吃饱喝足,打道回府。
叶紫执意要看丁辰的车先开走,丁辰只好取了车缓缓驶离,从后视镜看去,男的英俊,女的温婉,很相配的一对璧人。
回到家,满室清冷,她给裴子墨留的字条依旧摆在空荡荡的餐桌上,甚至连位置都没有变过。
丁辰收拾好行装,从卧室里拖出一只小型的拉杆箱,又一次看到那张孤零零的纸条时,她上前将它揉成一团抛进废纸篓里,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家门。
青岛明显比上海更加寒冷,冰冷走在充满异国情调的大街上,寒风似能透骨。
因为事前工作准备的很完善,所以这次的合约很快就签了下来。回程的航班是晚上九点,时间尚早,丁辰便决定去酒店附近的海边走走。
丁辰裹紧大衣,穿过熙攘的马路往栈桥走去,冬日明媚的阳光下,近海的水面泛着金色的光泽,长长的栈道因为天气原因,游客稀少。
少是少了点,却也不算荒无人烟。登上回澜阁楼梯,丁辰惊讶的发现二楼窗口站着一名穿黑色大衣的男子,他望着大海深处,修长的身形沐浴在绚烂的阳光下。
丁辰在与他相悖的窗边停下,望向粼粼大海,冰冷的海风带着水汽,将她的长发吹散,寒风呼啸而过,刮的脸生疼,不一会就被冻麻了。
她伸出双手覆住双颊,一阵强风恰好刮过,把她头上戴着的一顶薄呢贝雷帽吹了起来,她“呀”了一声,急忙回头去看,只见帽子被风带到那名黑衣男子身上,遇到阻力落在他的脚边。
黑衣男子半蹲下身体,捡起帽子,拍掉上面的灰尘,微笑着递给丁辰,“你的帽子。”
丁辰呆呆的看着他,一时间竟忘了言语。这是怎样出色的一名男子,帅气和俊朗已不足以来形容他。
他跟裴子墨完全属于两种类型的人,他身上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飘然出尘的儒雅气度,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显其高贵的神采。
那人见丁辰两眼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微微蹙眉,重复道:“**,你的帽子。”他索性上前一步,把帽子伸到她面前。
丁辰脸一红,马上接过帽子,不好意思的说:“谢谢。”
男子却看都不看她,转身径自走了。
真是个傲慢的家伙,丁辰撇撇嘴,不过也不能怪他这种态度,自己还不是无礼的瞧了人家半天,他一定是受够了别人这种无礼的目光。丁辰戴上帽子,裹紧大衣也走出了回澜阁。
她慢慢踱回酒店,Starbucks温暖的店堂里飘来阵阵咖啡的香味,走进店门,直到站在柜台前菜感觉冻僵的身体稍稍回暖。
“您好,请问您要什么?”服务生热情的问道。
叶紫对焦糖玛奇朵情有独钟,丁辰老和她在一起,也逐渐受其感染,不过今天她想试一试青岛Starbucks的卡布奇诺。
她刚要开口,旁边有人大声叫道:“小心!”
站在她身旁的一位女士身体晃了晃,缓慢倒下,撞在前面刚买了咖啡的一名男子身上,他手中的杯子没能拿稳,顺势倾翻在丁辰的大衣上,只一瞬间,她的右手臂几乎整条浸湿。
店堂内顿时一片混乱,晕倒的女士被人放平在地上,服务生找来干净的毛巾让丁辰擦拭身上的咖啡渍。幸好是冬天,衣服穿的多,滚烫的咖啡并没有伤到她的皮肤,她一边擦着大衣,一边目不转睛看着刚才将咖啡泼到他身上的男子,此刻他正蹲在地上照顾那名突然晕倒的女士。
丁辰低低一笑,原来是刚才遇到的那名男子。难怪无论他做什么,身上的光芒总是让人难以忽视。
“有没有通风的地方让这位女士躺一下?”男子抬头问服务生,“初步诊断下来,她患的应该是急性脑梗塞,在等救护车的这段时间,最好让她侧躺着,以免她呕吐导致气管堵塞。”
服务员赶紧照顾昏迷的病人。
男子这时才有心思顾及到别人,当他看清楚是丁辰时,一愣,面带歉意的的微微躬身,“真是抱歉,你的衣服我会帮你拿去清洗的。”
“不用了。”丁辰淡淡而笑。
男子略一迟疑,“时间不会太长,大约一天就够了。”
丁辰只是笑了笑,“我今晚就要回上海,衣服我拿回去干洗,没关系的,你不用介意。”
“那你方便留个电话给我么?我到上海再联系你。”
这人还真是坚持不懈,丁辰迅速笑了笑,从名片夹里抽出一张给他,他默默记住后,找出笔在名片背面写下一个名字和电话号码,递还给丁辰。
“我的名片没有带出来,这是我的电话,等到时务必联系我。”
“好吧,我会的。”丁辰接过名片,沈奕尘三个字遒劲有力,一如他轩昂的气度。
这时救护车赶到,他挑挑眉,“我想我必须跟医护人员说明那位女士的情况,失陪了。”
丁辰忙道:“你先忙吧,沈先生。”
返回酒店房间,丁辰将湿漉漉的大衣脱下,此刻才感觉到一丝心疼。这件MaxMara是裴子墨送给她的结婚一周年纪念日礼物,浅灰色的金色双排扣中款大衣,羊绒的料子修身保暖,每次谈判或者签约她都会穿着,感觉信心百倍,这也一直是她的幸运衣服,没想到会惨遭飞来横祸。早知道会这样,就是打死她,她都不会穿这件大衣。
她用毛巾将被咖啡泼到惨不忍睹的袖子小心包起来,把大衣仔细叠好放进拉杆箱,取出她的羽绒服换上。大衣现在是来不及清洗了,只能等回到上海后再送去专柜试试,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得救。
飞机上,丁辰取出写有沈奕尘手机号码的名片,也不得不赞叹他的心思慎密。如果是他自己的名片,很可能已被丁辰丢弃,但谁会把写有自己名字的东西随便乱扔呢。
她留意到当时沈奕尘用的是万宝龙的笔,也不知道他是否看出她身上的大衣其实价格不菲,清洗费用也是一笔不小的花费,最重要的是,这可是裴子墨送她的礼物,她最珍惜的东西,可不能就这样被毁了。
哼哼,丁辰愤愤的想,实在不行就要他赔一件。
回到家已是凌晨两点,丁辰拖着疲惫的身躯打开门,意外发现客厅的灯大亮,地板上躺着一只半开的旅行箱,仔细辨认才认出那是裴子墨的东西。
浴室里穿来哗哗的水声,丁辰默默放下行李箱,打开,拿出大衣,掀开毛巾,白色的毛巾已被染成咖啡色,灰色衣袖皱巴巴的,不由心疼的蹙紧眉头。
“这衣服怎么了?”不知什么时候,裴子墨已经从浴室走出来,刚洗完的头发还在滴着水。
“不小心把咖啡泼在了上面,”丁辰唉声叹气道。又指了指裴子墨的旅行箱,“你也出差了?”
“去了趟日本,走的时候你正好不在,今天刚回来。你也去出差了?”
丁辰点点头,“是的,我去了青岛。”她垂睫,不自在的说:“我……先去洗澡了。”她直接从拉杆箱里取了衣物往浴室去。
“辰辰。”裴子墨叫住她。
丁辰回头,疑惑的看他。
“我想你了。”裴子墨望进她的眼里,认真的说。
丁辰淡淡“嗯”了一句,走开了。
浴室里温暖湿润,水汽氤氲,裴子墨沐浴后的气息将她萦绕其中,她像是中邪一般,不断想起方才裴子墨所说的话,“我想你了……我想你了……我想你了……”
丁辰在镜子上勾画着他的名字,心底幽幽叹息:我也想你了。
第二天上班,丁辰一直觉得头昏沉沉的,还不断的打喷嚏,似乎是感冒了。她给叶紫打去电话,告诉她中午的时候把茶叶和鱼片给她送去。
叶紫惊讶道:“你怎么不让裴子墨带给我,还要亲自再跑一趟?”
丁辰的声音闷闷的,“你不是一向和他不对盘的么?”
叶紫哑然了。
“其实,是我忘了。”丁辰耸肩。
叶紫对她表示无语。
午饭后,叶紫和丁辰一见面,就惊呼:“你是不是病了?脸红成这样。”
丁辰摸摸额头,确实比平时烫一些,她一直以为是空调温度调的太高的缘故。
“你赶紧回去休息吧,下午别上班了。”叶紫伸手探向她的额头,立刻吓的缩回手,担心的说道:“我还是送你去医院吧。”
“不用,不用。”丁辰连连摆手,她平生最怕的就是打针吃药,“我回去睡一觉就没事,了,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说完她就想开溜,叶紫哪会让她得逞,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你等一下再走,我把裴子墨找来陪你,这人是怎么当人老公的,自己老婆病成这样都不知道。”叶紫絮絮叨叨的,声音稍有些大,引得过往的人都往这边看。
丁辰拉住她,“哎,你别,我不想麻烦他。”
“这怎么叫麻烦,”叶紫硬是将丁辰按在大堂沙发上,“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是不会让你一个人走的,你给我乖乖坐好。”说话间,她已经摸出手机拨通裴子墨的号码,也不多说,干脆利落的道:“丁辰现在在楼下,你马上下来,她病得不轻。”也不管裴子墨听没听明白,“啪”的挂断电话。
丁辰仿佛觉得自己的头更晕了,无奈摇头。
没过几分钟,裴子墨就匆匆赶来,一只手还握着手机。他一眼就看到了丁辰,以及她脸上不正常的红潮。“你病了?”他轻声问。
“你现在才知道?你还真是……”叶紫除了摇头还是摇头,这个世界上实在很难找出第二对夫妻像他们这样的了。
“对不起,是我疏忽了。”
“你该说对不起的是她,不是我。”叶紫撇撇嘴。
裴子墨眯了眯眼,“刚才我下来的时候看到沈皓正满世界找你,似乎有急事,你怎么还在这里磨蹭?”
“少来这套。”叶紫冷哼,“你不说我也会上楼去,我又不是飞利浦,杵在这里干嘛?”她扬一扬手中的袋子,“谢谢啦,你好好休息。”也不看裴子墨,转身径自走了。
丁辰尴尬的坐在那里,头晕的厉害,浑身没有一丝力气,感冒的症状比上午更严重了。
裴子墨低头看她,柔声道:“还站得起来么?要不,我背你?”
丁辰吓一跳,赶紧说:“我自己可以。”她扶着沙发把手站起,裴子墨搂住她的双肩,“走吧, 我们去医院。”
“我不去医院。”丁辰立即拒绝,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裴子墨不由分说的拥住她往电梯走去。
“回家好不好?”丁辰低声下气的恳求:“我不想去医院,我只是感冒发烧而已,家里有药,吃了再睡一觉就没事了。”下行的电梯里没有其他人,丁辰大着胆子跟他讨价还价。
裴子墨一把抱起她,大踏步走出电梯,“你再啰嗦,我就直接送你去医院。”
一路上裴子墨将车开的飞快,金色的奥迪在车流中左右穿梭,丁辰则靠在椅座里昏昏欲睡。
到家后,裴子墨把丁辰抱上床,找出退烧药来,又给了倒了温开水,“赶紧吃药,要是晚上还不退烧,说什么也要去医院。”
丁辰忙不迭的点头,乖乖吞下药片。
“好好睡一觉,我在家陪你。”
“不用,你还是去上班吧,年底了,我知道你很忙。”
裴子墨迟疑了一下,“你一个人真的没有关系?”
“嗯,我困了。”丁辰拉下被子,合上眼。
裴子墨轻轻带上卧室的门。
丁辰听到门“咯哒”一声被关上,一颗心才算放下来。从前生病时候她总是习惯一个人扛着,没想过要麻烦旁人,更没想过要人照顾,现在是,可能将来也是这样。
她放松心神,将身体陷入柔软的羽绒被中,昏沉入睡。
许是退烧药开始发挥药效,没多久丁辰就感觉全身绵软,出了一身又一身的汗,热气蒸腾,她不由自主的把手伸到了被子外面。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有条温热的湿毛巾覆上她汗湿的手臂,温柔的擦拭着,擦好一只手又换另一只,还帮她换下被汗水浸湿的衣服,让她趴睡在床上,细心的为她擦身,又替她穿上干净的睡衣,轻柔的动作让她舒服的几乎轻叹出声。
这一觉睡的酣畅淋漓,丁辰悠然醒转时已是晚上,房间内漆黑一片,透过没有完全拉上的窗帘望出去,隐约可见点点星光。神思有丝恍惚,丁辰就这样拥着被子静静发呆。
门外传来轻微的声响,那是叠在一起的碗碰撞所发出的声音,温暖的黄色光线穿过门缝透进来,丁辰心头划过一阵暖意。仿佛还是年少的时候,每回生病,妈妈总会在她睡着时煮干贝粥,撒上一点葱花和麻油,热热地喝上一碗,百病全消。
这么想着,肚子也有些饿了。丁辰挣扎着爬起,看到身上的睡衣,痴痴的想,原来那一切都不是梦境。那双温柔的手,是属于裴子墨的么?
她不及细究,开灯准备下床,门在这时被推开,裴子墨端着一个托盘,轻手轻脚的走进来,见丁辰端正坐在床头,怔了怔,“感觉人舒服点了么?”
丁辰颔首,转身艰难的把枕头竖起靠着,简单的一个动作,却做的很吃力,手都微微有些发颤。
裴子墨在床沿坐下,将托盘放在丁辰膝盖上,“你一天没吃东西所以才没力气,我给你买了点粥,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就买了皮蛋瘦肉粥,来,趁热喝吧。”
丁辰看着满满一碗热腾腾香气扑鼻的粥,眼眶一热,差点要落下泪来,都说人在生病时是最脆弱的,果不其然。她吸一吸鼻子,微微一笑,“谢谢你。”
“傻瓜,跟我客气什么。”裴子墨抚着她的秀发,“对了,你的大衣我拿去干洗了,下个礼拜就可以拿回来,刚才你换下的衣服也洗好晾着了。”
丁辰吞下一口粥,又想道谢,裴子墨马上说:“快吃粥,凉了对胃不好。”
“嗯,”丁辰也就不再说话,一口接一口的喝粥,两人间突然冷下来,一时气氛凝滞。
“对不起,”裴子墨率先打破沉默,“是我太疏忽了,我不够关心你。”
丁辰忙道:“你别听叶紫的……”
“她并没有说错,是我这个做老公的不够格。”
“不不,她性子直爽,你别介意。”
裴子墨轻笑,“我们有必要这么客气么?”他用纸巾怜爱地抹去她嘴角的残渣,“不吃了么?才吃这么点东西,难怪那么瘦。”
“我吃不下了,”丁辰可怜巴巴的说:“我想喝水。”
“你别动,我去倒。”裴子墨把托盘收走,回眸笑了笑,“等着我。”
丁辰望着他挺拔的背影,陷入沉思。
她爱了这个男人很久,也许从校园里第一次看到他起,她的一颗心就彻底沦陷了。虽然她从未说过,虽然她总是表现的很淡漠总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可是这些年来,她从未停止过对他的爱。她一直在用她自己的方式默默爱着他。
“娘娘,请喝水。”裴子墨拖长了语调,脸上表情滑稽可笑,逗得丁辰笑弯了腰。
他把水杯递给丁辰,顺势在她身边坐下,柔软的床垫受到重压凹陷,丁辰不自觉的朝裴子墨那边倒去。
裴子墨自然的拥她入怀,感觉到她身体微微的僵硬,便把臂弯收的更紧。“辰辰,谢谢你从来不曾勉强我做任何我不喜欢的事,这么久以后一直包容我,照顾我,理解我,我想,我不能再让你这么单方面的等待下去了。”
丁辰抬头望定他,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见她一脸迷惘,裴子墨在她额头轻吻了下,“我是说,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守在空荡荡的家里,我会随时向你汇报我的行踪,也会减少公司的应酬,更不会让你三更半夜出来接醉酒的我。”
丁辰怔怔的,有点反应不过来。她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么?在她一厢情愿了那么久以后,终于等到了他的一点回应。
裴子墨继续说:“两年多的相处,我已经完全接受了这样的生活,更重要的是,我想我已经喜欢上了你。”
丁辰脸上已是湿热一片,伸手去擦,却怎么都擦不干净。她等他这句话已经很久很久了,久到渐渐失去勇气和信心,却料想不到还有柳暗花明的一天。
她扑倒在裴子墨的怀里“嘤嘤”抽泣,这是他们自相识以后她头一次在他面前落泪。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裴子墨慌了神,紧张的摸她的额头。
丁辰带着哭腔道:“不,我是高兴的。”
“真是个傻瓜,快别哭了,你还病着呢,来,躺下好好休息。”裴子墨舒了口气,帮她掖好被角,关掉床头灯。
“那你呢?”此刻的丁辰像极了柔弱的小女孩,怯怯的拽住裴子墨的手,她害怕她稍一闭眼,美丽的梦境就会破碎。
“我不走,我就在这陪你。”裴子墨脱掉鞋,钻进被窝,把丁辰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身上,“乖,快睡觉。”
这一刻,丁辰觉得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心情好,病自然也好的快。三天后,丁辰便神清气爽的去上班了。
这三天里,裴子墨也请了假,每日陪在她身边,为她买来杂志和小说解闷,学习煮粥炒菜,饭后陪她在小区内散步。
两人都有工作的时候,便一人占着书桌的一头忙碌各自的事,静谧的书房内只听得到键盘敲击的声响,气氛安静又温馨。
裴子墨甚至还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说,什么时候要再去浦东喝虫草人参乌鸡汤,好赶快让妈抱上孙子。
丁辰不自觉的甜甜笑了,兴许多个小孩也不错呢。
一切都朝着美好的方向发展。
冬日暖阳下的热闹街头,人潮涌动,已经有赶早的老年人开始置办年货。
叶紫难得翘班约了丁辰逛街,想趁着有空,买份适当的礼物送给向晖作为新年礼物。
只不过,对面的人似乎不在状态,两人在淮海路上的咖啡馆休憩,丁辰手中捏着吸管,保持着这个姿势已经很久了。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一个小时内莫名其妙的笑了四次。”叶紫的捅捅她,惊异的发现丁辰脸上闪过一丝娇羞。
“没什么。”丁辰企图敷衍过关。
丁辰的回答显然无法令叶紫满意,她一手托腮,闲闲的说:“我看你就是一副思春的模样,对了,裴子墨也是你这般神情,春风得意的,对着我们的前台**笑的更欢了。”
丁辰不置可否地笑,专心的对付杯中的摩卡。
叶紫眼珠子一转,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改变策略,装作不经意的说:“最近我一直有个疑问,是不是在爱情中最先付出的那一方注定是输家?”
丁辰瞟她一眼,“叶大**是打算改行做哲学家呢还是**情专家?”
叶紫怒视她。
丁辰忙举手投降,然后把喝空的杯子往前一推,淡定道:“那就是你言情小说看多了。”
叶紫不依不饶,继续问:“认识你那么久,我还是想不通你和裴子墨是怎么走到一块儿的?你和他根本是两类不同的人嘛。”
丁辰慧黠一笑:“相亲。”
“相亲?”叶紫的声音陡然抬高,“这内幕实在太劲爆了,你说我如果拿这消息去卖给同事,能得几个钱?”
“今天我心情好,就和你说说吧。”
叶紫忙催促她快说。
丁辰扫了一眼空杯,叶紫心领神会的招来服务员,“麻烦再来一杯。”
“其实我很早就认识裴子墨了,我研究生读的就是他就读的大学,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学校的操场上,那个时候他刚上大三。”她永远都不会忘记,读研时那个霞光满天的傍晚,她因为忘记戴眼镜,走错了一条岔道,在学校新建的小球场边,挡住了一颗向她凌空砸来的足球。她眼疾手快的接住球,随后看到美丽的晚霞中,一个穿着蓝色运动衣的男生向她跑来,毛茸茸的短发,结实修长的身躯,让她不由的联想到外婆家那只养了很多年的拉布拉多犬。
很久以后,当她向裴子墨说起这件事时,着实被他压着恨恨的蹂躏了一番,居然把他跟狗做比较。
“原来你比裴子墨大?”叶紫打断了她的遐想,瞪圆了双眼问,“既然你读研的时候就认识了他,怎么后来又去相亲?”
“只是我认得他,他却不知道我。”丁辰自嘲地笑笑,“他在学校很受欢迎,是众多女生暗恋的对象,我也不能免俗。”
叶紫低喃,“真无法想象,你暗恋人是怎么样的。”她捂嘴笑,“你就没想过向他表白?”
丁辰摇摇头,“我们虽然在一个学校,可是很难得才会碰见,在学校的最后一年我压根就没见过他。”
“那后来怎么又相亲呢?”叶紫感兴趣的问道:“你们不会那么巧刚好是相亲对象吧?”她半张大嘴,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丁辰遥想着,嘴角挂起一抹笑,“这就是缘分吧,我也没想到我第一次相亲就会遇到裴子墨。”
“啧啧,真没想到啊,裴公子居然也会去相亲。”叶紫边咋舌边摇头,“我还一直以为相亲是剩男剩女的专利呢。”
“都是被父母逼的。”丁辰解释道,耸耸肩,“没办法。”
叶紫掩唇直笑,忽然指着丁辰的手表,“天!已经那么晚了,我的礼物还没买呢。”
丁辰看看表,原来她们不知不觉在咖啡馆坐了一个半小时。“那走吧,我们再逛逛,一定陪你买到称心如意的礼物再回家。”
丁辰回到家,裴子墨还没有回来,她从手袋里取出一本书放在书桌上,前几天她无意中发现裴子墨正在网上追一篇叫《一受封疆》的网络小说,很巧的是,她正是这本书的作者。
她利用闲暇时间写小说已有一段时候了,周围的人都不知道她其实还是个小有名气的网络写手。她在网络上肆意挥洒,将生活中的郁闷宣泄的淋漓尽致。她有个习惯,哪天工作上碰到挫折了或是和裴子墨吵架了,那她文里的人物也跟着倒霉,常常被她虐的死去活来。
为了回报裴子墨在她生病期间对她精心的照顾,她今天在逛街时看到就把书买了回来,还特地签上笔名打算送给他。
裴子墨在门边轻咳一声,低唤,“辰辰?”
丁辰应声走出书房,见裴子墨拎着一只特大的超市购物袋,笑一笑,上前接过。
“回来路过沃尔玛,给你买了点零食,”他的表情稍有些不自在。
“这么多。”丁辰低呼。
“呵呵,”裴子墨傻笑,“因为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都买了点。”
丁辰微微点头,笑着说:“谢谢。”
裴子墨一耸肩,迈步走进书房。
丁辰期待着裴子墨问他书的事,没想到他就此没了声响。
她把购物袋放在餐桌上,然后悄悄走进书房,看到裴子墨端正坐在桌边,连电脑都没开,捧着那本《一受封疆》正看的聚精会神。
丁辰唇角的笑容不自觉的飞扬起,她顿住身形,轻轻退出去,将安静的阅读空间留给他。
她把购物袋里的东西一样样取出来摆在桌上,登时哭笑不得,小熊饼干,薯片,费列罗巧克力,山楂片,当她小孩子么?
丁辰满足的躺在沙发上边吃零食边看电视,时刻注意着书房的动静,过了一会她听到椅子被移动的声音,连忙走过去。
裴子墨举着书问道:“这书是你买回来的?”
丁辰忙不迭的点头,小心观察他脸上的表情。
裴子墨挑一挑眉,“你也看这种小说?”
丁辰一愣,下意识地摇头,“这书是叶紫的一个朋友写的,她让我买本支持一下,还特意帮我要了个作者签名。”
裴子墨了然地点头。“能出书总是好事。”
丁辰听了心里美滋滋的,正要把书放进书柜,没想到裴子墨又补了一句,“不过说实话,这书真不值得买。”
“为什么?”
裴子墨指了指电脑,“网上都有结局了,既然有免费的看,还买书做什么。不过既然是叶紫的朋友,那你买本支持也无可厚非。”
他说得轻描淡写的,丁辰气坏了,自己写的小说被人说成这样,任谁都不会好受,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自己最在意的。
“既然不好看,那我送人了。”丁辰赌气的用力合上书柜的玻璃门,发出“砰”一声巨响。
“谁说我不要了,给我,给我。”裴子墨抢过书,如获至宝的放进手提包,“你要送人就送我好了。”
他的举动让丁辰稍微好受了一些,她打开笔记本又一门心思的码字去了。
第三章
如果我知道怎么舍弃你,那该有多好。
一晃眼,丁小娅在天宇公司也工作了两周了,丁辰没想到从小娇生惯养的她,能力还是挺强的,和同事相处也很愉快。
丁小娅很快搬出丁辰父母家,在公司附近租了房子,美其名曰锻炼自己独立生活的能力。
丁辰少不得又接到叔叔婶婶的电话,拜托她照顾丁小娅,并且要看着她,别让她在外面惹是生非。
父母也对丁辰耳提面命一番,仿佛把丁小娅的前途和荣辱全交到她的手中。
丁辰不禁抚额,终于感觉到答应让丁小娅来公司是一件多么不明智的决定。
叶紫在电话里笑的打跌:“恭喜你多了一个女儿。”
丁辰有气无力的回答:“你就幸灾乐祸吧你。”
裴子墨安慰她,“你就辛苦点吧,我闲得时候也会帮你盯着她的。”
可他忙的时候比丁辰还忙,闲得时候宁可陪丁辰逛街看电影,哪还想得到丁小娅**。
丁辰也很难做,她和丁小娅关系好没错,但管得紧了人家不乐意,说她跟老太婆似地,不管她嘛,又对不起叔叔婶婶爸爸妈妈的重托。
着实头疼啊。
丁小娅的叛逆期又似乎来的特别晚,又或许是好不容易摆脱了父母的束缚,像脱了缰的野马一样兴奋,每天呼朋唤友,不到半夜绝不回家。
好几次丁辰打电话给她,都听到酒吧特有的嘈杂声和KTV歇斯底里的嘶吼声。她不无担心,对此裴子墨倒很放心,“小娅这么大了,有分寸的。”
年底丁辰又要忙展会,又要应付各种催货电话,还需赶制一批有特色的礼品送给这一年来支持和帮助过公司的重要客户,只要丁小娅在工作中不犯错误,她也实在没精力再顾及其他了。
“丁经理,你的电话,要不要转进来?”丁辰没有要求过丁小娅,但她把工作和私人还是分的很清楚,从不僭越半步。
“好的,”丁辰的电话一般会由助理先过滤一遍,做不了主的才会转进来亲自处理。
“丁**?我是沈奕尘,不知你还记得我么?”
丁辰怔楞片刻,职业习惯让她下意识的笑道:“当然记得。”很快她想起了此人的身份,毕竟这般出尘脱俗的人物是极难地一见的。
“丁**的那件大衣……”
丁辰迅速截断他的话,“已经洗干净了,沈先生不必放在心上。”
“是我弄脏的,我有必要赔偿丁**的损失。”
“真的不用,没花多少钱。”事实上用了多少清洗费丁辰根本不知道,衣服是裴子墨拿去洗又帮她取回来的,没让她操半点心。
“大衣价格不菲,干洗费也不会少,这是我应该支付的费用,丁**不必客套。”
沈奕尘的坚持让丁辰无可奈何。她只能说:“衣服是我先生拿出去洗的,如果沈先生一定要赔偿,等我问过他以后再联系你,好么?”
“这样……”沈奕尘顿了顿,“好吧,如果丁**不把这事放在心上,我就只能自己跑一趟了。”
丁辰失笑,还没见过这么着急送钱的人。
月底是早就定下的高中同学聚会,早上出门上班前,丁辰还同裴子墨确认过是否要一起去,裴子墨欣然答应,还约定了下班后去接她,并且保证打扮的英俊不凡,给她撑足面子。
可到了下班时间,却不见裴子墨的人影,丁辰给他打电话,他像是才想起似的,抱歉道:“辰辰对不起,公司突然有点急事要处理,我恐怕不能去接你了。要不你先过去,我办完事会尽快赶来。”
“公事要紧,”丁辰向来善解人意,自然不会责怪他。
丁辰独自驱车前往聚会地点——来福士广场楼上的港丽茶餐厅。当初班长卞永锋选定这家也颇费了一番波折,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想法,有的爱川菜,有的不吃辣,有的要选有品位的,也有的喜欢清静,最后定了港丽的一个包房,才算基本满足各种需求。
丁辰在门口报了包房号,刚被服务员带进去,就有人起哄,“丁辰,你迟到了,自罚三杯。”
“没问题。”丁辰大方的答应下来,因为她知道,所谓的三杯不过是三杯茶而已。
“家属呢?”卞永锋问。
丁辰为人低调,毕业后和同学往来也不多,所以没有人知道她已婚的身份。她面容浮现一丝从容笑意,也没多加解释,“他今天加班。”
卞永锋感兴趣的问道:“他是做哪一行的?”
“公司是代理大型设备的。”丁辰淡淡道,并不愿多说。
卞永锋识趣的闭上嘴,转而问:“人到齐了没?”左右瞧了瞧,“差不多了,上菜吧。”
丁辰最近胃口极好,从前她忌油腻,不喜辛辣,现在好像什么吃在嘴里都有滋有味的。面前的一碟猪颈肉,她一人干掉了大半。
坐在她旁边的李莉目瞪口呆的看着她,“没想到丁辰个子小小的,胃口这么好。”
马上有人接话,“莫非是一人吃两人补?”
“哈哈哈哈。”有人笑得很大声。
“丁辰,你让佟华情何以堪啊。”班上曾经最会搞气氛的施涵杰笑着调侃。
真是躺着也中枪,丁辰好端端的吃她的饭,也会被莫名其妙的攻击。她展现完美笑容,眉梢微挑。
“咦,说到佟华,他人呢?”
“来了,来了,”来人满头大汗的推开门,“对不起,我迟到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又引来一阵哄笑。
“说我什么呢?”佟华见李莉旁边尚有一个空位,就挤了过去。
李莉识相的同他换了个座位。
佟华殷勤的同丁辰打招呼,“你也来了,你的样子一直没怎么变。”
“是啊,丁辰还和以前那么漂亮。”施涵杰笑嘻嘻的插嘴。
“你也还和以前一样。”丁辰笑。
高中三年,所有人都知道佟华暗恋丁辰不敢表白,丁辰自然也不会点破,后来两人考上了不同的大学,虽偶有书信往来,但丁辰不热络,佟华也渐渐死心,再后来读研、工作,逐渐失去联系。
卞永锋朝佟华眨眨眼,“要把握机会。”
施涵杰扯扯佟华的衣袖,低声说:“一会聚会结束后,约丁辰看电影喝咖啡。”
佟华紧张的额头直冒汗,好似又回到了青涩年代。
丁辰心知肚明,今天不表明已婚的身份看来是不行了,她眼底平静无波,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缓慢将左手搁在了桌上,故意晃了晃,无名指上一枚小巧的戒指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李莉适时惊呼:“丁辰,你结婚了?”
丁辰点头,“是啊,黄脸婆喽。”
施涵杰与卞永锋面面相觑,佟华则灌下了一整壶的茶水。
毕竟不是爱情至上的懵懂少年了,佟华很快回过神,与三两好友说说笑笑,仿佛刚才只是一段无足轻重的小插曲。
丁辰长吁一口气。
不知何时卞永锋成为炮眼,起因在于李莉随口问了一句,“卞永锋,你哥现在好么?”
顿时包厢内沸腾了,个个笑的前俯后仰。
李莉还后知后觉的问:“怎么了?我哪里说错了?”
这话一出,大家笑得更欢乐。
丁辰捂嘴轻笑。
卞永锋有个孪生兄长,名叫卞永和,和他同校不同班。因为是双胞胎,为了区别,老师习惯称呼卞永和为大卞,卞永锋为小卞,本来是很寻常的事,但因为姓氏问题,成为全校师生的笑料。特别两人一起出现的时候,就更悲剧了。
卞永锋脸上白一阵红一阵,原本以为不会再有人提起这茬,没想到……他狠狠瞪了李莉一眼。
李莉委屈的撇撇嘴。经丁辰一番解释,她总算明白是自己无心办了坏事。她俏皮的吐吐舌头,扶着丁辰的肩膀也笑个不停。
大伙有的笑出了眼泪,有的笑得坐到了地上,有人捧着肚子,好不容易笑过一阵,声音有些放小,卞永锋慢条斯理的说:“笑够了?我容易么我,又一次娱乐了你们。”
丁辰再也忍不住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所有人齐齐放声大笑,门外的服务员了解内情的知道这里在同学聚会,不知道的还以为精神病医院集体放假呢。
丁辰的手机调成了震动,但一直没等到裴子墨的电话。
吃完饭,卞永锋提议去K歌,丁辰委婉表明要先离去。
卞永锋刚要说什么,李莉抢先说:“丁辰可是有家室的人,不能老和你们混一起。”
丁辰眉目流转,抿唇,不赞同亦不否认。
握在掌心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辰辰,我赶过来了,你们在哪个包厢?”
丁辰勾了勾嘴角,“你出电梯就能看见我了。”
话音刚落,电梯门开。
“这里。”丁辰招招手。
裴子墨露出招牌式的迷人笑容,柔声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不晚,正好接我回家。”
“那我们先走了,改天请大家吃饭。”裴子墨礼貌的对其他人颔首示意。
等到两人的身影随着电梯的下降而消失,所有人才反应过来。
李莉眼冒心心,“丁辰的老公好帅,就跟白马王子似的。”
施涵杰同情的看着佟华,“难怪你没机会了。”
佟华只能苦笑。
裴子墨把丁辰拉上自己那辆金色奥迪TT,满脸柔情的替她系好安全带。
丁辰笑着问:“那我的车怎么办?”
“明天再来拿。”
“那我上班呢?”
裴子墨亲昵的拧了拧她的鼻尖,“我负责接送还不行么?”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别耍赖。”丁辰笑容里带着小小的喜悦和满足。
裴子墨扯了扯唇角,他爱煞了丁辰似小女孩一样依赖他,这让他的大男子情怀无限膨胀。
新年很快就到了,大街上到处都洋溢着新春的喜庆气氛。
裴子墨一手推着购物车,一手挽着丁辰小心翼翼的走在人群里,这还是他们结婚以来第一次一起去逛超市。
“过年亲戚那边有什么安排?”裴子墨将丁辰的手握在大衣口袋里,细若无骨的手柔软光滑,他最近爱上了这种感觉,细腻的触感令他爱不释手。
丁辰想了想,“年初三去我爸妈那,初四姑姑请客,初五去你舅舅那里,待两天回来,初八就上班了。”
“排那么满。”裴子墨微垂下眼睛,就看到她低头时露出一小截白皙优美的脖颈,他皱着眉头脱下围巾给她戴上。
“做什么?”丁辰不解的问。
裴子墨似笑非笑,“我怕你冻着。”
“卖场里暖气开那么足,”丁辰凝神瞅他,“你到底搞什么鬼?”
裴子墨眯眼在她耳畔轻轻说了一句,丁辰红着脸使劲推他。
“对了,明天公司开年会,你和我一起去吧。”
“我也可以去?”丁辰正仔细挑选饼干,大概是冬天需要囤积脂肪的缘故,她最近特别耐不得饿,还莫名其妙的喜欢松脆的咸味饼干,以前她对这类零食没有任何偏爱,也不晓得是不是这段日子被裴子墨给惯坏了。
“你和我们公司向来有业务往来,自然能去,一会儿我陪你去买件漂亮的礼服。”裴子墨打量她,“我准备把你介绍给公司同事认识,明天正是个好机会。”
丁辰笑,“不用买新的,我有很多礼服,也只是在公司酒会时穿过。”她边说边踮起脚尖从货架上取下各种口味的小熊饼干,一股脑儿的丢进购物车。
“那回去全拿出来让我瞧瞧,我帮你做参谋。”裴子墨漆黑明亮的眼睛望着她,“一定让你艳冠群芳。”
“裴子墨你以前读书时考语文从没及格过吧。”丁辰掩唇偷着乐,这成语水平真是糟糕。
裴子墨垂了垂眼睫,掩饰般的用手在丁辰头顶上蹭蹭,挽着她去结账。
快过年的关系,家家忙着采办年货,收银台前排起了长队。裴子墨推着购物车百般无聊的四处张望,蓦地看到在相隔两个收银台的边上,一名女子的身形极其的眼熟。精致描画过的五官,大波浪长发,红色的纯羊毛大衣,正把物品一件件的拿出给收银员扫描。
不是她,裴子墨长长舒出一口气。时至今日,他还是无法确定,当她再度出现在他面前时,是否还会对他有着深重的影响。
“你在看什么?”丁辰好奇的问,他双眼直愣愣的,神情也有些怔愣。
“没什么。”裴子墨微微一笑,“轮到我们了。”他推着购物车上前。
丁辰顺着裴子墨方才的视线望去,只见一个被大人抱在怀里的穿紫红色羽绒服的小女孩,年龄不过两岁多,粉嫩的小脸挂着喜悦的笑容,手中正握着一块小饼干美滋滋的啃着。
好可爱的小孩子,丁辰在心里感叹。也许生个小孩真不是件坏事,最好是个小女孩,长的像裴子墨。
“回家啦。”裴子墨拎起购物袋,另一只手拥住丁辰,只一瞬间便让她觉得幸福满溢。
到家后,丁辰一头钻进了衣帽间。她对着满柜子的衣服发愁,将小礼服和晚装通通挂出来,挑挑拣拣,这条红色的式样已经过时了,那条蓝色的又太素了,黑色的这条太暴露,买回来从来没机会穿,也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何要买下来。
“紫色这件很衬你的肤色。”裴子墨在她身后伸手越过她拎起衣架。
那是一件抹胸短礼服,深紫色的丝缎面料垂感甚好,胸口用金银丝线绣满艳丽的牡丹,华丽而妖娆。
丁辰想起这是结婚前买婚纱时一起带回来的,当初就是被胸口一袭华丽的绣花所吸引,不问价格就买了下来,后来才发现,这衣服袒胸露背的,自己根本不可能穿出门去,只能套上衣罩挂在柜子里欣赏。
她迟疑的接过衣服,斜睨了裴子墨一眼,“你确定要让我穿这件?”
“你穿上我看看。”裴子墨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横在身上,来回端倪。
丁辰刚要换衣服,见裴子墨还站在身边,不觉低低叫道:“你怎么不出去。”
裴子墨邪气地笑,“都老夫老妻了还赶我走?”
丁辰一个劲的推他,“不行不行,你赶紧出去。”
裴子墨一把抱住她,耍起了无赖,“你有什么我没见过的,要不,我帮你换?”
丁辰惊叫一声,裴子墨将她手里的衣架一甩,扛起她就往卧室去,换个地方为她更衣去了。
由于晚上要参加酒会,裴子墨主动提出接送,丁辰乐得轻松自在,她把晚礼服放在他的车上,自个挽着一个小拎包去上班。
她在公司忙了好一会儿了,还没看到丁小娅的身影,她有些忧心的在前台处传了一圈,这时,丁小娅方姗姗来迟。
丁辰没说话,接了水回到办公室后拨内线电话给丁小娅,“你进来下。”
“哦,”丁小娅沙哑着声音。
“坐吧。”丁辰指着办公桌对面的椅子说。
丁小娅满脸的疲惫,眼下亦有深深的阴影,她打着呵欠说:“丁经理,我下次一定不会迟到了。”
“说说,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一个朋友生日,吃饭唱歌泡吧,三点才回家的。”丁小娅漫不经心的说。
丁辰温言问道:“你在上海哪有什么朋友?”
“新认识的呗。”
“谁?做什么的?男的女的?”丁辰追问。
“姐你这是干嘛?审问我?”丁小娅板着张脸,“你简直比我妈管的还宽。”
“小娅!”丁辰略略拔高了声量,“你怎么说话的。”
“好了姐,是我说错话。”丁小娅忙求饶,“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放心吧,我都二十几岁了,哪些该做哪些不该做,我分得清的。”
“你要说到做到才好。”丁辰扬起嘴角许给她一个笑容。
丁小娅环住她的胳膊,撒起娇来。
这堂姐妹二人,从小性格就截然不同,一个太懂事,而另一个却总长不大。
不过吃了顿午饭的功夫,丁辰MSN上的记录就有几十条之多,一些是卞永锋和李莉的留言,还有几条则是叶紫发来的。
叶紫先是用一个笑脸作为开场白,随后切入正题:“最近某人神清气爽,眼角带笑,看来过的很滋润。”
丁辰眼角眉梢俱是笑意,嘴上一本正经的问:“哪个某人?”
“还装呢,”叶紫挑了挑眉,“对了,今晚我们公司年会,你知道吧?”
“嗯,我也会来。”
叶紫笑得合不上嘴,“很好,裴子墨终于开窍了。”
丁辰嗔怪道:“瞧你说的。”
叶紫不以为意:“我很期待看到公司那帮花痴女芳心落一地的惨状。”
丁辰抿唇,“其实我也很期待。”
两人不约而同的开口,“你太坏了。”旋即哈哈大笑。
卞永锋找丁辰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告诉她聚会那天她随裴子墨先行离开后,一干同学夸她有眼光,会挑老公,还有佟华的落寞云云。
丁辰借口有工作要忙,就把卞永锋打发过去。
李莉则一个劲的拍裴子墨的马屁,说他英俊帅气,风度翩翩,令丁辰忍俊不禁。
用尽了赞美之词,到最后,终于说到了正题。她说:“丁辰,你老公身边要是有单身帅哥,记得介绍我认识,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丁辰笑得眉眼都弯起来,她倒是想把鸿祈国际的另一名帅哥沈皓介绍给她,但这让卞永锋情何以堪,明眼人谁都看的出他对李莉一往情深,偏偏当局者迷。
金茂君悦酒店的西餐厅,一场盛大的年终酒会就在举行。
放眼望去都是穿着正装礼服的男女,鸿祈国际的一班帅哥美女使出浑身解数,各个打扮的光鲜照人,端着香槟谈笑风生,等待晚宴的开始。
大老板Tom还没有出现,公司的一些重要客户也没有完全到齐。
行政助理郑洁在宴会大厅门口来回张望,宾客已来了大半,可她的顶头上司裴子墨到现在还不见人影,她不断的看表,神情焦躁不安。
“裴经理还没来?”销售部的Elva见郑洁在门口来回踱步,大致能猜到让她坐立难安的缘由。
郑洁立即拉着她诉苦,“眼看着没几分钟了,老Tom也很快要到场了,裴经理还没出现,他的讲稿还在我这呢。”
“哎,我们部门的叶紫也没来呢,还有显奕集团的客人也都没到,你别太着急了。”Elva出言安慰。
“真是皇帝不急急太监,”郑洁总算稍稍安心,站在一边和Elva聊着八卦。
正说的带劲,Elva指着电梯口说:“看,那不是来了。”
只见裴子墨一身银灰色修身西装,黑色的领结工整整齐,露出袖口的白色条纹衬衣上,镶着水钻的袖扣闪闪发亮。
他身边站着一位身材纤细,容貌出众的女子,长发掰成松散的麻花垂在身后,两粒透明的水晶耳坠熠熠生辉,紫色的裹胸式小礼服,配上黑色开司米薄外套,将她的肤色衬的雪白无暇,让人眼前一亮。她穿着一双银黑色高跟鞋,同裴子墨站在一起,格外相配。
“这是天宇公司的丁经理,”裴子墨把丁辰介绍给郑洁。
郑洁忙倾身上前,“丁经理,你好。”她从手袋里拿住一张薄薄的纸递给裴子墨,“裴经理,你的讲稿。”
裴子墨笑着接过去,冲她点点头,挽着丁辰说:“那我们先进去了。”
郑洁和Elva闪身让过,艳羡的望着这一对璧人牵手走进宴会大厅。Elva凑在郑洁的耳朵边问道:“这个丁经理是你们的客户吧,好像和裴经理关系不一般呢。”
郑洁摇摇头,“从没听裴经理提起过,我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到她。”
两人小声讨论,浑然没发觉身后的叶紫将她们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她笑眯眯的问:“裴经理他已经来了?”
两人被叶紫吓了一跳,正要同她打闹,在看到叶紫旁边的男人后,立刻安静下来。
“向总,您好。”Elva率先开口,她认得这位向总,显奕集团的执行副总裁,年轻有为。在他身后的一男一女,她却不认识。
叶紫俏皮的对她吐吐舌头,拉住向晖的手就往里走,将一干目瞪口呆的人抛在身后。
向晖的到来还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显奕集团是鸿祈国际最大的客户之一,每年的业务量大概占到百分之二十左右,现任执行副总裁莅临,使得这场年终酒会增色不少。
叶紫眼尖的发现了丁辰,热情的招招手,面对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裴子墨却不冷不热的“喂”了一句。
“最近很少见到你嘛。”向晖主动跟裴子墨打招呼。
裴子墨笑容迷人,“是啊,这段日子比较忙,连台球都很久没去打了,什么时候再去比一局?”
