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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一话:辞去什么旧,迎来什么新(

6

  

房子找得怎么样了?

这问题婆婆天天含在嘴里,却终于在今年的年根儿底下问出了口。

  

差不多了。

我含糊且虚假地回答。要找房子搬是我童佳倩的提议,我自然不能说房市太冷酷,希望真渺茫之类的丧气话。说白了,我这就是外强中干。

  

在这儿住得不好吗?

婆婆比我坦诚,挽留之意溢于言表。

  

也不是不好,只不过我和易阳想独立独立,住在家里,永远长不大。

我说得冠冕堂皇。

  

那白天你们上班,小宝儿怎么办?

  

我们打算找个保姆。

  

哦,哦。

婆婆第一个

饱含讶异,第二个

则深藏失意。她的自信心大概叫我那区区几个字摧残得支离破碎。保姆?原来我的全心全意尽心尽力还不如一个保姆。

  我童佳倩也不懂了。活到了这把年纪,把人生大事几乎也都活过去了,可怎么却越活越糊涂,越活越没人性了?我想创造跟亲生女儿亲近的环境,有错吗?我想让亲生女儿远离溺爱,坚强成长,有错吗?可为什么我却非得不得已打破旁人的充实生活,蹂躏了旁人那颗肉做的心?这不是我的本意。

  刘易阳及时回来了,他的开门声,成功控制住了我和我婆婆之间那敏感到紧绷的气氛。

  刘易阳一见到我就把我抱住了,当着他妈的面儿,就在我脸上啵啵啵亲了三口:

佳倩,就让我们携手这么一年一年走下去吧。

我立马红了脸,推开他:

去你的。怎么又喝酒了?不是加班吗?

”“

大过年的,完工了老板还不赏杯酒喝?就一听儿啤的,没事儿。

说完,刘易阳又走过去抱了我婆婆:

妈,感谢您的养育之恩。

我婆婆脸也红了:

你这孩子。

刘易阳亲完大的,亲完老的,又冲着锦锦这个小的去了。我和我婆婆不约而同一出手,一左一右擒住了他的双臂:

你这一身酒气,离她远点儿。

刘易阳嘿嘿一乐:

你们真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女人,哦,还有我奶奶,四个。她睡了吧?

  我哭笑不得。闹了半天,我和刘易阳这一无所有,对我而言是寄人篱下的婚姻,成全的是他的完美人生。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四个女人,虽说彼此间存在着难免的磕磕碰碰,可却东南西北滴水不漏地围绕着他。真是便宜了这厮了。

  刘易阳打电话给他爸,原意是远距离地拜个年,顺便充作和事老,缓解缓解他和我婆婆之间的紧张关系,自打他说过年要去旅游,他和我婆婆就谁也没理过谁。在这件事儿上,我是站在我婆婆这边儿的,春节本来就是一家人团圆的日子,你出去逍遥自在了,在老伴儿面前怎么还不能服服软儿?

  可结果,这电话一打,刘易阳的酒算是彻底醒了。他刚说了一句:

爸,过年好。

电话那边就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饺子熟了。

  这电话,刘易阳采用的是免提方式,所以,不光是他,也不光是我,就连那故作矜持,尚远远站在一边的我婆婆,也清清楚楚听见了那悦耳的女声。

  饺子?这才十一点,我们这儿的饺子才刚包完,等着新年钟声一响,开水下锅,可电话那边的却都已经熟了。真是个急性子的女人。

  刘易阳醒了,我婆婆懵了,只有我童佳倩见过世面,三下五除二就明白了个大概。这八成是那个摇曳生姿的女人,而我公公那所谓的

旅游

,十成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爸,您在哪儿呢?

刘易阳问出这白痴话来。

  

我这儿有事儿,明天再说吧。

我公公好似是对饺子迫不及待了。真是的,在家也没少吃我童佳倩包的饺子,三鲜的,猪肉的,羊肉的,茴香的,扁豆的,纯素的,花样百出,好吃得不得了。怎么到了外面,还急成这样。

第七十二话:辞去什么旧,迎来什么新(

7

  我婆婆关上了房门,说困了,睡了,不吃饺子了。刘易阳愣头青似的伸手就想要拍门,我一把揪住他:

你想说什么啊?你能说什么啊?明天再说吧。

刘易阳像抓救命稻草似