“好啊,定了时间通知我,”台球是向晖和裴子墨共同的爱好,两人经常相约切磋球技,对于这个提议,向晖当然附和。
“没问题。”
“对了,介绍两个人给你认识。”向晖把手下的两员大将推出来,“我们公司市场部的顶梁柱,施柏涛和于筝。”
施柏涛大方的跟裴子墨还有丁辰握手,客气的寒暄几句,就站到一边。而于筝一双媚眼将丁辰上下打量一番,便直勾勾的盯上了裴子墨,含笑伸出手,“嗨,子墨,好久不见了。”
她熟稔的口吻让丁辰一惊,她抬头看向面前的人,一袭黑色吊颈深V领礼服,丝缎质地紧贴皮肤,腰间则缀满亮片和水钻,长而卷的秀发如波浪般披在肩头,白皙的脸上,一点红唇格外突出,热力四射。
丁辰不由自主的握紧双手,这女人生来便是颠倒众生的,一举手一投足充满魅惑气息,让人移不开眼。
“原来你们认识。”向晖说。
叶紫下意识的皱了下眉头,第一眼看到于筝,就觉得不是个好想与的人。
“我们认识很多年了,是不是啊,子墨,”于筝再度展露笑颜,一个媚眼抛过去,裴子墨呆愣当场。
丁辰捅捅他,他似乎猛然醒悟过来,握了握于筝伸出的手,“是啊,好久不见。”
于筝抿抿唇,似笑非笑的看着丁辰,“不介绍一下么?”
裴子墨搂住丁辰,“这是我太太。”他拥住丁辰的手收的很紧,让她不由地抗拒,没想到他加大了力度,将她牢牢的固定在自己身侧。
这种反常又带些示威的举动让丁辰心里一凉,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裴子墨和于筝绝对不是认识那样简单。她面上仍客气的笑脸相迎,“你好,于**。”
于筝却未正眼瞧她,只闲闲的道:“原来你结婚了。”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的变化。
“是。”裴子墨低声道。
眼看气氛有些尴尬,向晖忙说:“我好像看到你们老板来了,施柏涛、于筝,我们去打个招呼。”
“回头见,子墨。”于筝妩媚一笑,转身离开。
“狐狸精。”心直口快的叶紫说,她本身护短,更何况现在吃亏的是她的好朋友丁辰,哪里忍得住。
这一句恰好被裴子墨听在耳中,他瞪起眼睛,“你别出口伤人。”
“我骂她和你有关么,她是你什么人,你要这么护着她。”叶紫向来看裴子墨不顺眼,毫不示弱的顶回去。
“好了,别说了。”丁辰好言说道:“叶紫,我饿了,我们去找点东西吃。裴子墨,你……要一起么?”
“我去招呼客人,你们自便吧。”裴子墨伸手为她整理好一簇散发,“多吃正餐,那些乱七八糟的甜食少吃点,没营养。”
丁辰颔首,不提防裴子墨在她额头印上一吻,“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回去给你一个解释。”
“嗯。”丁辰答应,完全没有发觉身后的裴子墨脸上复杂难言的神情。
丁辰端着一小杯香槟轻啜一口,独自坐在角落里笑看众生百态。
因此次年会盛况空前,叶紫也被拉去招呼客人。
丁辰想了一会裴子墨和于筝的事,又发了一会儿呆。始终觉得这样热闹的场合不适合他。
“嗨,”有人在她斜对面坐下。
大概又是来搭讪的,丁辰连头都懒得抬。
“看来丁**记性不怎么好。”
丁辰仰起头,笑了,“是你。”
沈奕尘穿一身银灰色西装,更衬的他的气质温润如玉。“丁**常常失信于人么?”
丁辰讶异的拧了拧眉。
沈奕尘微微勾唇,提示她:“你的大衣……”
丁辰恍然大悟,失笑,“这点小事沈先生真的不必放在心上。”
一个急着赔偿,一个死活不肯要,两个人推来让去之际,裴子墨不知从哪里闪出,一屁股挤到两人中间的座位上,手还占有性极强的半搭在丁辰肩膀上,笑问:“你朋友?”
丁辰温柔一笑,“就是他在青岛的时候弄脏了我的大衣,幸好你拿去洗干净了。”顿了顿:“这是我先生,这位是沈先生。”
裴子墨轻呼口气,他已偷偷观察许久,见丁辰笑靥如花,他第一次有了危机意识,这才抛下客人,不顾一切的跑来打断他们。“你好,沈先生在哪里高就呢。”
他这么一问,丁辰也是一愣,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沈奕尘是位医生,和鸿祈国际的年会应该没多大关系。
沈奕尘轻笑,“我是老Tom新聘请的私人保健医生。”
原来如此。
裴子墨点点头,“老Tom在上海时的健康状况向来是由陈医生负责的,听说他前些日子退休去美国和儿女团聚去了,临走前推荐了一人接替他的工作,就是你吧。”
“对,陈医生是我的授业恩师。”沈奕尘眼底划过清淡的笑意。
裴子墨撇嘴,暗道:说话还文绉绉的。抬眼偷瞧丁辰,她应该不会喜欢这种类型吧。再一想,她都是自己老婆了,还担心啥,他望着丁辰眨眼傻笑。
丁辰被他笑得心跳加快,白他一眼。
裴子墨轻咳一声,“我那边还有点事,先告辞了,让内子招呼你。”
丁辰一个没忍住,噗地笑出声,难得听他这样说话,她笑得肚肠都快拧成一团。
“你先生很幽默,”沈奕尘淡淡道。
丁辰却没有接话,她的视线随着裴子墨的身影飘远,随后落在扭着腰肢曼步靠近他的于筝身上,眉头下意识的紧蹙起。
两人轻声交谈几句,于筝伸手拽住裴子墨,他似乎挣扎了下,但还是被于筝拉到了别处,离开了视线范围,丁辰眉头皱的更紧,她重重的咬住了下唇。
沈奕尘看在眼里,不知为何,心情也蓦地沉重起来。
酒会结束后,因为裴子墨是行政部负责人,必须留下善后,丁辰便坐向晖的车先行回家。
临走时,裴子墨亲吻她的面颊,在她耳边低语:“乖乖等我回来。”
叶紫从副驾驶座位回过头,对着丁辰一本正经的说:“你别多想了,听向晖说于筝刚从国外回来,就算和裴子墨认识,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为人虽然有点不着调,但我相信他对婚姻还是忠诚的,再说,还有我们帮你看着他呢。”
“嗯,什么?”正对着车窗神游太虚的丁辰回过神,一脸茫然的望着叶紫。
“唉,算了,没什么。”叶紫摇头,缩回座位,丁辰的反应总是慢半拍,不知道这样对她来说算好还是不好。
“人家两口子的事,你别跟着瞎掺和了,”向晖趁着等红灯的间隙,伸手揉揉她的头发。
叶紫扮了个鬼脸,不再说话。
到了家,丁辰没有开灯,换了鞋直接走上露台。
湿冷的寒气直沁入骨头缝隙,让人止不住的轻颤,漆黑的天幕上,有烟花在绽放,映衬着地上的万家灯火,有种寂寞的味道。
她就这么静静的站着,看烟花,看灯火,固执的等着裴子墨回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钥匙声,微微动了下才发觉腿已经站的发麻。“我在这里,”她大声呼唤,想让裴子墨来帮她。
裴子墨闻声赶来,一看这种情形,一把抱起她回到卧室,让她躺平后开始为她按摩双腿。
床头柜上的时钟已指向午夜两点,她抬眼看着正专心为她按摩的裴子墨,抬手抚上他微微长出胡渣的下巴。
裴子墨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你怎么不先睡?”
“等你。”
裴子墨一脸的歉意,他帮丁辰盖好被子,“抱歉,让你等我那么久。”摸摸她的脸颊,“以后我回来的晚,你先睡吧,别等我。”
“好的,”丁辰柔顺的点头,看着他久久不舍移开视线。
“快睡吧,”裴子墨的眼神些微躲闪,默默拍着被子。
丁辰深深望进他的眼,“裴子墨你要记得,我才是你的老婆。”
裴子墨停顿了片刻,歪着头,过了好一会才郑重道:“嗯,我一定记得。”
过了几日便是大年夜,丁辰和裴子墨照例要去浦东和公公婆婆一起过的,可这天从早上起来后就再没看到裴子墨的身影。
丁辰打了好几通电话都给他,都无法接通。她暗自纳闷,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出门的?怎么自己一点儿都不知道。
胡乱吃了点午饭,丁辰拎着早准备好的礼品开车去浦东,一路上都有些心绪不宁,担心裴子墨是否出了什么意外。
到了“古韵坊”,丁辰惊异的发现,裴子墨那辆拉风的奥迪TT正大咧咧的停在车库门口,闪着耀目的光泽。
她停好车,提着东西按响门铃,开门的是秦阿姨,见到她先笑得合不拢嘴,“辰辰来了。”
裴母从屋内小跑几步出来,拉住丁辰的手,关切的问:“怎么现在才来?外面很冷吧,瞧你的手冰成这样。”说罢,她冲着客厅喊:“子墨,别光顾着你的客人,来帮你老婆拿东西。”
正在换鞋的丁辰眼皮蓦地一跳,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裴子墨缓慢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巧笑倩兮的于筝。
丁辰顿时明白了所有的疑惑,原来他消失了一上午就是为了她。
裴子墨结果丁辰手中的纸袋,指了指于筝,解释道:“她父母都在国外,这次在上海过年,一个人孤零零的,所以我邀请她来我们家,你不会介意的哦?”
如果裴子墨一早就开诚布公的跟她讲明实情,她未必不会答应,但他先斩后奏,更加令她气愤。丁辰强压住内心的不快,淡淡道:“只要爸妈不介意,我无所谓。”
裴母连连摆手,“别看我,又不是我朋友,我没权力赶人家走的。”
丁辰没料到婆婆会这么回答,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口。
顿时,几个人都呆立在玄关处,面面相觑,无人说话。
还是于筝打破了沉默,她冷着脸道:“既然大家都不欢迎我,那我还是走吧。”她从玄关的柜子上拿了包就要离开。
“于筝,”裴子墨叫住她,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裴母哼道:“你们自己解决,我不管。”她兀自拉着秦阿姨去了厨房。
“于**你还是留下吧,否则这个年我们全家大概都不会过的舒坦。”丁辰在心底微微叹气,深深看了裴子墨一样,越过他们进了客厅。
玄关处只留下裴子墨和于筝还僵持在那里,裴子墨接过她的包放回原处,轻拍她的头,“你的脾气真是一点都没变,还是受不得半点委屈。”
于筝拉拉身上那件深V领的套头羊毛裙,妩媚一笑,“还不是你给惯的。”
“进去吧,这里冷。”裴子墨不自在的笑笑,往里走,于筝在他身后玩味轻笑。
丁辰的这顿年夜饭吃的一定都不舒心,通过于筝和裴子墨的对话她逐渐了解到,他们二人是大学同学,于筝到裴家来也不是头一回了。
不过从婆婆对于筝的态度来看,应该没什么好感,总算让她比较欣慰。公公是个好脾气的人,对谁都是笑眯眯的,对于筝也算客气有加,热情不足。
饭后一家转移到客厅,公公照例雷打不动的看新闻联播,婆婆和秦阿姨在厨房切水果,裴子墨同于筝聊的欢畅,她插不上话,突然就觉得,在这个家里,她仿佛是个多余的人。
以前大年夜丁辰和裴子墨都是住在“古韵坊”的,但此时一向进退有度的丁辰想要人性一回,她冲动的站起身,说:“裴子墨,我们回家去吧。”
裴子墨愣住了,裴父也回过头,眼神扫过三人,了然道:“回去也好,不过先吃了水果再走。”
丁辰咬咬唇,站着不说话,裴子墨眉头微蹙,心里有隐隐不悦。而坐在他身边的于筝看着眼前的阵势,唇边泛起一抹得意的笑,那笑在丁辰看来格外刺眼。
“辰辰你怎么站着,坐下看电视啊,”不明就里的裴母端着水果盘出来,忙道:“来,吃水果。”
丁辰依言坐在沙发一角,“妈,我想一会回去看我爸妈,今天是大年夜,我想陪陪他们。”
“应该的。”裴母一口答应,“子墨陪你一起去,顺便让他带点东西过去。”
“不用了,妈。”丁辰说。
裴子墨道:“妈你别着急,”他微微沉吟了会,“辰辰你在这坐会,我先送于筝回家,很快就回来,然后再一起去你爸妈家好么?”
见裴子墨答应的爽快,丁辰也不好意思再任性下去,不管他和于筝是什么关系,来者是客,他先照顾好于筝也是应该的,自己刚才确实做的有些不妥。“好,我等你。”她点点头。
裴母适时递上一块苹果,“辰辰吃苹果,很脆的。”
“伯父伯母,我先告辞了,祝你们新年愉快。”于筝向裴家二老微微一笑,走了出去。
裴父已经将电视调到春节联欢晚会,裴母忧心的望着丁辰,“辰辰你没事吧,你爸妈不是去了巴厘岛旅游?”
丁辰这时才反应过来,她自己的父母跟团去了巴厘岛游玩,要年初三才回来,这件事裴子墨也是一清二楚的,那刚才他没有揭穿她,而是默许她的胡闹,算是给足了她面子了。
此刻的裴子墨一定让他觉得自己是在无理取闹,丁辰突然间感到很失败,脑袋里又是一片空白,她无力的站起,向婆婆告假,“妈我有点累,想先上去休息了。”
裴母一脸担忧,“去吧。”
回到空荡荡的房间,丁辰一屁股坐在地毯上,房里虽有暖气,可她还是止不住的颤抖。瞎子都能看出裴子墨同那于筝关系不一般,他居然还装的没事人一样。
手机响起时,她正发呆。
原来是叶紫打电话给她拜年。
她才“喂”了一声,电话那头的叶紫就兴奋的尖叫。“丁辰,吃过晚饭了吧,没事的话出来一起放烟花,我们买了很多。”
丁辰在话筒里天听到此起彼伏的爆竹声,深吸口气,有千言万语要说,最后只低低的轻唤了句,“叶紫。”
“你说什么?”叶紫扯直了嗓门,身边的爆竹声还是盖过了她的音量,“你出来么?”
丁辰鼻子一酸,泪水也在眼眶打转,但是在这样喜庆的日子里,她如何能告诉叶紫,她心里的痛。她清了清嗓子,“不要了,我有点累,想睡觉了。”
叶紫总算听清了这句,“丁辰,我一直不知道你是属猪的。”
这句话把丁辰逗笑了,她说:“我有点不舒服。”
叶紫立刻关切问道:“你病了?要不要紧?”
“我睡一觉就没事了,你好好玩儿。”丁辰生怕再说话就克制不住要呜咽出声,忙捂嘴挂了电话。她不想让叶紫听到自己的哭声,不想让她担心,不想让她看出自己的脆弱,更不想让她去找裴子墨兴师问罪。
她缓缓倒在床上,蜷缩起身体,默默流泪,枕巾很快就湿了一大片,哭累了她沉沉睡去,连裴子墨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阳光透过没有拉上的窗帘直射入房间。
丁辰在日光沐浴中醒来,愣愣地盯着天花板,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处,她转过身,看到身边熟睡中的裴子墨。
金灿灿的阳光将他脸上的汗毛照的纤毫毕露,毛茸茸的样子让她又想起初见裴子墨时的情景。
她就这样爱上了他,那个小她两岁、青春活力的男生,这么多年了,她看着他从青涩少年成长为成熟男子,对他的爱日益加深,而对他的了解却越来越少。
他从没对她提起过于筝,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的关系不一般。丁辰思量着是否要找个机会好好问问他。
她也不想再变成昨天那个脆弱任何的人。
“你在想什么?”裴子墨其实早已醒来,他一个翻身将丁辰抱住,低头汲取她脖颈中的幽香。
他仿佛完全忘记了昨天的事,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丁辰抚摸着他的头发,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于筝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裴子墨身体一僵,一把推开丁辰,用陌生的眼神看她,“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就是想知道。”
裴子墨抹了把脸,彻底清醒,“你这是要做什么?质问我?翻我旧账?”
丁辰一听,心里就有些恼火,她直起身,披上衣服,“既然你不愿对我坦白,那就算了。”
裴子墨怔了怔,似乎这还是头一回看到丁辰生气的样子,他稍一迟疑,丁辰已然穿好衣服下了床。
他又躺了下来,被褥里残留的馨香还在提醒着他:丁辰是他的妻子,是他决定了要厮守一生的人,而于筝……
他甩甩头,想努力忘记于筝昨晚时那可怜兮兮的委屈模样,让他瞧着心疼,一切仿佛回到了从前,她也并没有离开过。
一整天两人都没说过什么话,公婆好像看出了端倪,也没再多挽留他们,吃过午饭就赶他们回自己家。
望着停在门外那辆拉风的金色奥迪TT,丁辰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这辆车除了她以外不只是还载过多少女人,她甩开裴子墨向她伸来的手,赌气坐进自己的旧广本,用力一轰油门,先行离开了。
留下裴子墨一个人站在原地苦笑,原来丁辰生起气来,脾气也不小。
年初二,向晖打电话给裴子墨,约他去打台球。裴子墨隐隐觉得向晖是有话要同他说,便欣然前往。
私人会所里,向晖要了一个包间,两个人不会受到任何打扰,安静是切磋球技,小小的包间内,只听到你来我往球与求撞击的声响。
一局结束,向晖遥遥领先。
他坐下喝茶,望着心不在焉的裴子墨笑道:“你今天状态不佳嘛,怎么会屡次犯同样的错误?”
裴子墨扔下手中的湿巾,斜眼看他,“有话直说吧,别兜圈子了。”
向晖笑笑,喝了口水,“本来这些话我不该问,无奈家里那位实在太好奇,我又什么都答不上来,只好今天来问你了,你跟于筝,是什么关系?她为什么会去你家过年?”
“辰辰和叶紫说的?”裴子墨苦笑,站起身踱到桌边,将白球用力打出去,“我们的关系,你们不都猜到了么,她是我以前的女朋友。”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于筝刚从国外回来。”向晖跟过去,一杆将红球击落球袋。
“我们就是因为她要出国才分手的,”裴子墨索性将球杆放好,看向晖一个人发挥,今天自己完全不在状态,还不如不打。
向晖流畅的击球,还不忘回头调侃他,“那得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裴子墨想了下,“大概五年前吧,我和她交往两年,她突然要出国,无论我怎么反对都没用,她最终还是去了加拿大,此后的三年音讯全无。前些日子她有给过我一个电话,说是准备回国,直到上次我们在年终晚宴上是三年来第一次见面。我父母自然认识她,当初我们已经谈婚论嫁,连戒指都准备好了。”
千言万语化成一声叹息,向晖有些走神,不是每个人都像他这么好运的,离开这么多年,还能找回那份缺失的爱。“你没想过和她一起去么?”
裴子墨趴在桌边,看着向晖潇洒自如的一杆接着一杆将球击入球袋,“我父亲那时身体不好,正在住院,我不能离开他。何况,她并没有邀我一同前去,甚至没有问过我的意愿。”
“孝顺儿子。”向晖一杆清台,这球技已经没有切磋的必要。
裴子墨略略苦笑,“其实也是我傻,她走了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她跟了别人,是那个男人带她走的。”
向晖无语半晌,转移话题,“一起吃饭?”
裴子墨看表,“不了,辰辰还在家里等我,说好明天去她父母家,礼物还没买呢。”
“丁辰还在生你的气?”向晖收好球杆,招来服务生结账,“你着急就先走吧,改天再找你们吃饭。”
丁辰和裴子墨的冷战持续到年初三还没有转好的迹象,这天父母旅游归来,说好要去拜年吃晚饭。
丁辰起的很早,她站在窗边看外面纷飞的雪花,这场雪纷纷扬扬下了一整夜,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停。
裴子墨也看到窗外一片莹白,感叹:“外面一定很冷,你待会多穿点衣服再出去。”
丁辰淡淡扫他一眼,没有接他的话。
裴子墨神情微恼,“你打算和我冷战到什么时候?”
丁辰神色还是淡淡的,“我没有和你冷战。”
“那我跟你说话你不理我?”裴子墨也来了气,拉着丁辰在沙发上坐下,“你倒是说说清楚,你究竟想我怎么样?”
丁辰不说话,手撑在茶几玻璃上发呆。
“难道叶紫没有告诉你我和于筝的事?”
丁辰打了个哈欠,“她为什么要告诉我?她应该告诉我么?她有义务告诉我么?”
裴子墨顿时气结,他就是想通过叶紫让丁辰明白,他和于筝已是过去,未来的生活是属于他和丁辰的。
“你还有事么,没事的话我去洗漱了,还要准备礼物,马上就得出门。”丁辰冷冷的说。
裴子墨上前一把将丁辰拉入怀中,抱住她狠狠的吻下去,丁辰用力挣扎,双手使劲捶打他的双肩,无奈裴子墨将她牢牢禁锢在身前,不让她动弹,良久,她才逐渐软化。
裴子墨察觉到丁辰的变化,放开她,却看到一双含泪的双眼,心里像被一根针重重刺了下。
“对不起,”裴子墨小心的搂住她,轻轻拍她的背,“是我不好。”
丁辰不语,靠在他怀里,小声抽泣。
“是我没向你坦白,让你担心了,我说过会跟你好好过日子,就一定不会让你失望,你相信我。”
丁辰把眼泪鼻涕全抹在他的睡衣上,无辜道:“我把你衣服弄脏了。”
裴子墨哈哈大笑,抚了抚她的鼻梁,“没关系,有洗衣机。”
“时间不早了,爸妈该等我们了。”丁辰犹自带着浓浓的鼻音。
裴子墨拍她的脑袋,“不生我气了?不和我冷战了吧?”
“哼,”丁辰瞪他,转身走开。
裴子墨开心地吹着口哨去浴室洗澡了。
第四章
我的心碎了,可是我没有胶水。
新年每天在吃吃喝喝中度过,初五的午餐因为裴子墨舅舅临时有事而取消,丁辰和裴子墨两个闲的发慌。
两人在家无聊到看美剧吃零食打发日子,裴母一个电话打进来,让他们跟着一起去南京泡温泉。
裴母早定好了汤山温泉酒店的独立别墅,一行六人下了车便直接去房间休息换衣服,午饭过后,一同去泡温泉。
丁辰跟着婆婆和舅妈走进更衣室,穿上泳衣后惊讶地发觉,原先还有些松松垮垮的泳衣,现在居然完全包裹住身体,甚至有些紧。她第一反应就是:要减肥了。
“辰辰,你胖了。”眼见的舅妈上前捏捏她的手臂,“总算有点肉了。”
“是啊,这孩子就是太瘦了,怎么补都没用。”裴母伸手拍她的屁股,“真不知道以后生孩子怎么办。”
丁辰被吓得往前一跳,环顾四周后压低了嗓子惊叫:“妈!”
“走吧,走吧,”舅妈乐呵呵的上前将浴袍递给她披上,“别理你妈,咱们泡温泉去。”
出了更衣室,男士们在休息厅等她们,裴子墨一手拿着手机,正靠在墙角抽烟,白色的浴袍穿在他身上,不显臃肿,反而尤为地性感。
一见丁辰,裴子墨掐灭手中的烟,上前捉住她的手,“老婆,我们先从哪里开始?”
“呦,这么快就想撇开我们了啊。”裴母打趣道,用手肘碰碰裴子墨,“快去吧,别说我老人家不通情理,小两口好好恩爱去。”
丁辰向来脸皮薄,脸刷的红了,裴子墨也不自在的咳了声,他抓过丁辰的手,向长辈打了招呼,带着丁辰先行离去。
因为酒店属私人会所,人员密度控制严谨,所以他们并没有遇上人山人海共浴温泉的恐怖情形,偌大的温泉区,只有寥寥无几的人影在雾气迷蒙中闪过。
裴子墨拥着丁辰找到一个空无一人的水池里缓缓坐下,热烫的泉水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她使劲搓着自己的手脚,等皮肤适应了水温,舒服的感觉让她不禁叹息,泡温泉真是种享受。
“舒服么?”裴子墨转过身,为她按摩肩部,手指力道刚刚好,借着温泉的柔滑在她背部游走,丁辰闭着眼,再次叹息出声。
裴子墨轻笑,“真那么享受?”
丁辰点点头,惬意的不想说话。
“我们房间有私人的露天温泉,晚上我们再泡,我给你做个彻底的按摩,”裴子墨贴着丁辰的耳根语气暧昧,让丁辰本就被热气蒸地通红的面颊更加发烫。
他们就这样相拥着坐在泉水中,午后的天气阴沉沉的,气温也降的很快,还好有温热的泉水为他们抵挡严寒,雾气弥漫,仿佛整个世界就剩下他俩。
“要是能这样坐着,一直坐到老,该多好啊。”此刻丁辰对林忆莲那首歌中所写“恨不能一夜之间白头”深有体会。
“傻子。”裴子墨低头看她,她的双眼晶亮,两颊绯红,水汽氤氲中有种小女孩的天真和烂漫。
裴子墨将她搂的更紧些,故意逗她,“一直这么坐着,你的皮会皱,然后整个人会浮肿,被泡的又白又胖,心脏也会受不了,胸闷气短,最后昏倒在水池里。”
“你!”丁辰气恼的拍他的手,“你能不能别这样煞风景啊,好好的意境全被你破坏掉了。”
裴子墨抱着她哈哈大笑,将脑袋搁在她肩上,他实在是很喜欢看丁辰气恼时候的憨态,平时的她被精致的装扮包裹,永远喜怒不露于行,对谁都是淡淡的疏离。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流露小女儿的娇羞来,让他忍不住就想逗她。
当更煞风景的手机铃声响起时,丁辰又躲回自己的壳里,脸上又是那副淡然的神情,她离开裴子墨的怀抱,坐到水池边上。
裴子墨有片刻的恍惚,过了半晌才想起浴衣口袋里的手机,便游到池边接电话。
丁辰靠着池壁闭上眼,四处飘散的硫磺味熏的她有点犯恶心,她听到裴子墨刻意压低的嗓音以及急促的语调,下意识的联想到电话那头,兴许是于筝。
听到他挂断电话,丁辰拍拍水状似无意地道:“泡温泉你还带着手机,也不怕掉水池里。”
裴子墨尴尬一笑,“我习惯了。”他适时转移话题,“要不我们换个池子泡?好像还有牛奶浴,可以美容。”
丁辰没有说话,随他起身穿上浴袍。
刚刚泡热的身体,被凛冽的寒风一吹,丁辰不觉打了个寒战,随即瑟瑟发抖。
裴子墨扯开浴衣,把丁辰包进去,一起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冷不防斜里插出一人,差点就撞上了。
“你们可真恩爱。”拖的长长的尾音在寒风中打了个转,冷冷地刺向丁辰,她从裴子墨怀中微仰起下巴,正是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丁辰立即全身戒备,客气微笑:“在这儿也能碰见于**,真巧。”
“过年在家无聊呗,这里环境好,人也不多,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了,还是一点没改变,你说是吧,子墨。”
于筝明显话里有话,丁辰岂会不明白,她低头不语,指尖轻颤。
裴子墨紧拥住她,怜惜地抚摸她的秀发,看向于筝的眼神似在警告她不要太过分,于筝也不甘示弱,杏眼圆睁又瞪回去。
“我们失陪了。”裴子墨微一欠身,搂着丁辰离开。
于筝在冷风中,望着两人的背影冷笑。
丁辰同裴子墨来到牛奶浴池边,见婆婆和舅妈也在,便飞快的跳下去,裴子墨站在池边发呆。
“辰辰,一会我们打麻将?”裴母掬起白花花的泉水往身上拍,不忘嘱咐丁辰,“我们吃完晚餐就回房间开局。”
丁辰答应下来,每年过年过节,婆婆总要拉着她打几圈。婆婆什么都好,就是麻将瘾头太大,不仅在自己家要玩,去亲戚家也要玩。
丁辰靠着池壁昏昏欲睡,浑身都泛起红色,婆婆上前请抚她的脸,“辰辰,醒醒,上去了。”
她猛然惊醒,发现天色已暗下来,只有她一个人还泡在池子里,她懵了下,“妈,裴子墨呢。”
裴母把浴衣递给她,“他去找你爸了。”
丁辰简单梳洗后,就去了婆婆的房间。客厅里麻将桌已摆在正中央,舅舅和舅妈正坐着品茗,裴母一边涂抹护手霜一边笑着说:“辰辰来了就可以开局了。”
丁辰温柔地笑一笑,坐下洗牌,几圈过后,还不见裴子墨回来,她开始心不在焉,不是忘记吃牌碰牌,就是做相公,还连续冲了好几把,舅妈赢了一堆的筹码,笑得合不上嘴。
裴母连连摇头,“辰辰,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丁辰立即颔首,“大概是温泉泡久了,头有点晕。”
舅妈捂嘴直笑,戏谑道:“是温泉泡久了还是想子墨想的。”
舅舅也跟着笑起来。
裴母说:“早知道你头晕就不硬拉你来了,你快回房去休息。”
丁辰迟疑了下,“那你们不就三缺一了?”
话音刚落,公公正好推门进来,婆婆笑:“这不正好么。”
丁辰见公公一人回来,心下先是一沉。
回房间后没看到裴子墨心中又凉了半截。
她慢慢走到落地玻璃前,窗外是一个小型的露天温泉,雾气迷散,高高的院墙阻隔了寒风的入侵,看着十分心动。
丁辰脱去衣物披上浴袍,开了窗沿着石阶走下去,刚刚被冷风激起的鸡皮疙瘩在碰到热水后又激起一层,过了很久才恢复过来。
丁辰把头靠在石壁边缘,天空一片漆黑,看不到星星,更看不见云层,只有一望无际的黑,暗色中她纤长的五指格外白皙。
玻璃门内灯光明亮,裴子墨依旧没有回来。她晓得他一定和于筝在一起,可是她没有办法把他叫回自己身边,甚至连他在哪里都不清楚。
阖上眼,丝丝泛着凉意的空气带着湿气环绕在四周,她的鼻尖很快就冻的冰冷,而脖子以下却热流涌动,这冰火两重天的感受就像她此刻的心,不断受着煎熬。
麻木的两颊突然也有了凉意,一点、两点、迅速在她脸上化为水珠,她睁眼一看,居然下雪了,纷飞的雪花点点落入水中,落在池边,落在地上,瞬间消失无踪。
四周寂静无声,连一丝风也没有,雪花无声降落,纷飞着寂寞。
这一刻,这样的环境,让丁辰的泪水夺眶而出。心中有莫名的悲伤,她原以为裴子墨说的都是真的,她原以为她已经走入了他心里,却原来都是奢望而已。
心中有钝痛涌过,胸口闷的快透不过气,她披衣出水,回到房间洗澡,再在水池里泡下去,她怕自己昏死在里面都不会有人知道。
刚在床上躺下,门“咯哒”一声开了,裴子墨带着一身的寒气,坐到丁辰身边,“还没睡?”他尴尬的笑着,一边脱下外套。
丁辰若无其事道:“我在等你,你说要帮我按摩的。”
裴子墨的手一顿,侧过身看她,“你就为了我那句话一直等到现在?”
丁辰的心被刺痛了,她哪次不是为了他的一句话傻乎乎的等待。她笑着,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你觉得可能么?我要睡觉了,您自便。”说罢,她拉过被子盖上,裴子墨拽住她的手,紧盯住她,“你,生气了?”
丁辰冷笑,“我为什么要生气?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么?”
裴子墨怔了怔,下意识地摇头:“当然没有。”
“那不就行了,我很累,晚安。”丁辰背对着他躺好,不愿看到他闪烁的眼神和满是愧疚的神情,她真怕自己会不受控制的当着他的面哭泣。
她彻底认清了一个事实:裴子墨从来没有爱过她。
从南京回来后,裴子墨每天回家都很准时,就算偶尔有交际应酬也会提前打电话向丁辰报备。这让她很遗憾,难道是自己判断错误?从温泉那晚开始,裴子墨就再也没有无故失踪过。或许那一晚裴子墨去见的并不是于筝?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虽然她满是疑惑,可是她不敢去问,她怕自己冲动下说出的话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尽管裴子墨现在还没爱上她,但她还是他的妻子,只要裴子墨有这点认知,就有可能回心转意。
“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叶紫的鼻子都快碰到丁辰的鼻尖了,可她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兀自想着心事。
丁辰被叶紫近在咫尺的脸吓一跳,拍拍她的头,“在想要送你什么结婚礼物。”
叶紫眨眨眼,“真的?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刚在恒隆四楼看上一套床品,跟我卧室的风格很相称,你买来送我正好。”
丁辰鄙视的看她,“当我没说过,我们去吃小杨生煎。”
“你别顾左右而言他,刚说了送我结婚礼物的,不准耍赖。”叶紫不依,挽住她的手臂。
“大**,你觉得我像是买得起这种奢侈品的人么?”丁辰求饶,“要不我送你一套白金首饰吧。”
叶紫笑得绚烂无比,“裴子墨买得起,就当你们夫妻送我的好了。”
丁辰静默了下,低低的说:“他是他,我是我。”
叶紫从他的语气中听出异样,“你们又怎么了。”
“没事,只不过认清了一个事实。”丁辰无奈笑笑,将双手插进风衣口袋,抬头看着浅蓝的的天际。上海的冬季,天空总是显得特别的高远,颜色也是淡的接近白色,温暖的日光照射在身上生出融融暖意,身边形色匆匆的路人并不会因为有人停下脚步而对她多看两眼。
丁辰挤出一丝笑容,“走吧,我们去买你说的那套床品,刷我自己的卡。”
床品到底还是没有买,叶紫拉着心不在焉的丁辰在家居用品区域逛了一圈,问她哪种颜色好,她一问三不知,便彻底失去了购买的欲望。
两人正打算打道回府,乘电梯下楼的时候,同裴子墨狭路相逢。
于筝正挽着他的手上楼,目的地就是他们身后的家居店。四人打了照面,叶紫的一双眼紧盯着于筝,简直要喷出火来。
“裴子墨,”叶紫咬牙切齿的一个字一个的吐出他的名字,仿佛是在嚼着这世界上最坚硬的牛筋。
丁辰死死拽住叶紫的手臂,谨防她冲动之下将于筝暴打一顿。她盯着裴子墨的脸,试看出一丝歉意,无奈他一派轻松自如,还愉悦的同她们打着招呼。
“于筝刚刚搬了家,我陪她买点日常用品,辰辰,我今晚不回家吃饭了,你和叶紫也在外面吃点吧,回头我去接你。”他说话的语气平静就像在说今天的天气很好,好久不见,你最近好么。
叶紫恨恨道:“你怎么不说‘我永远都不回家了,你自己回去吧’。还在这假惺惺的,装给谁看呢。”
裴子墨一脸无辜,“你说什么呢。我不过是陪朋友买东西,这也不行?”
“朋友?”叶紫冷笑一声,“你朋友还真不少。”
“呵呵,你工作时间跑出来逛商场。”裴子墨还以冷笑。
叶紫不甘示弱,“那么,请问你呢?”
“于筝和我们公司算得上有业务往来。”裴子墨应对自如。
叶紫挽住丁辰的胳膊,“彼此彼此。”
“子墨和谁逛街,这好像不关你的事儿吧。”吊在裴子墨臂膀上的于筝闲闲开了口,她用挑衅的眼神望着叶紫,用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指着丁辰,“人家正主儿还没发话呢。”
丁辰漠然的看向别处,四人之间的异常已经引起路人的关注,这里根本不是吵架的地方,况且她也不想吵架。她拉拉叶紫的衣袖,低声道:“我们走吧。”
叶紫难以置信的看了她良久,在接触到她几近哀求的眼神后,她横了裴子墨一眼,扭头就走。
丁辰在心中苦笑一声,对着裴子墨淡淡一笑,“不用来接我,我自己会开车回去,祝你玩的开心。”没等他接话,她也转身离开。
叶紫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丁辰你太懦弱了。”
丁辰没所谓的笑笑,“那你想我怎么样?在大街上和他吵闹?或者提出离婚?”
叶紫怒其不争,“你不能这样迁就他。你越退缩,他会越来劲的。”
“我很矛盾,叶紫,”丁辰疲惫道,“你别管我了,让我想想清楚。”
叶紫在心底轻叹一声,也只能随她去了。
丁辰和叶紫分手后回到家,发现裴子墨已端坐在客厅沙发上。她自顾自的脱鞋,换家居服。“你也刚到家?”她故作轻松,没话找话。
“我早就回来了。”裴子墨略带怒意,语气不善。
丁辰动作顿了下,想了想,还是坐到他身边,“那么,你是在等我?”
裴子墨点点头,“有些事我必须和你解释清楚。”
丁辰望着他饱满红润的嘴唇一张一合,想的却是,这专属于她的唇,有没有吻过别人,特比是于筝。下意识地,她伸手抚上他的双唇,想要拭去别人留下的印记。
“你在听么?”裴子墨捉住他的手,疑惑地问道。
“你的唇,是我一个人的。”丁辰突然探下身,将脸凑过去亲吻他的双唇,轻轻地,柔柔地,在他的唇上辗转。
这是她第一次表现的如此主动,裴子墨先是一愣,旋即了然,他无声叹口气,伸出双臂将丁辰抱在身上,紧紧搂住。“于筝刚回上海没多久,买了套单身公寓,昨天才拿到房子,需要买些日常用品什么的,她没其他朋友,所以才会拉我作陪。真的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
“我相信你。”丁辰窝在他怀中,轻声说。
两人一时无话,安静地依偎着,过了许久,还是丁辰打破沉寂,“给我说说你俩的事儿吧。”
裴子墨稍一迟疑,“我和她是在大三暑假的时候认识的,那个时候你应该刚考进我们学校读研吧。”
丁辰颔首,又想起初次遇见他时的那个傍晚,如果不是那匆匆一瞥,她也不会沉醉在这段感情中这么多年。“你们当时是不是差点就结婚了?”
她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让裴子墨猝不及防。
他尴尬地一笑,“都过去这么久了,我们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吧。”
“你后悔了么?”丁辰仰头看他,唇角微扬,“后悔娶我。”
裴子墨抚摸他卷曲的长发,“傻瓜,我们注定是夫妻的。”
他明显不想让她知晓更多实情,丁辰坐直身体,反而饶有兴趣地问:“你是真心想和她在一起的,而她却为了出国甩了你是么?”
“你既然已经知道了,为何还问我。”裴子墨蹙起眉头,不悦道。
丁辰妩媚地笑,“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被同一块石头绊倒两次。”
“谢谢你的提醒,我会记住的。”裴子墨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
丁辰颓然跌坐进沙发,她总是忍不住拿话来刺激他,两个人又一次不欢而散。她无法容忍他和于筝在一起,她更加无法理解,分手了怎么可能还会是朋友。
在她看来,所谓朋友只不过是借口,往往是死灰复燃的前兆。
这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
天气渐暖,叶紫和向晖的婚礼在花园饭店如期举行。
春日的正午阳光明媚,墨绿的草坪上,雪白的地毯穿过一个鲜花构成的拱门一直铺到台前。
罗马柱的花架上装饰着紫色绣球花和白色郁金香,深紫色的缎带装饰在白色座椅背后,一眼望去,清爽淡雅。
已经有三三两两的宾客前来,他们都穿着华丽的正装,聚在一起小声交谈。
入口处是一张叶紫和向晖的巨幅海报,相片中叶紫依偎在向晖身旁,端庄秀丽的容颜,泛着甜美微笑。
每个结婚的女子都会有这样的笑容,这便是幸福吧。可丁辰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当初结婚时是什么模样。
她在签到台签下名字,正待往里走,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了眼来电显示,接通后疑惑地问道:“新娘子,你怎么还有空给我打电话?”
叶紫可怜兮兮的声音响起,“丁辰你到了没?我好害怕。”
丁辰吓了一跳,连忙说:“你在哪里?我马上来找你。”
“我在酒店安排的客房里,你让服务员带你过来。”
丁辰逮住一个路过的服务生,问明了方位。
酒店给新人安排了一个套房,此刻客厅里已聚集了很多新娘这边的亲戚。
丁辰刚踏进门,就听见叶紫在问:“丁辰怎么还没来?”
“来了,来了。”她忙不迭地跑到主卧室门口,叶紫正坐在梳妆台前,见了她,把她拉进去,“砰”地关上门。
丁辰愣住了。
叶紫不顾形象的往床上一倒,全然不理会身上那件昂贵的白色抹胸式婚纱,以及化妆师刚刚为她做好的头发。
“你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丁辰温柔地问道。
叶紫幽幽地说:“我不想结婚了。”
“这次又为了什么?”丁辰在床边的贵妃榻悠闲落座,自从叶紫和向晖确定婚期以后,她已经不下一百次听叶紫说过“不想结婚”这句话了。
因为挑不到中意的婚纱,因为向晖弄错了床垫的尺寸,因为酒店布置用的花不是她喜欢的,甚至因为她找不到配自己礼服的鞋子,这些都可以成为她不想结婚的理由,所以丁辰已经见怪不怪了。
叶紫侧躺着,摩挲着铺在床上嫣红的床单,“我怕。”
“那你究竟怕什么?”这次的理由似乎不太一样,丁辰凝神细听。
“怕婚礼会出现意外,怕我们的蜜月会不开心,更怕婚后吵架,以离婚收场。”叶紫期期艾艾的说。
丁辰哑然失笑,“你想的太多了。”
“不是我想的太多。”叶紫突然坐起,握住丁辰的手,“我怕跟你们一样,会出现一个初恋情人来破坏我们的感情。”
“你跟我们不一样,”丁辰沉吟了一会,“你们相恋那么多年,早已深知彼此,你觉得向晖是这样的人么?”
叶紫笑着反问:“那你觉得裴子墨会是这样的人么?”
丁辰轻笑,“我跟裴子墨虽然是相亲结婚的,可是我爱了他那么多年,对他也算了解,他这个人表面上花心又滥情,其实是个很负责任的人。他已经结婚了,就应该有这个自觉。”
叶紫拍拍她的肩膀,“你倒是很清楚你们之间的问题在哪里,关键并不在于你对他信不信任,而是他对你是否坦诚,如果他有心隐瞒,我想我们绝不会发现他和于筝的交往。”
“原来你在这下了套等我钻呢。”丁辰歪头瞪她一眼,“敢情你不是婚前恐惧症,而是为某人当说客来了。”
叶紫终于举手投降,“我实在是受不了你家裴子墨了,一有心事就来找向晖,一聊就是一整晚吗,整个把他当知心姐姐看待。我算是看出来了,不把你们的事情解决了,我这个婚都结不安宁。”
“好了,好了,别管我们的事了,你就安心做你的新娘子把,”丁辰伸手抚摸她弄乱的头发,“我去找化妆师来,你这发型要重梳了。”
丁辰回到婚礼现场,宾客们已差不多到齐了,在人群中迎宾的向晖特别的显眼,他穿着特别定制的白色西服,银灰色的领结笔挺饱满,头发整理的一丝不苟,脸上洋溢着幸福满足的笑容。
丁辰望着他,努力想要回想起她和裴子墨当初结婚时的情形,却发现怎么看,自己当初那个婚礼都显得太仓促、太简陋了,她更悲哀的发现,才两年多而已,很多细节她已经完全记不清了。
“想什么呢?还是看新郎看呆了?”裴子墨调侃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把丁辰吓了一跳,一回头,他放大的笑脸就在面前。
丁辰不由地退后一步,“你也来了。”
“我早来了,”裴子墨拉拉领带,“我一大早就来帮忙了,看你的睡的那么香就没舍得叫醒你。”
丁辰伸手将裴子墨的领带解开又重新打上,又替他整整衬衣和西装,抬头就看到他一脸欠抽的笑容,“你笑什么?”
裴子墨笑意加深,“我打了一早上的领带,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原来要老婆亲手打的才行。”
丁辰丢了个白眼,在他身上轻轻捶了一记,“别油嘴滑舌的,你那一套对我不管用。”
裴子墨连连呼痛,用力搂住她,在她耳畔轻道:“老婆别生我气了好么?”
丁辰使劲推开他,“做你的迎宾去,别出了差错。”
裴子墨笑嘻嘻地松开她,刮了下她的鼻尖,“遵命老婆大人。那我去帮忙了,你照顾好自己,等仪式开始了我去找你。”
丁辰笑着点点头,目送裴子墨离开。叶紫和向晖请的宾客除了双方亲戚还有鸿祁国际和显奕集团的员工,她都不太熟悉。她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挑了个中间靠走道的位置坐下。
裴子墨在台前和其他人说话,这时一双柔软的手臂搭上他的肩膀,身穿淡蓝色改良旗袍的于筝仪态万千,她靠在裴子墨身上撒娇,像是在问他问题,随后在裴子墨的指引下,大方地同人握手。
丁辰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唇边泛起一抹苦涩的笑容。裴子墨就是这样的性格,他从来学不会如何拒绝别人,更何况那个人还是他的初恋情人。有的时候不是她小心眼,也不是她不懂得体谅,而是事实让她无法承受。
不一会儿仪式正式开始,丁辰四处寻找裴子墨,却发现他已经被于筝拉着坐到前排,丁辰不悦地皱了下眉头,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只能先专注于观礼。
叶紫穿着长拖尾的婚纱,挽着父亲的手缓步踏上红毯,巧笑倩兮。人群纷纷鼓掌庆贺,丁辰也随之鼓掌,可她的心思却完全飞到了裴子墨的身边。
透过熙攘的人群,她可以看到于筝亲热地挽住裴子墨的胳膊,两人时而交头接耳、时而相视微笑,那举止就像一对正处热恋中的情侣。
丁辰胸口发闷,裴子墨前一刻还在称呼自己老婆,下一秒就跟旧情人打情骂俏,任谁见了都受不了。
她忍了许久,再也忍不下去,想马上离去,但顾念叶紫的面子,想等她走过她面前的红毯再走,无奈叶紫的步子缓慢,好不容易等她走过去,丁辰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新娘身上,一猫腰就想离开。
谁料她走的太快太急,一不留神踏在了叶紫婚纱的裙摆上,她一动一拉,丁辰重心不稳,一下子往地上跌去。
人在危机中总是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丁辰也不例外,她不小心将身边的罗马柱拉倒了一根,洁白的鲜花撒了一地,有宾客受到惊吓,发出阵阵尖叫。
好在婚礼进行曲音量很大,盖过了尖叫声,但还是有很多人留意到了这里,丁辰被人扶起,她谨慎地抬头四顾,发现裴子墨已不在原地,连同于筝也一块儿没了踪影。
丁辰的心狠狠往下一坠,胸口痛的快要撕裂,她将指节握的泛白,再在这里待下去只怕就要发狂了。
第五章
爱你,很久了,等你,也很久了。现在,我要离开你了。比很久很久还要久。
日头渐渐偏西,丁辰随着人流漫无目的地游走,也不知道自己身处哪里,如果不是手机铃声唤醒了她,她还会继续这样走下去。
她掏出响个不停的手机,来电显示是婆婆的号码,有些疑惑。
刚接通,婆婆带着哭腔的话语让丁辰一阵紧张,“辰辰,你爸爸被送进医院了,我找不到子墨,怎么办?怎么办?”
丁辰一惊,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忙问道:“妈您别急,您现在在哪个医院,我马上就来。”
“我们在HS医院。”
“我很快就到,妈您别太担心了。”丁辰挂线后立刻打了辆出租往HS医院赶去。
一踏进医院大门就看到焦急守候在门诊处的舅妈,她奔过去,“舅妈,爸爸现在怎么样了?”
舅妈领着她边上楼边说:“我们今天中午和你爸妈一起吃饭时他还好好的,谁知道吃完刚走到楼梯口他便摇摇晃晃的摔倒了,可把我们吓坏了。”
丁辰连声安慰,其实自己也没有把握。
婆婆迎声而出,一把鼻涕一把泪,“辰辰,你不是和子墨在一起的么?他人呢?”
丁辰支吾道:“婚礼现场人太多,我和他走散了。”
婆婆无助地把头靠在丁辰肩上,“医生还在里面会诊,我们现在怎么办?”
丁辰顿了下,“妈您别急,爸爸会没事的。”
婆婆点点头,“你再试着联系下子墨,这孩子,手机怎么都打不通。”
联想到刚才裴子墨和于筝同时在她眼皮子底下失了踪迹,丁辰心头万般不是滋味。
裴子墨的电话还是不在服务区,丁辰越猜测,越发慌,想得愈多,心情愈坏。如果不是现在公公的病情尚不明了,她大概会一刻都待不下去。
医生在半小时后走出病房,他摘下口罩,丁辰怔了怔,“沈奕尘?”
沈奕尘略微颔首,“病人小中风,是由高血压引起的,我替他做了详细检查,现在已无大碍。”
婆婆、丁辰和舅妈都松了口气。
“你们谁去办一下手续,病人需住院观察两天。”
“我去吧,辰辰你陪着你婆婆。”舅妈说。
婆婆问,“医生我现在可以进病房看看我先生么?”
沈奕尘轻声道:“可以,不过动作放轻些,别惊扰到病人。”
婆婆握了下丁辰的手心,“你再跟沈医生问问清楚你爸爸的病情。”
“嗯。”
沈奕尘微微一笑,“以后要提醒你公公按时服用降压药,再一次发病的话,可就麻烦了。”
丁辰应了声,“谢谢你。”
“不客气,就算不认识你,这话我也会对家属说的。”沈奕尘笑容真挚。他长相斯文儒雅,这一笑,更是暖若春风。
丁辰抿了抿唇。
沈奕尘指了指办公室的门,“有事可以来这里找我。”
丁辰讶异道:“你不是老tom的私人保健医生么?”
沈奕尘又点点身上的铭牌,“这才是我的本职工作。”
“那太好了。”如今这年头医院有人好办事,尽管和沈奕尘不是太熟的朋友,丁辰仍觉得比之前更放心。
“那么,我先回去工作,你们好好照顾病人。”沈奕尘淡淡一笑。
“我会的。”
裴子墨的电话依然打不通。
丁辰沮丧地坐在走廊的长排椅上,抚着额头,不知该怎么办。
做人太失败,她已经很努力,却依旧留不住丈夫的心。
丁辰主动要求留下来陪夜,婆婆却没有答应。“你爸爸他没什么事了,你明天还要上班,回去休息吧。”
“没关系的妈,我年轻,能够撑得住,还是您回去。”丁辰坚持。
“医院有看护,累不着我,”婆婆是聪明人,早就发现丁辰神色有异,因而再次催促,“回去看看子墨回来了没有,把你爸的情况给他讲一讲。”
丁辰只得应了。
但她不想回家,不愿回去面对空旷的房间或者裴子墨的谎言。
丁辰独自一人在住院大楼的天台上待到夜深。
直到脚步声打断她紊乱的思绪。
“你还没走?”低柔的嗓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
丁辰没有回头,“嗯。”
“有心事?”沈奕尘问道。
“想静一静。”她垂下眼睛。
沈奕尘嘴角极轻地挑了下,“你胆子倒是很大,一般人哪敢来这里。”
“那你呢?为什么也来天台?”
他的眼眸在夜色下分外幽深,“累了,上来吹会风,清醒下。”
“不打扰你了。”丁辰抿出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
沈奕尘眸光清亮,直视她,“早点回去吧,就算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也要去面对去解决,逃避不是办法。”
丁辰背脊僵硬,“你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沈奕尘无声无息地叹口气,“但也能猜到几分。”
丁辰身形轻轻一滞,回过头,“这不关你事。”说完,迅速离开。
再次拨打裴子墨的手机,这次是提示已关机,钝钝的疼痛瞬间溢满全身,此时此刻,丁辰忽然很想找个人倾诉。
不能找叶紫,今晚是她的大喜之日,她可不想成为影响别人夫妻和睦的罪人。
也不能找丁小娅,她年轻又冲动,更会坏事。
她苦思冥想,在这个城市,她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和她分担心事的密友。
叶紫的电话却在这时打了进来,一开口便是兴师问罪,“丁大**,太过分了啊,连饭都没吃就走了。”
丁辰再也忍不住,呜呜地哽咽。
叶紫大惊失色,“你怎么了?”
丁辰只是哭,并不说话。
叶紫冷静地问道:“你在哪里?”
丁辰抽泣着报了地址。
叶紫轻呼口气,“你就在那别走开,我马上来。”
车一停,叶紫像阵疾风似的冲过来,拉住丁辰的手,“是不是裴子墨又欺负你了?”
丁辰使劲抹着眼泪,今天真是丢脸丢大了,以前纵是再多苦楚也只在人后落泪,今晚的狼狈却全落在叶紫眼里。她也庆幸,好在叶紫已经不是她的下属,否则她真可以去撞墙了。
叶紫搂着她的肩,“到底怎么了?”
丁辰摇了摇头。
叶紫试探道:“是因为裴子墨?”
丁辰没说话,咬住了下唇。
“我就知道!”叶紫嗓门陡然拔高,“他是不是又和那个狐狸精勾三搭四了?”
充当司机的向晖刚停好车走过来就听见这句,急忙道,“事情没弄清楚之前别乱下结论。”
“哼,”叶紫撇嘴,“男人都是偏帮男人的。”
向晖绝对属于无端被牵连,他可怜巴巴地闭嘴。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叶紫问。
丁辰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我也不知道。”
“送你回去吧,裴子墨找不到你会着急的。”向晖嘴上在说,眼角小心翼翼地瞥叶紫。
“我不回去。”丁辰难得倔强起来,且态度强硬没有回旋的余地。
叶紫瞪向晖一眼,“我也不赞成你就这么回去,裴子墨太不像话了,这次一定要他表明态度,并且写下保证书。”
向晖啼笑皆非,“保证书能管用的话,哪还会有那么高的离婚率。”
叶紫踹他一脚,“乱说什么。”
向晖反应过来,“抱歉。”
叶紫好言相劝,“你别听他瞎扯,也别想太多了,先去我们家住一夜再说。”
此言一出,向晖先是一怔,“去我们家?”
“对!”叶紫不急不缓地道:“你有意见?”
丁辰为难道:“不太好吧,今天是你们的新婚夜,你这样跑出来我已经很过意不去了,还要去你家叨扰,我岂不是罪大恶极。”
“丁辰你真是善解人意。”向晖呵呵笑道。
叶紫往向晖往边上一推,语气悠哉,“老夫老妻了,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她趾高气扬地指挥向晖,“快去把车开过来。”
“遵命,老婆大人。”向晖无奈地叹气。
丁辰胸口涌起暖意,终于淡淡而笑。叶紫在工作上是能干的角色,在其他人面前知性优雅,唯独面对向晖和她,才偶尔流露小女孩的情态,以及性格中的毛躁和冲动。
叶紫在客房给丁辰铺床,向晖愁眉苦脸的走进来,唉声叹气了一番。
“你至于么你。”叶紫拿眼角睨他。
向晖刚要开口,手机铃声响起,他瞅了一眼,紧张地说:“是裴子墨。”
“我来接。”叶紫伸手拿走电话。“喂。”
裴子墨开门见山,“叶紫,丁辰在你那儿么?”
叶紫轻笑,“裴公子你好奇怪,你自己的老婆你不知道下落倒跑来问我。”
裴子墨似乎吃了瘪,良久才道:“她不在家。”
“你可以打她的手机。”
“她没有接。”
叶紫扬着眉梢,“那我也没办法。”
“你帮我想想她还能去哪里,”裴子墨是真急了,丁辰从来不会这么晚还不回家,更不会不交待一声就无故失踪。
“你还挺关心她嘛。”叶紫口吻略带讥诮。
裴子墨没放在心上,“她是我老婆,我自然关心。”
“我问你,今天婚礼进行到一半,你跑哪去了?”
裴子墨哑然,须臾:“这好像和你无关。”
叶紫冷笑,“那丁辰也和你无关。”说完,“啪”地合上手机。
向晖摇摇头,“你这又是何必呢,他们始终是夫妻。”
“我警告你,不许告诉他丁辰在咱们家,也该让他尝尝焦急的滋味。”叶紫凶巴巴地道。
向晖耸肩,“我哪敢呢。”
叶紫抿唇,“真乖。”
丁辰洗完澡出来,“叶紫,吹风机给我用一下。”她吹干头发,坐在床上盯着手机屏幕发起呆。
“是不是裴子墨给你打电话了?”
丁辰仰起脸,“你怎么知道?”
“我能掐会算你信不信,”叶紫继而微笑,“好了不耍你了,裴子墨来过电话了。”
“你怎么说的?”丁辰语气极淡,但无法遮掩急迫的情绪。
“我没说你在我这。”叶紫眼中有隐约的笑意闪过。
丁辰仿佛松了口气。但神色慢慢沉下来,心绪不宁地摩挲手机键盘,把翻盖揭开又合上。
叶紫撇撇嘴,“找不到你,他挺着急的。”
“是么?”丁辰淡淡道。
“我真受不了你们两个,有什么事不能讲清楚么,现在不吵不闹,不明不白的算怎么回事。”
“叶紫,你不会明白的,”丁辰低低叹息,“我一直在忍,因为我对他还抱有幻想,等到实在忍无可忍的那天,便是我们的婚姻频临解体的时候。”
叶紫被吓了一跳,“这么严重。”她是觉得裴子墨花心,但没想到事态已发展到这种局面。
丁辰郑重地点头,“叶紫我现在需要静一静,我得好好为将来打算。”
“晚安。”
叶紫回到卧室,见向晖匆忙合上手机,脸上表情不太自然。
她似笑非笑,“是不是给裴子墨通风报信去了?”
向晖局促地一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不是说了不准告诉他的么?”叶紫佯怒。
向晖搂住她,“嘿嘿,我这也是为我自己着想。”
“怎么说?”
“万一以后你和我闹别扭,也跑丁辰家去,我总得找个能帮我说话的。”向晖笑得有点邪气,眼眸却是亮晶晶的。
叶紫“噗嗤”笑出声,“你想得倒很远。”
“我这叫未雨绸缪。”向晖大言不惭。
“切,你怎么知道我一定跑丁辰家去,我没有其他朋友了么?”叶紫眨眨眼。
向晖极有自信:“你和丁辰关系最好嘛。”
叶紫唇角微勾,“其实我和沈浩关系也不错。”
向晖顿时垮下脸,“你故意气我。”
“嗯,”叶紫直言不讳,“我就是存心的。”
“你信不信我生气?”
“我信。”
向晖神色稍缓。
叶紫续道:“你生气就生气呗,谁还怕你来着。”
向晖登时吐血。
叶紫调皮地吐舌头。
毫无营养的对话结束在门铃声响起时,两人异口同声:“是裴子墨。”
“我去开门。”叶紫道。
向晖拉住她,“还是我去,你和他说不上几句就得吵起来。”
“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比较好,”叶紫笑眯眯地说。
门刚打开,裴子墨就冲进来,大声问:“丁辰呢?”
叶紫冷笑,“怎么,你的样子倒像是来兴师问罪的。按理说,不该负荆请罪么?”
裴子墨不怒反笑,“叶紫,我不知道你成语学得这么好。”
叶紫淡定地抠着指甲,“你想听的话,我还有更好的送上,什么衣冠禽兽啊,什么道貌岸然啊,什么欺软怕硬啊,什么……”
向晖见她越说越离谱,忙把她推到身后,“丁辰在客房,我带你过去。”
裴子墨从叶紫身边走过,叶紫斜他一眼,他觉着自己理亏,故而不敢发作。
他“咚咚咚”敲响房门,“丁辰,开下门。”他的语气轻柔缓慢,但里面一点反应都没有。
裴子墨再接再厉,“丁辰,我有话想和你说,你先开门好么?”
“我已经睡下了,你回去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丁辰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温和。
“你不开门,我就在这里坐一夜,”裴子墨淡淡道,“你也不想影响到别人吧。”
叶紫一听更怒了,向晖捉住她的两只手,轻轻摇头示意她不可冲动。
“咯哒”一声,门开了。
裴子墨轻嘘口气,缓缓步入,叶紫欲跟进去,又被向晖阻止,“你瞎起劲什么呢。”
“我怕他欺负丁辰。”叶紫理直气壮。
“古语说的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别打扰他们,”向晖硬把她拖回主卧,“走了,走了,你还想听壁脚怎么的。”
他二人的对话无一遗漏地落在裴子墨耳中。他苦笑,不怪叶紫对他误会极深,他所作所为确实令人失望。
丁辰抱着膝盖坐在床上,语气清淡:“你想说什么?”
裴子墨动了动嘴唇,“我知道你心里有不满和委屈,先跟我回去,我再慢慢解释给你听好么?”
丁辰似笑非笑,“你这叫得寸进尺?”
裴子墨微笑,“回家后你想怎么惩罚我都行。”
丁辰默了默,“爸爸进医院了,你还不知道这事吧?”
裴子墨神情顿时紧张起来,“爸爸怎么了?”
“小中风,不过现在不碍事了,”丁辰咬了下唇,“妈给你电话一直打不通,所以打给了我。”她没提自己也给他打过电话的事,是想给他也给自己保留一点尊严。
“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我也是回到家才知道的。”
丁辰很想问一句“你到底去了哪”,但她问不出口。如果裴子墨愿意对她坦白,自然会说。她不要成为失了爱情还失去骄傲的女人。“你去医院看看爸爸,妈一整天都找不到你,很担心你。”
裴子墨点点头,“我这就去,那你呢?”
“我今天很累了,就在叶紫这里住一晚上,明天我会回去的。”丁辰勉强一笑,眸中尚余一丝温柔。
裴子墨还想再说什么,终于化作一声叹息。
丁辰目送裴子墨离开,她按着胸口,那里还是很痛。她又一次毫无原则的原谅了他,因为她还不想放弃裴子墨,放弃这段婚姻。
过了几天,裴子墨买了一本《一受封疆》回来,放在丁辰面前,笑眯眯地说:“老婆,给我签个名吧。”
丁辰讶异:“你怎么知道我是作者?”
裴子墨眉开眼笑,“昨天有出版社打来电话找你,我让他们打你手机,顺便打探了一番情况,嘿嘿。”
丁辰轻笑,本来她就没打算瞒他,只不过他没问她便不提起罢了。
裴子墨喜滋滋地道:“没想到我老婆还是才女呢。”
“之前我送你的那本呢?”
“沈皓借走以后就没还我,我想想也不能为了本书就和他翻脸吧。”裴子墨抿着唇,神情愉悦。
“是你主动送给他的吧。”丁辰毫不客气地揭穿他。
裴子墨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那时不是不知道是你写的书么,要是早点知道,打死我也不会那么干的。”
“油嘴滑舌。”丁辰简直懒得理他。
裴子墨理直气壮道:“常言说的好,不知者不罪。”
“行了,行了,”丁辰求饶,她总是拿他没办法。
“那给我签名,我要放在办公室桌上,让每个同事都知道我有个文采斐然的老婆。”
丁辰斜他一眼,“当心老板开除你。”
裴子墨不以为意地笑,“我这么能干,开除我是他的损失。”
丁辰忍着笑,拿出笔来,签下自己的笔名。
裴子墨可不依,“单单写名字怎么行。”
“那你还想我写什么。”
“至少要写上送给最亲爱的老公。”裴子墨眼角眉梢俱是笑意。
丁辰吸了吸鼻子,“你还可以更肉麻一些。”
“好啊,越肉麻越好,我是无所谓啦。”
丁辰红着脸,飞快地写下一行字,把书丢给裴子墨后,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我的爱,是相濡、以沫。
裴子墨盯着她的背影,唇边缓缓漾起浅笑。须臾,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无声叹息。
裴子墨约了沈皓晚上在茂名路上的酒吧喝酒。
沈皓用奇怪的眼神看他,“你怎么不回家陪老婆?”
“丁辰和叶紫逛街去了,我早回去也没事做。”裴子墨要了杯威士忌,一口饮尽。
沈皓以眼神相询,“有心事?”
裴子墨又灌下一杯酒后才道:“于筝回来了,你知道的吧?”
沈皓点点头,他同裴子墨相识多年,从前的事隐约也听说过。
“她要我离婚,重新跟她在一起。”裴子墨口吻淡然,好像在随意聊着天气。
沈皓却是一惊,“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不知道。”裴子墨摇头,“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还爱她。”
沈皓低头思考,这事儿可大可小,他可千万不能说错话。否则不仅害了裴子墨,还会伤害到丁辰。他小心翼翼地问:“丁辰晓得你和她以前的关系么?”
“她知道。”裴子墨老老实实的说:“我向她交待清楚了。”
“那她有什么反应?”
裴子墨仰起头,“她嘴上很少提及,但我明白她心里很在意这件事。”
沈皓也不多说,只一句:“丁辰是个极好的人。”
“她的确很好,要不然当初我也不会娶她。”裴子墨抱着脑袋,因矛盾而痛苦。
“你们之间的事按理说我不该多嘴,但你是我的朋友,丁辰也是,有些话站在我的立场上,必须说。”沈皓停顿片刻,“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很多东西早就变了,只不过你没发现而已。珍惜眼前人,丁辰值得你真心相待。”
裴子墨的眼倏然剧烈跳动了下,垂头丧气地趴在桌上,“你说的我都明白,”他长长叹了口气,“我也想忘掉过去的一切,和丁辰好好过日子,可是,她为什么要回来。”
他口中的她自然是于筝,而非丁辰。沈皓静默了下,“看来你还是放不下她。”
“或许我只是不甘心,又或许我还贪恋从前那份情意,我现在脑子很混乱,我甚至不敢回去面对丁辰,我总觉得对不起她。”裴子墨颓然道,原本清亮的眸子此刻黯淡无光。
沈皓端一杯酒与他碰了下杯口,“你这样对丁辰不公平。”
裴子墨面色沉静如水。
“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你要尽早断了和于筝的来往。”沈皓沉声道。
“我不忍心这样对待她,她虽然曾经放弃过我,但我做不到对她无情无义。”裴子墨幽幽地道。
沈皓被气笑了,“你就是心太软,太过优柔寡断。你不懂得拒绝,其实是对丁辰最大的伤害。”
裴子墨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性格使然,于筝就是吃准他这个弱点,才三番两次的找他出去。
沈皓施施然一笑,“这点你该向我学习,要断就断的干干脆脆。分手后还是朋友这种鬼话,你信么?”
裴子墨哑然,这点,他的确不如沈皓。沈皓曾经有过一个谈婚论嫁的女友,后来因种种原因分开,此后便再无交集。“我做不到你这般潇洒,”他如是说。倘若他能够做到,他就不是裴子墨了。
“丁辰已是你的妻子,你既然选择和她结婚,就该有共度一生的自觉,这是你的责任和义务。”沈皓语气逐渐加重,“何况你敢说你对丁辰完全没有感觉么?”
“我很爱她。”裴子墨坚定道。
沈皓轻吁口气,“那不得了,你还纠结什么。”
裴子墨笑容中有淡淡的不确定,“我不想让丁辰难过,也不想伤害到于筝。”
沈皓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你想做耶稣拯救全人类还是怎么着。于筝怎么样已经不关你事,你也没有资格。丁辰才是你的妻子,她的喜怒哀乐系与你一身,你责无旁贷!”沈皓脾气不急,平时做事也慢条斯理的,但今天也快被裴子墨给气死。这人别扭劲一上来,十头骡子都拉不回来。
裴子墨唇角略带自嘲的微笑,“你不是我,你理解不了我的心情。”
沈皓浓眉不自觉地揪了起来,这个于筝影响力如此之大,不由得他不为丁辰感到忧心。他倒是很想领教下她是何方神圣。
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沈皓刚想到这个人,她的电话就来了。
裴子墨听完电话后,淡淡道:“于筝家里的下水道堵住了,我去瞧瞧。”他把几张钞票压在杯底,“先走了。”
沈皓伸手一拦,“她可以叫物业帮忙的,不用你亲自去吧。”
“我已经答应了她,再推辞不太好。”裴子墨有点心不在焉。
沈皓眉峰微动,“你能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裴子墨笑容微微凝滞了下,“我尽量。”
“我相信你,但是信不过她,”沈皓眸中闪过锐利的光芒,“你这样放任,她只会得寸进尺。”
裴子墨神情一凛,“你说的对。”
沈皓轻轻呵口气,“那现在回绝她。”
“不,”裴子墨薄唇抿了抿,“我还是要去。”
沈皓气极,“我刚才的话白说了。”
“下不为例,”裴子墨挑了挑眉。
沈皓还能说什么,只得放他走。
他又叫了两杯酒,慢慢品尝。
这段时间他自己的烦心事也不少。
譬如:莫名其妙地替人受罪,被打了一拳,踹了两脚。
再譬如:那个打她的女孩子成为了他的助理,真是老天开眼。这下不愁找不到机会报仇雪恨了。
他刚准备买单走人,旁边那一桌突然起了争执,一言不合,竟掀翻了桌椅。
丁辰和叶紫逛累了,找了家茶室随便点了些东西,边吃边闲聊。
叶紫几次三番想问丁辰有关她和裴子墨的事,但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丁辰看她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忍俊不禁,“你是想问我和裴子墨是否和好了?”
叶紫难免惊讶,“你也会读心术?”
“你的心思全写在脸上了,”丁辰打趣道:“你和客户谈合同的时候,也把底牌都露给别人的?”
“你还笑话我。”叶紫佯怒。
丁辰勾了勾唇,“敢开罪你叶大**的人还没出世呢。”
“会开玩笑证明心情不错,满脸笑容也就说没事了?”叶紫分析得挺透彻。
“原谅他是给他机会,也是给我自己一个机会。”丁辰语调平常。
叶紫若有所思,“忍让也是夫妻相处之道。”
丁辰笑容意味深长,“你们家应该是向晖让你比较多吧。”
叶紫怎会承认,“才不,他老欺负我。”
“怎么我看到的都是你在欺负他呢。”丁辰唇角笑意加深几分。
叶紫:“……”半晌低低嘟囔一句,“他欺负我的时候你们没瞧见。”
这般引人遐思的话,丁辰终于忍不住地放声大笑。
叶紫大窘,瞪着圆鼓鼓的眼睛,可爱极了。
丁辰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扬了扬,“先接电话。”
丁小娅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姐你在哪里。”
“发生什么事了?”丁辰一惊。
“我在酒吧跟人打架,现在被困住了,姐你快带人来救我。”丁小娅语速很快,略略颤抖,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她也有被吓到的时候,看来事态一定很严重。
丁辰皱了皱秀气的眉毛,当机立断,“你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丁小娅报了地址。
丁辰收了线,简略和叶紫讲了几句,边拦车边各自给老公打电话。
叶紫很快讲完电话,“向晖会在酒吧门口与我们会和。”
丁辰点点头。
“裴子墨呢?”叶紫问。
丁辰用力咬了下唇,“他没接电话。”
叶紫心直口快,“怎么他老这样?”
丁辰沉默不语。
出租车上,丁辰又给裴子墨打了一次,这回索性被按掉。她吐气吸气,再吐气吸气,不停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要冷静,要相信他。
向晖和她们几乎是同时到达的。
他们冲进酒吧时,已有民警在场询问事情经过。
地上打翻的酒瓶,被砸坏的桌椅,现场一片狼藉。
丁辰到处找寻丁小娅的身影,终于发现她坐在墙角正瑟瑟发抖。她忙冲过去把小娅搂在怀里,抚摸着她的头发,小声安慰,“没事了。”
丁小娅抱着她嚎啕大哭。
“不哭了,别怕,有姐姐在,没人再敢欺负你。”
叶紫摸出纸巾递给丁辰。
“刚才是谁报的警?”一名民警问道。
“是我。”沈皓从吧台后走出。
丁辰、叶紫还有向晖同时一愣。
那名民警颔首,“我姓倪,想跟你了解下情况,麻烦你和我们一同回去所里。”
“好的。”
倪警官看了眼泪眼婆娑的丁小娅,“你们是她什么人?”
丁辰抢着说:“我是她堂姐。”
“对不起,按照程序,我们也要带这位**一起回去。”
“我们能一起去么?”丁辰忧心重重的问。
“可以。”
在路上,情绪已基本稳定的丁小娅叙述了事实的始末。同他动手的男子是她今晚刚在酒吧认识的,原本还聊得挺开心,但后来她发现这个男人心怀不轨,试图灌醉她,她一怒之下就把整杯酒都泼他脸上。她虽然性格泼辣,也会些防身术,但她没料到该男子还有帮手在场,吃了很大亏,幸好沈皓及时报警,事态才没有进一步恶化。但她受到极大惊吓,所以看到丁辰出现才会有如此巨大的反应。
讲述到这里,丁小娅有些心有余悸地缩了缩脖子。
丁辰搂住她双肩,不忘跟沈皓打招呼,“今天亏得有你,谢谢了。”
“一开始我以为是普通情侣吵架,没太在意,”沈皓挠挠头皮,略带歉意道:“我也不晓得她是你堂妹,否则我早就出手了。”
“总算没出大事,要不然我也不知该怎么跟她爸妈交待,”丁辰吁口气,转向小娅,“这次算你运气好,你以后还敢胡闹么?”
丁小娅脸色依旧惨白,连声道:“我再也不敢了。”
有沈皓作证,丁小娅做完笔录很快就能离开。
丁辰唇角勾勒出一个浅笑,“记住教训,今天的好运不是每次都能碰到的。”
丁小娅是乐天派,刚才的事所带来的阴影正在慢慢消散,她调皮地吐吐舌头,“姐你真是啰嗦。”
丁辰气愤至极,“我好意救你,你倒还说我啰嗦。”她作势气势汹汹地甩开丁小娅的手。
丁小娅急了,忙赔笑脸,“姐我不会说话,你的大恩大德我永世难忘。”她又是作揖又是扮鬼脸,终于把丁辰给逗笑了。
叶紫语声含笑,“你俩真让人又气又好笑。好了,既然没事了,我们也先回去了。”
“路上小心。”丁辰说。
沈皓笑得很舒畅,“喂,搭个便车。”
“你没开车么?”叶紫问。
“晚上约了裴子墨喝酒,所以没开车。”沈皓突然顿住,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
叶紫和向晖交换了下眼色,诧异道:“那么裴子墨人呢?”
“是啊,姐夫人呢?”丁小娅也问。
丁辰则怔怔地望着沈皓,等他解释。
沈皓抓耳挠腮,好不尴尬。
向晖沉声道,“瞒不住的,实话实说吧。”
沈皓愁眉苦脸地道:“你们别逼我。”
丁小娅快人快语,“你想助纣为虐?”
沈皓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
“你到底要替他隐瞒什么?”丁辰突然开口,语气僵硬。
沈皓终于下定了决定,“丁辰,喝酒喝到一半,裴子墨接到于筝的电话。”他偷偷瞧了丁辰一眼,见她面色平静才继续往下说:“说是家里下水道堵塞,需要帮忙。”
叶紫恨恨道:“又是她!”
丁小娅一脸茫然:“于筝是谁?”
丁辰神色迅速冷了下来,她死死咬住嘴唇。
“我给姐夫打电话。”丁小娅摸出手机,被丁辰阻止,“路上打过了,他没有接听。”她的语调里听不出什么情绪,然越来越苍白的脸色,还是泄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叶紫担忧地唤道:“丁辰。”
丁辰摆摆手,“我没事,只是帮忙而已,你们别紧张。”她反倒安慰起旁人来。“不早了,都回去吧。”她对着叶紫道:“你们送沈皓一程。”她转头又说:“小娅,你是回自己家还是上我那住一晚?”
“我有点怕,想姐姐陪。”丁小娅撒娇,善解人意如她,立即察觉到丁辰和裴子墨之间可能又出现了状况。
见丁辰安排得有条不紊,叶紫也放下心,挥手告别。
一回到家,丁小娅便迫不及待地问:“姐,你和姐夫到底怎么了?那个于筝又是谁?你们这样的情况持续多久了?”
丁辰眼底漠然,怎么了,她也想知道这是怎么了?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谅解他,放任他,依然无法挽回他的心么?
裴子墨此时还逗留在于筝家中。
她谎称下水道堵塞求助于他,将他骗到家中,但裴子墨无法丢下她不管,因为他到的时候,于筝已然喝下许多酒,醉到几乎人事不省。
她一头栽进裴子墨怀里,醉眼朦胧道:“子墨,我们喝酒。”
“你醉了。”裴子墨柔声道。
于筝摇摇头,“我没醉,我们继续喝。”
裴子墨眉头深锁,不由地更放柔了嗓音,“别闹了,我扶你去休息。”他打横抱起她,熟门熟路地将她抱到卧室,轻手轻脚地放她在床上,又替她盖上薄被。
他手指轻柔拂过她的长发,“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子墨,不要走。”于筝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勾住他的脖颈,并且将他也带到床上。
温香软玉在怀,裴子墨不是柳下惠,自然而然地起了生理反应,他艰难地抗拒,“于筝,松手。”
“子墨,我知道你还爱我。”于筝眸光深邃,深情注视着他。
裴子墨下意识想要躲开,被于筝抱的更紧,他额上渗出密密汗水,眼底努力保持几分清明。
于筝眼波流转,笑意深深,“如果你还在怪我从前舍弃你,那么我郑重向你道歉。你要怎么惩罚我都可以,只求你别离开我。”她对裴子墨的了解更甚于自己,他吃软不吃硬,心肠又好,只要用对方法,不怕他不就范。
裴子墨深深吸气,“于筝,你别这样。”
于筝形容悲戚,“你还在怨我,你恨我。”说罢,幽幽抽泣。
裴子墨被她哭得心神大乱,以前将她捧在手心里宠着哄着,哪舍得她受半点委屈,即便她狠心离去,因为太爱也没有真正恨过她。如今她梨花带雨,更教人怜惜,一叠声的安抚,“你别瞎想,我不恨你。”
于筝继续下猛药,“这些年虽不在你身边,但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她吸吸鼻子,“你把床头柜的抽屉拉开。”
裴子墨依言行事。
于筝眼底有一瞬的黯然,“这里珍藏的是我们曾经的美好回忆。”
裴子墨愕然。
“最底下是你写给我的情书,我每晚看一遍,才能安然入睡。”
“每年你送我的生日礼物,你看,全部完好无缺。”
“还有,这块手表是你打工所赚的钱给我买的,尽管早就不走了,我还当它是宝贝一样。”
“这套hellokitty玩偶是你连续吃了两个月的麦当劳帮我集齐的,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
“子墨,我还爱你。”
眼中似有雾气弥漫,裴子墨猛地拥抱住她,紧紧地,用力地。
于筝嘴角扯出笑容,“子墨,我们重新开始好么?”手摸索着去解他的衣衫。
丁辰的身影在他脑中闪现,那双幽深的眼,无法让他放手,裴子墨本能地推开她,“不可以。”
于筝失望极了,一双狭长的眼幽怨地注视他,轻哼一声,似乎是冷笑。
裴子墨闭了闭眼,吐出几个字,“对不起。”
于筝在心底盘算片刻,拿定了主意。她装着身体不适,悄悄靠过去,手指用力抠喉咙,“哇”地一下,吐了裴子墨一身。“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她拿纸巾帮他擦拭,结果越帮越忙。
“没关系。”裴子墨轩一轩浓眉,他素来爱干净,但此时也只能假装不介意。
“你赶紧去浴室清理下。”于筝低下头,掩去阴谋得逞的一丝得意。
裴子墨踌躇片刻,还是不能忍受那股子留在身上的酸味,遂点头,“嗯。”
于筝施施然下了床。
裴子墨落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个不停,于筝一看大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厌恶地按下off键,想了想,索性关机。
然后她在橱柜里翻了一通,换上一件透明性感的真丝睡衣。她笃定裴子墨对她依旧有感情,只要再进一步,她就可以击败丁辰,抢回裴子墨。
裴子墨裹着浴巾出来,“我刚才把外套落水洗了下,你这里有烘干机么?”话还没说完,他愣住了。
于筝斜斜倚在床上,一只玉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放在腿上,薄薄的真丝睡衣里,美妙风景若隐若现,跟没穿没什么两样。她拂一拂秀发,风情万种。
裴子墨忙背过身,心跳如鼓擂。
于筝轻笑,嗓音低哑魅惑,“子墨,我漂亮么?”
“很-漂-亮。”裴子墨一字一顿。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于筝,”裴子墨没有回头,“你先披件衣服。”
“不要。”
身后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裴子墨不及反应,于筝温软的身体已经贴了上来。他浑身一震,不敢轻举妄动,唯有僵直着背脊。
“子墨,”于筝呵气如兰,清淡的体香沁入鼻尖。
裴子墨天人交战,一方是曾经倾心相爱的女子,另一方是诚心相待的妻子,脑中翻滚片段无数,心境百转千回。
于筝在他颊边落下湿润的一吻,小手已然探入他的浴袍。
裴子墨低低喘息,他低头,就在堪堪亲上于筝嘴唇的同时,丁辰的话,倏然撞进他的脑海,“裴子墨你要记得,我才是你的老婆。”
他在心底重复无数遍,脑子一下清醒不少,他猛然把于筝推开,再次走进浴室,穿上湿漉漉的衣服,头也不回地离去。
听到用力的关门声,于筝颓然倒在床上。脸紧绷着,心头涌起绝望致死的悲哀。
裴子墨落荒而逃,趴在方向盘上大口喘气。
过了许久,他才发动车,飞驰往家里驶去。
一进家门,他二话没说就抱住丁辰,喃喃:“辰辰,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我没有。”
丁辰被他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裴子墨把脸深埋进丁辰臂弯之间,“我真的没有。”
丁辰虽疑惑重重,仍坚定地回抱住他,“我相信你。”
裴子墨似孩子一般缠住她,“辰辰,我一直都想着你,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丁辰心头柔软异常,轻抚他的背脊,“先把湿衣服换下好么?”
“再让我抱一会。”
丁辰耐着性子,“你瞧,你把我也弄湿了。”
裴子墨仿佛无限自嘲地笑笑,“对不起。”
“裴子墨,我不想再听对不起。”丁辰淡淡而笑,“我只想听你说,你没有后悔娶我,你愿意和我一辈子走下去。”
裴子墨急急打断她,“我当然愿意,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和你结婚。”
“那就行了,”丁辰嗔他一眼,“还不快去洗个热水澡,小心着凉感冒。”
裴子墨答得漫不经心,“正好病了也让你照顾你。”
丁辰捂住他的嘴,嗔怪,“不许胡说。”裴子墨在她病中细心照料的那些点滴,丝丝甜蜜渗入心间。
裴子墨轻啄她掌心。
丁辰红着脸把他推进浴室,给他准备替换的衣物,无声的叹口气。
“姐,”丁小娅不知何时站在了卧房门口。
丁辰缓缓问道:“你都听见了?”
“姐你为什么不问姐夫晚上去了哪里?为什么不让他许诺今后再不去见那个女人?”丁小娅总觉得堂姐太过懦弱,不懂得如何争取自己的幸福。
“如果他心不在我身上,发再多誓也没用。”丁辰笑容中有淡淡的不确定,时至今日,她依然无法保证她在裴子墨心目中的地位。
丁小娅也是轻轻一叹,爱情真是件伤脑筋的事,她可不敢轻易尝试。
丁辰正色警告她,“我和你姐夫的事,不准你告诉爸妈。”
丁小娅撇嘴,“我像是多嘴的人么。”
丁辰不觉莞尔。
第六章
有时候,离开是为了拯救爱情,因为我们害怕它过早死去。
接下来的日子,裴子墨没有接过于筝的电话,没有回过她任何一条短信。他刻意回避她,不想再陷入两难的境地。
甚至为了补偿丁辰,他每天都陪着她,今天还特地约了她看电影。片子是丁辰选的,《喜羊羊和灰太狼之虎虎生威》,也不知她是否故意捉弄他。
思及丁辰,裴子墨唇角眉梢皆会漾起温暖的笑意。
这个女人,时而狡猾似精灵,时而稳重优雅,早在不知不觉间占据了他思维的全部空间。
裴子墨去取票,丁辰则买了大杯可乐和爆米花。
“真跟小孩一样。”裴子墨取笑她。
丁辰白他一眼,“一会你别吃。”
“那怎么行,浪费是可耻的。”
“我一个人吃得完。”丁辰挑了挑眉。
裴子墨学她的样子也挑挑眉,“你不能吃那么多垃圾食品。”
“我乐意。”
“我不乐意。”
丁辰看他恼羞成怒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大笑。
这段对话要是被旁人听了去,绝对会认为这两人年龄超不过二十。
影院里大多是家长带着小孩,或者学生模样的三三两两结伴而来,极少有他们那样的年轻夫妻。
裴子墨好不尴尬,一直低着头,同丁辰窃窃私语,“你想整我,也别选这个办法啊。”
丁辰失笑,“我哪里有整你,我们这叫童心未泯。”
裴子墨只得哼哼两声,以示不满。
当放映到红太郎跪下哀求小羊们让小灰灰上过山车时,其他人都为小灰灰的稚子童言而哈哈大笑,丁辰却不觉湿润了眼眶。
母爱很伟大,无关种族。
裴子墨递给她纸巾,“你傻不傻?”
丁辰不好意思地抹着眼泪。
裴子墨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按掉。
手机持续震动,他又摁掉。
几次后,再无声息。
裴子墨缓出一口气,沈皓说的对,他同于筝错过便是错过,再百般纠缠亦无用。
他继续专心致志地看电影,这部片子虽是给孩子看的,不得不说有些地方值得所有人深思。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这回是短信提示。
只短短一句话:子墨,我病了,求你别不理我。
裴子墨心倏然一颤,思索片刻,把手机又塞回裤兜。但无论怎么努力,再无法汇聚精神于大屏幕。
丁辰敏锐察觉到裴子墨的变化,悄悄握住他的手,“怎么了?”
“没事。”
她便不再赘言。
裴子墨心神不宁,眉头纠结。他始终没有办法做到对于筝不管不顾。他拿定主意,附耳丁辰,“公司有事,我必须回去一趟。”
丁辰定定地看他,“不要对我撒谎。”
裴子墨的脸隐在昏暗的灯光下,他避开丁辰灼灼的视线,“我没有骗你。”
丁辰盈盈一笑,“那你去吧。”
裴子墨吻了吻她的额头,“对不起,不能陪你了。”
“没关系,工作要紧,你小心开车。”
裴子墨为再一次欺骗丁辰而懊丧不已,他给自己找了冠冕堂皇的理由,因为不想让丁辰猜疑,不想让她伤心难过。他告诫自己,这是最后一回。
几乎在敲门的那一刻,于筝就开了门,就好像她一直站在那里等他。
她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勉强一笑,人歪歪斜斜的,随时都会倒下。
裴子墨忙搀扶住她,“我送你去医院。”
于筝倔强道:“我不去。”
手探过她的额头,烫得骇人,裴子墨决然道:“你必须去。”
“你别管我。”于筝用尽力气吼道。
裴子墨凉凉地道:“要不是你发短信过来,你以为我想管你么。”
于筝气得全身发抖,“你走,你既然这么讨厌我,就让我自生自灭吧。”她把裴子墨往外推,脚步踉跄,差点跌倒。
裴子墨在心底长长叹气,“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的犟。”
于筝紧咬着唇,神情楚楚可怜。
“我陪你去看医生。”裴子墨放缓了语气。
“我不要去医院。”于筝坚持。
裴子墨顿感力不从心,“那你想怎样?”
于筝静默了会,道:“抽屉里有药。”
“我拿给你。”裴子墨找到一盒康泰克,按照说明书规定的剂量给她服下。“现在,你去床上躺着。”
于筝站着没动。
裴子墨也不动。
于筝头重脚轻,身子发软,终于拗不过他,往卧房走去,没走几步,腿脚发颤,斜斜地倚着门喘息。
裴子墨只得抱她上床,于筝一直圆睁着大眼盯着他。
他去给她找厚被子,替她倒水,拿冰袋,走到哪里,于筝的视线便跟到哪里。
裴子墨被她看得毛骨悚然,故作轻松,“你睡一会,我不会偷拿你的东西的。”
于筝目光幽幽:“我怕一闭眼,你就不见了。”
裴子墨心底五味陈杂,当初是她罔顾多年感情离开他,他为了忘记于筝而同丁辰结婚,现在这样纠缠不放,又是何苦。
“子墨,我想回到你身边。”她说。
“晚了。”裴子墨语声低沉。
“你还是不能原谅我对么?”她眸色蓦地一沉。
裴子墨声音有些冷淡,“这不是原谅的问题,是我不可能放弃丁辰。”
“她哪里比我好?”于筝歇斯底里道。
“也许她哪里都比不上你,但她比你忠诚。”明知不该,裴子墨还是忍不住出言讥讽。
于筝怒极反笑,“你口口声声说不恨我,可你却在翻旧账。你扪心自问,你不在意我的话,为何还对往事念念不忘。”
裴子墨怔住,他拿言语刺激她,是否因为自己仍旧在意。他不愿复合,是否因为于筝曾经的背叛。
于筝忽而失声痛哭,“子墨,我不能没有你,不能没有你。”她这辈子从未如此卑微过,她只不过想要找回那份失落已久的爱情,她何错之有。裴子墨是她的,一直都是。
裴子墨难免百感交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把哭成泪人的于筝搂在怀里,“你别想太多,先把身体养好。”
“我把身体养好你就会要我么?”于筝心头重新燃起希望。
裴子墨只是沉默不语。
于筝索性豁出去了,她一把扯开睡衣。
裴子墨立即闭上眼,“你不穿好衣服,我马上就走,以后,也不会再来这里。”
于筝抓起裴子墨的手,放在自己裸露的背脊上,“子墨,你睁开眼看我。”
裴子墨坚定地摇头。慢慢地,他感觉到手感不对。原本该是娇嫩柔滑的肌肤,竟有道道疤痕。他一睁眼,大吃一惊。
于筝前胸和后背伤痕累累,有割伤、烫伤、甚至还有鞭挞过的痕迹。她捂着脸,泣不成声,“子墨,我很后悔离开你,他们不是人,他们根本不是人。”
裴子墨眼中掠过震惊和痛心,久久言语无能。过得半晌才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有没有报警?”
于筝拼命摇头,泪水连连,“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惩罚我生在福中不知福,惩罚我离开了你。”
裴子墨紧拥住她,“你慢慢说。”
“他把我骗去加拿大,到了那儿,我才知道他原来是有老婆的。他让我做他的情妇,一开始他对我还算不错,但后来我们的事被他老婆发现了,他们两夫妻就联合起来虐待我,拿烟头烫我,用小刀割我的皮肤,有时还用鞭子抽我。”于筝情绪激动,几度哽咽。“我在那人生地不熟,只能忍受。”于筝断断续续地道:“去年,他在外面又有了新的目标,他老婆一怒之下和他起了剧烈冲突,两人皆伤重不治,我才得以重获自由。” 说到最后,她泪流满面,几近崩溃。
裴子墨此刻心情十分复杂,他一直以为于筝舍他而去,是因为有更好的选择,从没想过,她吃了那么多苦。她表面光鲜,笑脸迎人,心上却早已千疮百孔。
于筝扑进他怀里,“子墨,我好害怕,回国这么久我还是天天做噩梦,梦见他们凶神恶煞地再次出现在我面前。”
裴子墨心下动容,他爱怜地抚过她身上道道伤痕,“不会了,以后不会再有人伤害你。”
“我知道我再也配不上你,可我不甘心,我还是很爱你,我还抱有奢望,我还想和你在一起。”于筝声泪俱下,“子墨,没有你,我一天都活不下去。”
裴子墨对她的遭遇又怜又痛,但他还是不可能因此而胡乱答应她些什么。见她的脸已哭花,调匀了呼吸,“我去拿毛巾给你擦脸。”
于筝羞愤交加,无论她如何努力,裴子墨仍旧不上钩,她唯有使出最后一招。
裴子墨绞了热毛巾进来,于筝正准备下床,她脚在地上划拉几下,艰难地穿上拖鞋。
“你怎么起来了?想拿什么,我帮你。”裴子墨忙道。
“我想喝水。”于筝声音软绵绵的,刚才的一番哭诉使身体透支了太多体力,要站稳有些力不从心。
裴子墨上前刚巧接住她绵软虚弱的身躯,于筝眼神茫然,全身疲软无力,将重量全压在他身上。裴子墨费力地把她弄上床,“你躺着,我去倒水。”
于筝从床头柜里取出一个小纸袋,迅速塞到枕头底下。
裴子墨端了杯开水给她,于筝故意撇一撇嘴角,“我习惯了用那个天蓝色的水杯。”
“病人最大。”裴子墨刮了刮她的鼻尖。
趁着他出去重新接水,于筝毫不犹豫地将纸包里的安眠药下在杯子里。
裴子墨将蓝色的水杯递给她,体贴道:“小心烫。”
“嗯,”于筝啜了一小口,轻道:“那杯你喝了吧。”
裴子墨不疑有他,加上他忙活了一整晚确实口干舌燥,不客气地一饮而尽。
于筝默默观察他的脸色,嘴角浮上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
等到裴子墨眯起眼不住打哈欠时,她不失时机地投入他的怀抱,毫不犹豫地咬上他的唇,使之沉睡前一秒定格于相拥亲吻的画面。
紧接着于筝故技重施,关掉裴子墨的手机。
即便没有发生什么,有这夜不归宿的一夜,也足够她成事了。
丁辰原本在客厅边看电视边等裴子墨,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等她一觉醒来,腰酸背疼,瞥一眼挂在墙上的挂钟,已是凌晨两点,但裴子墨未归。
她不免有些担心。
心不在焉地翻了会杂志,她决定给裴子墨打电话。就算再忙再辛苦,交待几句的时间总该有吧。
出乎意料的是,裴子墨的手机处于关机状态。
丁辰脸上浅淡的笑容顿时敛去,不能怪她小心眼,任谁摊上这档子事心里都不会舒服,何况裴子墨还有过“前科”。
她在手机电话本里调出鸿祈国际的号码,直接拨裴子墨的座机号,无人接听。
丁辰微微苦笑,带着萧索的凉意,眉间夹杂淡愁几许,心脏紧缩成一团。
她望着大幅结婚照上裴子墨绚烂的笑脸,突然感觉这个人很陌生。
丁辰垂下眼眸,面部没有表情,似在隐忍,又仿佛犹豫不决。她该相信裴子墨的话,而非自己没有证据的猜测,不是么?无条件的相信他,她才有勇气继续这段婚姻。
可随之另一种可能性同样令她的心揪紧。
丁辰无法干等下去,换好衣服拿了车钥匙出门。
车库保安诧异:“您这么晚还出去?”又自作聪明地回答:“想必是裴先生又喝醉了,您去接他。”
丁辰只是淡淡而笑。
她缓慢开车,沿途注意对面车道,生怕同裴子墨擦肩而过。
期间她又拨过几次手机,依旧关机。
直到到达鸿祈国际,她没有得到任何裴子墨的消息。
是谁说过,有时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
丁辰佩服自己,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自己的玩笑。
仰头望去,三十八楼依稀有灯光亮着,她心头一喜,怕是裴子墨还在加班。
她按规矩登记后,直接坐电梯上楼。
大门虚掩着,她轻轻推开,往亮处寻去。
光线正是从最里面那间办公室透出来的。
丁辰想给裴子墨一个惊喜,放轻了脚步,深吸口气,推门而入。瞬间,她所有的动作都僵硬住,手还保持着推门的动作。
叶紫惊诧抬头:“丁辰,怎么是你?”
丁辰脸色变了又变,声音毫无起伏,“我以为是裴子墨。”
“他下班后没有来过。”叶紫干脆利落地道,“我因为一个case临时出了点状况,正在想法补救,所以忙到现在。”
“这么说他又骗我,”丁辰想笑,勉强挤出的笑容着实难看。
叶紫唇动了动,“也许他去了客户那里?他的工作性质和我不同,加班也未必要在公司。”她刻意轻松说笑,但丁辰只是将目光聚焦在她脸上,一声不吭。
“丁辰你先坐一会,”叶紫害怕看到丁辰这个样子。
丁辰终于开口,“你不用帮他说话。”
叶紫讪笑,“我怎么会帮他,你也知道我向来和他有仇。”手无意中触到丁辰的手掌,她惊道,“你的手好凉。”
“是么?”丁辰茫茫然,自己并未意识到。
叶紫忙倒了杯热水给她,“喝几口暖暖肚。”
丁辰听话的照做,叶紫又给她添满,“捧着暖手。”
她点了点头。
叶紫见丁辰一副神游太空的状态,合上笔记本,给裴子墨拨电话。
丁辰淡然道:“没用的,他没开手机。”
叶紫不死心,试过后,果真如此。“该死的,”她低低咒骂。
丁辰皱紧眉头,她分不清哪里在痛,好像是手臂,又似乎蔓延到四肢百骸,或许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可再痛也痛不过心里。她放下茶杯,“叶紫,你忙吧,我先回去了。”刚抬起脚步,头昏眼花,重重摔倒在地上。
叶紫吓得魂飞魄散,“丁辰,丁辰,你怎么了?”
丁辰毫无反应。
叶紫用最快的动作给向晖打了电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她扶到椅子上,手直发抖。“丁辰你别吓唬我,我胆小,吓不起的。”
向晖并没有让叶紫等上太久,他很快赶到,此时丁辰悠悠醒转,叶紫拍着胸口喘息,“丁辰,你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丁辰无力地一笑,面孔惨白无人色。
向晖当机立断,“丁辰,你必须去医院。”
丁辰本能的反对,“不用那么麻烦。”
叶紫根本不理他,“我们抬也要抬你去。”
丁辰怕了她,“我去还不行么。”
叶紫说:“向晖你背他。”
“我自己可以走。”丁辰急了。
叶紫没有勉强她,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
丁辰走得极缓慢,叶紫生怕她再次跌倒,不敢松手。
两人下了楼梯,皆累出一身汗。
向晖把车开了过来,载着她们去往最近的HS医院。
经过一系列检查,急症室医生拿着验血单说:“没什么大事,病人过度疲劳,人比较虚弱,要好好休息才能保证宝宝的健康。”
“宝宝?”丁辰一愣。
叶紫和向晖也怔了片刻。
医生奇怪地瞥她一眼,“你自己怀孕了都不知道的么?”
丁辰确实不知,她例假一向不太准,所以这回快两个月没来,她根本没当回事。
医生直摇头,“以后不能这样粗心了,千万要注意饮食和休息,也不能感冒。对了,你家里养宠物么?”
丁辰摇头。
“那还好,”医生和颜悦色地笑了笑,“你也还没吃叶酸片吧?”
“没。”丁辰底气严重不足。
“我先给你开两盒,吃完了再来配。”
丁辰点头又摇摇头,神情迷惘。
医生失笑,“是乐坏了吧,第一次当妈的都这样。”
丁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孩子来的意外,她还没做好足够的思想准备。
“我给你开张单子,你明天白天过来做个B超。”
丁辰精神恍惚,医生叫了她两次都没反应。
叶紫忙接过预约单,“她高兴的忘乎所以了,您别见怪。”
医生摆手,“习惯了。”
丁辰拿着医保卡去付款,被叶紫一把抢过去,“你坐着,我去。”
“你至于那么紧张么?”
“我的姑奶奶,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叶紫不轻不重地握住她的手臂,“你给我坐好。”
向晖脸上挂一抹笑意,“还是我去吧,你陪着丁辰。”
“也好。”叶紫颔首。
叶紫微微翘起唇角,“先说好了,我要当干妈。”
“好,”丁辰也跟着笑了一下。
叶紫忍不住抱怨,“你也真是的,怀了孕还满世界乱跑。”
“我不是不知道么,以后不会了。”丁辰随意笑道:“我不顾着自己的身体,也要顾着他。”她想通了,孩子是上天赐予她的珍贵礼物,她会珍惜同他的缘分。
叶紫扬了扬嘴角,“你回家赶紧告诉裴子墨这个好消息,我迫不及待想看到他兴奋的模样。”
丁辰笑略带几分不自然。兴许孩子是缓和她与裴子墨关系最好的纽带?
“你怎么在这?”语气带着讶然。
丁辰抬起头,发现和她说话的是沈奕尘。“有点不舒服,不过没大碍。”
“有什么要帮忙的么?”
“不用,有朋友帮我在拿药,”丁辰态度平和,淡笑道:“你怎么也会出现在这里?”
沈奕尘清亮的眼眸渗透些许暖意,“我这个月被调来急症室帮忙。”
“那你忙吧,我一会拿了药就回去了。”
沈奕尘深深注视她,“嗯,再见。”
丁辰逞强要自己打车回家,被叶紫硬拖上车,勒令她乖乖听话。
从医院回到家已是早上五点。
叶紫的声音有点沙哑,大概连续加班又陪了丁辰一整夜极为疲倦。她打了个哈欠,“我们走了,我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得马上回公司。”
丁辰抱歉道:“叶紫,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你和我说什么客套话。”叶紫眯着眼睨她,笑:“你照顾好我干儿子。”
丁辰撇嘴,“我就想要个女儿,你喜欢儿子自个生去。”
“切,我要么不生,要生就生龙凤胎。”叶紫不甘示弱。
丁辰啧啧叹道:“你真不害臊。”
向晖在一旁只是笑。有时看这两人斗嘴,实在搞笑。
见时间尚早,丁辰又上床小憩了会。眼睛虽酸涩,但她毫无睡意。
裴子墨的手机仍然打不通,她想了想,发了条短信,让他看到后立刻回拨。
她觉得有必要同他深谈一次,为了孩子,为了他们的将来。
裴子墨醒来时额角感觉隐隐作痛。
一睁眼,他浑身一抖。
于筝亦躺在他身边,一丝不挂,仅以一条薄被盖住曲线玲珑的身躯。
记忆回到昨夜沉睡前的那一刻,裴子墨颓然地撑着额头,他竟做了对不起丁辰的事。
他千方百计地抗拒,还是没能抵住诱惑。
这一瞬,裴子墨死的心都有。
“你醒了。”于筝轻柔的嗓音在他耳畔响起。
裴子墨极轻地“嗯”了一声,努力保持表情平静。
于筝小巧的下巴蹭在裴子墨肩头,双手缓慢抚上他的胸膛,语笑嫣然,“子墨,我终于成为你的女人了,我很开心,你高兴么?”
裴子墨眸光暗涌如潮,脑子一片混乱,他彻夜未归,如何跟丁辰交待。
于筝温软的身子偎入裴子墨怀里,他如触电般地跳起,被子掉落在地,带起一阵劲风。
“你是嫌弃我的身子脏还是嫌弃我的身体丑陋?”于筝声音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走到这一步,她已有把握留住他的心。
“你明知道不是的。”裴子墨身体僵直,眼底有淡淡倦怠。
于筝冷笑了下,“那么你是后悔了?”
何止后悔,简直后悔莫及。但裴子墨不是不负责任的人,对于做过的事,哪怕是错事,他也会勇于承担。“昨晚的事很抱歉,”他说,“我知道对你很不公平,但我还是不能答应和你在一起。你想要多少钱,我都会给你。”
于筝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你当我是**么?”她歇斯底里把枕头狠狠砸过去,“滚,你马上给我滚。”
裴子墨眼神忧郁深沉,“对不起,等你想好了再给我电话。”他穿好衣服,径自离去。
他脚步虚浮,容颜抑郁,他已然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唯有狠下心对待于筝,才能弥补对丁辰的种种伤害。
在车上他打开了手机,丁辰在早上五点时的短讯,让他更觉得无言以对。
“辰辰,”他哑声道。
丁辰的手机却转入留言信箱:“对不起,我现在无法接听您的电话,请在吡一声后留言,我会尽快与您联系。”
裴子墨唇一张一合,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声音来。他也学着发了简讯给她:辰辰,晚上早点回家,我给你做好吃的。
他大少爷脾气,在家几乎不做家务,其实他却烧得一手好菜,丁辰和他结婚至今,只享过一次口福,那还是裴父六十大寿的时候。
裴子墨提前下班,直接绕到菜场买菜。
他不领行情,反正开多少价,他照付就是。小贩最爱这种顾客,最后还大方地送了他几颗葱。
裴子墨购买了大量食材,准备好好露一手。
特别是丁辰最爱的可乐鸡翅,一定要做到尽善尽美。
不到一小时,他便做了火爆腰花、水煮鱼片和猴头菇煲老鸭等六菜一汤,只等丁辰回来便可开饭。
丁辰被裴子墨迎进屋,安顿在饭桌旁。
裴子墨挑着唇角,微微而笑:“夫人可还满意。”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丁辰想活跃下气氛,为后面的话题作铺垫。
裴子墨唇边笑容一滞。
“我有话事要和你说。”丁辰展眉道。
“吃完再说吧,菜要凉了。”裴子墨很怕她知道了什么,如果丁辰知晓详情,依她的脾气是绝对不可能原谅他的。
丁辰胃口不错,现在她才明白,为何她前些日子那么贪睡又容易饿。
“吃饱了,”她放下碗筷。
裴子墨反而吃得很少,看似满腹心事。“我先去把碗筷洗了。”
丁辰望着他,眸中有微光闪过。
裴子墨擦净手,坐定下来,“辰辰,你想说什么?”
丁辰蹙起眉心,不疾不徐道:“你昨晚,在哪里?为什么没开手机?”
“我在公司加班呢,怕人打扰,就关了手机。”裴子墨踌躇很久,还是决定对丁辰隐瞒实情。真相太过伤人,他不愿丁辰伤怀,所有的错就让他一人背负。
丁辰笑意瞬间冷却,她漠然道:“我还打过你的座机,也没人接。”
“我把电话线也拔了。”裴子墨在心底沉沉叹息,撒一个谎,就要用另一个甚至更多的谎话来弥补。
丁辰的嗓音冷淡入骨,“哦。”她给过他机会,可惜他不在乎。
裴子墨忐忑不安,害怕被丁辰察觉出异样。他轻轻喘息,“辰辰,你还想和我说什么?”
“没有了,”丁辰眸光异常冰冷,“我很累,想去洗澡休息。”
裴子墨略带失落,“你去吧。”
丁辰与裴子墨的关系又降至冰点。
她每天下班回到家,只管自己看书、码字、听会音乐就上床休息。
和裴子墨的对话不超过三句:吃过了?我很累。晚安。
所谓同床异梦大抵便是如此。
她关照叶紫,不许告诉裴子墨有关她怀孕的事,否则绝交。
难得严厉的口吻把叶紫吓坏了。询问丁辰原因,她又怎么都不肯说。
叶紫无奈之下,只得告诫向晖也不许漏半点口风。若是丁辰发飙,她就拿他出气。
令向晖哭笑不得。
于筝明目张胆地找上门来是丁辰没有料到的。
她就候在楼梯口,丁辰一出门就被她逮到。“有没有空,我想和你聊几句。”她精神萎靡不振,然努力营造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笃定模样。
丁辰淡淡而笑,“我和你之间应该没什么话说吧。”
“你会感兴趣的,”于筝扯出一抹轻浮的笑意。
丁辰抬腕看了下表,“我只有十分钟时间。”
“你希望站在这里说?”
丁辰气量没有大到邀请情敌进家门的地步,她说:“楼下有个咖啡厅。”
于筝眼睛微眯了眯,没有异议。
“喝什么?”丁辰问,她给自己要了一壶水果茶。“咖啡?”
“我现在不适合喝咖啡。”于筝轻笑,并且把手放在肚子上,神情安详。
“你……”丁辰顿时明了这就是她今天的目的。
“我怀孕了,”于筝揉了揉脑后的长发,笑容妩媚,“是裴子墨的。”
丁辰脸孔煞白。
“宝宝不能没有爸爸,所以我请求你放手。”于筝语气云淡风轻,好似不过是在聊晚饭吃了什么。
丁辰紧咬着嘴唇不说话。
于筝狭长眼眸直视她,“子墨并不爱你,这点,我相信你比我更清楚。他其实早想和你离婚,但他不愿伤害你,所以迟迟没跟你提。本来我也无所谓,只要他的心在我身上,我可以不计较名分,但现在有了孩子就不一样了。我不想他刚出生就背负上私生子的耻辱,我要给他最好的未来。”
这话如刀片一般凌迟着丁辰的心,于筝脸上的笑容亦有几分刺眼。
于筝观察着她的神色,不紧不慢地道:“子墨不想让你发现我和他的关系,所以在我那逗留的再晚他都会回家过夜,只有一次,我生病他放不下我,陪了我一整晚。按理说,你也挺幸福的,子墨一直都在保护你。”
丁辰很想反驳,然再多言语,在事实面前都是浅薄的。她满心苦涩,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胃部更是一阵接一阵痉挛般的抽痛。
于筝有点可怜这个女人,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在逞强。但仅仅是同情,她不可能拱手相让唾手可得的幸福。她声音低哑,“丁辰,我求你把子墨还给我,我不能没有他。”
丁辰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痛,耳边嗡嗡作响。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还要坐在这里,听于筝倾诉她同裴子墨的深情,而她的存在不过是个巨大的讽刺。
“丁辰,没有他我活不下去,而你,比我坚强。”于筝目中透出哀求。
丁辰嘴里泛苦,她没有那么伟大,她不可能看着心爱的人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而视若无睹,她做不到。“对不起,我还有事,我该走了。”她匆匆丢下一句话,落荒而逃。她是真的在逃离,脚步仓皇,失魂落魄。
于筝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她此行的目的已然达到。
丁辰身心备受煎熬之时,裴子墨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于筝一直都没有找过他,却在今天突然给他发了一条短消息。他疯狂地给她打去电话,回复他的只有“嘟嘟”忙音。
他坐立难安,来回踱步。
丁辰踏进门时,他依然脸色沉重。“回来了,”他眉峰微微一动,唇边勾出一丝笑。可惜这笑容不是出自真心,着实难看。
“嗯,”丁辰深吸口气,决定摊牌。“于筝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裴子墨错愕,“你……都知道了。”声音都变了,掩饰不住的惊慌。
丁辰淡漠地扫他一眼,点点头。
裴子墨痛苦地抱住头。
“逃避不是办法,”丁辰也没想到自己会如此冷静,“事情总要解决的。”
“辰辰,我……”裴子墨神色恹恹。
“尽快拿主意吧,”丁辰第一次,神情颇为不耐。
室内安静到近乎诡异。
裴子墨阖了阖眼,“辰辰,我并不想伤害你。”
可你已经伤到我了,丁辰在心中说。
“那晚的事,我也不知怎么会发生的,我……”
“够了,”丁辰厉声打断,“你们的事,我不想听。”原本平静如水的脸上瞬间涌现悲戚哀伤,之前努力营造的平和氛围,顷刻间化为乌有。
裴子墨的嗓音悲戚而苍凉,“我对不起你。”
丁辰冷笑数声,“你只需告诉我,你是不是想离婚。”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裴子墨支吾嚅喏。在他得知于筝怀有他的骨肉后,他心中的天秤已不再受控制。
“我来替你说。”丁辰颤栗道:“你想和我离婚,然后同她组织家庭,对么?”
裴子墨唇微动,声音含糊不清,“于筝她不能没有我,孩子也不能没有父亲。”
那么,我们的孩子呢,他同样需要父亲,需要一个健全的家庭。丁辰死死咬住下唇,才没有将这话喊出来。莫大的悲哀笼罩在心头,她坚决地摇头,冷冰冰地说:“我不同意离婚。”如果这三人之争,必须有一个人牺牲,凭什么是她?她并不恶毒,却也不是圣人。让于筝不好过,起码她心里会痛快些。
裴子墨心中忽然就舒坦了,也许他一直就在等丁辰做决定。她若不放手,他宁可受千夫所指,遭万人唾骂,甚至被告上法庭,他都可以忍受。许是不知不觉已爱的那么深,裴子墨嘴角弯了起来。
丁辰见他倏然笑得眉目舒朗,悲愤莫名,冷淡道:“她就那么让你神魂颠倒?”
裴子墨满腔欢畅淋漓的情绪,刹那间灰飞烟灭。不及开口,他的手机响起,一见屏幕上跳动着于筝的名字,他不想再对丁辰有任何隐瞒,接通了免提。
“子墨,我不该打搅你的生活,祝你和丁辰幸福,再见。”于筝说完这句话,便挂了电话。
裴子墨怔怔地望着黑掉的手机屏幕,若有所思。
丁辰亦觉得事有蹊跷,于筝的态度转变得太快。
须臾,两人不约而同道:“她不会做傻事吧。”
裴子墨脸色大变,以最快的速度开了门,冲出去。
丁辰在他身后叫唤:“我和你一起去看,兴许能帮上忙。”
“嗯,快点,”裴子墨连声催促。
丁辰索性连鞋都没换,直接趿着拖鞋走。
裴子墨将车开得飞快,两个人精神都高度紧张。
丁辰嘴唇哆嗦着,她虽对于筝没好感,但也不想她出事,万一于筝有个好歹,她这辈子都将背负心债。
裴子墨也是同样的心理,倘若于筝因他而遭遇不幸,别说他同丁辰之间再无挽回的希望,一尸两命的后果也是他承担不起的。
他把油门踩到底,车跌跌撞撞地往前冲,引来路人侧目。
丁辰强忍住胃里的不适,使劲抓着椅背,气息不稳:“裴子墨,你开慢点。”
裴子墨心神大乱,根本听不见丁辰的话。
他用比平常少一半的时间到达于筝家,胡乱停了车,顾不得丁辰,飞奔上楼。
丁辰捂着嘴,大口喘息,等稍许平复了些才缓慢移动脚步。
裴子墨拼命按门铃,又给于筝打电话,只听见屋内她的手机在响,但就是不开门也不回答。他急得满头都是汗,太阳穴上的青筋突起,又捶墙又跺脚,“于筝,你开门。”
丁辰一见他的模样,叹口气,“报警吧,这样不是办法。”她心头若有若无地笼罩着不安。
裴子墨手无意识地撑在门上,虚掩的房门应声而开。他一个箭步闯入,丁辰紧随其后。
于筝并没有在客厅,裴子墨奔去卧房也没瞧见人影,骤然听到丁辰大声尖叫,他立刻冲去浴室,被眼前的情景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于筝倒在浴缸中,一把锋利的水果刀被丢弃一旁,鲜血从她左腕伤口不停渗出,已将整缸水染红,她表情安详,嘴角甚至还挂一丝淡笑。
丁辰震惊无以复加,一阵眩晕袭来,她心口一紧。
裴子墨腿都软了,但理智还在,他把于筝从水里捞起来,用浴衣裹住,找了块干毛巾撕成条状紧紧绑住她割破的伤口。做完这一切,他回头,对着已经吓傻了的丁辰吼道:“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快叫救护车。”
丁辰如梦初醒,颤抖着摸出手机,因为着急拨错了好几次号码,好不容易接通,她声音又抖个不停,裴子墨一把抢过手机,用几句话交待清楚地址和方位,然后用力抱紧于筝,坚定不容质疑的口吻,“我不会让你死的。”
“我们要不要下去等?”丁辰问,只想着节约点时间,好救于筝的命。
“你把她的脚抬起来,举高点。”裴子墨口气并不好,但他自己没有意识到。
丁辰只犹豫了下,裴子墨便不耐烦地道:“你磨蹭什么?在救护车到来前,我们要保证她脑部血液的供应。”他越说越大声,到最后吼了起来。“你有没有常识?”他加重了语气。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丁辰猛吸几口气,不让它流出。裴子墨从来没有如此凶神恶煞般的对待她,丁辰心里空荡荡的,头恍若裂开一般得痛,但她仍倔强地照着裴子墨的吩咐高高托住于筝的两条腿。她最近身体本就虚弱,加上没吃过东西,这一用力,背脊上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裴子墨压根没有注意到,低低咒骂:“救护车怎么还没来。”
丁辰吃力地站着,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她咬紧牙关,眉头拧紧,努力捋平气息。
总算盼来了救护车,医护人员把于筝抬上担架,丁辰虚脱地坐在地上,裴子墨紧跟而去,没有回头看她,更没有扶她一把的意思。
她眼中蒙上哀伤,呼吸沉重,像是被人死死扼住脖颈,之前强行克制的眼泪,喷薄而出。她悲哀的发现,自己在裴子墨心中毫无地位。她的委屈无法诉与人听,只能合着眼泪吞入肚中。
裴子墨再回到家已是第二天下午。手揉着太阳穴,满脸倦容。
“于筝她……”丁辰有点不敢问下去,怕听到的将是她难以承受的结果。
“她已经脱离危险了,医生说幸好伤口割得不深,我们又救治及时,她才得以保全性命。”裴子墨样子是少有的疲惫,微微眯了眯眼。
丁辰终于放下心,却不知该说什么。
“能给我煮碗面么?”裴子墨说,“身上难受,我得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好的,”丁辰看他,眼底静谧淡漠,“你又要走么?”
裴子墨烦躁道:“于筝情绪还不稳定,我不太放心。”
这个名字让她觉得刺耳,丁辰心灰意懒,“没其他事,我就想告诉你,我决定离婚,成全你们。”
裴子墨身体猛然绷紧,懵了下,“你说什么?”
丁辰的脸色憔悴,双眼黯淡无神,仿佛下定决心:“裴子墨,我们离婚。”
“裴子墨,我们离婚。”这话就这样直直撞入他的脑海。他艰涩地张口,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丁辰声音平平,“等你什么时候空下来,我们就去把手续办了,现在你先好好照顾她。”
“不能挽回了么?”他的眸子有些许波澜流淌过。
“不能。”曾经她也以为没有裴子墨的人生是不完美的,而今她已觉得很累,放手,这大概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她失去爱情,但不能没有尊严。
裴子墨再无话可说,神情落寞。
丁辰缓慢走进厨房,回眸深情凝视,将他的背影定格成隽永的记忆。
有一句话怎么说的,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偏执的爱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还有一句话,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爱,就是让自己爱的人追寻他的爱。
为了他的幸福,丁辰愿意还他自由。
第七章
人总得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不是你说句对不起,我就得说没关系。
结婚现在只需五块钱,离婚工本费九块钱。
多出的四块能说明什么?铁了心要分开的人,哪怕四百四千也不会在乎。
卢湾区民政局,丁辰和裴子墨两年前在这里领的结婚照,现今又在这儿和平分手。
财产交割很简单,房子丁辰不要,快乐和痛苦的记忆全在那里,她一天都没法待下去。裴子墨把全部存款都留给了她,希望能尽可能的补偿。
从民政局出来,裴子墨问:“去哪里,我送你。”
丁辰摇摇头,“不用麻烦了。”
曾经亲密无间的夫妻,如今变得客套而疏离,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叶紫在他们身后按响喇叭,“丁辰,上车。”
丁辰将满腔的爱意汇聚成颊边的一缕笑,“那么,再见。”
裴子墨幽黑深眸柔情流转,可惜丁辰已转身,再也看不见。
叶紫连跟裴子墨打招呼都不高兴,轻蔑地自鼻尖发生一声“哼。”
“向晖呢?”丁辰问。
“他没空,我来接你也是一样的。”叶紫驾照考出不久,还没有买车,便抢了向晖的车来过瘾。
“我的安全有保障么?”丁辰半真半假道。
“你就放心吧,我开得很稳的。”叶紫娇嗔道。
丁辰只是玩笑话,叶紫开车一点都不毛躁,甚至比已有几年驾龄的她更为稳当。
当她把这话说给叶紫听时,她骄傲自满,大言不惭道:“开车这玩意也是需要天赋的。”
叶紫对丁辰执意离婚一事始终弄不明白,每每问及,丁辰口吻淡淡,“他不爱我。”
不爱,多么严重的词。
叶紫便不敢再问下去。
丁辰没有把离婚的事告诉家人,在叶紫家附近租了套公寓,这又是令她相当费解的。丁辰轻描淡写道:“不想让他们为我担心。”
“你生孩子的时候也不让他们知道么?”叶紫没好气道。
丁辰用一句话就堵上了她的嘴,“你想逃避照顾我的责任?”
叶紫瞪着眼睛道:“怕了你了。”
丁辰则微笑以对。
丁辰有些心绪不宁地坐在医院门诊大厅的长椅上。
刚做完B超,医生严肃提醒她,胎儿不稳定,还没过三个月的危险期,而她长期思虑过甚,这样对胎儿更不好,希望她调整好心态,且日常生活务必小心谨慎。
丁辰手放在腹部,温柔抚摸。之前她想得太多,长时间没睡过一个安稳觉,现在她同裴子墨已然分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她会尽快调养好身体,生下健康的宝宝。
她倏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缓慢走过来,立即低下头。
一双黑色皮鞋出现在她狭窄的视线范围内,“你怎么在这里?”
丁辰仰起头,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没什么,来看个朋友。”
裴子墨狐疑地打量她。
丁辰故作轻松道:“你呢,你在医院做什么?”
裴子墨扯了扯领带,“于筝还没出院,帮她拿点药。”
丁辰点点头,“你忙吧。”再无其他话。
裴子墨神色不免微微一黯,继而自嘲地笑笑。
等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拐角处,丁辰长长叹了口气。神情忧郁,唇角勾起一丝讽笑,到底还是不能完全释怀,尤其是听到他在为另一个女人服务的时候。
她又休息了片刻,才起身打算回家。走到门口,感觉有点喘,她又站定,靠在墙上。不觉感叹,如今不中用了,特别容易累,以前那个生龙活虎的丁辰哪里去了。
两名年纪不大的护士闲着无聊,偷偷八卦医院英俊帅气的男医生。
一个说:“内科的施医生是我们HS医院第一美男子,就像画里走出来的。”
另一个说:“切,施医生那叫阴柔,我可不喜欢。我比较中意眼科的储医生那一类型,雕像般深刻俊朗的五官。”
讨论了半天,最后一致认定:“论五官谁都比不上脑神经外科的沈医生,可惜太冷淡,那种孤傲的气质,让人不敢接近。”
脑神经外科的沈医生,不就是沈奕尘么,形容还挺贴切的,丁辰配合地一笑。她保证不是她想偷听,但站的位置太好,不听也不行。
“嘘,沈医生过来了。”
两名小护士忙正襟站立好,一个匆忙整理头发,另一个掏出小镜子察看妆容,然后摆出最为灿烂的笑容,“沈医生好。”
“嗯。”沈奕尘只是淡淡点头,没有一个多余的字。
丁辰笑得没心没肺,果然和裴子墨是泾渭分明的两类人。
如果是裴子墨,大概会眉目含笑,把每个人笑得春心荡漾,爱心泛滥。
而沈奕尘同他形成剧烈反差,冰冷的气息直觉让人想逃离。
丁辰不由地一阵黯然,为何又想起了裴子墨。
护士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他要是能对我笑一笑该多好啊。”
另一位也是春心萌动:“折寿十年我也心甘情愿。”
丁辰忽然觉得有点理解沈奕尘了,板着张脸都能搅乱一池春水,何况温润皎洁的笑容,太惹人遐思。
“咦,他怎么又折回来了?”
“难道是为了我们?”
丁辰心中一动,抬头正好迎上沈奕尘沉静如水的眼眸。
“你怎么又在医院?”他蹙起眉头。
哪怕是皱眉,依旧好看的炫目,丁辰心想。她笑容恰到好处,“呵呵,这没办法,人吃五谷杂粮,总会有生病的时候。”
“你哪里不舒服?”
丁辰只是呵呵干笑。
旁边的小护士怕是纳闷极了,头一次见沈医生抓着人问话。
沈奕尘不愿让人看戏,“你现在回去么?我正好下班了,送你一程。”
丁辰却也不想麻烦他人,“不用了,我打车很方便。”
“下班高峰你哪里打得到车,”沈奕尘不紧不慢地说出事实。
丁辰不知所措了一下,她知道自己怀孕后就没再开车,而挤公交回去显然又是不现实的,她想了想,“谢谢。”
两人在小护士惊诧的目光中离开,偶然回头,还能看到她俩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丁辰淡笑,坐上车后,没话找话,“你在医院很受欢迎。”
“那又怎样?”沈奕尘定定地看她。
丁辰哑然,是啊,这丝毫不关她事。
沈奕尘神态如常,“你不急着回家的话,”他顿了顿,“让我把欠你的那顿饭还了吧,否则我总内心不安。”
“什么饭?”丁辰愣愣地道。
沈奕尘无奈,“我弄脏了你的衣服。”
“哦哦,”丁辰笑了,总听人说生个孩子要笨三年,她还没生,就已迟钝成这样。“好啊,我正愁晚上没地方吃饭呢。
沈奕尘如释重负,能约到丁辰着实不是件容易的事。
“你喜欢吃什么?”沈奕尘不善揣摩女人的心思,本想直接做主的,但感觉这样不太礼貌,故有此一问。
其实他不了解女人大多是拿不定主意的主,果不其然,丁辰缓缓吐出两字:“随便。”
沈奕尘微一沉吟,“川菜?”
丁辰从前并不嗜辣,但怀孕以后不知怎的口味全变了,一听,双眼发亮,可想到医生的嘱咐,苦着脸说:“还是换清淡些的。”
“那本帮菜?”
“太甜。”丁辰不假思索道。
沈奕尘又提了几次建议都被丁辰否决。但他不焦不躁,不疾不徐地问:“再仔细想想,有什么特别想吃的,路远点也没关系。”
换做是裴子墨大概会不耐烦的吧,丁辰垂眸,唇角略扬,不知不觉她又拿裴子墨做了次比较。“还是喝粥吧,”她说,她想起叶紫每晚带给她的宵夜,她厨艺不高,便换着花样给她熬粥喝。“右拐就有一家潮汕砂锅粥店,味道还不错。”
沈奕尘闲适笑道:“你不用替我省。”
丁辰笑而不答,她并没有刻意省钱,只想善待自己。
一大锅热乎乎的排骨粥端上来,配上爽口的小菜,丁辰吃得极欢畅。
沈奕尘沉沉地笑,“没看出来你人娇小玲珑,胃口这么好。”他展眉一笑,暖若春风。
是谁说他不常笑的,至少丁辰每次遇见他,都能收获他或淡泊或舒心或真切的笑容。丁辰回以璀然一笑,“牙好胃口就好。”她不顾着自己也会顾着腹中胎儿,这孩子又特别懂事,从来不折腾她。
沈奕尘心情颇好,就着她暖人的笑意,也能消灭掉几大碗粥。
分完最后一碗粥,两人同时发出满足的叹息。
“从来没吃那么撑过。”沈奕尘黑亮的眸子渗出丝丝笑。
丁辰深以为然地点头,“做医生的都是重视养身的吧,提倡只吃七分饱。”
“那也未必,”沈奕尘淡淡道。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口:也要看和谁一起吃。
丁辰刚要答话,手机剧烈的震动,一看是母亲的号码,她下意识地弯唇,“妈,什么事?”
“辰辰,你在哪?”
“在外面吃饭。”
“在哪里吃饭?”
丁辰一怔,母亲很少会问得那么详细。她只犹豫了下,还是报了地址。
“哦,这地方我认识,你别走开,我和你爸爸马上过来。”
丁辰来不及阻止,母亲已挂上电话。她有不好的预感,嘴角微微沉了下来。
“怎么了?”沈奕尘细细观察她的神色。
丁辰回过神,“我爸妈要过来,我看……”赶人走的话,她说不出口。
沈奕尘自觉光明磊落,也没往其他方面想。
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立马走人,可放老人家的鸽子,丁辰胆还没那么大。
这么一耽误,丁辰的父母以及丁小娅已出现在店门口。
“姐在那里。”丁小娅眼尖,一下就看到了丁辰。
丁辰只得无奈地招招手,纸包不住火,她和裴子墨离婚的事看来再瞒不下去。
丁辰的父母脸色并不好看,尤其是看到沈奕尘的时候。
丁父目光如炬,微带凉意,轻哼了声。
“这是沈奕尘,在HS医院工作,”丁辰给他们介绍,“这是我父母和堂妹。”
沈奕尘温文尔雅道:“伯父伯母好。”
丁父毫不理会,丁母还算有人情味微微颔首示意。
丁小娅睁圆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沈奕尘猛瞧。姐夫裴子墨俊朗、向晖稳重、沈皓帅气,但都比不上眼前这个男人。
沈奕尘有些尴尬,他实在不晓得初次见面怎么就得罪了丁辰的父母。
气氛凝滞住,丁辰轻咳几声。
丁父实在忍不住,轻蔑道:“沈先生看来斯文儒雅,也是有高学历的人,就不觉得自己所作所为不妥么?”
沈奕尘摸不着头脑,“不知伯父指的是什么。”
丁父毫不客气地道:“介入别人的家庭。”
丁辰脸色都变了。
“看来伯父有所误会,”沈奕尘眼底仍漾着浅浅笑意。
丁辰把他往外一推,“你先走,我来解释。”
沈奕尘定住身形,目光锁定她。
丁辰哀求道,“走吧。”这个时候多说多错,何况丁辰不想让他知道太多家事。
沈奕尘声音平稳无波澜,“伯父伯母,我先走了。”
丁父是个直性子,沈奕尘尚没走远,他便冷冷地道:“毫无担当的男人,不知你看上他哪一点。”
丁辰简直哭笑不得,“爸你在说什么啊。”
丁母一扯她的衣袖,“你和子墨离婚,就是为了这个男人?”
人人皆有八卦之心,周围几桌人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
丁辰心头隐约火起,她把声音控制的很好,“我们出去再说。”她先一步离开粥馆,这样不分青红皂白便给她定了罪,任谁都不会舒服。
四人站在林荫道上,地上倒映出一排影子。
“你还不肯说?”丁父先沉不住气。
丁小娅神情怯怯,事情是她惹出来的,只能她来打圆场,“大伯,先回家去再让姐姐说吧。”
丁辰斜她一眼,“爸、妈,先回家,然后我给你们一个交待。”
丁父只得点点头。
四个人正好打一辆出租车,车上丁辰一声不吭,随便摆弄着她的手机。
进门换鞋时,丁辰暗中拽住丁小娅的衣服,“是不是你多嘴的?”
丁小娅点点头,眼中带着小心翼翼的神色。其实她知道的也不多,只不过从丁辰的举止发现了蛛丝马迹,她感觉到不对劲第一时间便告诉了丁父和丁母,而他们给裴子墨去了电话,从他那了解到两人已离婚的实情。
丁辰没办法怪责她,毕竟小娅也是出于关心。
“爸、妈,既然你们都知道了我也就不再隐瞒,我和裴子墨办妥了离婚手续,法律上已不再是夫妻。”丁辰表情平淡,抬着眼皮看他们,仿佛说的只是不相干人的事。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和家里商量下。”丁母痛心疾首道。
丁辰稍微沉默了会,“商量也好,不商量也好,结果都是一样的。”感情这回事她算是看透了,不爱就是不爱,不会因为这样,裴子墨就会突然爱上她。
“辰辰,你怎么那么任性?”
“你这孩子!”
丁父和丁母异口同声。
丁辰抿着唇,微微仰首,“我必须声明,我离婚和沈奕尘半点关系都没有。我总共没见过他几次,他不过是上一回公公住院时的主治医生。”
丁母追问:“那你们为什么要离婚?感情不好?他有了别的女人?”
丁辰苦涩一笑,对裴子墨而言,其实她才是第三者吧。她**他和于筝的感情世界,像个窃贼一般偷走两年的时间,如今又仓皇逃离。“妈您别问了,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合则在一起,不合则分开,没什么大不了的。”她还是不想在背后讲裴子墨的坏话,哪怕他把她伤的遍体鳞伤。
丁母直摇头叹息。
丁父逐渐冷静下来,自家的女儿自己了解,丁辰根本不是视感情为游戏的人,她看重家庭,看重事业,平时吃点亏根本不放在心上。如果不是裴子墨让她彻底失望了,绝对不会走到这一步。但她不说,他们也不好逼问。他轻声道:“是爸爸错怪你了。”
丁辰一颗心陡然震了下,家人始终是她的避风港湾。哪怕她已长大**,在父母眼中依旧还是咬着闹着要糖吃的小女孩。她垂下眼睑,“爸、妈,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让你们担心。”
“傻孩子。”丁母眼中泛出泪花。
丁父拍了拍她的肩膀给予她支持。
丁辰低着头,怀孕的事暂时还不能公布,否则依着父亲的脾气,怕是会找裴子墨拼命的。
“今晚就住家里吧。”丁母温和道。
“嗯,”丁辰也不想来回奔波,医生专门关照过,太累,对宝宝没有好处。她猛然想到不回去该和叶紫交待一句,不然她一定会着急。她刚拿起手机,叶紫的电话就来了。
“丁辰,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在家里?”叶紫焦急地问。
丁辰嗓音清淡:“不好意思叶紫,我在父母家,忘记告诉你了。”
叶紫“哦”了一声,不着痕迹道:“那他们,都知道了?”
丁辰躲进浴室,压低声音:“除了怀孕的事,其他我都坦白了。”
多年的好友,丁辰的心事叶紫怎会不知,她被丁辰气得无语。良久才道:“你还要瞒到什么时候?”
丁辰散漫的口吻:“瞒一天是一天。”
叶紫对她有深切的无力感,“你只为裴子墨着想,到头来苦的你自己。”
丁辰底气严重不足,“哪有。”
“总有一天我会被你搞崩溃。”叶紫恨恨道。
丁辰目光沉静如海,笑容里始终有掩不去的忧伤。
第二天丁辰在办公室抽屉的夹层里艰难找出当初沈奕尘留给她的名片,按照上面的联系方式,拨通沈奕尘的手机。
电话被自动转入留言信箱,丁辰思索片刻,没有说话而是直接收了线。
沈奕尘是在出了手术室后才看到这通来电,他会心一笑,刚要回拨,有不速之客来访。
丁小娅在门口探头张望,一见沈奕尘,她甩着精巧的手提包吊儿郎当地踏进门,“嗨,帅哥。”
沈奕尘微微一笑,“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丁小娅郁闷道:“我就那么没存在感?给你个提示,”她停顿了会,“就在昨晚。”
沈奕尘恍然大悟,“你是丁辰的堂妹。”
“答对了。”丁小娅大大咧咧地搬了张椅子坐在沈奕尘对面,看这架势,似乎有长谈的打算。
“那你找我,有什么事?”沈奕尘淡淡道。
丁小娅开门见山:“你喜欢我堂姐对吧。”
沈奕尘不料她如此直接,俊脸微红,垂眸,“你瞎说什么。”
“别那么紧张。”丁小娅扬了扬眉毛,“堂姐她离婚了,现在是单身。”
沈奕尘始料未及,一时怔住。
丁小娅斜睨着他,笑言:“你还真是个老实人。”
“你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骗你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明知不应该,沈奕尘却感到莫名的兴奋和喜悦。
丁小娅看在眼中,只是笑。
沈奕尘眼神清明,面容坚毅,“我的确喜欢她。”
丁小娅摆弄着指甲,“你早点承认不就行了。”
“如果她还是已婚的身份,我并不想给她造成困扰。”沈奕尘沉下表情,声音平平。
“有风度。”丁小娅比了比大拇指夸赞,“比姐夫,不,应该是我的前任姐夫品质高贵多了。”她以前对裴子墨印象一直不错,但她更清楚堂姐对他的感情,这一回,姐夫着实伤透了她的心。丁小娅真心希望沈奕尘能让堂姐快乐起来,尽快走出阴影。
沈奕尘不语,在这个问题上,他似乎没有立场发表任何评论。
丁小娅想象着等以后裴子墨得知丁辰又有更好的追求者时那灰头土脸的样子,差点笑起来。
“你来的目的就是告诉我这件事?”这姑娘看起来有些疯疯癫癫的,沈奕尘心想。
丁小娅夸张地笑:“我来是确定你是否对我堂姐有企图。”
“那你现在知道了。”沈奕尘啼笑皆非。
“嗯,”丁小娅理直气壮,“所以现在开始我可以制订计划帮你追求她。”
“你为什么要帮我?”沈奕尘似乎有点疑惑。
“我不是在帮你,我只是希望堂姐幸福。”丁小娅乌亮的眼睛使劲眨着。
“那你打算怎么帮我?”沈奕尘好笑道。
其实丁小娅心里也没底,堂姐就是个死心眼,沈奕尘要想取代裴子墨的位置尚且路漫漫其修远兮。她面色一正,“堂姐没那么容易接受你,你得循序渐进。”
沈奕尘语速不急不缓,“嗯,还有呢?”
丁小娅从包里掏出张纸来,喜滋滋道:“你看我多有先见之明。”她拍在桌子上,“这些全是我堂姐的喜好,你可得记熟了。”
沈奕尘扫了一眼,立即丧失了语言能力。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丁辰喜欢吃的菜、爱看的书和电影,倒也罢了,最后竟还写明了她的生理期。沈奕尘脸孔染上极淡的红晕。
丁小娅挠头,这家伙也太纯情了,不过配堂姐刚合适。“我还得赶回去上班,我的顶头上司可是母老虎,她六亲不认的。”小娅俏皮地吐吐舌尖。
沈奕尘弯唇,这姐妹俩脾气就没一处相似的。
下午的时候丁辰还想给沈奕尘再拨一次电话,他的声音却通过前台先转了进来。“早上我在给病人动手术。”
其实他不用跟她解释的,丁辰想。清了清嗓子,“昨天的事,真不好意思。”
沈奕尘语气清淡,“不用说抱歉,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到底是我连累你挨骂,我还是觉得对不起你。”丁辰嗓音轻轻柔柔的。
沈奕尘笑了起来,好心情地调侃,“那么,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丁辰也笑了,“你希望我如何补偿?”
“请我吃饭。”沈奕尘直截了当。
丁辰漂亮的眼睛笑得眯起,“没问题。”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沈奕尘试探着问。
“今天恐怕不成,晚上还不知道要忙到几点。”丁辰无可奈何道,公司事情一堆,看来有必要向总经理申请多招几个人进来帮忙了。
“好的,你先忙,”沈奕尘不急不躁,他优点很多,耐心尤其好。
丁小娅探头探脑地在办公室门前徘徊,丁辰好笑道:“进来。”
“嘿嘿,姐你晚上有约会?”
“没那闲工夫,还有做不完的事儿。”丁娅理了理一头利落的短发,她得知自己怀孕后就剪短了头发,便于打理。
丁小娅拍拍胸脯,“有我呢,你可以绝对放心。”
丁辰失笑,“你?”
“你瞧不起我?”丁小娅瞪大眼睛。
“也不知是谁昨天又打错了报价单,害我还要收拾烂摊子。”丁辰抿起唇,她这个堂妹兼助理,能力不差,就是太粗心。放在从前,她定然会狠狠批评一顿,而现在,她有了宝宝,脾气也变得柔软,反而纵容起下属来。
丁小娅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低下头。
“以后仔细点就是了。”反倒是丁辰安慰她。
“听说姐你以前跟灭绝师太似的,两年里换了十几个助理,现在咋没那魄力了。”丁小娅嘻嘻笑着。
丁辰咬牙切齿,“看来我对你太放松了,行,你等着瞧。”
丁小娅花容失色,“姐我错了还不行么。”
“晚了。”丁辰正色道,内心却是偷笑不已。
丁小娅懊丧极了,怎么就说话没轻没重惹怒堂姐了呢,她一抬头发现丁辰忍不住翘起嘴角,才明白被她耍了。她使劲对着丁辰扮鬼脸,然后飞快溜走。
丁辰忙到天昏地暗,连晚饭都忘了吃,好不容易处理完全部琐事,一看表,已是晚上八点,这才感觉到胃有点不舒服。
以前的话,她撑一下也就过去了,但现在不行,她不吃无所谓,但不能饿着肚子里的宝宝。
丁小娅已不在座位上。丁辰笑着摇头,这家伙说要帮她,结果跑的比谁都快。
她刚按下电梯按钮,手机响起,来电显示为沈奕尘。她颇有些讶异地接起,“喂。”
“丁辰,你还在公司么?”
“嗯。”
“那你吃过晚饭了么?”
“还没有。”
“那正好。”沈奕尘声音轻快,“你等着我,我马上到。”
丁辰还没反应过来,他已挂了电话。她耸耸肩,重新打开门坐回办公室。
沈奕尘来得很快,手上拎着几个打包盒。“粥,趁热吃。”
包装袋上印着潮汕砂锅粥店的字样,丁辰笑起来,“谢谢。”
他唇边漾起笑容,“替同事顶了一会班,来得比较匆忙,你将就一下。”
“怎么会是将就,粥是好东西。”丁辰迫不及待地打开包装盒,顿时香气四溢,她舀了一大勺放进嘴里,满足地叹息。
沈奕尘见她吃得香甜,内心涌起深深的满足感。
“你怎么不吃?”丁辰已经消灭掉大半了才想起问他。
“我……之前在医院吃过了。”其实沈奕尘刚下班就直接买了粥赶来这里,哪有功夫吃饭,但他不愿破坏这美好的氛围,此时能够看着丁辰吃,比吃进自己嘴里更享受。
丁辰也就没再多想,继续大快朵颐。
沈奕尘嘴角的笑意逐渐蔓延到眼角眉梢,心情极佳。
丁辰仰起头时恰对上他弯弯笑眼,她挑了挑眉:“是不是很少见到女人这么能吃?”
沈奕尘微微低下视线,“没得比较,我不常和女人吃饭。”
“那你女朋友呢?”丁辰才问出口就后悔了,这关她什么事,她干吗要多嘴。
沈奕尘看着她的眼睛,“我还没有女朋友。”
丁辰把最后一口粥吞下,心满意足地笑眯了眼,“我可以把小娅介绍给你,”她自以为是的解释,“我堂妹,你昨晚见过。”
“我和她不合适,”一时之间沈奕尘也想不出其他拒绝的理由。
丁辰低低地笑,“还没相处你就知道不适合了。”
“因为,”沈奕尘定定看住她,眸子漆黑暗沉,“我有喜欢的人。”
丁辰被他一本正经的神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我只是开玩笑,你别在意。”
“我没开玩笑。”沈奕尘眸光清亮,唇边弯出笑痕。
丁辰讪笑,忙转移话题,“我得回家了。”
“我送你。”沈奕尘声音轻柔,但态度坚决,不容置疑。
丁辰只得依了他。
车开进小区,沈奕尘细心体贴地替她拉开车门,“我不送你上去了,你安全到家后给我个电话。”
丁辰笑吟吟道:“这才几步路,哪有危险。“
沈奕尘坚持,“我等你电话。”
丁辰拗不过他,连声道:“好好。”
沈奕尘微笑。
楼道里响起脚步声,却是叶紫提着保温壶皱眉走出,一见丁辰,眉心舒展开,“你才回来!打你手机关机,家里又没人,你想急死我啊。”
“我加了会班,手机大概没电了。”丁辰微微一笑,心中不无感动,她的婚姻很糟糕,幸好做人不失败,能有叶紫这样的至交好友,人生也知足了。
叶紫吁口气,这才有时间打量沈奕尘,“这位是?”
丁辰给两人做了简单的介绍。
叶紫似笑非笑地盯着沈奕尘和丁辰看,旁观者清,聪明如她,立刻觉察出两人间的不寻常。她推搡着丁辰,“你怎么也不请沈先生上楼去喝杯茶?”
丁辰张大嘴,憋了半天道:“他还有事。”
叶紫慢悠悠地道,“有要紧事的话,我们就不留你了,沈先生。”
沈奕尘垂目一笑,接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叶紫笑得颇有几分得意,“那就坐一会再走。”
“也好,”沈奕尘点头道。他骨子里极为传统,刚才不送丁辰上楼是怕孤男寡女惹人闲话,现在既然有叶紫一起,那倒是无妨。
丁辰趁着他不注意,狠狠瞪了叶紫一眼。
叶紫无辜眨眼,比着口型:“我这是为你好。”
丁辰同样无声道:“谢谢了,无以为报。”
沈奕尘看着两人呲牙咧嘴,眉开眼去,有趣又好奇。
丁辰开了门,局促道:“你先坐坐,我去烧水。”
叶紫把她按在沙发上,“我去。”她当然要给他们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她和丁小娅一样,希望丁辰尽快走出阴影,如今沈奕尘的出现正可谓及时。论相貌,沈奕尘比裴子墨更添几分儒雅和风度,论工作,他是HS医院的主治医生,前途一片光明。叶紫之前就对裴子墨没好印象,丁辰和他离婚后,就更不想给他好脸色瞧。她期待某一天,裴子墨哭着跪在丁辰面前忏悔时,丁辰能扇他两个大巴掌,直截了当地告诉他,她有了更好的选择。
沈奕尘嘴角扯出一丝淡淡笑容,“你的朋友很可爱。”
“她听到又该得意了。”丁辰笑说。
沈奕尘动了动唇,话到嘴边又咽下。
“你想说什么?”相较于他的拘束,丁辰反而坦然。
“这房子看起来挺舒适的。”沈奕尘稍加思索片刻,还是没提及有关丁辰离婚的事,一来怕勾起她的伤心事,二来丁小娅的“暗线”身份就要暴露了。
“还可以。”丁辰简短道。沈奕尘见她一人居住一定会觉得奇怪,但既然他不问,她自然不会提。
空气凝滞住。
沈奕尘不擅长调解气氛,丁辰亦然。
僵了片刻。丁辰轻咳了声,“叶紫,你烧个开水,烧到西伯利亚去了么?”
叶紫的声音从厨房飘来,“马上就好。”
沈奕尘目光温柔平和,笑若春风拂面。
丁辰垂睫,抿了一下嘴。
叶紫端出两杯茶,丁辰早就口干舌燥,下意识地捧起其中一杯想喝,被叶紫抢过来,“这不是给你的。”然后迅速从厨房端来冲泡好的牛奶,“你得喝这个。”
丁辰眼波流转,“你现在简直比我妈还啰嗦。”
叶紫冷哼一声,“我那是上了贼船没办法,早知道你这个人那么麻烦,我才不要认识你。”
丁辰哼道:“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两人继续互相揭发对方的糗事,沈奕尘饶有兴致的观摩,不时会心笑一笑。
唧唧歪歪了很久,才发觉冷落了客人,叶紫面带歉意:“不好意思沈先生,没吓到你吧。”
丁辰也道,“我们就是这样的。”
“这是我们表达友爱的一种方式,是吧丁辰,”叶紫挤挤眼睛。
“谁和你友爱啊。”丁辰反驳。
于是又进入新一轮的唇枪舌剑。
沈奕尘唇边划过浅淡笑意,也亏得有叶紫这样的闺蜜每天陪着丁辰,才尽可能的减轻离婚所带来的伤痛。
沈奕尘离开后,叶紫指指保温桶,“宵夜还吃么?”
丁辰做惊恐状,“不是粥的话我就吃。”
叶紫双手叉腰,“想死是吧。”
“哎你别误会,我连着两天正餐也喝粥,实在有些腻了,你要体谅孕妇。”丁辰略笑了笑,含一丝歉然。
叶紫垂目注视她,带着若隐若现的微笑,“是和沈奕尘一起?”
丁辰没有隐瞒,点了下头。
叶紫捅捅她,“沈大帅哥在追你?”
“你想哪里去了?”
“这很正常啊,你单身,他未娶。”叶紫笑道。
“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丁辰白她一眼,“就算你的假设成立,我也没那心思。我只想把宝宝生下来,好好照顾他。”
“人家沈帅哥可不是那么想的。”叶紫嘴角轻轻一扬,摇头晃脑道,“他瞧你的眼神,异彩四射,又带点痴狂迷恋,对你已是情根深种。”
丁辰不客气地在她脑门上敲了下,“你最近又看言情小说了吧,我看你才中毒已深。”
叶紫委屈地摸着脑袋,“这年头还不让人说实话了。”
丁辰沉思了会,“如果他真有那想法,我怕是要让他失望了。”
叶紫忙道:“你现在不想恋爱属人之常情,可是你要一辈子都一个人过?”
“一个人也挺好。”丁辰低声道。
叶紫无奈,她实在不懂裴子墨到底好在哪里,令丁辰牵肠挂肚、难以忘情,不过情之一字,向来奇妙,这点只有当事人最为清楚了。她只得道:“沈医生人很好,值得你考虑。”
丁辰神色微动,“我马上就要当妈妈了,他条件那么好,何必给别人养孩子。”
叶紫嗓音真切,“我觉得他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丁辰垂眸,“我们能不能先不说这个了。
“行。”叶紫马上闭嘴。孕妇最大,她谨遵此原则。
过了几天,叶紫陪丁辰去医院做检查。她现在可是丁辰的专职司机,不仅上下班负责接送,偶尔逛个超市也全程陪同,将她照顾的无微不至。
丁辰戏言自己请了个免费的保姆,叶紫任她调侃绝不生气。
医院产科门前人来人往,叶紫扶着丁辰找了个座位坐下,还面容严肃地护住她,生怕有人会碰到她。
丁辰笑得眉眼皱成一团,“你别那么紧张好不好?”
叶紫摸摸鼻子,赧然一笑。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排到丁辰,叶紫便四处走走看看,墙上的宣传海报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望着那一个个如天使般可爱纯真的孩童,她不觉弯起唇。
“你走路慢点,这里楼梯窄,地上又滑。”
“知道了,知道了。”
极为熟悉的嗓音,叶紫下意识地看过去,裴子墨扶着于筝正往这里走来。她先是一惊,马上做出反应,她侧过身,走到门前正好丁辰检查完毕,忙说:“裴子墨在外面。”
乍听见这名字,丁辰背脊一僵,勉强一笑,“怕他做什么。”
“这是产科,他一定会想到你怀了身孕。”叶紫悄声道。
丁辰低敛眉目,还没开口,裴子墨和于筝已在门口出现。
裴子墨神情一滞,张了张口,没发出任何声音。
于筝不着痕迹地笑道:“好久不见。”
丁辰淡淡点头。
叶紫眼睛往别处瞟,始终不看他们。
裴子墨终于回过神,“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陪叶紫来做检查。”丁辰急中生智,“她比较粗心大意,我不放心她。”
叶紫哑然,竟拿她做幌子,不过除了这个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她神色不改,微微一笑,算是默认。
裴子墨也不笨,“昨天和向晖打球,也没听他提起。”
叶紫不怒反笑,“不用事事向您老汇报吧。”
裴子墨哑口无言,看一眼丁辰,她移开了视线。
“子墨我们进去吧,”于筝扯扯裴子墨的衣袖,“和陈医生约了时间,别耽误了。”
“再见。”丁辰拉着叶紫就走,没有回头。
叶紫唏嘘,“好险,差点被他看破。”
丁辰神游太虚,面无表情。
叶紫推推她,“你现在是瞒住他了,可过几个月我还那样,他肯定会起疑心的。”
丁辰坏笑,“那你从现在开始努力点,赶紧怀上,就万事大吉了。”
叶紫咬咬唇,想反驳,念及她是孕妇,又拼命忍住。
丁辰笑不可抑,“看来怀孕也是有好处的,我可以随便欺负你。”
叶紫丢了个白眼,“本姑娘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计较。”
“真的还是姑娘么,真的么?”丁辰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你!”叶紫气坏了,把她按在椅子上,“你的嘴真是越来越贫了,把医保卡给我,我去取药,你给我好好坐着,哪都不准去。”
“遵命。”丁辰挑高了嘴角。
她自有其顽皮开朗的一面,只是在遇上裴子墨以后,这种发自内心的微笑反而少了。她百无聊赖地翻看手机新闻报,有人轻轻坐到她身边,声音冷淡:“是你怀孕,而不是叶紫,不知道我猜对没有。”
丁辰头都没抬,“你猜到又如何?你不会告诉裴子墨的。”
于筝阴恻恻道:“我是不会说,我又不傻。”
丁辰笑了下,没说话。
静默了一会,于筝呵呵一笑,“我和子墨就快结婚了,你不祝福我们么?”
丁辰整个人都绷紧了,她重重咬了下唇,“恭喜你终于如愿以偿。”
于筝拿眼瞥着丁辰,嘴角漏出笑意,“我们是彼此的初恋,虽然走过一些弯路,但命运还是优待我们的,兜兜转转又在一起。”
“你怎么不去写小说?”丁辰淡淡道。
于筝毫不理会她话中的嘲讽,自顾自道:“子墨对我非常好,生怕我有闪失,每次产检都会陪我来。你想象不出,他一个大男人啰嗦的样子。”她眯眼,沉醉于美好的思绪,“他紧张孩子,更紧张我,现在他恨不得每天都守在我身边,弥补我们失去的五年时间。”
丁辰攥紧了拳头,唇亦被咬的发白。她不得不承认,裴子墨从来没有爱过她。这样的温存和体贴,他只会留给他心爱的人,而不是她。她垂眸,走到离婚这一步,是无可挽回的结局。
于筝看看表,笑容更深,“子墨去取车,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该走了。”
她一走,丁辰如释重负。但伪装的情绪再也藏不住,她苦笑,眼角眉梢也蒙上层层阴霾。
叶紫取了药回来,敏锐觉察到就这么一会的功夫,丁辰的心绪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怎么了?”她问。
“没事,”丁辰轻声说。她深深吸口气,“你去把车开过来,我在门口等你。”
“我先扶你下楼吧,清洁工刚拖过地,有点滑。”
丁辰扯出一丝笑,“我这么大的人连路都走不好么,行了,你去开车。”
叶紫凝视她一眼,总觉得她有点奇怪。她想了想,说:“那你走慢些。”
丁辰点点头。
她缓慢站起,步子有点踉跄,不经意间被身旁的一名年轻母亲扶了一把,她温柔地对着丁辰笑。
“谢谢。”丁辰声音低沉。
来这里做产检的大多成双成对,谁不想早点知道宝宝的状况,又有哪对父母不疼爱自己的孩子。年轻的小夫妻脸上总是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更衬托出她的孤单和无助。
丁辰神思恍惚地下楼,窗外她看到裴子墨殷勤地将于筝迎上车,相互依偎着,小声说着什么,不时笑一笑。
他们一家三口,恩爱甜蜜。那她算什么。
两年夫妻,换来一颗破碎的心。值得么。
可为何她对裴子墨还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恨意。
她的指甲被握得嵌进了掌心,所谓痛彻心扉大抵如此。
身旁有人急匆匆上楼,她往旁边让了让,谁料一脚踏空,顺着台阶滚了下去。
四周惊呼声连连,指指点点,却无一人上前。
丁辰支撑着想站起,腹部猛烈的坠痛感袭来,她咬牙忍住,眉头拧紧,用手紧捂住肚子,耳边一阵轰鸣,她只来得及看到身下越来越多的红色液体,便失去了知觉。
叶紫在门口等了很久没见丁辰踪影,她不放心,重新停了车进去找她。
一群人围在楼梯前看热闹。
“作孽啊。”
“流那么多血,孩子肯定保不住了。”
只在壁上观,没人帮忙。
叶紫只看了一眼,脸就煞得一下白了。她用力推开人群,抱住丁辰,大声喊道:“快帮我叫医生。”
闻讯赶来的医务人员,将丁辰抬上担架,以最快的速度送进了手术室。
向晖和你丁小娅几乎同时赶到,叶紫面白如纸,嘴唇哆嗦,不停地说:“都怪我,我坚持陪着她就好了,都怪我。”
“别担心,”向晖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慰她,“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在手术手急救,向晖我很害怕,”叶紫抓着他的衣服不放,就好比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不会有事的,”向晖翻来覆去也就只会说这句话,他脸色同样凝重。
丁小娅来回踱步,“叶紫姐,我是不是该通知大伯和伯母?”
叶紫完全没了主意,巴巴地望着向晖。
向晖略一沉吟,“嗯,你让他们尽快赶来。”
丁小娅躲在角落打电话,手术室的门开了。
叶紫和向晖忙迎上前,丁小娅简单交待了几句也挂了电话。
“谁是病人家属?”医生问。
“我是她堂妹。”
“我们是她的朋友。”
医生拧一下眉,“病人已脱离危险,但孩子没保住。”
叶紫脚一软,向晖搂住她。
“她失血过多,需要好好调养,你们先去办理住院手续。”
叶紫低喃,“丁辰醒来一定很伤心。”
丁小娅嘀咕,“堂姐怀了身孕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现在追究这个已没有意义,”向晖说,“我去办手续,你们在这等丁伯父丁伯母。”
丁父丁母对丁辰隐瞒怀孕一事自然恼火,但事情已然发生,她又虚弱成这样,再大的火气也得压下来。
丁辰眼泪汪汪地,怯生生地唤了声“爸、妈。”
丁父一下子就心软了。
丁母摸着她的手,“不能哭的,傻孩子,对眼睛不好。”
“爸爸、妈妈对不起,”丁辰幽幽地道。
丁父唉声叹气,丁母不住摇头。
叶紫像是犯了严重错误一般,低着头,“丁辰,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一个人下楼的。”
“这怎么能怪你,是我自己逞强。”丁辰声音微微发了颤,出了这样的事,后悔已然不及。
叶紫眼中蓄满泪水,丁辰反而安抚她,“别多想了,都过去了。”注定的,孩子没了,她和裴子墨之间就真的再无半点瓜葛了。
两个人的感情就像是织毛衣,建立的时候一针一线,小心谨慎,漫长而艰难,可是到拆除的时候,只需轻轻一拉即可,何其悲哀和无奈。
丁辰眸中黯然,她拍了拍叶紫的肩,“今天你也受了惊吓,早点回去休息。”
“我想在这里陪你。”叶紫可怜巴巴地道。
丁辰故作轻松,“我爸妈和妹妹都在,哪有你的份。”
“那我,明天再来看你。”
丁辰淡笑点头。
叶紫泪眼朦胧地站在医院门口等向晖,边想心事边擦眼泪。
虽然丁辰没有责怪她,但她内心还是很不安。
沈奕尘刚走出门诊大楼就看到了她,见她哭得伤心,心就往下一沉。“叶紫?”
“是你,沈医生。”叶紫迅速抹掉眼泪。
沈奕尘咧咧嘴,却没有笑:“出了什么事?需要我帮忙么?”
“我没事,不过丁辰她住院了。”叶紫考虑了一会,还是将丁辰住院的消息告诉了他。
沈奕尘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手狠狠拧了一把,他急急道:“什么病?严重么?”
“也不算太严重,”叶紫顿了顿,这种事貌似不太好开口。
沈奕尘看出她的为难,问:“丁辰她住在哪间病房?”
叶紫照实回答了。
刚好向晖按了喇叭召唤她,叶紫打了声招呼匆匆离去。
沈奕尘走进病房时,只有丁辰一人。
她侧着身,长发披散在枕边,脸色惨白,显得无助而憔悴。
“丁辰。”沈奕尘嗓音低沉。
丁辰缓缓睁眼,挤出笑容,“又让你看到我最狼狈的时候。”
沈奕尘替她拉高被子,“小心着凉。”他刚才已在护士那里看过丁辰的病历,心情五味陈杂。
丁辰双手一撑要坐起,沈奕尘忙阻止,“你躺着别动,我还有事,看看你就走。”
“谢谢你来看我。”
“不要谢我,我可什么东西都没带给你。”沈奕尘笑容清澈。
丁辰不觉莞尔。
沈奕尘在房间里扫了几眼,“没有人照顾你么?”
“我爸妈还有堂妹在,现在出去吃点东西。”
沈奕尘点下头,“那我不打扰你了,你注意身体。”
“我就不送你了。”丁辰淡笑。
沈奕尘拧开门,回头轻笑,那黑得发亮的眸子,似笼着淡淡轻烟,欲语还休。
连着几天,沈奕尘都去探望丁辰,这等殷勤劲儿就连丁父丁母也瞧出苗头来。
丁小娅就更别提了,不时在丁辰耳边吹捧几句,有一次更是把沈奕尘说的天上有地上无。
丁辰只是轻笑,他再好又如何。经历过这样一段失败的婚姻,她在短时间内都无法走出来。沈奕尘人长的帅,工作好,这样优秀的人,何必耽误他。爱情这东西太伤人,能躲则躲吧。
她笑着调侃,“小娅,你对沈奕尘如此赞不绝口,是不是……嗯?”她故意不说穿,只好笑地看着丁小娅越来越红的俏脸。
“姐!”丁小娅一跺脚,“我为你好,你还消遣我,懒得理你。”扭身走了。
叶紫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丁辰,“我觉得小娅说的不错,沈奕尘挺适合你的。”
丁辰咬了一大口,“又脆又甜,你挑水果还真有一套。”
叶紫气急,“你别转移话题。”
丁辰垂下视线,再抬起头时笑吟吟地说:“只要他和你一样能削完整个苹果而果皮不断,我就考虑嫁给他。”
叶紫有个绝活,就是能让削好的苹果仍完整的包裹在果皮里,据说,从小家里来客人削苹果皮的任务都是交给她的,所以常夸口是多年练下的绝技。她睨着丁辰,眼角往上一挑,极度鄙视她。
丁辰不客气地瞪回去。眼角余光瞥到一人倚在门边,正若有所思。
她不知道沈奕尘来了多久,也不知他听到了多少,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本是一句玩笑话,希望他不要放在心上。她掩饰般地轻咳一句,“沈医生。”
叶紫讶异地转过身,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她极识眼色,抓起包,微微一笑,“你们聊吧,我还得赶去客户那里。”也不给丁辰阻止的机会,一溜烟跑的没了影。
丁辰怎会不知叶紫的心思,她尴尬地笑笑,指指叶紫刚才坐过的椅子,“坐一会。”
沈奕尘放下鲜花,“今天感觉怎么样?”这是他每天的第一句话,粉色郁金香也是必不可少的。这都得归功于丁小娅那份详细的报告书。
“这几天精神好很多了,再待下去我怕会生锈发霉了。”丁辰眼底带了丝笑意。
沈奕尘对她的病心知肚明但闭口不谈,他唇边挂着笑,“再熬两天就能出院了,到时我送你。”
“不用,”丁辰忙道。接触到他眼中骤然闪过的一抹黯然,她改了口,“我的意思是,不用麻烦你,叶紫会来接我的。”
沈奕尘紧抿着唇,嘴角笑意不改,“那我做候补吧,如果她没空的话。”
丁辰唇微启,却不知该如何回应。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乐意做替补司机。”沈奕尘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她身上。
丁辰除了默默颔首还能做什么。
第八章
勇敢的追求自己的幸福,这就是向日葵的花语。
1、
叶紫正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听到裴子墨的声音,她把小间的门稍微拉开一点,双手抱胸,就倚在门边上,倒要听听他说些什么。
“今天我生日,请大家吃晚饭。”裴子墨面色带三分笑意,不紧不慢地说。
叶紫当即鼻尖轻嗤一声。
市场部其他人欢呼雀跃,沈皓捶了裴子墨一拳,“这么大方?”
裴子墨微微一笑,用只有他俩能听到的声音说,“于筝说要单独给我过生日,可我……”
沈皓马上懂了,裴子墨这是拿他们当幌子呢。他无声叹息,既然还是爱丁辰,为何离婚的时候那般决绝。既然对于筝已没有感情,干嘛还要拖泥带水,害人害己。沈皓并不知晓于筝怀有身孕的事,其实裴子墨也是没有办法。他拍拍裴子墨的肩,表示了解。
其余人当然更不会知道裴子墨的事,兴高采烈地围在一起商量如何敲诈他。
裴子墨眼角瞥到叶紫,笑着走过去,神色平静无波,“叫上向晖一起?”
叶紫冷笑一声,“没兴趣。”
裴子墨讨了个没趣,神情讪讪的,“叶紫,你一定要和我过不去么?”
叶紫继续还以冷哼,咬牙忍住告诉他丁辰现状的冲动。
裴子墨唇边的笑意转成苦笑,“你看我不顺眼就罢了,不过于筝好歹也算是向晖的得力助手,你不要事事都针对她。”叶紫每次遇到于筝都不给她好脸色瞧,还冷嘲热讽,搞得她怪郁闷的。
他不提于筝还好,一提这个名字,叶紫心头怒火一窜三丈高,她竭力压抑着情绪,只是看在丁辰的面子上。
偏偏裴子墨还不识相,“她现在怀孕了,不能受气,你就多担待点吧。”他以为同为女人,叶紫一定可以理解,谁料这话更让叶紫着恼。叶紫怒不可斥,打开门,“出去。”
“什么?”裴子墨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
“我叫你出去,这里不欢迎你。”叶紫不想再和他说话,再说下去她大概会忍不住骂人。
“叶紫!”裴子墨不明白她为何会反应如此巨大,就算是为丁辰打抱不平,离婚也是她先提出来的。
叶紫咬咬唇,“我实在想不通,丁辰为什么会喜欢你这种人。”
裴子墨脸色一变,“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你没得罪我,”叶紫别开了视线,指指办公室的门,“不送。”
裴子墨本也不会和女流之辈计较,再加上他和向晖是好友,更不该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但叶紫的奚落和轻视令他莫名恼怒,他想都没想用手抵住门,“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我不会走。”
“呵,裴公子也学会耍无赖了,”叶紫抿了抿唇,眯起眼打量他。
裴子墨忽而一笑,“叶紫,我知道你关心丁辰,我也很挂念她。”
叶紫深深呼吸,保持得体微笑,“是么。”
“她最近怎么样?”裴子墨望着她缓缓道。
叶紫讥诮勾唇,“前些日子你不是才碰见过她。”她指的是在医院的巧遇,也正是这次,丁辰不幸流产。
裴子墨眼中隐隐带了丝笑意,仿佛回忆起了什么。
叶紫摇头,看他的模样又不是完全的无情无义,他和丁辰怎会走到这一步的。
裴子墨低头无声无息地一叹。“谢谢你替我照顾丁辰。”
叶紫笑得无懈可击,“现在你可没说这话的资格,我还是她的朋友,你什么都不是了。”
裴子墨身形一滞,又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
叶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托腮冷笑,“裴公子,祝你和于筝的孩子一切安好。”
这话听来寻常,但总觉得有点不对劲。裴子墨在回到办公室的第一时间就给向晖打去电话。
向晖踌躇了会,含蓄道:“丁辰身体不太好。”
裴子墨顿时心急如焚,“她究竟怎么了,你和叶紫为什么都吞吞吐吐的,到底有什么是要瞒住我的。”
“休养阵子应该就没事了。”既然丁辰和叶紫都不想让裴子墨知道这件事,那他也不方便透露。
裴子墨静了静,轻笑,“还没恭喜你。”
“恭喜我?”向晖怔了怔。
“嗯,上次在医院产科碰见了叶紫。”
“哦哦,”向晖恍然大悟,赶紧敷衍几句。
裴子墨心中记挂丁辰,心不在焉地说了会就收了线。
他想了想,往丁辰办公室挂了个电话。
电话是丁小娅接的,裴子墨没敢出声,挂掉以后他重新拨了总机。
前台**客气有礼地说:“丁经理请了病假。”
裴子墨心惊胆战了好久,在手机电话本里调出丁辰的号码。思来想去的,发了一条短信给她。
“滴滴”地短信音,丁辰并没有在意,如果是急事,对方一定会打来电话而非选择短信方式。
她刚刚出院,本来父母想接她回家方便照应,但丁辰推说上班近,还是搬回了之前租住的公寓。
叶紫事前已打扫整理过,屋内纤尘不染,缺少的是人气。
丁辰下了碗面条草草解决了晚饭,趴在书桌上打开笔电查阅邮件,休息了好多天,她得加倍努力工作才行。
才看了半小时的电脑,眼睛便酸涩难受,她揉揉眼,走到露台眺望。
这时,门铃响了。
丁辰诧异,她之前已关照过叶紫不用再送夜宵,想来不可能是她。
猫眼里,沈奕尘修长俊挺的身影被拉的更长,他稍显不自在地拽了拽领带。
丁辰略迟疑了下,打开门。
“冒昧到访,希望不会造成你的困扰。”沈奕尘狭长深黑的眼闪过异样光芒。
丁辰把他让进门,微笑,“不碍事。”
沈奕尘放下水果篮,递上鲜花,“送给你的。”
“又让你破费了。”丁辰静静微笑。
“哪里的话,其实是我惦记着你家里的好茶。”沈奕尘唇微扬,笑痕弯在嘴角。
丁辰也笑了,“你先坐一会,我去冲茶。”
沈奕尘拿起茶几上的杂志,随意翻看。
不多时,丁辰奉上热茶一杯。
沈奕尘忙接了过来,“谢谢。”谦谦君子,风度翩然。
“你实在太客气了。”丁辰言笑晏晏。
沈奕尘平时是沉默寡言的人,并不擅长找话题,一时无话。
丁辰敏感细腻,谁都看的出沈奕尘对她意,她自然知晓,既然他不说开,丁辰乐得装傻。她转脸看沈奕尘一眼,“我去拿些水果。”
她把洗净的苹果端出来,握着水果刀犯了愁。以前她偷懒加上确实不会,吃苹果从不削皮,但沈奕尘是客人,总不能让他自己动手。
就在为难时,沈奕尘主动提出,“还是我来吧。”
丁辰为他的善解人意动容。
沈奕尘削苹果的手法并不纯熟,动作缓慢,断断续续,比不得叶紫的一气呵成,丁辰牵牵唇角,打趣道:“拿惯了手术刀的手再拿水果刀,果然是不一样的。”
“过程如何不重要,”沈奕尘动了动唇,意味深长,“重要的是结果。”他把削好的但仍完整包裹在果皮中的苹果放在盘中,笑容妥帖清澈。
丁辰眼神一跳,有什么在她心底一掠而过,她隐藏好情绪坦然一笑相对。
沈奕尘眼神柔和,怡然而笑,“那天你对叶紫说的话,我听到了。”
空气凝滞,丁辰唇边笑意渐隐。她低头不语,沈奕尘仔细探究她的神色。
丁辰忽然笑道:“水凉了,我去给你换一杯。”说罢,逃也似地躲进厨房,猛吸了口气,才端着重新泡好的茶走出。
沈奕尘漆黑瞳仁深不见底,他明白此时并不是表白的最好时机,他也不想逼迫丁辰做决定,他只想让她知晓他的心意,这个世界上除了裴子墨还有他倾心相慕。“丁辰,我有几句心里话想和你说。”
丁辰颦眉,“有些事还是不说出来的好。”
沈奕尘神情含一丝怅然和失落,默然许久,点点头,“好,我不说。”
丁辰吐了口气,轻道,“时候不早了。”
沈奕尘迅速接道:“我也该走了。”
“我送你。”
沈奕尘眼神飘忽而过,笑容清淡。
裴子墨费了好大劲才找到丁辰现在的住处,刚泊好车,就看到沈奕尘走出楼道,面沉如水。
他在车里一直待到沈奕尘驱车离开,熄火下车。神情略显沮丧,心绪复杂难言。他徘徊了有十几分钟的样子,才按响门铃。
丁辰打开门,“拉了东西?”她怔住了,“怎么是你?”
裴子墨扯扯嘴,“不可以是我么?”他装作看不见丁辰惊异的神情,大摇大摆地走进屋,把硕大一个果篮放到墙角,毫不意外地瞧见另一个水果篮,苦笑了一下。
丁辰还沉浸在惊愕中,脑子反应不过来。
裴子墨大刺刺地坐下,“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么?”
丁辰立即反驳,“我没有请你来做客。”
“我以为我们至少还是朋友。”裴子墨眼神平平掠过丁辰面容。
丁辰声音没有起伏,“你怎会来这里?”
裴子墨为何来此,还得从下午说起。
丁辰一直没有回复短信,他在那一头等得心情纠结无比。害怕丁辰不想搭理他,又担心她的身体,心神不宁,甚至连回给老板的e-mail里都频频出错。
晚上同事们和于筝为他庆生,他也心不在焉[花。霏。雪。整。理]的,借口头疼,提早离场。又把黏人的于筝先送回家,他才有空给丁小娅打去电话。
少不得挨一顿臭骂,但总算弄清楚了他想知道的事。
震惊过后只余心痛以及对丁辰的愧疚和自责。
他半刻不停地赶来这里,没想到沈奕尘已先他一步,想来被蒙在鼓里的仅有他一人。他的自尊心又受到重创,出口难免带了些嘲弄。他很快换上云淡风轻的口吻,“来看看你。”
“是……叶紫告诉你的?”丁辰试探道,她想知道他究竟晓得了多少。
裴子墨嗓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叶紫倒真是你的密友,瞒的滴水不漏。”
丁辰略略松口气。
“为什么不告诉我?”裴子墨扳住她双肩,语气轻柔温和。
丁辰挣脱开,“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她心跳得厉害,眉心微皱。
裴子墨想都没想便拥她入怀,“辰辰,你应该早些告诉我的,或许我就,或许我就……”喉咙哽咽,不再言语。
或许不会和于筝旧情复燃?或许不会做出对不起她的事?还是或许不会离婚?丁辰不得而知。
她推了推裴子墨,“你先放开我,”却被抱的更结实,几乎令她喘不过气。
裴子墨伏在她肩窝上,低低道:“辰辰,是我对不起你。”
“现在说这个已经毫无意义。”丁辰冷淡道,孰对孰错已不再重要,两年婚姻,让她学会了“放手”这两个字。她相信时间会慢慢沉淀,裴子墨在她心底也会渐渐模糊。
“辰辰,你受了不少苦,我却不知该如何补偿你。”裴子墨脸色泛白,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痛心,也为辜负了丁辰这样美好的女子悔之莫及。
丁辰语气冷峻,“你把所有的存款都给了我,已经补偿过了。”
裴子墨忍受不了她用这样绝决的态度与他说话,他无法接受丁辰刻意同他保持的距离感,这个女人曾经离他那样近,如今却离的那样远。“辰辰,”他迫切寻找丁辰的唇,狠狠吻下去。
丁辰左躲右闪,还是被他吻个正着,冰凉的唇印在嘴角,这个吻霸道固执,带着甜美和诱惑。她不由地回想起第一次见到裴子墨的情形以及婚后的点点滴滴,可惜从前甜蜜和幸福的记忆实在少得可怜,她回过神,狠下心用力咬了他一口,随后用手背重重擦嘴。
裴子墨不可置信地捂着嘴唇,“你咬我。”
“你再胡来,何止咬你那么简单。”丁辰淡漠道。
“抱歉,是我的错。”不知过了多久,裴子墨开了口,神情麻木,声音空洞。
无论是为今天还是以前抱歉,丁辰都不会松动,不会心软。人总得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不是你说句对不起,我就得说没关系。
“人你看过了,我很好,你可以走了。”她吐出冰冷的字眼,望着裴子墨颓然的模样,她心中隐约有一缕快意,随之更多升起的是莫名的惆怅。
裴子墨垂头丧气,萎靡道:“那我走了。”
“不送。”
丁辰静静凝视他萧瑟的背影,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上是可以挽回的,例如体重,例如未泯的良知,例如努力后的成绩。但也有许多是不可挽回的,例如感情,例如岁月,例如流水,例如曾经深深的感情。
破镜重圆的故事,到底只是个传说。
丁辰同沈奕尘的接触却因为一件小事意外频繁起来。
起因在于丁辰刚出生那会,丁母没有奶,喝牛奶又过敏,于是托人找来一个农村女子,她刚生下儿子没多久,身体健康,奶水喂养两个孩子绰绰有余,经人介绍便做了丁辰的乳母,也好赚点钱贴补家用。
丁辰长大**后依旧同乳母一家关系密切,三年前,他们家却横遭不测,一家人在旅游途中发生严重车祸,只有乳母年迈的母亲侥幸生还,白发人送黑发人痛不欲生。丁辰将她当做自己亲生的祖母对待,不仅负担她的生活,平时工作繁忙,也还抽空去探望她。
周末她去看望苏奶奶时,竟在她家中碰上了沈奕尘。
她诧异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他为了追她,费劲心思,也着实够神通广大。
沈奕尘倒笑了,“我为什么不可以在这里?”
经他说明,丁辰才了解原来苏奶奶是沈奕尘的病人,知道她孤苦一人,便定期上门为她检查身体,并时常送些生活用品来。
丁辰不禁为刚才的念头脸红了下。
苏奶奶好奇地盯着他俩猛瞧,别有深意的一笑。
后来丁辰和沈奕尘又结伴去了好几回,给老人家带去了不少的欢声笑语。
这一天,两人又相约同去。
沈奕尘放下手中的东西,望着苏奶奶道:“好像比上次来清减了些。”
苏奶奶一派怡然自得的神情,“你们给我送结婚请柬来了?好啊,好得很,我一定早点到。”
沈奕尘一愣之下,俊脸涨得通红。
丁辰赶紧解释,“奶奶,您听岔了,是说您清减了。”
苏奶奶一摆手,“知道了,你和他的结婚请柬嘛,我人老,可还不至于老糊涂。”
丁辰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忙转移话题,“我把鸡蛋放冰箱去。”
“喜蛋?这么快?”苏奶奶笑嘻嘻的,“不过现在流行先有孩子再结婚,我也是跟得上时代潮流的人,不会大惊小怪的。”
这都哪跟哪。
沈奕尘一张脸堪比煮熟的虾子,丁辰尴尬地别开视线。
“我们家辰辰不太会做家务,小沈你以后得多担待些。”苏奶奶才不管两人的别扭劲,她觉得沈医生心肠好,外形和丁辰也极为相配,当然得使劲撮合。
沈奕尘神情局促,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苏奶奶可不乐意了,“怎么?在我面前都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死相,回家后还了得!辰辰,咱不嫁了。”
丁辰忍不住“噗”一声笑出来。
沈奕尘只得道:“是是,苏奶奶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苏奶奶还是不高兴,“你应该跟着辰辰叫我奶奶才是。”
沈奕尘点头如捣蒜,“是是,奶奶说的是。”
苏奶奶这才满意地笑道:“这还差不多。”她转头又对丁辰说:“小沈虽然脾气好,你也不能欺负他。”
丁辰张张嘴,有点招架不住了。
苏奶奶还把她拉到一边耳提面命了一番,令她哭笑不得。
从苏奶奶家出来,沈奕尘有些纳闷地问:“以前没听说她有耳背的毛病啊。”
苏奶奶的用意很明显,丁辰心知肚明,而沈奕尘看来懵懂不解,可见他有多老实。丁辰略笑笑,现在这样的男子真的很少见了。
“刚才……”沈奕尘迟疑了会,“苏奶奶和你单独说了什么?”
丁辰唇角轻扬起一个弧度。刚才孙奶奶郑重其事地对她讲沈奕尘是一个多么优秀的男人,错过他会是她的损失。可这话叫丁辰如何说的出口,她随便寻了个理由糊弄过去。
不经意间瞥到沈奕尘注视她的目光,炽热难当的令她不敢迎视。丁辰心神有点恍惚,这样灼灼烫人的眸子,她也曾在裴子墨眼中看到过。
只可惜……
她在心底长叹出一声。
桃花运这种东西,要么不来,要么是一波一波接着来。
丁辰没想到在她离婚之后,突然成了香饽饽。
先是沈奕尘对她展开热烈追求,今天她又接到了佟华的电话。
若不是他再度出现,丁辰几乎已经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
他在电话里要了丁辰的MSN,加上以后先是沉默了很久,然后断断续续道:“丁……丁辰。”
丁辰眯眼笑了下,“你怎么突然变结巴了?”
她这么一说,佟华就更结巴了,“我……我……”
“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丁辰一边回着信息,一边拿起电话准备拨给客户。
“丁辰,你晚上有空么?我想请你吃饭看电影。”佟华一口气说完,紧张地等待丁辰的回复,就跟接受审判似的,手和脚都在发抖。丁辰离婚的事,曾经轻描淡写地同李莉说起过,后来传到了他耳中。一开始他是为丁辰打抱不平的,平静过后却暗自窃喜。一颗心蠢蠢欲动,如果这样的机会还不行动,将来定是后悔莫及。他已经错过一次,不想再错过第二回。
丁辰看到这句话,提着话筒,愣在当场。良久,才反应过来。她犹豫不决地打下一行字,删去,再打下几个字,又删去。
佟华在另一头看着丁辰正在输入,但始终没有文字显示,急得满头大汗,着实是一种煎熬。
丁辰也是左右为难,她既不想让佟华产生错觉从而抱有美好的幻想,也不愿伤害他。她咬咬唇,“我晚上有事。”
“什么事?”佟华不依不饶。
“加班。”丁辰随口一说。
“那下次再约你。”佟华看似放弃,其实心中早早拿定了主意。
丁辰自然不知他的心思,松了口气。
加班本来只是一个借口,结果事情太多,丁辰一整个下午忙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她原本答应了沈奕尘晚上一起吃饭,也只能临时推掉。
她接受沈奕尘而拒绝佟华,倒不是因为她对沈奕尘另眼相看,而是他每次都能说出令她无法拒绝的理由。
例如:丁辰还欠他一顿饭,或者今天是个好日子,上一回是他的生日,这次是庆祝苏奶奶养的猫一窝产下四只小猫咪。
丁辰无语至极的同时也逐渐感受到一丝被人重视的欣喜。
沈奕尘停好车,在地下二层上电梯时,一名年轻人小跑着赶来。沈奕尘眼疾手快地摁下开门按钮,年轻人气喘吁吁地道一声“谢谢。”
沈奕尘微笑,注意到他手中拎着一堆打包盒,同他何其的相似。那人看过来,也报以会心一笑。
两人都在六楼下电梯,又对望一眼。
同时向右拐,往最里面走去。
沈奕尘心底琢磨:不会这么巧吧。
等到年轻人伸手推门,沈奕尘基本已经能认定他们的目标是相同的。
丁辰用右手指腹揉了揉太阳穴,去茶水间冲咖啡。
刚走出办公室,迎面撞上两人。
佟华抢先道:“丁辰,你还没吃晚饭吧,这个给你。”他殷勤地递上手中的纸袋。
丁辰淡淡道:“你怎么没事先打个电话?”
“我想给你个惊喜。”佟华呐呐道。
惊吓倒是有了,喜却从何而来。丁辰望着站在佟华身后若有所思的沈奕尘,嘴角不由地抽搐了下。
沈奕尘淡然而笑,“我也给你买了点吃的。”
佟华转过身,细细打量沈奕尘,不觉一阵沮丧。围绕在丁辰身边的男子,总是那么出色,相较而言,他是多么的不起眼,看来这次又没希望了。
两名追求者同时出现在这里,让丁辰着实有些尴尬。她唇微启,“你们先坐一会。”
佟华本已想打退堂鼓,但对丁辰多年的感情促使他再接再厉,决不放弃。他一**坐下,悄悄抹了把汗。
沈奕尘把东西拿进丁辰的办公室,在桌上铺了一张报纸,一样一样摆开,“趁热吃吧。”
丁辰点点头,可每一口吃在嘴里,都像是在嚼蜡。
佟华失了先着,再跟进去显得没有风度,他搓着手,坐立难安。他懊恼极了,怎么就让情敌先下手为强了呢。
沈奕尘坐在丁辰对面,见她呛了一下,体贴地递上纸巾。
丁辰自上初中开始就追求者不断,也曾有过男生为她打破了头。那时年纪尚小,还为此沾沾自喜过,年长以后反而对这类事应付不来了。她做事向来不喜欢拖泥带水,唯有在面对裴子墨时,因为放不下,才屡次原谅他。她不愿意搞暧昧那一套,看来是时候跟他们说清楚了。
她斟酌着用词。
“不要对我这么好,你得不到任何的回报。”不行,那样太直白,也太伤人。
“你何必把时间浪费在一个离过婚的女人身上。”好像也不行,万一他们说那是心甘情愿,自己岂不是在往套里钻。
丁辰的话刚起了个头,就被沈奕尘打断,“你不用再往下说了,”他苦笑了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顿了顿,“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弃的。”像是能预知丁辰的打算,他又续道:“不止我,我想外面那位也是。”
丁辰张张嘴,又闭上。
“他说的对。”不知何时,佟华出现在门前,表情沉着坚定。
沈奕尘耸耸肩,丢给丁辰一个“我没说错吧”的眼色。
丁辰想笑却笑不出来。她现在需要的是平静的生活,而非被搅和的一团糟。她无奈地抚额,“我还有点事要处理,你们先回去吧。”
“我可以等你。”沈奕尘微微颔首,“放心,我不会打扰到你工作的。”
“我也是,我等你忙完了,送你回家。”放在平时,佟华压根不敢直接地说出这番话,但现在情敌当前,他再顾不上矜持了。
丁辰喘口气,“不用等我了,我也不知道要忙到几点。”
“没关系,反正我也没什么事。”佟华和沈奕尘几乎异口同声。
丁辰又好气又好笑,她拉长脸,加重了语气,“我会自己开车回家。”
两人不再言语。
“佟华,你还不走?”丁辰问。
“我……”佟华似乎和沈奕尘卯上了,眼角撇过去,赌气道:“他不走我也不走。”
沈奕尘笑意淡若无,“丁辰,那我先走了,晚点给你电话。”
丁辰只盼望着赶紧赶这两人离开,哪里还留言沈奕尘的话,只轻轻“嗯”了声。
但这话听在佟华耳中,又是另一番光景。丁辰和沈奕尘进展飞速,而他只是个多余的人,他无声叹了口气。
丁辰盯着电脑屏幕一直在发呆,工作效率极差。
实在没精神再继续下去,丁辰收拾好东西,锁门背上包走人。
丁辰刚走到停车场,旁边有人按响喇叭,她没有理会,直到听到熟悉的嗓音,她才转过头。
“丁辰。”沈奕尘笑一笑,目光凝在她脸上。
丁辰讶异,“你怎么还在?”
沈奕尘怡然含笑,“我这个人没什么优点,但我懂得坚持。”
这是话里有话呢,丁辰不禁莞尔。
“我送你回去。”
丁辰摇摇头,“我的车不开回去,明天没法上班。”
“明天是周末。”沈奕尘嘴角挑起一个笑,“我们可以瞧了苏奶奶再送你来取车。”
丁辰迟疑了一下。
“当然,如果你答应每天让我接送你上下班,我就更求之不得了。”
丁辰脸上微窘。
沈奕尘轻易看出她的窘态,静默片刻,“只是一句玩笑话,别介意。”
丁辰心中微微一动,他总是善解人意,时常考虑她的感受,他的笑容和举止也总是恰到好处令人如沐春风。和他在一起,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第一次,丁辰心头因他而泛起了点点涟漪。
所谓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然今天的这位客人,丁辰却不得不接待。
裴母打量着这间不大但打扫的极干净的居所,慢条斯理地道:“还不错。”
一声“妈”已在嘴边,丁辰又咽了回去,“您坐,我给您倒茶。”
“辰辰。”裴母扯住她,“别忙了,我们聊几句。”
丁辰依言坐在她身边,咬咬唇,有点不知所措。
“辰辰,你和子墨的事,我都知道了,是他对不起你,他爸爸被他气得高血压又犯了。”
“爸爸他……他……没事吧。”
“他没事了,”裴母略略停了会,“我还是开门见山吧,辰辰,我和你爸爸还是希望你和子墨能在一起。”
丁辰神色一滞。
“子墨心里还是很在乎你的,你再给他一次机会。”裴母抬头瞅了她一眼,微微叹息。
丁辰深吸口气,索性实话实话,“于筝有了裴子墨的孩子。”
裴母张大嘴,神情似不可思议。
丁辰自嘲般一笑,“所以,这不是我给不给他机会的问题。”
裴母的表情从一开始的震惊到茫然再到镇定,她猛地握住丁辰的手,“辰辰,你放心,我宁可不要这个儿子也要给你一个交代。就算不要孙子,我也永远承认你是我唯一的儿媳。”说罢,她便告辞离开。
丁辰怔了怔,眼底涌上一点热流。即便她和裴子墨再无可能,也不免为之动容。
下班后,沈皓约了裴子墨去喝酒,这一回换成他满腹心事急欲找个人诉说。
裴子墨瞥他,“你怎么了?看起来没精打采的。”
沈皓没说话,先灌了杯酒。
“不说我可走了。”裴子墨淡笑,难得瞧见沈皓六神无主的样子。
“我好像陷入了一个误区,不知怎么走出来了。”沈皓轻声道。
裴子墨皱皱眉,“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在沈皓的一番诉说下,裴子墨才了解了详情。
公司给沈皓新招了名助理,巧得很,在不久前曾经得罪过他。按理说,沈皓不是个小心眼的人,但面对她时,总是控制不住地想要捉弄和调侃她。更为糟糕的是,不知何时,他发现自己对她萌生好感,却不知如何去扭转之前给她留下的不好的印象。
还没听他讲完,裴子墨就忍不住笑出声。
沈皓扭捏道:“笑什么?”
“见你吃瘪,我突然心情大好。”裴子墨神情一扫之前的阴霾。朋友是干什么用的,就是自个有什么伤心事,说出来让大家开心一下那种。
沈皓懒得理他,自顾自又喝起了酒。
裴子墨陪他干了一杯,笑眯眯地:“遇到难题,你来问我这个爱情专家是问对人了。”
沈皓顿时来了精神,催促道:“快说,快说。”
“依我看呢,你得管好你那张嘴。哪个女孩子不希望被爱人捧在掌心里,谁会愿意被嘲弄和奚落?”裴子墨扯出一个微笑,“你说呢?”
“你说的对。”沈皓一脸晦气,“我就是有时克制不住。”
“要不要兄弟我教你几招追女人的法子?”裴子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算了吧你,你也就耍嘴皮子的本领,先管你自己。”沈皓努努嘴,“你和丁辰真的无法挽回了?”
裴子墨不觉黯然,他说起别人来一套接着一套,临到自个头上却是一团糟。
“那你和于筝呢,就这么拖下去?”沈皓追问。
裴子墨哑然,于筝好几次催着结婚,他一直没有给予正面回答。明知和丁辰再无交集,他还是不甘心。从前一脚踏两只船是他不对,如今推脱敷衍也是他的错,有的时候,他也很鄙视自己的为人,简直一无是处。
“不是我说你,”沈皓顿了顿,“裴子墨,你已经对不起丁辰了,就不能再负于筝。你应该多为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着想。”
“我明白,我都明白。”裴子墨一时之间只觉心中悲凉无限,“可是沈皓你知道么,我若是答应和于筝结婚,我同丁辰这辈子就真的完了。”
“那怨谁?”沈皓问得一针见血。
“怨我。”裴子墨眸中不见清亮,只余痛楚。
“既然已做下错事,唯有尽力弥补。”沈皓眼中坦然平和,“你只能对一个女人尽心尽力,如今丁辰的事已和你无关,你好好对待于筝吧。”
裴子墨叹出一口长气,握着酒杯的手微微颤了下。良久,他惨然一笑,“不是来给你排忧解难的么,怎么又扯到我头上了。”
“我的只是小事,我有把握能够解决,”沈皓意味深长地道:“倒是你的事,棘手得很。”
这些日子以来,丁辰的身影无数次在裴子墨脑海中出现,时而是她娇俏的表情,时而是她工作时的专注,时而嗔怒时而妩媚,但唯独没有两人在一起时的场景。
两年婚姻,能够留下的美好记忆似乎少之又少。他无数次的问过自己,爱是什么?是刻骨铭心亦或是轰轰烈烈的过往?还是平淡的柴米油盐?潜移默化中,他对丁辰的牵挂越来越多。那些花前月下风花雪月,逐渐被遗忘,取而代之的是每天简单的生活,上班——回家,吃上丁辰亲手做的饭菜,翻翻她写的小说,一起看她喜欢的电视剧,偶尔讨论下明天的伙食以及去爸妈家要准备的礼物。
从前他不知道,其实他早已习惯这样的生活,也不愿被打破。他举棋不定迟迟下不了决心,倚仗的不过是丁辰对他的深情。然而,是他亲手葬送了这段感情,他的世界也随之轰然坍塌了。爱上丁辰那样美好的女子是件很容易的事,是他执迷不悟,悔之晚矣。
沈皓拍拍他的肩,“不要一错再错。”
裴子墨点点头,只得默默咽下苦涩。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他不耐烦道:“喂。”
“子墨,你在哪里?”是于筝娇嗲的声音。
裴子墨烦躁道:“我在和沈皓喝酒。”
“在哪个酒吧,我也要去。”于筝撒娇。
“你来做什么,在家好好待着。”
于筝胡搅蛮缠道:“我不管,我就要去。”
“你别胡闹。”裴子墨心情越发焦躁。
沈皓在一旁劝道:“你让着她点,听说孕妇不能受气的。”
裴子墨沉默片刻,报了地址,“路上小心。”
于筝得意地收了线。
她稍稍打扮了下,因为怀了孩子,她不能用化妆品,总觉得脸色不好,还起了斑。此时她已有五个月的身孕,换了几身衣服都无法遮住微微隆起的小腹。若不是要靠孩子来拴住裴子墨的心,爱护美貌胜过一切的她,早去动手术把孩子拿掉了。
她招了辆出租车,半小时后赶到酒吧。
一眼就看到裴子墨和沈浩坐在墙角,她性格热情开放,享受众星捧月的感觉,不过现在身材走样,再无招蜂引蝶的资本,也只能低调行事。
她娇笑道:“子墨。”
裴子墨颔首,“你不准喝酒。”
于筝撇撇嘴,心不甘情不愿地说:“哦。”
“医生不是让你多卧床休息么,你跑这里来做什么?”裴子墨还算心平气和地道。
于筝脸孔染上娇羞红晕,笑道,“只要你肯陪着我,我哪都不去。”
裴子墨尴尬地转开脸。
沈皓冷眼打量于筝,和想象中差不多。艳丽、妖娆,举手投足风情万种,浑身充满活力,和丁辰是全然不同的类型。
于筝要了杯果汁慢慢喝着,探究的视线在沈皓和裴子墨身上来回滚动。
有一人端着酒杯远远走来,笑眯眯地同沈皓打招呼,“嗨,好久没见了。”
沈皓懒洋洋地回应:“是啊。”
于筝听到声音,抬头看了一眼,又迅速低下头,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那人见自己并不太受欢迎,随便聊了几句便告辞。临走时,眼角扫到于筝,他略带深意的笑了笑。
裴子墨随口问道:“他是谁啊?”
“我的一个远房亲戚。”沈皓兴致不高,他的这位表哥为人不太正派,常常做些偷鸡摸狗令人不齿之事,前段时间还听说他傍了个富婆专吃软饭,他们间向来没什么共同语言。
于筝闻言,面色更加难看。她扯住裴子墨的衣袖,“子墨,我有点不舒服,你送我回家吧。”
裴子墨虽不愿意,也没办法。
他俩离开后,沈皓的表哥又蹭到他身边,装作不经意地打听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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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筝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有点坐立难安。
裴子墨几次问她身体觉得怎么样,需不需要去医院,她都心不在焉。
也是第一次裴子墨把她送回家后,她没有想尽方法留下他。
她把自己抛入柔软的沙发中,陷入混乱的回忆。
五个月前的一天,她试图**裴子墨未果而心情不好,一个人跑去喝闷酒。她这样出挑的单身女性出现在酒吧里,势必引来不少男性的搭讪,并且请她喝酒,她通通来者不拒。后来喝得稀里糊涂,她被人带进了宾馆。那个时候她尚存几分理智,但为了报复裴子墨的不解风情,她没有抗拒。
早上醒来后,躺在她身边的那个人,便是沈皓的远房亲戚。她趁着那人还在睡梦中,丢下几百元后匆匆离开。
但没过多久,于筝就发现有了身孕。
她不确定那人是否有认出她,无论如何,这都是危险的。
如果仅仅是**也就罢了,可她现在企图用孩子来捆绑住裴子墨,如果事情败露,裴子墨是绝对不会原谅她的。
她烦躁地抓着头发,心中闪过数种念头,可惜没有一个能够解此燃眉之急。
就在于筝焦头烂额之际,沈皓从他表哥周舫奇怪的言语中,产生了一些疑惑。当他详细询问时,周舫却顾左右而言其他,敷衍了事。
沈皓不傻,一点点蛛丝马迹也足以令他猜到于筝和周舫间必定有所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在没有得到真凭实据前,他暂时不能告诉裴子墨这件事。
第九章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不要用恨来结束一段爱。
丁辰最近有点烦。
佟华每日一束红玫瑰在早上十点由花店准时送达,天天如此,雷打不动。他本人极少出现,只是在卡片上写上一些祝福语,提醒丁辰他的存在。
令丁辰哭笑不得。
对她而言,这样的追求是种负担。
她很清楚,她不会喜欢佟华,如果两人有可能,早在高中时就是一对了,也不会等到现在。
她不止一次暗示佟华,他们只能做朋友,成不了恋人。但佟华不是装傻,就是表明坚持到底的决心。
丁辰毫无办法,只得请求沈奕尘的帮助,希望他可以冒充她的男朋友以打消佟华的念头。
沈奕尘并没有考虑多久,他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丁辰,你开了口我一定帮你。但我不希望下次你用同样的招数来打发我。”
丁辰失语了许久。
她下午将车开上高架时还在琢磨这个事儿。
她可能做不到一视同仁,她可以请沈奕尘帮忙婉转拒绝佟华,但没办法用同样的理由去拒绝沈奕尘。
一来沈奕尘根本不会相信,二来,也许对他的感觉真是不同的。
丁辰漾起一个稀薄的笑意。
正在这时,不知打哪里窜出一只野猫,丁辰为了躲避,猛地踩下刹车。后面的车来不及反应,只听“砰”地一声,丁辰的车被狠狠地撞上了护栏。
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她头晕耳鸣,她抱着脑袋,吓得魂飞魄散。
直到交警将她从车里拽出来,她还在簌簌发抖。
而那只肇事的野猫早就溜的无影无踪。
后面车上的人不明就里,语气严厉,“你到底会不会开车?”
丁辰撇了下嘴,没有回应。她低头检查伤口,只是手臂有点擦伤,牙关咬的太紧,一口牙又酸又麻,幸好没伤着其他地方,但她的广本车毁坏的较为严重,情况看来不妙。
交警简单处理了现场后,丁辰忙着给保险公司打去电话。
在弄清楚流程后,她发现了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
买车的时候,因为裴子墨公司提供一定补贴,故而是以他的名义申请的。保险什么的用的也是他的名字,当时贪图省力,现在可就麻烦了。
离婚的时候,她并没有考虑到这一点,保险单至今还留在裴子墨那儿。而家里的钥匙,她也早就还了给他。
丁辰思前想后,还是拨通了裴子墨的手机。
一听说丁辰出了车祸,裴子墨心脏狠狠收缩了一下,“辰辰,你伤了哪里?要不要紧?”
“我没事,放心。”丁辰淡淡道,“看你什么时候方便,把保险单拿给我。”
裴子墨松了口气,“我现在在北京出差,这样吧,你自己回去拿,家里的钥匙……”他顿了顿,“向晖那里有一套,你可以找他要。”
丁辰点点头,想想他看不到,又说了句:“好,谢谢。”
她主动给裴子墨打电话,一开始使他惊喜交加,但结束时的客气和礼貌让他明显感觉到了疏远和生分,心里便不怎么舒服。
叶紫在接到丁辰电话后,立刻请假赶了过来。一下车就长长呼了口气,“丁辰,你再多出几次状况,我总有一天要被你吓死。”
丁辰笑得随意,“我也不想的,最近人品不好。”
叶紫信以为真,“要不我们什么时候去灵隐寺拜拜?”
丁辰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她掐了掐叶紫的脸蛋,“好,等我忙完手头的case。”
叶紫摸出钥匙放到她掌心,“走吧,我送你过去。”
把钥匙交给信得过的朋友这招还是丁辰想出来的,以防丢失或者被锁在屋里,这回算是尝到了好处。
前车之鉴,叶紫专心开车,在高架上也不敢放开速度,被丁辰嘲笑了几回。
叶紫以一句“小心驶得万年船”给堵了回去。
丁辰拧开门锁,深吸了口气才推开门。
不过离开了几个月,竟感觉有几辈子那么久。屋内的摆设依旧,在丁辰眼中既熟稔又陌生。
“知道保险单放在哪儿么?”叶紫怕她触景生情,忙转移她的注意力。
丁辰唇角带了轻浅的笑意,“如果没有换过地方,就应该还在床头柜里。”
她缓慢走进卧房,空气中似乎飘浮一丝熟悉的气息,专属于裴子墨的味道。
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床单平整的无一丝褶皱,都在传递着主人已许久未逗留的讯息。
丁辰一阵心酸,他大概搬到于筝处和她同住了吧。转念一想,他们已经离婚,无论他怎么做,都和她再无关系。
她定了下心神,拉开床头柜最上面的抽屉,一眼瞥见最上面的一张照片,怔了怔。
这原本是一张四人的合影,叶紫与向晖站在中间,丁辰同裴子墨分立两旁,此相片拍摄于叶紫的婚礼。却硬是被裴子墨折成了双人照,生生无视了叶紫和向晖的存在。
丁辰离开的时候带走了全部的结婚照,而两人几乎没有照过其他合影,也不知他从哪里弄来了这张照片,还自作聪明地创意了一番。
丁辰捧着照片发呆,心绪起伏不定,极为复杂难言。
性急的叶紫在客厅等得不耐烦,也跟了进来,她从丁辰手上接过照片,半天无语,气愤道:“裴子墨就这么不待见我?”
丁辰莞尔。
“现在知道舍不得,早干嘛去了。”叶紫抿抿嘴,一脸的不以为然。
丁辰神情恍惚了下,是的,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她把手伸到抽屉底部,果然在那里找到了保险单。她和裴子墨都是不太喜欢改变的人,尤其念旧情,这大概就是她深爱裴子墨,而裴子墨又对于筝难以忘怀的原因。
她无声叹口气,“找到了,走吧。”
叶紫淡瞥她一眼,点点头。
丁辰仍旧把钥匙归还叶紫,叶紫默默接过,没说话。
“你在想什么?”丁辰笑问。
“我在想,是不是该让你保管钥匙,好给裴子墨多一次接近你的机会,他一定会感激我。”叶紫悠悠地笑着。
丁辰不解道:“你刚才不是还说他早干嘛去了,这会儿又改口了。”
叶紫眼眸带着笑意,“我到现在也不看好他,可我知道你还是很爱他的。”
丁辰垂眸,“胡说,我和他已经分开了。”
“但这并不代表你心里没有他。”叶紫一针见血,“别告诉我,你刚才看到照片一点感觉都没有。”
丁辰苦笑了一下。如果裴子墨用这种方式在怀念他们逝去的这段感情,不可否认,她心底还是有几分动容的。
叶紫慢慢勾起唇,不经意地问道:“如果有一天他乞求你的谅解,你会不会原谅他。”
丁辰低着头,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
叶紫一直等不到她的回复,就在她以为丁辰不会回答时,她仰起脸,从容开了口,“我何必把时间浪费在假设上,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再考虑也不迟。”
说得不无道理,叶紫耸了耸肩。
由于下午耽搁了时间,丁辰在公司加班到很晚。
密探丁小娅及时向沈奕尘报告了丁辰车祸的事,他当机立断下班后立刻驱车去了丁辰的公司。
丁辰加班的时候,他就坐在旁边静静等待,用手机刷网页看新闻,或者不时抬头望一眼丁辰,然后嘴角缓缓绽出笑意。
有些事情真是命中注定的,遇见她,爱上她。
哪怕等待,甘之若饴。
丁辰抬眼,撞上他深邃眼眸。心剧烈跳了下,下意识地摸摸面颊,“你在看什么?我脸上脏了?
“没有。”沈奕尘淡笑。
“很快就好了,你再等会。”丁辰垂眸,脸孔发烫。
沈奕尘脸上带上笑意,“好。”
丁辰发完最后一封邮件,简单收拾了下桌面,捋了捋头发,“可以走了。”
沈奕尘点了点头。他很自然地拿起丁辰的包,而丁辰此时也刚巧伸出手去,两只手碰在一起,沈奕尘眉角轻轻跳了一下,丁辰则轻颤了下,二人同时往回缩手,背包“啪”一下掉落在地。
丁辰忙蹲下身去捡,沈奕尘亦是,头又撞在了一起。
沈奕尘揉揉脑门,丁辰轻呼一声,两人相视而笑。
“撞疼了没有?”沈奕尘柔声问。
“没事儿。”丁辰冲着他微微一笑。
沈奕尘递包过去的时候顺势握住丁辰的手,丁辰微微挣扎了下,第一次没挣开,目光在沈奕尘身上转了一轮,她咬了咬唇,刚要开口,包里手机铃声大作。
丁辰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接起电话。
“辰辰,是我。”
“哦。”丁辰淡然回应。
电话另一头的裴子墨一叠声道:“辰辰你不在家么?”
丁辰的语气并不温和,“我在公司加班。”
“你受伤了还加班,你应该好好休息才对。”裴子墨气急败坏道。
丁辰失笑,“我记得下午有告诉过你,我的伤并不严重。”
裴子墨因她漫不经心的回答而有些恼怒,“丁辰,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照顾自己。”
丁辰盈盈一笑,“这好像不关你的事。”
裴子墨被她的态度激怒,“你在公司等我,哪都别去。”说完,他便收了线。
丁辰哭笑不得,他以为他是谁,现如今,他还有资格管她么。
沈奕尘能猜出电话来自何人,他小心翼翼地道:“要在这里等他么?”
丁辰答得干脆,“不用。”
车刚从停车库驶上地面,裴子墨的车便拦截在前。
他曾经在丁辰楼下见过这辆车,因此潜意识中早将沈奕尘当做了头号情敌。
他走下车,在车窗上轻轻扣了两下,“丁辰,你下来,我有话和你说。”他近乎赌气地认定丁辰就在车里,也不管自己是否会认错。
透过窗玻璃,能清楚地看到裴子墨抿紧的双唇和紧蹙的眉头。
沈奕尘苦笑,“他的态度看来很强硬。”
丁辰叹口气,摇下车窗,“什么事?”
裴子墨没有看沈奕尘,视线紧锁住丁辰,“你下车。”
“有什么话,你这样说也是一样的。”丁辰淡漠道。
裴子墨眼神黯了黯,很是固执:“你下来。”
丁辰冷冷扫视了他一眼。
裴子墨站立在原处一动不动。
丁辰神色苦恼,眼见今日若是不顺了他的意,怕是不能离开,她在心底叹出气,打开车门,缓慢走出。
裴子墨立刻将她拉到一边,“辰辰。”
丁辰装着整理头发,背过身,“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我在北京一听说你出了车祸,赶紧买了最快的班机飞回来看你,你却对我这种态度!”裴子墨不可置信地望住她,丁辰对他的抗拒和疏离让他刹那间心底发凉。
从前丁辰对他一味忍让,是因为对这段婚姻仍抱有希望。要不是失望到极致且被他伤透了心,她不会选择离婚。丁辰的性格便是如此,她可以对你掏心掏肺,可一旦放手,再要她回头便不是那么容易办到的事。
丁辰笑得坦然,“裴子墨,我并没有要你回来。”
裴子墨心头火起,“我关心你,难道你感觉不出来?”
“你没有责任关心我,我更没有义务接受你的关心。”丁辰扬起脸,含一丝轻巧笑意。
“丁辰你……”裴子墨几乎被她气得说不出话。
丁辰静了静,笑语盈盈,“说完了么?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是因为他么?”裴子墨深深吸口气,问。
丁辰微笑不语。
裴子墨轻哼,“我早就看出他对你有企图。”
丁辰依然沉默。
“你和他才认识多久,你对他了解么?”裴子墨恨恨道,毫不掩饰内心的嫉妒。
丁辰终于忍无可忍,“裴子墨,你够了!我和谁在一起,都与你无关。”
裴子墨哑然,的确,他没有资格。
丁辰抿一抿唇,收敛起笑容,“回去吧,于筝需要你的照顾。”
裴子墨苦涩一笑,是的,现在的他有什么立场去关心丁辰。他们已经离婚,他也无法对于筝置之不理。而沈奕尘孑然一身,无所牵挂,无论相貌还是工作,丝毫不逊色于他。他能看得出沈奕尘对丁辰的感情并不比他少,也许,兜兜转转一圈,他与丁辰只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而沈奕尘才是她最终的归宿。
他面色沉静如水,快速捉住丁辰的手,用力握了握,轻道:“辰辰,我希望你能幸福。”
丁辰讶异了一瞬,很快回过神,“你也会幸福的。”
裴子墨点了点头,“再见。”
有些事,你曾经以为会一直继续下去。
有些人,你曾经以为会一直等着你。
然而,也许就在你某个转身后,那个人你就再也看不到了。
太阳落下会照常升起,可当它再度升起的时候,也许人事已非。
一不小心,我们就再也回不去了。
丁辰强撑着笑容,目送裴子墨驱车逐渐驶远。
沈奕尘这才下车缓步走到她身边,轻轻扳过她的肩,“丁辰,我也有话对你说。”
“什么?”丁辰迷茫道。
“人生太过短暂,我等不及了。丁辰,我不想错过你。所以,不要拒绝我,让我走进你的生活好么?”沈奕尘娓娓道来,嗓音略显低沉,但吐字清晰,沉稳有力。
丁辰往后退了一大步,神色慌张。
沈奕尘无奈地撇了撇嘴,“我就那么可怕么?”
“太突然了。”丁辰低喃。
“我不会逼你,只想你给我一个机会。”沈奕尘微微低头,神情怅然若失。
佛门中总说一个人悟道有三个阶段:勘破,放下和自在。
诚然,丁辰只有放下,才会得到自在。
哪怕她现在还无法真正做到放下,但她会试着慢慢摆脱裴子墨的影子。
沈奕尘说得没错,人生苦短,兴许一个恍惚,绝美的风景就此错失。
她如今还没爱上沈奕尘,但并不代表将来不会。毕竟他是那么出色的一个人。
给他一个机会,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不是么?
丁辰回眸而笑,面泛绯色,“那我们就试试吧。”
沈奕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她。
丁辰俏生生一笑,推搡了他一把,“送我回家。”
沈奕尘心底大喜,面上反而不知所措。
良久,他才似相信了丁辰的话,嘴角的笑容逐渐扩大,结结实实地给了她一个拥抱。
极用力的拥抱,以此表达他内心的狂喜。
身体感受到他怀抱的温暖,脑中却有凌乱的片段一个接一个地蹦出,丁辰眸光落在沈奕尘雪白的衣袖上,虽然她无法做到即刻遗忘,给她时间,一切总会过去的。
她想得出神,沈奕尘将她搂得更紧。
坚实而暖意融融的怀抱,让人倍感安心。
于筝这段时间的日子并不好过。
上班下班,逛街购物,总觉得有人在跟踪她。
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神经紧张以至于产生错觉,但后来发现并不是她杯弓蛇影。
在她连续收到骚扰电话后,那个人终于出现了。
他便是沈皓的远房表哥周舫,在于筝下班途中将她堵在停车场。
于筝当即脸色大变,长久以来最令她担心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不认识我了?”周舫眯起眼,笑得有点猥琐。
于筝重重咬了下唇,知道抵赖不会管用,直截了当地问:“你要干什么?”
周舫目光锁定在于筝微微隆起的小腹上,诡秘一笑。
于筝脸色愈加惨白,他的笑容告诉她,眼前这人并不是容易打发的。“你想要钱?”
周舫“嘿嘿”地笑,“如果我说我想要你呢?”
于筝把脸一板,“撕破了脸对大家都没好处。”
周舫跟踪于筝、接近她,倒也不是对她这个人感兴趣,不过是为了得些好处。他秉承的宗旨是,漂亮的女人哪里找不到,只要有钱。当即陪了笑脸,“别生气,开个玩笑而已。”
于筝脸色铁青,好久才缓过气。“你要多少?”她顿了顿,“只此一次,没有下一回。”
周舫扬着唇角,伸出一根手指,比划了下。“给我这个数,我就让这件事永远成为秘密。”
“你得答应我,拿了钱以后必须在我视线范围内消失。”于筝冷冷地道。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周舫嬉皮笑脸道。
于筝咬咬牙,“好,明天这个时候你还在这里等我。”
“行,”周舫得意地笑。
于筝憋着一口气,上车后,狠狠地甩上车门,以惊人的速度驶离。
-
丁辰和沈奕尘的事很快就在好友圈里传开。
叶紫是最替她高兴的人。用她的话说:“这死脑筋终于开窍了。”
丁小娅则炫耀道:“我早就知道你们会在一起的。”
被丁辰毫不客气地敲了记脑门,“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聪明了。”
丁小娅但笑不语,促成这一对,她也功不可没。
某一天当裴子墨旁敲侧击地向叶紫打听丁辰近况时,叶紫故意将这事透露给他,毫不意外地看到裴子墨脸色一沉,她的心情则莫名大好。
“人家沈医生要卖相有卖相,要事业有事业,”叶紫似漫不经心地说:“最重要的是他对丁辰绝对专一。”
裴子墨黑着张脸,一声不吭。
叶紫就继续打击他,“没有前女友掺和在里面,可就省事多了。”
裴子墨气得噎住。
叶紫还不放过他,“他们的感情发展快速稳定,我看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喝他们的喜酒了,我会记得让丁辰留一张请柬给你的。”
裴子墨怄得几乎要吐血,转身走了。
叶紫在他身后吃吃地笑。
裴子墨很是消沉了一阵子。
他希望丁辰幸福,现在也确实朝着他所希望看到的那样在行进。可真听到这消息,他又没想象中那般大度。
他约了沈皓喝酒,却只顾自己一杯接一杯的灌酒。除了长吁短叹,一言不发。
沈皓脸上难掩忧色。
裴子墨忽而抬头,“丁辰接受了沈奕尘。”
“我知道,”沈皓偏过头,“我听叶紫说了。”
裴子墨呵呵笑笑。
“丁辰这样优秀,沈奕尘也很出色,这个结果并不出人意料。”沈皓略略沉吟后道。
裴子墨神情沮丧。
沈皓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不死心也不行了。”裴子墨嘴角不由逸出一丝苦笑。
沈皓小心觑他一眼,欲言又止。
裴子墨举了举杯,“来,陪我喝一杯。”
沈皓接过他手中的酒杯随意搁置在桌上,“我有事问你。”
“问吧。”裴子墨轻嘘一口气。
“你对丁辰现在到底是一种什么感情?”
裴子墨一时有些愕然,“什么意思?”
“这么说吧,你到底爱的是丁辰还是于筝?”沈皓问。
裴子墨眉心一动,“我现在说什么还有用么。”
沈皓笑容意味深长,“兴许管用。”他停了片刻,“你别急着回答我,想清楚了再说。”
裴子墨神色肃穆,惨然一笑,“人总是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然后后悔莫及。”他总以为自己放不下初恋,忘不了曾经的感情,于是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丁辰。等到他终于领悟丁辰早就狠狠占据了他的心,为时已晚。
沈皓仍旧迟疑了会,“本来我不想说的,不想造成你和于筝间的误会。”
裴子墨看了看他,诧异道:“发生什么事了?”
“你还记得上一回在这里遇到我表哥周舫的事么?”
裴子墨微微颔首。
“在你们离开以后,他来向我打听于筝的事。”沈皓观察裴子墨的神情,见他并无不悦才继续往下说,“当时我就觉得不太对劲,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我怕于筝吃亏,并没有透露太多讯息给他。”
裴子墨下意识地颦了颦眉。
“这么久周舫一直没有动静,我还笑自己太过敏感,但是……”沈皓突然停住了。
“你什么时候说话学会大喘气了?”裴子墨稍显不耐烦。
沈皓并不介意他的态度,“今天下午我去显奕谈合同,在停车库看到了他。”
“谁?周舫?”
“对。”
裴子墨眉头皱得越发紧,“他是去找于筝的?”
“一开始我并不确定,后来于筝出来后他立刻迎了上去,我才能肯定以前的判断没错。”
裴子墨倏然一惊,“你听到了什么?”
沈皓低低地道:“我离得远,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几个字眼,于筝有提到钱,周舫比划着手指,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在敲诈于筝。”
裴子墨心情沉重,“于筝会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里?”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沈皓目光从他面上轻轻掠过,“不过明天下午周舫还会去找她。”
“你是怎么知道的?”
沈皓嗤地一笑,“这句我恰好听到了。”
裴子墨半是玩笑半是自嘲,“你还挺会抓关键。”
沈皓无意理会,“你究竟怎么看这件事?”
“明天自然就会真相大白。”裴子墨淡然道。
沈皓半真半假道:“你简直冷静的令人发指。”
裴子墨不急不躁,极淡地笑了笑,神情显得十分平和。
正所谓关心才乱,他对于筝只有歉意而无真情。无论如何,他希望可以帮助于筝,而不是让她再次被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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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辰时常会拿沈奕尘同裴子墨比较,这也属于人之常情。
例如今晚在西餐厅吃饭,丁辰突然想吃冰激凌,沈奕尘竭力阻止,并且坚持把她的座位换到没有冷气的那一头。
丁辰奇怪地问他缘由。
沈奕尘憋红了脸才说道:“你在生理期,不能吃冷饮,也不能吹冷气。”
丁辰面上一热,但仍是抑不住好奇心,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沈奕尘又不能告诉她有个小密探潜伏在她身边,只得泰然而笑。
丁辰心下感念,如果现在身边坐着的是裴子墨,他大概不会留意到她的生理期,更不会关心她会不会被冷气冻着。
人和人始终是有差别的。
丁辰脸上有动容之态,被人时刻关心的感觉着实不错。
于筝一大早就从银行里取出十万元装在手提包里带进公司。
这差不多是她全部的积蓄,周舫狮子大开口,她咬咬牙也便接受了,只求他以后不要再纠缠她。
昨晚忧心重重没有睡好,今天一整天没精打采,开会时,好几次轮到她发表看法,都词不达意,状态极差。
向晖皱了皱眉,没多说什么,只嘱咐道:“身体不舒服的话,就回去休息吧。”
于筝忙说:“我没事。”她向来好强,工作上也要尽力做到最好。其实她心知肚明,裴子墨的心早已不在她心上,她唯有在事业上找寻安慰。
终于挨到下班,于筝等到公司同事几乎走光了,才慢吞吞地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刚走到电梯口,市场部的另一名主管施柏涛叫住了她,“于筝,等一下。”
于筝回过头,“什么事?”
“有些业务上的事我想和你再商榷下,我们边走边说。”施柏涛是个工作狂,每天至少加班到晚上九点,所以他的业绩在公司也是相当突出的。
于筝可不敢让他一同跟到停车场,她想了一会,“明天再谈不行么?”
施柏涛和颜悦色地一笑,“就几句话,到楼下也就讲完了。”
于筝在心里暗暗盘算,千万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她的事,即便是同此事毫无关系的施柏涛也不行。“我有点不舒服,有什么话还是明天再说吧。”
施柏涛深深望她一眼,“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于筝连连摆手,“我回去躺会就可以了。”
“还是检查下比较放心,你现在毕竟不是一个人。”施柏涛小心地掩去面上忧色,劝道。
于筝突然不耐烦了起来,“我说了不用那么麻烦,你怎么就听不懂呢。”
施柏涛面色隐隐泛青,他压下火气,“那我给你先生打电话,让他来接你。”
于筝彻底爆发,“你有完没完,我的事不用你管。”
施柏涛也终于没能克制住怒火,“在你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你身边,这样的男人根本不配做人老公。”
“我怎么样都和你无关!”于筝勃然大怒。
“你有点出息好不好,他不值得你这样对他。”施柏涛横眉怒目道。
于筝怒极反笑,“值不值得我心里清楚的很,不用你教。我就算不和裴子墨在一起,也不会选择你。”
“于筝,你……”施柏涛的自尊心被严重刺伤了。他和于筝都是今年年初刚加入显奕集团的,于筝长相美艳,性格热辣奔放,以及对工作的热忱这一切都令他怦然心动,可惜刚展开追求行动,就遭受挫折。于筝根本没给他机会,直言不讳的告诉他,她心有所属。施柏涛是正人君子,自然就此退出,并且由衷祝愿她能幸福。于筝和裴子墨的事他并不清楚,也不想知道。但办公室向来是八卦的起源地,有些事还是传到了他的耳中。例如于筝怀了身孕,例如直到现在她和裴子墨还没有领过证。他亲眼看到于筝每天都是一个人上班下班,打点生活起居,裴子墨很少出现,孕妇此刻最需要爱人的关心,而裴子墨从来没有尽过责任。
于筝懒得理他,但又不能先走,她生怕施柏涛会跟去停车场,只得站在原地不动。
施柏涛一把捉住她的手,“于筝,别的我不敢说,至少我一定会比裴子墨做的好,离开他,让我来照顾你。”
于筝嗤笑一声,不屑一顾,“你?”
施柏涛挑眉,“你相信我。”
“你放开我。”于筝态度倨傲。
施柏涛反而抓得更紧。
于筝拔高了音量,“放手!”
她的嗓门太高,以至于将还在加班的向晖也引了出来。
他打量了着两人还拽在一起的手,蹙起眉,“你们俩在公司门口吵闹这像话么?”
于筝垂眸,“向总,您也看见了,是他死缠着我不放。”
施柏涛急急辩解,“向总,事实不是您所看到的那样。”
向晖一摆手,“你们的私事我不干涉,还想吵的话,进去再闹。”
电梯“叮咚”一声开启,出来的叶紫怔了怔,“你们都站在门口做什么?”
于筝没说话,施柏涛也一语不发,向晖温柔地笑了笑,“你来早了,还要再等我一会。”
叶紫似笑非笑,“来晚的话,怎么能看到这出好戏?”
于筝趁着施柏涛发愣的时候,趁机摆脱了他的禁锢。“我先走了,有什么话明天公司再谈。”她也担心周舫等得不耐烦会冲上楼来找她,到那个时候什么都完了。
施柏涛又傻傻地站了一会,依旧回到座位上。
叶紫的表情古古怪怪的,向晖在她脑门上弹了下,“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只是好奇嘛。”叶紫委屈地揉着额头。
向晖眼含笑意地看着她。
这番甜蜜的景象又生生刺激了施柏涛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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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筝故作从容地走进停车场,一颗心却砰砰直跳。
等了许久的周舫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语气不太客气,“你架子不小。”
于筝勉强笑道:“有些事耽搁了。”
周舫点点头,“钱带来了?”
“带来了。”
周舫一伸手,“拿来。”
于筝把手提包递过去,又猛地收了回来。
“怎么?舍不得了?”周舫嗤笑道。
于筝咬咬唇,“钱可以给你,但你答应我的事要做到。”
“这个没问题,我也不是贪得无厌的人,你放心吧。”巨款马上要到手,周舫笑得很是开怀。
于筝吐出一口浊气,“拿去吧。”
周舫贪婪地数着钞票。
躲在车里的裴子墨按捺不住就要开门冲出去,被沈皓拖住,“别心急,再看看。”
于筝面色微僵,“希望你遵守承诺。”
周舫又数了一遍,把厚厚十叠钞票放进自己随身所带的提包,才说道:“这个自然,不过……”他顿了顿,见到于筝脸色微变又道:“孩子我劝你最好还是拿掉,我不想自个的孩子管别人叫爹。”
这话裴子墨听在耳中,脑袋嗡嗡作响。
沈皓轻轻握了握他的手。
于筝脸色立刻沉了下去,她四处张望,“你给我闭嘴。”
周舫立即改口,嬉皮笑脸道:“当然有人愿意帮我养儿子,也不错。”
这人的嘴太贱,根本靠不住,于筝顿时起了悔意,她怎么就如此轻信他。
周舫晃了晃装满人民币的拎包,嘿嘿笑道:“谢了。”
于筝没有阻止,也无法阻止。
周舫的得意并没有维持多久,就被突然推开车门的裴子墨撞倒在地。他刚要破口大骂,在看到沈皓和裴子墨后惊住了。
同样受到惊吓的还有于筝,她鼻尖沁出汗水,面无人色。她脑子转得很快,裴子墨究竟是什么时候来的这里,他到底听到了多少?“子墨,”她佯装笑脸,虚弱唤道。
裴子墨面无表情,从周舫手中夺回了包,丢还给于筝,“我都听到了,你没有必要再给他封口费。”
于筝挂在嘴角的笑意透出几分惨淡。
周舫大惊失色,他倒不是因为被裴子墨获知真相而恼羞成怒,却因为财路被断而慌张。
于筝脸色苍白而阴沉,事情到了这般地步,已无力回天。她惨然一笑,“我千方百计想瞒天过海,没想到还是没能瞒住。”
“你不该欺骗我的。”裴子墨眼中透出一丝悲凉之意。
于筝闻言不禁有些伤感,她咬着手指,连声呜咽。
裴子墨对她不是不怨恨的,如果不是她刻意隐瞒,他同丁辰不会走到这一步。于筝的出现是导火索,她的怀孕和自杀则直接促成了他和丁辰婚姻关系的破裂。
于筝喘口气,苦笑,“如今你什么都知道了,打算怎么处置我?
裴子墨哑然,面对于筝凄楚的笑容,他竟然怎么都开不了口。于筝肚子里的孩子并不是他的,他本不用负任何责任。但泛滥的同情心以及优柔寡断的性格,令他无法在此刻说出分手两个字。
沈皓在一旁瞧得干着急,裴子墨的性子有点软弱,又不懂得拒绝人,他深爱丁辰,但又不愿于筝难过,他并不晓得就是他这样拖拉放任,才导致现在的局面,实际上,他已经深深伤害了两个人。
沈皓狠拽了裴子墨一把,“你要记住,你只可以对一个女人尽心尽力。”
裴子墨如醍醐灌顶,坚定地点了点头。
周舫一看情形不对就想溜之大吉,沈皓揪住他,呵斥道:“你想到哪里去?”
“这不是没我什么事了么,我就想先走。”周舫油腔滑调地说。
沈皓冷哼,在这件事情没有解决之前,他哪都别想去。
于筝极轻地叹口气,“让他走吧。”
裴子墨不解道:“他刚才可是要敲诈你,你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算了,他也没得逞,”于筝眸色黯淡,唇角浮上一抹苦笑。阴谋败露,她几乎万念俱灰。“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裴子墨幽然一声叹息,她可以饶恕周舫,可偏偏不肯放过他。他挥一挥手,“让他走。”
周舫大喜,脚底抹油,一眨眼的功夫就跑得没了影儿。
沈皓使劲一跺脚,有的时候他真的很难理解裴子墨的做法。明明深爱丁辰,却又放不下于筝。在于筝犯下如此大错的同时,仍旧不肯说一句重话。他的耶稣情结真是很要命。
于筝同裴子墨面对面而站,谁都没有再说话。
也不知站了多久,于筝忽道:“是我骗了你,孩子不是你的。那一晚你被我下了安眠药,我们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处心积虑地骗你,就是想留住你。”
裴子墨倏然抬首,唇角轻颤,他指着于筝,“你……”眸光冷冽,之前对她尚存的一丝怜惜和愧疚,已消失殆尽。
“可我勉强留住了你的人,却再留不住你的心。”于筝神色凄楚。“你的心里只有丁辰,已经容不下我。”
裴子墨眉眼染上一层冰霜,于筝的所作所为造成了他和丁辰间难以弥补的裂缝,当然也怪他自己犹疑不决,才让这段感情成为无望的守候。
于筝略略一笑,笑意中带了些凄冷,她无意间抬头,笑容僵硬在嘴边。
施柏涛、叶紫还有向晖就站在正前方,脸上写满不可置信。施柏涛的眼神复杂难言,有吃惊,还有失望。
于筝蓦地捂住脸,她虽然不爱施柏涛,也不愿自己在他心中形象尽毁。她更无法忍受这话被叶紫以及向晖听到,前者让她愧对丁辰,后者令她无法再在公司立足。
她无地自容地冲进车,紧踩油门,飞也似地逃离现场。
施柏涛呆立半晌,道:“我去追她。”他飞速驾车追于筝而去,剩下的人面面相觑,这突发状况令所有人言语无能。
叶紫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向晖也不晓得该如何安慰裴子墨,只是重重拍了拍他的肩。
裴子墨领情地点点头。
“我送他回去。”沈皓轻声说。
向晖低声嘱咐:“路上小心。”
沈皓微微颔首。
裴子墨金色的奥迪TT在视线范围内驶离,叶紫依旧颦着眉头,咬住下唇。
向晖拉她上了车,见她还是魂不守舍的模样,忍不住问:“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想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丁辰?”
叶紫这才回魂,她摇头,“我过去一直挺讨厌裴子墨的,但今天这事儿,我又觉得他挺可怜。”
向晖随口问:“怎么说?”
叶紫比划道:“你想啊,丁辰的宝宝掉了,而于筝怀的孩子又不是他的。”
向晖趁机劝道:“你也知道他可怜,那你以后别气他了。”
叶紫不以为然,“我才没闲工夫找他茬。”过了一会,她又幸灾乐祸地笑了,“如今丁辰不要他,他和于筝又不可能再继续下去,两头不着杠,活该。”
向晖无奈地看她,“天蝎座的女人惹不起啊。”
叶紫横了他一眼,双手叉腰,“知道就好。”
向晖空出一只手来刮了刮她的鼻梁,满眼漾着宠溺和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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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沈奕尘正在丁辰家中帮她换灯泡。
客厅里的白炽灯昨晚上突然跳了几下熄灭了,丁辰原本想叫物业帮忙修理,沈奕尘自告奋勇,丁辰便不忍心驳了他的好意。
沈奕尘忙活了半天才搞定,看来他在家也并不常干这类活。
丁辰唇际淡然含笑,“让你拿手术刀的手做这粗活,太难为你了。”
沈奕尘回以温柔一笑,握住了丁辰的手,慢慢收拢。
丁辰翻转过他的手掌,细细把玩。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匀称,比女孩子的手还好看,丁辰就曾戏谑过,如果他哪天不做医生了,去学钢琴也不赖。
沈奕尘轻轻吻了吻她的掌心,“丁辰,我迫不及待想娶你回家,你说怎么办?”
丁辰万没想到他会说出这句话,浑身一震,背脊都是僵硬的,她低沉道:“你不觉得太快了点么?”
“我母亲认识我父亲三个月就嫁给了他,”沈奕尘拥她入怀,“我们相识快一年了。”
丁辰茫然道:“有一年了么?”
沈奕尘肯定地颔首,“你一定忘了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青岛。”
丁辰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沈奕尘替她捡起被风吹走的帽子,随后弄脏了她的大衣。这件大衣还是裴子墨送给她的礼物,念及此,她心往下一沉。
沈奕尘捏了捏她的耳垂,“还记得么?”
“自然记得。”丁辰笑容恬静。她怎么都没料到,这会是他俩缘分的开端。那个时候,她满心满眼念的只有裴子墨,容不下他人,时隔一年,物是人非,沈奕尘成为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角色。
“丁辰,你什么时候才肯嫁给我?”沈奕尘嘴角凝结若有若无的笑意。
丁辰嗔怪道:“你以前怎么不急?”她指的是沈奕尘潜心工作,从来不对女人上心的事。
“因为没有遇到你。”沈奕尘答得随意而轻快。
这话要是裴子墨所说,丁辰定会觉得他油嘴滑舌、巧言令色,但从沈奕尘口中说出,却显得真诚无比。
一个人的眼神最能说明一切。在丁辰的注视之下,裴子墨的眼神通常会闪烁且游移不定,而沈奕尘眼神纯净通透,并且会更深切地凝视她。
丁辰抿了抿唇,伏在他肩头吃吃地笑。
“你笑什么?”沈奕尘不解地问道。
丁辰微挑起唇角,曾经以为不会再有一个人像裴子墨那般令她牵肠挂肚,也从不曾想过在她离婚后还会得到另一个人的倾心相爱。过去的一页就让它翻过去吧,虽然她现在还没办法回报他同样的深情,但她一直在努力,她相信总有一天会爱他如同他待她那般。
沈奕尘不明白她为何突然笑靥如花,然她的笑容是他心中最美好的期待,便将她搂得更紧。
丁辰微微咳嗽了一声,沈奕尘紧张地说:“是不是感冒了,一定是前天淋了雨的缘故。”
前天丁辰拜访客户途中突降大雨,对方公司楼下不能停车,她又没带伞,于是逞强跑了几十米,回来后就有点鼻塞头疼,还不肯吃药,沈奕尘见她第二天症状消失,也就没勉强她。
丁辰不好意思地推了推他,“是你抱得太紧了,我快透不过气了。”
沈奕尘俊逸的脸庞像是镀上一层柔光,眼神温柔地似能掐出水来,他揉了揉丁辰的头发,笑容满溢。
丁辰双颊绯红,沈奕尘忍不住轻柔地吻在她唇畔。
沈奕尘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无师自通,悟性和接受能力极强,他对丁辰极为体贴,例如过马路从不让她走在左侧,再例如在路上看到有人烧电焊,会替她遮住双眼。
这种小事都不是粗心的裴子墨能够想到的。或许,不是他想不到,而是对象不同,用心的程度也不同。
丁辰仍是不太习惯同沈奕尘过分亲近,但依偎在他身旁,心中特别安宁。
沈奕尘缓缓俯下身,呼吸拂在她脸颊上,在她耳边轻道:“I shall do one thing in this life,one thing certain, that is:Love you,Long for you,and keep wanting you till I die.”
他是个含蓄的人,很多事放在心里或者干脆用行动来表达。这话大概是他所能及的极限了,话未说完,已是满面通红。
丁辰默念了一遍,摸着滚烫的面颊,展眉,莞尔哂笑。
第十章(1)
在爱的世界里,没有谁对不起谁,只有谁不懂得珍惜谁。
于筝以邮件的形式向向晖递交了辞职信,然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消失于大家的视线范围内。
关于她的事,公司内部传得沸沸扬扬。
有说她携公司巨款潜逃的,有说她在总公司那里的后台离职,她没了靠山所以仓促离开,更有甚者说她因作风问题而被公司开除。
总之,没什么好话。
过了没多久,施柏涛也交了辞呈,向晖竭力挽留,他仍旧执意离开。他坦言,他要去寻找于筝,无论她在哪里,他都要找到她。
向晖接连失去两员大将,很多事情就必须亲力亲为,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好在市场部表现出现的员工方然替他分担了不少,在经过严谨的考核后,他将方然升上经理的位置。但英国总部却在上海办事处最艰难的时刻,决定空降一名市场总监协助向晖开展工作,不日即能到任。
这是后话,暂按下不表。
丁辰也是很久以后才知道于筝的事,她惊讶了一阵,也就没放在心上,毕竟她同裴子墨已再无关联。
可裴子墨却不是这么想的,自从于筝的阴谋败露,他便卸下了所有的心理包袱。对于筝,他做到了问心无愧。但对丁辰,他伤得她太深。很多事悔之不及,只希望现在弥补还为时未晚。
沈皓曾犀利地问他:“你想弥补到底是因为内疚还是因为你爱丁辰?如果仅是因为愧疚,你还是不要再去打扰她平静的生活。”
裴子墨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想得很明白了,我爱丁辰,但正因为我对她心怀愧疚,所以想用下半辈子来更好的补偿她。”
他答得理直气壮,可对于能否赢回丁辰的心,他其实半点把握也没有。
他曾经几次看到沈奕尘送丁辰回家,两人举止亲密,他也间接从向晖那里获得一点内幕,丁辰同沈奕尘交往顺利,进展飞快,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就会携手步入结婚殿堂。
裴子墨不能再等下去,他清楚地知道,消极等待,他将会真正失去丁辰。
-
这一天丁辰正在家里打扫卫生,突然接到电话,“丁**么?我们是4S店的,您订购的车已送到您楼下。”
丁辰莫名其妙,“我没订过车啊。”
对方也是一愣,“请问您是丁辰**么?”
“对。”
“地址是XXXX路XXXX小区对么?”
“地址也对,可是……”
对方笑了,“那就不会有错,请您下楼签收吧。”
丁辰惊讶极了,自从她在高架上因躲避野猫而出了车祸后,就有了心理障碍,修理好的广本车在车库里积灰多月。这段时间,她不是搭叶紫的顺风车,就是由沈奕尘负责接送他上下班,实在不行她便打车。她压根不可能买新车,这种情况沈奕尘和身边的几个好友都是知道的,所以也不会是他们给她的惊喜。
除非……
丁辰第一时间想到了裴子墨,但再认真一想,他应该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吧。
4S店的工作人员指着身前一辆黑色指南者说:“这是丁**您订的车,请在单子上签个字。”
丁辰接过单据瞥了一眼,上面果真写着她的大名。她笑了笑,“这字我不能签,因为我确实没有订过车。”
那人诧异了半晌,忽然拍着脑袋恍然大悟的模样,“您放心,这车已付过全款。”
丁辰啼笑皆非,这人瞅她的眼神,活脱是在看**。她摇了摇头,准备上楼不再理会。
那人这下急了,拦住丁辰,“您不要为难我,这是我的工作,您要是拒签的话,我回去可怎么交差。”
“不是我的,你总不能强迫我接受。”丁辰急躁道,抬头望天,眼看着乌云密布,她晾着的衣服还没收,没工夫再和他理论。
“又不要您付钱,您怎么就那么认死理呢。”那人一脸的不可置信,大概在想,这世上还有如此讲原则的**。
丁辰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正要再争辩几句,手机又响了。她没看号码就接起,“沈奕尘,我还没忙完,你晚半小时过来接我。”
电话那头似乎停顿了下,才无奈道:“丁辰,是我。”
丁辰张大了嘴,沈奕尘约了他晚上吃饭看电影,她根本没想过听到的竟会是裴子墨的声音。
裴子墨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现在吃醋毫无意义,他柔声说:“丁辰,车是我送给你的,你签收吧,别为难人家。”
丁辰眯眼看向小区门口,果不其然,裴子墨的车正缓缓驶入。
待他下车,丁辰对那4S店的工作人员说,“这才是你们的买主,找他签收吧。”
那人瞧一眼丁辰,再看了看裴子墨,左右为难。心中一定在想:怎么就碰上了这么难缠的主顾。
裴子墨不急不躁地在单据上签下丁辰的大名,“好了,你回去交差吧。”他模仿丁辰的笔迹惟妙惟肖,足以以假乱真。
丁辰冷哼了下。
裴子墨把车钥匙交到她手中,“送你的生日礼物,喜欢么?”
“太贵重了,我要不起。”丁辰冷淡道。
裴子墨微微一笑,“我一直想着给你换辆车,正好趁这个机会。”
“我的车还能开,不用换。”丁辰被他的热情弄得有点摸不着头脑,只能小心翼翼地回答。
“出过车祸以后再开不吉利。”
丁辰哭笑不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迷信了。”
裴子墨耸耸肩,没说话。
“我心领了,不过这车我不能要,你开回去吧。”丁辰再次抬头看天,看样子一场暴雨就快来临,实在没工夫和他扯皮。
裴子墨抿唇,似在笑,但态度强硬,“丁辰你还不了解我么,我送出的东西怎么可能收回。”
“那随便你,”丁辰丢下车匙,转身就走。
裴子墨没有阻拦,跟着她一路上楼,等她开了门,把车匙扔进客厅,随后扬长而去。
丁辰来不及思考,先奔去露台收了衣服,然后捡起钥匙,神情不见欣喜,反而蹙起眉头,若有所思。
沈奕尘驱车来到丁辰家楼下,十分意外地看到裴子墨的车。他们曾几度交锋,沈奕尘对这辆骚包的车显然不陌生。
裴子墨早就瞧见了沈奕尘,也知道他是来找丁辰的,他强忍住内心的醋意,不动生色地倒车离开。
沈奕尘踏入丁辰家时,她正在叠衣服。丁辰叠的衣服四四方方,棱角分明,很有军人的风范。他端起丁辰给他准备的碧螺春时,在茶几上发现了一柄车钥匙,他拿在手中摩挲了会,不经意地道:“买了新车?”
丁辰压根没想过瞒他:“是裴子墨送的,他把钥匙扔给我就走了,车就停在楼下。”
沈奕尘有些紧张,丁辰无疑是优秀的,身边也不乏其他的追求者,他都不担心,但裴子墨不同,他在丁辰心中有极特殊的地位。如果裴子墨回过头来纠缠丁辰,她是否会动摇,还真不好说。
丁辰打量他的面色,心知肚明,便笑着说:“明天我发个快递把车匙还给他。”
沈奕尘没有接话,而是沉吟了片刻,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才从口袋里掏出一物,缓慢打开,拈出一枚钻戒,“丁辰,嫁给我好么?”他的语气和神情都相当专注,眼中蓄着光芒。
丁辰被吓了一跳,之前沈奕尘也有提过这事,但没想到他是认真的。她支吾嚅嗫,半天没说出话。
“我吓到你了?”沈奕尘柔声问。
“太快也太突然了。”
沈奕尘轻轻吻在她额头上,“答应我。”
虽说他准备了戒指,但未必会今天拿出,是裴子墨刺激的他冒险一搏,丁辰转念一想,便知其理,她低沉道:“你也太没自信了。”
“因为你从没有给过我自信。”沈奕尘摸了摸鼻子,平静地说。
丁辰无法反驳,确实,作为他的女朋友,她付出的不多,也不够积极主动,也不曾说过任何让他安心的话。
沈奕尘握住她的指尖一下下地亲吻,“是我心甘情愿的,不能怪你。”
丁辰脸上火般灼烫,她躲闪着沈奕尘炽烈的眼神,“我需要点时间考虑。”
“好,”沈奕尘一口答应,拉起她,“去换衣服,给你庆祝生日。”
丁辰嘴角露一点苦涩,沈奕尘这般迁就她,待她可谓情深意重,她到底还有什么不能放下的。女人嫁一个爱她的人远比她爱的要幸福。可是心底似乎有另一个她在叫嚣着心有不甘……
丁辰以快递的形式将车匙寄到裴子墨所在的公司,没过几天,她收到一个包裹,打开一看正是这把已经送走的车钥匙。
她哭笑不得,只得再寄一次。
没想到三天后,这枚钥匙又回到了她的手中。
她明白裴子墨是执意不肯收回了,只得作罢。她将黑色指南者开进车库,使得它成为继破旧的广本后第二辆积灰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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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皓郑重将已成为她女朋友的姚千千介绍给裴子墨认识。他们虽然在同一家公司,但分属不同部门,所以接触并不多。在裴子墨眼中,姚千千是一个可爱开朗的女孩,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看似天真无邪、不谙世事,但当她看到有人企图盗窃窨井盖时,她毫不留情,上去就是一个扫荡腿,又一拳狠狠地击在他脸上,揍得那小偷鼻青眼肿,哭爹喊娘,然后将他扭送去了附近的派出所。
裴子墨瞧得目瞪口呆,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
沈皓心里得意洋洋,却装作可怜巴巴的模样,“她第一回见到我,二话不说就猛踢了我两脚。”
“你这是什么表情,你到底是想哭还是想笑,痛快点给句话。”裴子墨看穿他是在炫耀自己女友的与众不同,懒得拆穿他。
沈皓嘿嘿一笑,眉眼俱带上一层柔意。
裴子墨斜他一眼,“我从来不知道你还有受虐倾向。”
沈皓心情好着呢,才不会同他计较。
姚千千大摇大摆地甩着手走来,勾住沈皓的肩膀,“刚才叶紫姐打电话来约我们去泡吧,你觉得怎么样?”
“你肯定一口答应了,还用来问我?”沈皓嘴角勾起一丝笑。
“喂,叶紫姐可是我的上司,下班后和上司搞好关系也是相当重要的。”由于公司人事变动,姚千千从沈皓的助理变成了叶紫的下属。
沈皓笑眯眯地摸她的脑袋,“我又没说你什么。”他最喜欢看姚千千因为着急而染上红晕的粉脸。【花.霏.雪.整.理】
裴子墨轻咳一声,“你们去吧,我就先回去了。”
“一起去吧,人多才好玩。”姚千千说。
沈皓也附和,“你和叶紫向晖又不是不认识,大家这么熟,难得聚在一起,你就别推托了。”
裴子墨犹豫着,“叶紫一向看我不顺眼,我犯不着送上门给她骂。”
“她还有朋友也一起,应该不会不给你面子的。”姚千千笑容满面道。
裴子墨心中一动,笑得有几分古怪,“是哪个朋友?”
姚千千托腮想了想,“好像是叶紫姐从前的上司。”她并不知道裴子墨和丁辰的关系,她热情相邀,只是好客的天性使然。
裴子墨心中顿时透亮,随即黯然失色,别人成双成对,他算什么?如此一来,就更不能去了。
姚千千耸肩,“不去么?那太可惜了。”
裴子墨转念一想,与其自怨自艾,不如再接再厉。他笑说:“你们去腐败,我一个人回家多没意思,当然要一起。”
姚千千鼓掌欢呼,沈皓脸上却蒙上一层忧色。多年好友,裴子墨想做什么,他焉有不知之理。他既担心裴子墨会惹是生非搅得大家都不太平,又怕他受到打击,从此一蹶不振。
沈奕尘接了丁辰直接赶去叶紫指定的地点——新天地的英式酒吧。
新天地海派风格浓郁,既是以上海独特的石库门建筑旧区为基础,又充满欧式的浪漫风情,是许多白领小资工作之余打发时间的最佳去处。
叶紫向晖这一对和他们几乎同时到达,选了靠角落的座位坐下。
姚千千沈皓姗姗来迟,叶紫眼尖地看到跟在他们身后的裴子墨,她脸色陡然一沉,下意识地去观察丁辰脸上的表情,所幸丁辰并没有失态。
裴子墨先自嘲地说了句,“我是来做电灯泡的。”
叶紫没反应,向晖忙打圆场,“人多热闹。”
沈皓也帮腔:“是我硬拉着他来的。”
姚千千感到莫名其妙,分明是她一力促成的,沈皓为什么要这么说。沈皓对她使以眼色,她仍是无法理解。
叶紫抠着指甲,小声说:“来都来了,我还能把他赶出去不成。”
向晖强忍住笑意,偷偷推了她一把。
丁辰面无表情,沈皓往里让了让,“坐吧。”他对裴子墨虽然没有好感,而且也清楚知道这是他的头号劲敌,但他修养好,场面上的事不会做的太难看。
几个人聊了会八卦,除了沈奕尘,其余人各自公司之间均有业务往来,所以总能找到共同话题。
裴子墨兴致不高,视线始终锁定在丁辰身上。
丁辰感觉到他的注视,如芒刺在背,相当不舒服。
叶紫看在眼里,眉头不由地一皱。
就在这时,姚千千抿嘴笑了笑,“这样光聊天没意思,我们玩个游戏吧。”
沈皓自然连声附和,叶紫想着这样能给丁辰解围,也欣然接受,旁人就更没异议了。
姚千千眨眨眼,“真心话大冒险?”
“噗嗤,”沈皓笑出声,“太土了吧。”
姚千千白他一眼,“那你说一个来听听。”
沈皓抓耳挠腮,憋了许久,“我也想不出。”
其他人都被这对活宝逗笑了。
姚千千低头发短信,大概是找人出主意,须臾仰起头笑了,她把水果盘里的牙签拔了下来,掰断几根,握紧拳头,只露出尖头,“来抽签,抽中最短的两个人必须联手表演一个节目,内容由抽中最长的那个人来决定。”
沈皓一马当先,毫不迟疑地抽了一根,也不看,就随随便便地扔在桌上。
然后是叶紫和向晖,接着丁辰同沈奕尘也都抽了签,裴子墨看了丁辰一眼,伸出手。
姚千千忽然收回手,把两只手都背到身后,面露狡黠笑容,“你选左手,还是右手。”
因为只剩下两根牙签,姚千千这样做也算谨慎。
裴子墨略作沉吟,“右手吧。”
姚千千把右手的牙签丢给他,自己摊开了左手,“来来,过来比长短。”
比划了半天,大家都笑出了声,因为拿到最短两根牙签的分别是叶紫和裴子墨。
这两人互相看对方不顺眼,见此结果,叶紫瞪了裴子墨一眼,裴子墨撇过了脸,谁都不买账。
抽中最长牙签的正是向晖,他这下可犯难了。一个是他老婆,另一个是他好友,谁都不好得罪。
沈皓给他出主意,“一人喝杯酒得了。”
姚千千好意提醒他,“这不算表演节目吧。”
丁辰脸上一派云淡风轻,只是微笑。
沈奕尘抿了抿唇,“合唱一首歌吧。”
“这主意好”沈皓说,“不愧为我沈家的人,就是反应快。”
姚千千拿眼角睨他,“人家沈医生怎么就是你家里人了,你脸皮真厚。”
沈皓大言不惭,“五百年前是一家。”
众人皆笑得前俯后仰。
叶紫咬了咬唇,“唱歌就唱歌。”
裴子墨不甘示弱,“谁怕谁。”
“我要唱《青藏高原》。”叶紫这是存心和裴子墨过不去,想看他出丑。
裴子墨当然反对,“我要唱周杰伦的。”
叶紫怒目而视,裴子墨毫不怯弱地瞪回去。
向晖连连摇头,“你们两个……”
姚千千也觉着十分奇怪,叶紫和裴子墨在工作上都是独当一面的人物,怎么私下却这般小孩子脾气,甚至比她还幼稚。她哪里知道他们之间的过节,更不晓得这一切都是因为丁辰的缘故。
“别吵,别吵,”沈皓摆摆手,“我来替你们选好不好?”他是叶紫和裴子墨共同的朋友,应该不会偏袒某个人。
叶紫点点头。
裴子墨笑着颔首。
沈皓搜肠刮肚想了一阵,“要不来首对唱?”
“切,你出的什么烂主意。”叶紫猛摇头,所谓对唱大多是情歌对唱,相比之下,她宁可唱周杰伦了。
裴子墨也不赞同,哪怕是游戏,他也希望和他对唱情歌的那个人是丁辰。
而丁辰神色淡淡,一直都没有看过他,哪怕一眼。
裴子墨不免心里涩涩的。
这下又陷入了僵局,到最后还是丁辰开了口,“唱《苏州河》吧,前几天听小娅哼了两句,挺不错的。”
“行,一人唱一段,我先唱,你别和我抢。”后一句是叶紫对着裴子墨说的。
裴子墨毕竟是个男人,不会在小节上抓着不放,便依了她。
叶紫走上前,对着钢琴师小声说了几句,从容上台,拿起话筒。
这是一间音乐酒吧,有专门的钢琴师伴奏,如有需要,甚至还可以提供一支小型的乐队。
叶紫轻松唱完第一段,把话筒塞给裴子墨,自个一溜烟的跑下台,脸上的笑容极其诡异。
知她莫若向晖,他蹙眉,“你又干什么坏事了?”
叶紫撇撇嘴,然笑得更加得意。
裴子墨接第一句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唱着唱着就感觉不对劲了,节奏越来越快,等他好不容易唱完,气都险些喘不匀。他朝叶紫看过去,她回以嚣张挑衅的眼神,直到此刻他才明白,他还是被叶紫摆了一道。
别人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小插曲,叶紫捂嘴偷偷直乐,接触到向晖无奈的目光,她吐了吐舌头。那名英文名字叫jessica的女钢琴师是她大学同学,在不影响酒吧声誉的前提下,答应了叶紫的请求,联合起来捉拿了裴子墨一把。
裴子墨又能怎么样,不过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他总不能和叶紫翻脸,只能暗暗告诫自己,万一一会倒霉再次抽到同叶紫合作,千万要小心。
姚千千拍着桌子叫道:“再来,再来。”刚才的节目一点都不刺激,大学毕业吃散伙饭那次玩的才叫带劲,最搞笑的是让俩男生接吻或者一男一女合作摆出各种造型。
重新抽签,因为上一轮抽到最长牙签的是向晖,所以此轮就由他拿在手中,让裴子墨和叶紫先抽。
叶紫瞧见自己那根不长不短先就舒了口气。
裴子墨神情显得有点漫不经心,不知在想什么。
每个人有条不紊地抽好后,最后一对比,中奖的是沈皓和姚千千。
既然是情侣,那就没有顾忌。出题目的丁辰眼珠子一转,“我写个成语,你们其中一个看了以后,不能说话只能用动作来表达,另一个再说出来,考考你们的默契程度,怎么样?”
姚千千感觉挺新鲜的,一口答应。
沈皓却隐约觉得这次一定会出洋相。
丁辰和沈奕尘讨论了会,在纸巾上写下“鸡飞狗跳”四个大字。
沈皓一下子就傻了眼。
姚千千拼命催促,“你倒是快点做动作。”
叶紫插嘴道:“限时两分钟哦。”
“完不成每人罚三杯哦。”丁辰补充道。
沈皓嘟囔,“我和千千默不默契现在还不知道,不过我看你俩倒是挺默契的。”
姚千千急得满头大汗,“沈皓你别啰嗦了。”
沈皓张开双臂权作翅膀扑打了几下,又学狗“汪汪”叫了数声,然后眼巴巴地望着姚千千。
姚千千一拍大腿,“我知道了,是鸡鸣狗盗。”
叶紫笑趴在桌上,肩膀一抖一抖的。
丁辰笑得比她含蓄,但嘴角也几乎要扩到耳后。
沈奕尘笑眯了眼。
沈皓挠着头皮,也不气馁,他循循善诱,“你再想想,已经很接近了。”
“鸡飞蛋打,鸡鸣狗叫,鸡犬升天,”姚千千双手托着下巴,绞尽脑汁,把类似的成语说遍了,就是没说到正确答案。
叶紫看着手表说:“千千,还有十秒,我要开始倒计时了哦。”
沈皓愁眉苦脸,“这下完了。”
“十、九、八、七……”
姚千千咬着下唇,突然福至心灵,“鸡飞狗跳。”
叶紫在同一时间念到了“一。”
沈皓长长嘘出一口气,“好险呢。”
姚千千抹了把汗,抢过纸巾看了一眼,终于松口气。
叶紫挑眉笑说:“千千你是故意把答案放到最后才说的吧。”
“哼,叶紫姐,我会报仇的。”姚千千把牙签交到丁辰手中,咬咬牙:“再来。”
第三轮开始。
也许是老天存心要给姚千千复仇的机会,这回最短的牙签落入了丁辰和沈奕尘的手中。
姚千千一手举着最长那根牙签另一手叉腰狂笑,“哈哈哈哈。”
叶紫嘴角噙着笑,同时也很期待姚千千会想出什么整人的法子。
姚千千指着沈奕尘和丁辰说:“来个法式热吻吧。”
“噗,”沈皓先忍不住笑了出来,随后觉得不好,又掩饰般地轻咳了声。
叶紫倒不觉得有何不妥,丁辰和沈奕尘本就是恋人,这节目不算过分。
向晖本能地瞄了裴子墨一眼,神色凝重起来。
裴子墨脸色“唰”地一下白了,眼睛直勾勾地看向丁辰,目光灼灼,似乎要穿透人心。
丁辰低垂着脑袋,脸略略一红。
沈奕尘面上的红线直烧到了耳根,在家里温存亲热是一回事,在外面又是另一回事。
对此姚千千毫不知情,她的目的很简单,游戏嘛就要玩个热闹和刺激,何况她挺有分寸,如果这次被抽中的是丁辰和裴子墨,她铁定不会提这个要求。
沈皓刚想劝姚千千换个节目,丁辰把心一横,拉低了沈奕尘的头,一闭眼,就把唇凑了过去。
沈奕尘身体一震,很快掌握了主动,揽住她的肩,先是细密缠绵的吮吻那张散发着清香果汁的薄唇,再用舌头撬开牙关长驱直入。
这一桌的人瞧得目瞪口呆,沈医生看似温柔儒雅,没想到也有此热情如火的一面。
裴子墨心中妒意纵生,脸色难看到极点,他握紧了双拳,指甲深深陷进肉里。
身旁几桌的顾客见此香艳场面,不由大声喝彩并鼓掌。
惊得丁辰和沈奕尘慌忙分开,一个脸红艳若桃花,另一个微醺醉意风情万种。
沈奕尘在桌底下握了握丁辰的手,笑容温文尔雅,两人相视一笑,彼此心照不宣。
裴子墨脸上表情已有些扭曲,怒色难以压抑,他猛地站起,“我突然想起公司还有点事,得先走了。”也不等别人回答,匆忙离开。
丁辰面上看不出喜怒,顺势与沈奕尘十指相扣。这场闹剧,或许能让她更坚定自己的决心。
裴子墨心情极差,在高架上车速惊人,也顾不得是否会被探头拍下,他急于发泄胸中的郁闷。
脑中不时闪现刚才的那一幕,他简直嫉妒的发狂。
他无法接受丁辰投入别人的怀抱,不想让别的男人看到她的美好,内心深处有一只叫嫉妒的野兽,正挣脱牢笼呼啸而出。
他自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丁辰已占据了他全部的思绪。
想看她在他怀中含羞带怯,面颊慢慢染上红晕的模样。
想看她柳眉倒竖,假装生气的表情。
想看她小声又坚定地说“我爱你”时的样子。
裴子墨回想从前,竟渐渐痴了。
其实相亲那一次,并不是他头一回见到丁辰。
读大学时,他酷爱踢足球,有一次他射偏了方向,是丁辰用漂亮的动作堪堪接住了那颗向她凌空砸去的足球,当时他对这名长相温婉身手矫捷的女孩印象深刻。
这件事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丁辰。过了这么多年,她也许早就不记得了。
当双方父母安排他们相亲时,他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认出了她,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没有抗拒,也没有反对,甚至欣然接受了这段婚姻。
一开始,他就知道丁辰是个值得去爱的女人。她从来没有强迫过他什么,也不像别的女人那样无理取闹,她总是安静地做自己的事,等待他偶然想起她,给予她的片刻温存。
久而久之,他享受丁辰带给他的温暖,却不好好反思自己的做法对她是否公平。
他只在乎曾经对于筝的一见钟情,却没有想过有种感情叫日久生情。
丁辰对他一味忍让和迁就,他反而变本加厉地伤害她。
裴子墨一拳重重捶在喇叭上,发出凄厉的哀鸣。
他不配做丁辰的丈夫,他竟然粗心到没有发觉她怀有身孕,他待于筝体贴入微的同时,丁辰一个人在备受煎熬,难怪叶紫会对他恨之入骨,他的确该死。
他做事优柔寡断,磨磨唧唧,从于筝回国后,便同她藕断丝连,他从没有站在丁辰的立场替她想一想,他丝毫不顾及她的感受。
他犯了严重的错误,可笑的是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这错有多离谱。
所以丁辰投入沈奕尘的怀抱,便是对他最好的惩罚。
这一切皆是他咎由自取。
可他实在不甘心。
他还没有补偿丁辰所受到的伤害,怎么能够就此放弃。
下半辈子他应该做牛做马,才得以报答丁辰对他的一片深情。
他对不起丁辰,和那未出世的孩子,如果可以,他想要行动来证明,他不会再让丁辰伤心难过,他愿意用生命去呵护她一生一世。
他要赌一次。
赌的是丁辰还爱他,只要丁辰心中还留有他的位置,哪怕只有一丁点,他就会不惜代价再次占据她的心。
裴子墨回到家洗完澡,神清气爽地给沈皓打去电话。
沈皓接到他电话,先是惊讶了一阵,“你没事吧?”
“没事。”裴子墨答得云淡风轻。
沈皓眼见他阴郁离去,自然不信,“你别想不开。”
裴子墨失笑,“我是那样的人么?”言语上恢复了往日的自信,令沈皓安心了不少。
“那就好。”
裴子墨想了一下问:“对了,你还和丁辰他们在一起么?”
“你走了没多久我们也散了,刚送了千千回家,我还在路上。”沈皓说。
“嗯,”裴子墨顿了顿,“沈皓,是兄弟的话就帮帮我,我要重新追求丁辰。”
沈皓大吃一惊,“你还没死心呢。”
“你还不了解么,我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么?”裴子墨脸上浮起淡淡的柔和。
“可是,”沈皓犹豫了须臾,“丁辰已经答应了沈奕尘的求婚。”
“咣当”一声,座机旁边的茶杯被打翻在地,沈奕尘颓然坐下,“这么快。”
沈皓斟酌着用词,“我也是听叶紫说的。”
“我是不是完全没希望了。”半晌,裴子墨声音暗哑道。
沈皓不知该说什么,安慰的话一个字都用不上。
裴子墨默默收了线,一颗心跌至谷底。
沈皓不放心,又把电话打了回来。
裴子墨“喂”了一声便不再吭声。
“我有个办法,要不你试试。”沈皓轻声道。
裴子墨强打精神,“你说。”
“你装绝症博取丁辰的同情心,也许她就不结婚了。”
裴子墨被他气笑了。
“这主意不好?”沈皓想来想去,这或许是令丁辰回心转意最好的方法了。
“你就只会出馊主意。”裴子墨当然不会这么做,万一事情败露,就真的毫无回转的余地了。
“那怎么办?”沈皓也为兄弟着急,虽然他从一开始便不赞同裴子墨的处事方式,但多年好友他绝对不希望看到他孤苦一生。
裴子墨低眉敛目:“我再想想。”
沈皓一边叹气一边挂了电话,有些事情外人还真帮不了。
裴子墨在黑暗中静静坐了半小时。
他感觉有必要和丁辰好好谈一次,事不宜迟,他匆匆拿了车钥匙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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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辰烦躁不安地在房里来回走动。
适才沈奕尘送她回来的时候,又提了一次结婚的事。这已经是一个月内沈奕尘第三次向她求婚,尽管她还是以正在考虑这个理由暂时敷衍过去,但她明白,她快招架不住他的攻势了。
门铃声响,她以为是沈奕尘去而复返,重重地咬了下唇,沈奕尘一向温柔体贴,怎么也学会了步步紧逼这套。
她紧蹙眉头,正在想托辞,却在猫眼里看到裴子墨的身影,他使劲拽着领带,显示着他内心的不安。
丁辰一怔,不自觉地整了整衣衫。
“辰辰,你开门,我知道你在。”裴子墨语声平静,但神情略带焦躁。
丁辰有心不理他,又怕惹来邻居非议,心不甘情不愿地打开门。“什么事?”她仍是拦在门口,并没有请他入内的意思。
裴子墨淡笑,“你还真不待见我。”
丁辰瞅着他也是淡淡一笑,“没事的话你可以走了。”
“辰辰。”裴子墨捉住她的手,“沈皓告诉我,你要结婚了?”
丁辰先是吃了一惊,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他怎么就知道了。再一想,她明白过来。想必是叶紫故意借沈皓的嘴去气裴子墨的,着实用心良苦。她没有否认,点点头,“没错。”
裴子墨先拽着丁辰进屋,关上门后才说道:“辰辰,你不要意气用事。”
丁辰失笑,“我意气用事?”
“你这是在和我赌气。”裴子墨认真地说道。
丁辰哭笑不得,“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我是对不起你,可你赔上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值得么?”
“你怎么知道我和沈奕尘在一起就不会幸福,”丁辰反问。至少她不用担心会突然跑出个前女友来破坏他们的家庭。
“你不爱他,你爱的还是我。”裴子墨伸手慢慢抚上她的脸,柔声说。
丁辰一扭头甩开他的手,她感觉可笑极了,怒声道:“裴子墨,你别自我感觉太好。”
“是么,你敢说你不再爱我么?”裴子墨一点没生气,只是气定神闲地看她。其实他并没有把握,但他除了做场豪赌再无其他办法。
“好,你要听我便说给你听。”丁辰一字一顿,垂首缓慢道:“我-不-再-爱-你-了。”说完喘了一大口气,似乎如释重负。
裴子墨并不气馁,“辰辰,你敢看着我再说一遍么?”他的目光柔和,暖若春风。
丁辰不由自主迎上他的目光,脸微微一烫,可面对他,刚才的勇气竟悄然失踪了。
裴子墨也随之心底一宽,棋行险招,似乎略有成效。
“我,我……”丁辰努力了半天,还是无法说出口,她懊丧地捏紧了拳头,他是吃准了她余情未了,上门来羞辱她的么?
“辰辰,”裴子墨紧紧抓着她的手,“你还不承认么?”他吻了下丁辰柔软的掌心,“我再也不会做伤害你的事,你相信我。”
丁辰心怦怦直跳,暗暗告诫自己不可心软。
裴子墨在她耳边低低喟叹,“辰辰,回到我的身边好么?”他又低声呢喃:“辰辰,我爱你。”
他黑如点漆的眸子能夺人呼吸,声音似有魔力一般,令人无法抗拒。丁辰几乎溺毙在他的柔情似水中。她清楚的知道,像裴子墨那样的男人,如果真心对谁好,谁都无法逃脱。
裴子墨一点点的靠近,扯了丁辰一把,毫无预警地将唇贴在她的两片红唇上。
丁辰浑身轻颤,想要挣脱他的怀抱,裴子墨哪能容她在此刻逃离,唇边泛过了然笑意,攫住了她的唇,激烈吻下去,辗转霸道,吞噬她的气息和甜蜜。
他的吻炽热缠绵,丁辰情难自禁自唇畔逸出一声娇吟,裴子墨得此默许,更是得寸进尺,想得到更多,他渐渐呼吸粗重,唇在她耳垂流连,言语含糊,“辰辰,我以前是个混蛋,不懂珍惜,错过了很多,你再给我次机会,我一定不让你失望。”
乍听此言,丁辰反而冷静下来,她试着推了推裴子墨,“你先放开我。”
“辰辰,我不会再放开你。”裴子墨将她搂得更紧。
丁辰面上火烧火燎,却彻底清醒过来,“我再说一遍,你放开我。”
“我不放。”
丁辰不再犹豫,狠狠地一脚踩下去,毫无意外地收获裴子墨的惨叫声。
“你走。”丁辰拉开门,因刚才的缺氧她眼中还泛着着薄薄的水雾,转开脸,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裴子墨仿佛瞬间被抽去所有力气,他素来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万花丛中,来去自如,可这有什么用,他无法赢回一个女人的心。
丁辰靠在门背上微微喘息,神态努力保持平和。
裴子墨不想就此离去,他站在门口考虑下一步的对策,眼角瞥到丁辰放在茶几上的钱包,她还是和以前一样,乱丢钱包和钥匙的习惯没改。他眼珠子一转,顿时有了主意。裴子墨轻笑一声,“辰辰,把你的钱包拿来给我瞧瞧。”
话题转得太快,丁辰一时不能理解。她疑惑地看过去,他要做什么。
裴子墨耸耸肩,“你不肯拿给我,那我自己动手吧。”
下一刻丁辰已然反应过来,伸手去抢,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钱包被裴子墨稳稳拿在手上,他慢条斯理的打开,在夹层中熟门熟路的拈出一张相片,“辰辰,既然你心中没有我,为何还要藏着我的照片。”
丁辰低着头,虽看不到他的表情,想来也是得意之极。她声音平淡无波,“我只是忘了取出来而已。”她在心底无声叹气,这句话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又怎么能让裴子墨相信。
裴子墨对丁辰还是了解的,知道她念旧,也知晓她无论换多少次钱包,都会在夹层里放一张他的照片,发生了那么多事,他不敢保证照片还在,他这回兵行险招,竟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一丝笑意在他嘴角浮现,他拥住她,轻轻吻上她的眼,“辰辰,你还是爱我的。”
熟悉的气息令丁辰晕眩,裴子墨温热的呼吸就在她耳畔,撩拨着她方寸大乱的心跳,她紧紧抿着唇,不发一言。心绪起伏,挣扎半晌,幸好理智还没有完全失去,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丁辰将他用力推离,垂下眼帘,双手环胸,心绪复杂难言。
裴子墨没有再逼她,他深谙循序渐进,欲速不达的道理,他轻柔地抚过丁辰的青丝,“那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
丁辰保持冷漠的态度。
裴子墨替她掩上门,阖眼站了会。
虽然前路仍看不到一丝光明,他也不知道丁辰何时才会回心转意,但好歹恢复了一点自信。哪怕用一生的时间去等待,那也是值得的。
如果有机会他想对丁辰再说一句心里话:你可以选择爱我或者不爱我,而我只能选择爱你或者更加爱你。
吃饭的时候丁辰掉了两次筷子,还不慎打翻了茶杯。
沈奕尘将她的失魂落魄看在了眼里,焦虑更添几分。自从裴子墨重新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这种情绪就一直困扰着他。丁辰对裴子墨的感情有多深,他很清楚。与裴子墨相比,他根本不敢说自己有多少优势。若说仗着对丁辰痴心一片,裴子墨并不比他少。“丁辰,结婚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他毫无办法,只能加紧攻势,他对自己并没有太大的信心。
丁辰手一颤,刚夹的一筷子青菜掉在了桌上。她咬了咬唇,索性放下筷子,同沈奕尘对视了一眼,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丁辰,”沈奕尘把手盖在了她手背上,“我不是逼你,我只是……我只是……”他只是害怕丁辰有一天会重新接纳裴子墨,他担心会失去丁辰。
丁辰心头一软,不管怎样,沈奕尘所做一切都是因为爱她,也正是因为有他,她才能迅速走出离婚的阴影,重新开始生活。她不该把情绪发泄到他身上,整件事中沈奕尘是最无辜的。
沈奕尘眸意深沉,“丁辰,如果你不想结婚,我不会强迫你,但你坦白告诉我,究竟是你不想结婚,还是不想和我结婚?”他停顿了片刻,“或者我再说的直白一点,你心中还放不下裴子墨是不是?”
丁辰勉强一笑,“你胡说什么?”
“你不必瞒我,”沈奕尘语气酸酸的,“我看得出来。”丁辰和裴子墨间涌动的蓬勃情愫,他怎么会无知无觉。
丁辰垂下眼帘,酒吧偶遇,她掩饰的再好也没能逃过沈奕尘的眼睛。是的,从裴子墨刚一踏进门,她就开始紧张。别人说什么她都心不在焉的,唯有裴子墨一开始说话,她就竖起耳朵,生怕漏掉一个半个字。姚千千所出难题,她虽然尽心投入,但到最后,那究竟是故意做给裴子墨看的,还是真情流露,连她自己也说不清。
沈奕尘低低叹息,眼里有一抹深深的痛楚,“丁辰,我不是一个死缠烂打的人,只要你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我可以马上离开。但是,我不要你欺骗我。”
丁辰静了须臾,唇边抿出一丝苦涩。
“就算你骗过了我,可你骗得了自己么?”沈奕尘眸光黯淡,不复往日的洒脱。
丁辰哑口无言。
“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还想一个人再坐一会。”丁辰说,神情渐显凝重。
沈奕尘神色阴晴不定,“好吧,那你到家给我个电话。”
丁辰点点头。
沈奕尘抬了抬眼皮,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丁辰望着他的背影发愣,直到再看不见似松了口气。这些日子交往下来,这好像还是他们第一次不欢而散。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丁辰已经走出餐厅,正在路边打车。
一看是那个熟悉的号码,丁辰果断掐掉,但对方依旧不依不饶,丁辰只当没听见。过了一会,总算是消停了。
丁辰继续招手拦车,因为之前刚下过一场雨,很难打到车,等了一会,丁辰便有点急躁。手机铃声再度响起,见不再是裴子墨的骚扰电话,丁辰想都没想,就接了起来。“喂。”
“辰辰。”
丁辰怒极反笑:“裴子墨,你还学会偷梁换柱的招数了。”
裴子墨哂笑,“我这叫随机应变。”
“什么事?”久久等不到空车经过,丁辰语气不佳。
“你还没到家么?”裴子墨依稀听到喇叭声和车开过的嘈杂声。
丁辰皱眉,恶声恶气道:“和你没关系。”
裴子墨毫不介意,“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不用。”丁辰一口回绝。
“现在根本打不到车,你放心,我只送你回去,绝不上楼。”裴子墨当然知道她在怕什么,他也不敢逼得太紧,只要能够接近她,便是一次进步。
丁辰踌躇了会,“你说话算数?”
裴子墨满口答应,“当然。”
丁辰报了个地址,裴子墨闻言笑道:“你等着,最多十分钟。”
“你……小心点,别开快车。”丁辰犹豫了下,还是说出了口。
裴子墨兴奋地吹了记口哨,忘记换鞋就出了门。直到上车才发现自己脚上还穿着拖鞋,也只能将就下了,只希望别被交警抓个现行。
他说到做到,果然在十分钟内赶到丁辰指定的地点,他一眼就看到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丁辰,颇为心疼的把她接上车。嗔怪道:“也不多穿点,小心感冒。”
丁辰瞥了一眼他脚上的鞋,淡然道:“至少我没违反交通法规。”
裴子墨吃瘪,只能暗地里撇了下嘴,把干毛巾递过去,“赶紧擦擦。”
丁辰擦拭着头上脸上的水珠,笑了笑。
裴子墨含笑看她,“辰辰,跟你商量件事。”
丁辰把脸一板,“你别得寸进尺。”就知道他不会安分守己,又耍花招。
裴子墨举双手投降,“你别把我想那么坏,”他嘴角抽搐了下,“你看我穿着拖鞋,要不车你开吧。”
“不,”别得还好说,这个丁辰坚决不答应。
“为什么?”
丁辰知道今天不说清楚怕是不行,动了动唇,“我出过车祸以后不敢再开车。”
裴子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明白,不过这不是理由,也不是丁辰你的性格。”
丁辰有些恼羞成怒,“这和你无关。”
“你吃饭噎过,难道就不吃饭了?吃鱼被鱼刺卡过,你也不吃鱼么?”裴子墨从容劝说,其实他有一半的私心是他不希望丁辰因为吃过感情的亏,从而将他全盘否定。从不敢开车过渡到感情的问题,他的思维确实跳跃了一些,但在此敏感时期,他要钻牛角尖谁也没办法。
丁辰一愣,她倒是从来没想过这么多。不过这也充分体现出裴子墨和沈奕尘截然相反的性格。她不再开车,沈奕尘就由了她去,有空的时候就负责接送她上下班,而裴子墨并不惯着她,鼓励她放下包袱克服心理障碍。
裴子墨揉了揉丁辰的头顶,“试一试吧,由我在旁边看着,不会有什么事的。”
“不。”丁辰嘴上还在拒绝,心中已然松动了不少。
裴子墨也就不再勉强她,来日方长嘛。
丁辰闷头想了一会,裴子墨的话不无道理。但让她改口,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裴子墨轻易看出她的窘态,笑意在唇畔漾开。还是这样死不认输的性格,不过他就是喜欢看到真实的她。他故作轻松道:“算帮我个忙,你也不想我被扣驾照吧。”
他略带夸张的表情,让丁辰笑了出来。她和裴子墨调换座位,时隔几个月她重新坐到了驾驶座上。毕竟有基础在,稍稍熟悉了下,很快恢复了自信。
裴子墨意味深长道:“辰辰,所以说任何事在没有尝试之前,都不能过早下结论。”
丁辰唇角轻轻弯了弯。
裴子墨还待说什么,丁辰道:“闭嘴,让我专心开车。”
“好吧。”裴子墨无奈耸肩。
手机在提包里震动,裴子墨终于逮到机会插嘴,闲闲地道:“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替你接听。”
丁辰瞪他一眼,手忙脚乱地在包里翻出手机。
“丁辰,你还没到家?”
“是的,我还在路上。”丁辰下意识地瞥了瞥裴子墨。
“哦,”沈奕尘叹一口气,“刚才在餐厅是我不对,我不该那样说你。”
丁辰本想迅速挂断电话,听他那么说,她只得小声道:“没有关系。”
“丁辰,你为他吃的苦够多了,我不想你重蹈覆辙。”沈奕尘虽没有指名道姓,但两人都明白他说的是谁。
“我明白的。”丁辰只想早早结束这尴尬的对话。
裴子墨坏心的低咳一声,他故意弄出一点声响,就是想看丁辰会如何收场。
果然如他所愿,沈奕尘听出了一点不寻常,立刻问道:“你现在和谁在一起?”
“是出租车司机。”丁辰慌张道,她咬了咬唇,狠狠地丢过去几个白眼。
裴子墨嘴角噙着笑,姿态慵懒惬意,眼神无辜。
经这一打岔,沈奕尘也没再往下说,“那等你到家我再给你电话吧。”
“好的,”丁辰急急忙忙收了线。“你刚才是什么意思?”她问裴子墨。
“专心开你的车。”裴子墨把刚才丁辰的话原封不动的丢回去。
丁辰语塞。
车开到楼下,丁辰刚要下车道别,裴子墨拽住她的胳膊,似笑非笑:“你为什么怕他知道我和你在一起?你究竟在害怕什么?”
为什么害怕丁辰自个也说不清,但沈奕尘已经在怀疑她和裴子墨旧情复燃,要是被他知道,就更说不清了。她斜睨着他,冷冷道:“我不过是想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就这么简单?”裴子墨显然不信。
“就这么简单。”丁辰斩钉截铁道。
裴子墨表情有一丝阴冷,很快镇定自若,他探究的眼神令丁辰慌乱无措。
丁辰不再理会他,径自上了楼。她在露台上看着裴子墨又在车里坐了好一会,才驱车离开,后车尾灯的光亮慢慢消失,直至再看不见。
她用手指使劲捏着眉心。她刚才说的真是实话么,她对裴子墨的心思真的仅是如此么?丁辰心头掠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不知为何,她更加心虚了。
第十一章(大结局)
爱,从来就是件千回百转的事,不曾被离弃,不曾受伤害,怎么懂得爱人。
连着几天,裴子墨打到丁辰手机上,她不是不接便是直接转到留言信箱。给她留了言她也不回,像是存心躲开她。
裴子墨虽心急,却也无可奈何。不过他已经拿定了主意,无论丁辰怎样对他,都是他自作自受,他的心意绝不会改变。
有一句话说的好,如果真爱一个人,就别再让她与你擦肩而过。他已经失去过一回,再不能错过她。这段失败的婚姻,终于让他懂得该如何去爱人。
不过现在丁辰对她避而不见,那他只能采用其他迂回战术了。
丁辰下班刚回到家,还没来得及洗手换衣服电话就火急火燎地响了起来。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公司有事,随后拿起手机看到公婆家的号码,先是一愣,想了想,还是接起。
“辰辰。”
听到裴母的声音,丁辰舒了口气,“妈……伯母,您找我有事?”
“辰辰,你怎么对我那么见外呢?”
丁辰不语,她和裴子墨已经离婚,自然再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唤她。
裴母叹气,“妈知道子墨对不起你,不过这孩子已有悔过之心,看在妈的面子上,你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好么。”
这便是裴子墨打出的亲情攻势,裴母平生最大的遗憾是没能生个女儿,因此她向来拿丁辰当亲生女儿看待,疼爱有加,她俩之间完全没有寻常人家婆媳难相处的烦恼,相反,和乐融融,比一家人更像一家人。
丁辰继续沉默,她不是不想说话,而是根本不晓得该说点什么。
裴母为了儿子可算是豁出去了,她长吁短叹了一番,“妈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就想盼着你们俩个好,抱孙子我和你爸爸大概是指望不上了……”
丁辰一头的冷汗,忙打断她:“妈,您和爸爸身体好着呢。”
“你终于又肯喊我一声妈了,”裴母热泪盈眶。丁辰性格脾气都没得说,她嫁进来两年,相处十分愉快,人都是有感情的,她着实不希望失去这么好的儿媳妇,只怪自己儿子不争气,如今她能帮他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丁辰呐呐无言,方才真情流露,说漏了嘴,现在冷静下来,又陷入了尴尬的沉寂。
裴母是何等样人,丁辰内心的转变她岂会看不出来。她迅速改变了策略,低沉道:“辰辰,子墨病了你知道么?”
“我不知道。”她不敢正视自己的心事,因此也躲了裴子墨好几天。
“唉,这孩子怕是得了相思病。”裴母边说边腹诽:这臭小子敢教她说这么恶心的话,现在先不和他计较,等他和丁辰复合以后,再慢慢教训他。她又说:“整天茶不思饭不想的,精神也很差,前几天淋了雨大病一场,还不肯去看病,几十岁的人了和长不大的孩子似的。”
丁辰立刻问:“那现在痊愈了么?”
“没呢,不吃药不挂水,就那样硬扛着,哪会那么快痊愈。”裴母试探道:“我是劝不动他,辰辰,你去劝劝他?就当帮妈一个忙。”
丁辰支支吾吾,想以这几天忙抽不出时间为借口来拒绝。
裴母哪能容她退缩,可怜巴巴地道:“辰辰,妈从来没求过你什么,这次就算妈求你,你去看看子墨吧,只要他肯去医院,我也就放心了。”
哀求的口吻令丁辰于心不忍,她考虑许久,答应了下来,“好吧,我会劝他去看病的。”
“真的?辰辰,你不会骗我吧。”
“我不会骗您的。”
裴母这才满意的挂了电话。
丁辰拿着手机踌躇半天,还是拨通了裴子墨的号码。她只答应裴母会劝裴子墨去医院看病,可没说过要去探望他,尽管如此,裴子墨还是喜出望外,笑得眉眼弯弯,“辰辰,你终于肯回我电话了。”
丁辰冷淡道:“有病就要吃药,别逞强,别以为自己还是年轻小伙。”
“辰辰你这是在关心我么。”裴子墨笑意盈盈,心中乐开了花。被骂还能那么开心,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犯贱。
丁辰冷笑一声,“不认识医院的路,可以查丁丁地图,病得动不了的话,请拨打120急救,身体是你自己的,我言尽于此。”
“辰辰……”
还没等他说完,丁辰就“啪”地合上电话。要不流露半点关心,要完全置身事外,真的很难,她快心力交瘁了。
裴子墨此刻的心情好得不像话,丁辰虽对他凶巴巴的,但他极为的受用。若不是把你放在心上,谁有空来管你的死活。
这一步走得出乎意料的成功,裴子墨信心倍增。
-
沈奕尘把玩着手中的车钥匙,状似无意地问道:“怎么又想起开车了?”
丁辰笑语晏晏,“方便,省得老是麻烦你。”
“我从来没觉得接送你是件麻烦的事,相反,我求之不得。”沈奕尘深深看住她,目光灼灼生焰。
丁辰垂眸,心微微震荡了下。
可并不是任何时候,无声比言语更管用,起码现在就不合适。
沈奕尘神色柔和,嘴角还略略扬起一个弧度,“丁辰,医院派我去美国进修,如果顺利的话,下个月就要出发了。”
“去多久?”丁辰问。
“两年。”沈奕尘淡淡道。
丁辰很意外,“这么久?”
“是的。”
丁辰静了片刻,“那你去了那里要照顾好自己。”
沈奕尘如墨的眸中有暗流涌动,“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么?”
丁辰讶异地看他,“你在说什么?”
“如果你真在乎我的话,你说的应该是:我不希望你去。”沈奕尘神色如常,看不出任何的风吹草动。
丁辰心中猛然抽了一下,她低眉道:“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对你将来的事业有很大的帮助,我为什么要阻止?”
“那或者你愿意和你我一起去?”沈奕尘眼中的期盼掩饰得很好,几不可见。
丁辰想都没想便出口拒绝,“我爸妈都在上海,我怎么能够抛下他们。”
沈奕尘原本明亮的眼神添了几分落寞,“一别两年,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
“我有信心。”丁辰笑道。
沈奕尘似笑非笑,“你是对我,还是对你自己有信心?”
丁辰又失语了,最近她在沈奕尘面前总是无言以对。
沈奕尘温柔地揽住她,毫不意外地看到她背脊骤然僵直。他苦笑,微微拧起眉。
丁辰神情滞了一下,脑子一团乱。
“丁辰,”沈奕尘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她,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想不到我还是没办法取代他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哪怕他曾经深深伤害过你。”
“我没有,”丁辰下意识地否认。
沈奕尘肩膀微颤,寂寥的身影落在窗前,“你不愿跟我走,是因为这里有你放不下的人。”他停了片刻,仰起脸重新审视丁辰,“你的父母,亲人,还有裴子墨。”他不愿提及这个名字,却又不得不提,说出口的同时,心中终于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丁辰目光陡然一沉,她没料到沈奕尘会这么直接,且一针见血。她心口微痛,她自认为隐藏得很好的心事,其实根本瞒不过任何人。
沈奕尘的眼神愈加深邃,“丁辰,我希望你能幸福,哪怕你最终还是不会接受我,我依然希望你每一天都过得开心。”
丁辰胸口仿佛被压上一团重物,“我知道。”
“也不知该说你固执还是死脑筋。”沈奕尘忽而笑了下,“明明已经碰得头破血流依旧还是要走回头路。”
“我真的没有。”丁辰还在逞强。
“迟早的事。”沈奕尘不置可否地轻撇了下嘴。
丁辰懊丧地一**坐下,觉得自己可悲又有点可笑。沈奕尘对她的关爱和体贴堪称完美男友,但她还是难忘从前。那些回忆虽然少得可怜,然而已深刻地种在心里,无法拔除。大概是上辈子欠裴子墨的,只能用今生来还债。
沈奕尘嘴角绽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他再好也不是她想要的,所以再怎么坚持也是无用,她其实是个相当执着的人,看上去有些无情,可也许这正是她最可贵的地方。他拍了拍她的肩,“丁辰,你不用等我,我也不会等你。我想我会找到一个全心全意对我的女人,就像你对裴子墨那样。”
丁辰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意,她垂眸,眼中波光闪动,“你很好,是我没有福气。”
“我不介意你收回这张好人卡。”沈奕尘难得幽默道。
丁辰破涕为笑。
沈奕尘耸耸肩,“你不欣赏没关系,我相信总会有其他人懂得欣赏。”
丁辰拼命点头。
“等我走的时候,是朋友的话,记得来送送我。”
“一定。”
沈奕尘微笑:“那么,再见。”
“再见。”
合上门的瞬间,沈奕尘轻叹了口气,他故作轻松,只是不想给丁辰心理压力。相识这一场,也许只是为了能拥有一个好朋友。他不甘心,那又如何呢。丁辰这样的女子,他怎么可能会轻易就遗忘。因为爱她,所以愿意放她自由。
裴子墨加紧攻势。
他并不知道丁辰已经和沈奕尘分手,时间紧迫,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步入婚礼殿堂。
他笃定丁辰对他尚有感情,但丁辰的脾气他也很清楚,有时她宁可钻牛角尖也不肯走回头路,性子倔的五头牛都拉不回来,着实让人头疼。
裴子墨还是决定从母亲那里下手,依照丁辰对她的孝顺程度,应该万无一失。
裴母为了儿子再次和他同流合污,但又有什么办法,谁让她这么喜欢这个儿媳妇,真心企盼他们能够再次走到一起。
丁辰从接到裴母电话开始思绪就陷入混乱,裴母的话一句一句的打在她心坎上。不肯看病、不肯吃药的后果就是裴子墨的病越发严重了。没人劝得动他,除非丁辰。
明知道裴母的话肯定有夸张成分,但她还是挫败地发现自己在替他担心,而且很担心。
她咬咬牙,有心不去管他,但一下午工作效率极差。
丁小娅敲门进来,拿着一张合同小心翼翼地看她一眼,“丁经理,你签错地方了。”
丁辰仔细一看,不觉脸一烫,工作多年居然还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她把名字签在了对方那里。“重新打印一份再拿给我。”她说。
“已经打好了。”丁小娅把新的合同递过去,丁辰匆匆签下大名后,拿起拎包,“小娅,我先走了,有事你打我手机。”
“好的。”丁小娅奇怪地瞅她,她的这位堂姐出了名的工作狂,哪天不是加班到最后一刻才走人,今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丁辰把车停在楼下,小区里的一切都没什么变化,连保安都还是原来的那一位。
他热情地迎接上来,“丁**您好,好久不见。”
丁辰微笑。
保安故作聪明地说:“您是来探望裴先生的吧。”
“不,”丁辰矢口否认,“我来拿点东西。”
保安自以为是地点点头,还眨了眨眼。
丁辰索性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过,熟门熟路地按下电梯。
裴子墨等了一下午,就在快要绝望的时候听到了门铃声,宛如天籁。
他在猫眼里看到丁辰不安地整理着衣服和头发,脸色凝重。他轻笑,愉快地打开门。
丁辰狐疑地打量他,“你看起来精神很好嘛。”
“先进来再说。”裴子墨不由分说地将她拽进门。
丁辰见他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双腿翘得老高,电视调在少儿频道,手边放着一大包薯片。她沮丧地想:又上当了,他哪里有半点病人的样子。
裴子墨笑嘻嘻把薯片拿给她,“吃不?”
被丁辰一把拍掉,“你妈把你说的快病死了,我才来见你最后一面的。既然你没什么事, 我也该走了。”
“你就这么希望我有事?”裴子墨怨念地拦在她跟前。
丁辰细细端详,他除了有点精神萎靡外,看不出任何的病状。
裴子墨可怜巴巴地说:“我病了好几天也没人来看我,只能每天吃这些垃圾食品。”他说这话的时候,嘟着嘴,神情感伤,像是被遗弃的小动物一般惹人怜爱。
丁辰“噗”一声笑了出来,“有那么严重么。”
裴子墨一副没人疼没人爱的可怜样,“想喝碗鸡粥都没人做。”
丁辰好气又好笑,她摇摇头,走向厨房,自己生病时他也曾为她买过粥,就当报答他了。
裴子墨馋鬼似的紧跟在她后头,仿佛真的几天没吃饱过了。
厨具,调料仍旧摆在原来的位置,井井有条,纤尘不染,好似在耐心等待它原来女主人的回归。
许多东西似乎没改变,然心境早就不是从前的了。
丁辰手缓慢抚过锅碗瓢盆等一干事物,她也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再次为裴子墨洗手作羹汤。
裴子墨亦然,他也没奢望过丁辰会重新踏进这个家门。
丁辰轻叹了口气,从冰箱里取出食材。先把半只鸡切成小块,炒熟待用。再淘米煮粥,待一段时间后,放入葱末、青菜和鸡肉,用中火慢慢熬着。
她洗净手,轻声道:“一会就可以吃了。”
“嗯嗯,”裴子墨吞下口水,又可以尝到丁辰的手艺了,这种感觉真好。
丁辰粲然一笑,曾经,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每天做菜给心爱的人吃。
“喝点什么?”裴子墨问。
“我自己拿吧,冰箱里的东西我比你熟悉,”说完这句,丁辰愣住了,忙闭上嘴,掩饰般地轻咳一声,取了罐冰可乐小口啜着。
裴子墨唇边有一抹促狭笑意。
丁辰忙转移话题,“换个频道看看。”
“你想看哪个台?”
丁辰抬腕看了下表,“综合频道吧,现在应该在播新闻。”
“你还挺关心时事政治,”裴子墨笑说。
“我一贯如此,是你没留意。”话一出口,丁辰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这语气越来越像是在撒娇,氛围愈来愈暧昧,她还是暂时不要开口的好。
裴子墨又笑了,他拿起**,换了好几个频道都没能准确找到综合频道,只能从头开始一个个找。
丁辰脱口而出,“是16,”话出口已然来不及收回。
“你记性还是那么好。”裴子墨唇角那抹笑挂着一丝意味深长。
丁辰语气有些冷淡,“你别自作聪明。”
裴子墨望住她,脸上的笑意怡然轻松,“辰辰,这里的一切都还是你走时的样子,丝毫没有变动过,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丁辰低下头,索性装作什么都听不见。
裴子墨心下黯然,但转念一想,丁辰并没有直截了当的拒绝,这比之前已经是质的飞跃了,也就证明他还有机会。
两人分坐沙发两侧,却都不言不语,气氛略显尴尬。
丁辰闷声坐了一会,“粥应该差不多了,我去端出来。”走出厨房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个碗,“你慢慢吃,我该回去了。”
“辰辰,”裴子墨急了,把丁辰的手牢牢抓在手中。
丁辰用力抽回手,“我已经来看过你了,粥也做给你吃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想的也许是奢望,但我还是要说,”裴子墨胸脯起伏不定,顿了好一会才续道:“我想你能留在我身边,我想补偿从前所亏欠你的,我知道欠你太多,只怕一生都还不了,如果这辈子还不清,那下辈子就接着还。我伤害过你,但我发誓以后绝对不会了。辰辰,不要离开我,不要嫁给沈奕尘。”
“你不觉得现在说这些太迟了么,”丁辰低叹道。
裴子墨带了些讨好的神色,低声下气道:“只要你愿意,就不会迟。”
丁辰垂眸敛眉,这些话如果是他在离婚前所说,她也许会欢呼雀跃,感激上天垂怜,可在婚姻破裂,她又失去孩子后,未免有点讽刺。无论如何,他们再回不到过去,哪怕已没有了于筝这道屏障。
“在你离开以后,我才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叶紫骂得都对,我就是个混蛋,不懂得珍惜,不晓得怎样去爱人。”裴子墨嗓音低哑,眼眶微红,眸中接连掠过几缕伤痛。
丁辰心中蓦然一阵酸痛,险些掉下泪来。
“辰辰,上次在酒吧,你们……我嫉妒得发狂,我不想你和沈奕尘在一起,每每想起当时的情景,我都难以忍受。”裴子墨紧抿的薄唇轻微抽搐着,手指抚上丁辰的脸,指尖微颤,手心冰凉潮湿。
丁辰眼波流转,缓缓移开视线。
裴子墨哽咽难言,“辰辰,我再也不会放开你的手。”
“你别再说了。”丁辰捂住耳朵,以为这样就能不听不想。
裴子墨淡淡勾出一丝笑,“你既不愿听,我就不再说。”
“我回家了,”丁辰心脏不规律地猛跳了几下,急欲落荒而逃。
裴子墨把丁辰的脑袋压在自己怀里,不说话,也没再有其他动作。时间静止,室内静谧,唯能听见俩人共用同一频率的心跳声,和不时的稍嫌紊乱的呼吸。
丁辰努力挣扎了几下,未果。
裴子墨覆唇激烈吻住她,丁辰又羞又恼,死命用脚去踹他,用牙齿去咬,用手去捶打,纠缠间,忽听外间狂风大作,有雷霆暴雨呼啸而至,转瞬间,飞沙走人,倾盆大雨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同时,电视里传出新闻主持人公式化的声音:气象部门已发出蓝色预警信号,未来三小时内,全市大部分地区将有大到暴雨,请各部门做好安全措施。
这慢半拍的气象预报总是令人哭笑不得,丁辰心想。
裴子墨眉开眼笑地放开丁辰,“看来人不留客天留客。”
丁辰面无表情,“雨一停,我马上就走。”
裴子墨似笑非笑道:“如果这雨下一夜呢?”
丁辰恨不能一拳打落他那幸灾乐祸的笑脸。
室外疾风肆虐,乌云滚滚,夹杂电闪雷鸣,短时间内看来不会有停下的可能,丁辰想了下,自顾自地去厨房盛了碗粥,细嚼慢咽地吃了。
裴子墨脸上隐有满足的笑,秀色可餐,就着丁辰,他丝毫感觉不到腹中饥饿,直到丁辰把碗推到他面前,恶声恶气道:“赶快吃了,饿死了别赖我头上。”
虽然丁辰口气凶巴巴的,裴子墨却十分的受用,笑意自眼中满满逸出,真是没救了。
丁辰收了碗筷拿去洗了,收进消毒柜,然后怔怔地望着雨柱发呆。
裴子墨说:“**给你,你要看什么电视,自己调。”
丁辰淡淡回应:“嗯。”
过了一会,裴子墨从书房里拿了几本书出来,“看书么?”
丁辰接过一看,竟全是她写的书。“你买这么多做什么?”
裴子墨幽幽地看了她一眼,“那些日子我总见不到你,只能从书中了解你。”
丁辰哑然,后悔又问错了话。
裴子墨顿了一顿,有道:“只有把书放在枕头边,我每天才能安然入睡。”
“你有完没完?”丁辰怒目而视,也不知是在生他亦或是生自己的气。
“我说的全是真心话。”裴子墨暗自苦笑。
丁辰脸上有几分动容。她翻了翻手中的书,这些书角上略有折损,像是被翻看了许多回,裴子墨所言非虚。她无声叹口气,何苦呢。如今她也理不清对裴子墨的感情,就如同古人所说那样:剪不清,理还乱。她清楚自己并放不下他,要不然也不会听说他病了就巴巴地赶来。然而,发生了那么多事,他和她之间又发现了这许多问题,伤心也好,怨念也罢,要她轻易就说原谅,实在很难。
裴子墨心中七上八下,他爱丁辰,那毋庸置疑。但沈奕尘对丁辰的爱绝不在他之下,
他所仗着的不过是丁辰念旧,这次他恳求母亲将她诳来,下一次也许就没那么走运了,今天是他唯一的机会。
丁辰百无聊赖地翻着书,裴子墨随意调着电视频道,两人心思各异,却都不好过。
时间过得飞快,丁辰不时地看表,但外头风雨声未有减轻的征兆。
“看来你今晚走不了了。”裴子墨弯着嘴角说。天助他也,感谢老天厚爱。
丁辰横他一眼。他们曾经是夫妻,但有过这段关系使得孤男寡女的相处更加的坐立难安。
裴子墨无辜地眨眼,天可怜见,他可没有动过歪念头。
狂风暴雨,雷电轰鸣,丁辰没有理由置小命于不顾,她硬着头皮道:“我睡客厅沙发,你给我找张毯子来。”
裴子墨听话地搬来毯子铺在沙发上,又理所当然地在客厅打好地铺,恬然微笑。
“你这是干吗?”丁辰诧异。
“开一个空调省电。”裴子墨理直气壮地道。
丁辰被他气得啼笑皆非,“以前没见你这么节省。”
“以前我们也没睡过两个房间。”裴子墨不甘示弱。
丁辰:“……”她妥协了,“算我怕了你了,你还是病人,赶紧去卧室睡。”
“那你呢?”裴子墨寸步不让。
“我去卧室打地铺总行了吧。”丁辰无奈道。
裴子墨嘴边挂上阴谋得逞的狡黠笑容。
丁辰手脚麻利地铺好床,裴子墨取了一套洗盥用具给她,特意说道:“是新的,没用过。”
“嗯。”丁辰点点头。
裴子墨又递给她一身睡衣,“你走的时候忘记带走了。”
“哦。”
“煤气和淋浴怎么使用你都知道,我就不用交待了。”裴子墨挑了挑眉。
丁辰抿唇笑了笑。
“还有浴室的灯……”
丁辰打断道:“行了,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啰嗦了。”
裴子墨故作不悦,“你让我说完。”
丁辰无可奈何,“那你说。”
“我想说的是,”裴子墨故意卖了个关子,停顿片刻才道:“浴室灯的开关,还在原来的地方。”
丁辰:“……”
裴子墨正坐在床上看一张照片,见丁辰走来,手忙假乱地往抽屉里塞。
丁辰淡淡道:“别藏了,我看过了。”
裴子墨抬头,眼里满是疑惑。
“上回拿保险单的时候无意中看到的。”丁辰轻轻吁出一口气。
“作何感想?”裴子墨难得文艺了一把。
丁辰沉下脸,“没什么感想,觉得你无聊。”
裴子墨毫不在意地嘻嘻一笑。如果最后是他抱得美人归,那他一定是胜在脸皮比沈奕尘厚。
“辰辰,还是你睡床,我睡地铺吧,让女人睡地上,我没那个习惯。”裴子墨表情严肃认真。
丁辰反应极快,“我也没有让病人睡地上的习惯。”
裴子墨还要说什么,丁辰冷声冷气地道:“你再啰嗦,我到客厅睡去。”
她的口吻似乎毫无商量的余地,裴子墨立刻噤声。
又过了许久,裴子墨极轻地问:“辰辰,你睡着没有?”
丁辰有心不理睬他,装作熟睡的样子。
裴子墨也就没再说话。
过得须臾,丁辰听到悉悉索索衣料摩擦的声音,紧接着似乎有一阵微风在脸颊上抚过,她猛地睁开眼,黑暗中,裴子墨的双眼熠熠生辉,闪着炫耀光芒。“你干什么?”丁辰惊道。
“你不是睡着了么?”裴子墨面上淡淡的。
丁辰:“……”
裴子墨呵呵一笑,“我不过是想去洗手间而已,你想多了。”
“是么?”话虽如此,丁辰还是挪了地方给他让位。
“谢谢你。”裴子墨不觉含笑。
丁辰忿忿不平道:“懒人上磨屎尿多。”
裴子墨:“……”
“辰辰,我睡不着。”好不容易清净了片刻,裴子墨又开始聒噪。
丁辰困得眼睛都睁不开,随口说:“出门右拐下楼去小区里跑几圈就睡得着了。”
裴子墨笑不可抑,“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毒舌?”
丁辰不以为然,“我一贯如此。”
“无论你凶悍还是温柔,我都喜欢。”裴子墨嘴角微翘起。
丁辰刚要反驳,裴子墨“嘘”了声,“快睡吧,你明天还要上班。”
他神情一派舒展自得,丁辰气愤莫名,明明是他一会这样一会又那样,说得倒好像是她要招惹他似的。
经他这么一打岔,丁辰反而没有了睡意,她翻来覆去好久,迟迟不能入眠。
裴子墨一直听在耳中,见机道:“辰辰,你也睡不着么?”
丁辰略略颔首:“嗯。”
裴子墨一骨碌坐了起来,兴奋道:“那我们聊天吧。”
“聊什么?”
裴子墨思索了会,“聊小时候的事。”
丁辰茫然道:“小时候的事有什么好说的。”
“例如你小的时候做过什么坏事啊?”裴子墨笑吟吟地说。
丁辰翻了翻白眼,“我会做过什么坏事。”
“那我先说吧,你可以再回忆下。”裴子墨抿抿唇,“我在**学的书包里藏过毛毛虫。”
“你这算什么?”丁辰不屑道:“我拔过数学老师的自行车气门芯。”
裴子墨不禁莞尔,“我在**学背上贴过写着‘我是猪’的纸条。”
“我曾经在宿舍楼往下泼洗脚水,正好倒在教导主任的头上。”丁辰说着调皮捣蛋的往事,却一脸无辜相。
裴子墨无声而笑,“我故意把**学的头发卡在桌椅中间,等她站起的时候,疼得大哭。”
丁辰得意道:“你这和我相比简直是小儿科,我趁着语文老师写板书,手里扣着一把粉笔头,她一转头就用粉笔头扔她。好笑得是,她没有一次抓到我的。”
两人越说越带劲,捧着肚子哈哈大笑。
裴子墨忽道:“你怎么老和老师过不去?”
丁辰反唇相讥:“你怎么老和**学过不去?”
互相揭短、嘲讽了一番,又是一轮疯笑。
裴子墨摇头,调侃道:“你小时候那么调皮捣蛋,没想到长大后判若两人了。”
丁辰不由笑了起来,“以前亲戚邻居总说我有多动症,好像是读高中开始逐渐转性的。”
裴子墨静静看她,目光平和而温柔,“辰辰,你做过最严重的错事是什么?”
丁辰低头沉吟,须臾,悄声说:“有一次挨骂后,我心情不好,就偷摸到老师家。因为他家在底楼,我抓了一把沙子从厨房窗口丢进了正在熬药的砂锅里。后来我才知道老师身体不好,需常年服中药调理。唉,这大概是我做过最后悔的事儿了。”
裴子墨俯身贴在她耳边,声音低柔,“你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情有可原,我相信老师会原谅你的。”
丁辰移开了稍许距离,“你呢?”
“我?”裴子墨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看她的眼神有点烫人,“我做过最大的错事就是伤了你的心,”他反握住丁辰的手,“我后悔伤害了你,后悔让你痛苦,让你流泪,更后悔和你离婚。”他掌心的温度无比灼热,明亮双目逼视于她,轻轻扳正她的脸,“辰辰,原谅我,好么?”
丁辰深吸口气,不出声。
裴子墨神情未变,心中却有些许无奈。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辰辰,其实我早就爱上你了,是我傻的看不清自己的内心。我总以为初恋是最美好的,值得怀念和珍惜,可事实上,我早已习惯有你的日子。以前的事我没办法改变,但现在我心里只有你,再容不下别人。”
丁辰表情起了轻微的变化,她心中一酸,脱口而出,“裴子墨,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见到我是什么时候?”
裴子墨微微一笑,“也许你早忘记了这件事,但我一直记得。”
丁辰疑惑地瞟他一眼。
“我还在读大学时,我们有过一面之缘,我射偏的足球差点砸到了你。”裴子墨凝视着她,认真地说。
“你竟然记得这事。”丁辰惊讶之极。
“当然,不但记得,还印象深刻,很少有女孩子接球的动作那么漂亮。”裴子墨神情又活络起来。
丁辰含含糊糊地“哦”了声。
裴子墨嘴角噙笑,“看样子你也没忘记这事。”
丁辰眼皮跳了一下,她怎么可能会不记得。一见钟情,他牢牢占据了她的心。直至今日,此时此刻。
“辰辰,我们的缘分从那天开始便铸就了。”裴子墨黑眸中柔波荡漾,欲语还休。
这是裴子墨第一次敞开心扉,向丁辰尽诉衷肠。
丁辰却忽然心慌意乱起来,她拍掉他的手,钻进被窝,“我困了。”
裴子墨只有由了她去,唇边的笑意缓缓凝结,眉眼间带上点几不可察的哀愁。
第二天丁辰醒得很早,一张眼,裴子墨就坐在边上乐呵呵地看着她。
丁辰着恼道,“你脸部抽筋了?”
裴子墨非但不恼,而且笑得更欢,他笑眯眯地说:“辰辰,你昨晚说梦话了。”
丁辰一惊,“我说了什么?”预感不妙,下意识地心虚。
“你说……”裴子墨眨了眨眼,在她耳畔留下喃喃细语,“你说你爱我,你要永远和我在一起。”
丁辰脸上迅速红了,“呸。”
“我可没骗你。”裴子墨促狭道:“我还用手机录了下来,你要听听么?”
丁辰再也坐不住了,逃也似地冲进浴室,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以上班为借口飞快遁走。
裴子墨意态慵懒,眸色幽深。
丁辰虽在梦里轻唤了他的名字,其余却是他撒了谎,让丁辰能够直视这段感情,这也许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
丁辰两眼发直地盯着电脑足足有一个小时,丁小娅敲了几次门她都没有听见,无奈丁小娅只得推开门,把紧急的文件放在她桌上,叫了声:“丁经理。”
丁辰没反应。
丁小娅低低叹口气,推了她一把,“堂姐!”
丁辰这才回过神,惊讶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进来有一会了,姐你在想什么,想到这般入神。”
“没什么。”丁辰忙抓起文件以掩饰自己的失魂落魄。
丁小娅眯眼观察了她一会,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她心直口快道:“姐你昨天好像穿的也是这身衣服。”
丁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明明什么事都没发生,可偏偏好像干了坏事似的不敢说与人听。她不知该如何回答,索性装傻。
丁小娅也是知情识趣的人,自然看得出丁辰浑身的不自在,便不再追问。她拿了丁辰签好的文件,若有所思地拧开门球走出去。
丁辰持续发呆。
她曾试图斩断这份感情,也告诉过自己该恨他,她努力克制过对他的思念,但显然是徒劳,只需他一句甜言蜜语,只要他一次温柔相待,她又笨笨地钻入他编织的情网。
有种焦躁在心底浮现。
爱情就是这么回事,越想忘记越难以忘怀。
她暗暗叹气,她这辈子就折在他手里了。
裴子墨的电话来得不早不晚,“辰辰,你在干吗呢?”
丁辰没好气道:“上班呢,还能干吗。”
“晚上我来接你下班好不好?”裴子墨小心谨慎地问,他还是不敢把她逼得太紧。
丁辰稍一思索,“好。”
她答应的爽快,没让裴子墨喜出望外,反而令他心里没底,他紧张地问:“辰辰,那我几点到比较好?”
丁辰笑一笑,“你以前从来不问的,到了就打个电话上来告诉我一下。”
裴子墨挠挠头皮,以前他确实霸道了点,今后会改进,他征求丁辰的意见,“那我六点到你楼下怎么样?”
“嗯,”丁辰想了想,又改口道:“还是在前面一条马路等我好了。”她这么做有自己的理由,她暂时还不想让丁小娅看到她和裴子墨在一起,他们现在的关系也无法向任何人解释。
裴子墨黯然的情绪仅维持了几秒,见不得光总比被丁辰拒绝的好。
丁小娅见丁辰进了洗手间也忙跟进去,碰了碰她的胳膊,嘻皮笑脸道:“姐其实你不用害臊的,都是成年人了,就算你昨晚在沈医生家过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丫头满脑子都在想什么呢,丁辰面露几分尴尬。
丁小娅迅速溜走,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丁辰简直哭笑不得。
裴子墨殷勤地将丁辰迎上车,笑容灿烂无比。
丁辰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去哪里吃饭?”
“回家吃,我做了你最喜欢的菜,吃完饭我再给你按摩,保你精神百倍。”裴子墨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回家……”丁辰轻声重复了遍,低低地笑,似乎不再如之前那般排斥。
裴子墨乐得喜不自禁,他踩下油门,车速很快。
丁辰急忙叮嘱:“开慢点。”
“放心吧,没超速。”裴子墨确实心急,但也不会拿两人尤其是丁辰的性命开玩笑。
裴子墨幻想着破镜重圆的美好传说。
丁辰则憧憬着烛光晚餐的温馨氛围。
这个时候,谁都没料到危险竟一步步的降临。
一辆装载有十几吨货物的大卡车歪歪斜斜地迎面驶来,速度飞快,车道上路窄车多,裴子墨避让不及,唯一的念头便是保护好丁辰不能让她有半点损伤,他连打方向盘,与几辆高速行驶的车险险擦过,最后拼命把方向盘打向右边,耳边只听得剧烈的轰鸣声,他再无意识。
丁辰醒来的时候人已在医院,父母和丁小娅以及好友叶紫都在身边,她睁开眼的第一句话就是:“裴子墨呢?”
丁小娅的眼圈瞬间就红了。
丁母也躲躲闪闪地不肯回答。
丁辰视线从他们脸上一个个的扫过去,最后落在叶紫身上。
叶紫避不开,只能开口:“丁辰你先别着急,裴子墨还在抢救中。”
丁辰点点头,平静地道:“我去急救室门口守着。”
“你先管好你自己。”叶紫说,“你也伤得不轻。”
“他会没事的,对吧。”丁辰问,眼泪婆娑滴落。
叶紫哼道:“我还没追究他的责任呢,你为什么会在他的车上?”
丁辰泪眼模糊,“如果不是他,现在躺在手术台上的就是我。”昏迷前的一刻,她看得很清楚,裴子墨把方向盘死命往右边打,将他自己暴露在最危险的地方,关键时刻,他把生的希望留给了她。
叶紫这才不说话了,过了片刻,她抹了抹眼睛,“医生说情况不是太乐观。”
丁辰急得脸色都变了,“我要去看他。”
“你现在也帮不上什么忙,安心躺着,有消息我会马上通知你的。”叶紫神色虽冷静,内心也焦急万分。先不论丁辰受不受得了刺激,裴子墨也不是大奸大恶之徒,不该有此下场。
丁辰面色苍白,泪水涟涟。她以为他们还可以从头开始,但老天似乎不打算再给他们机会。丁辰心中十分后悔,后悔之前一直没给裴子墨好脸色瞧。如果早知道昨晚是最后一次的相处,她一定不会再逃避。
她暗暗许下诺言:如果裴子墨能躲过这一劫,她再也不要顾及该死的面子。还有什么不能放下的,受过的伤会慢慢愈合,不愉快的往事会逐渐淡忘,只要人在比什么都重要。他愿意用生命来守护她,已足以弥补从前的遗憾。
凌晨的时候,终于有好消息传来。
裴子墨虽然断了六根肋骨,身上多处重伤,胸肺因强烈撞击有不同程度的损伤,脸上多处擦伤,手脚骨折,但总算保住了一条命。
丁辰去看他时,他浑身上下都被包得严严实实,像个科学怪人。她强忍住欲夺眶而出的泪水,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裴子墨虚弱道:“辰辰,你没事就好。”
“你真是个傻瓜,你……”下面的话,丁辰再也说不下去。
“那是我欠你的。”
一句话又让丁辰落了泪。
“辰辰,看到你真高兴。”裴子墨嘻笑道。
丁辰心中又是痛又是甜,“你都伤成这样了这嘴还不肯消停。”
“我现在除了嘴什么都动不了。”裴子墨声音极轻,丁辰使劲听才辨出。
“不怕,我会伺候你的,你就把我当成你的手和脚。”她说。
裴子墨眼神倏然异彩四射,“那我多希望我永远好不了。”
“你说什么?”丁辰没听清。
裴子墨又重复了一遍。
丁辰啐道:“呸,童言无忌。”
裴子墨咧嘴笑笑,“你真要照顾我?”
“嗯,”丁辰坚定地点头。
“太好了,”裴子墨兴奋地眼珠子乱转,随后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大小便你管不管?”
丁辰:“……”
裴子墨小心试探:“那吃饭你喂我?”
“嗯。”
“衣服你帮我穿?”
“嗯。”
裴子墨的笑容越发清澈,“每天读报给我听。”
“嗯。”
“辰辰,嫁给我。”裴子墨笑得气定神闲。
“嗯。”丁辰“呀”的一声捂上了嘴。
裴子墨唇角绽出浅浅笑痕,“那就这么说定了。”
丁辰容色染上淡淡娇艳,在心底默默道一声:“好。”
时间会改变一些事情,比如感情,比如受过的伤害。
时间也会保留一些东西,比如感情带给你的回忆,比如受伤留下的疤痕。
生命太短暂,如果始终活在悔恨中,那么永远都会痛苦。
幸好裴子墨踏出去了,他知道该如何弥补他亏欠丁辰的幸福。
人生太无常,谁又不曾犯过错,只要真心改过,善莫大焉。
幸好丁辰放下了心结,她懂得如何把握属于她的幸福。
爱情终于不再是无望的守候。
(全本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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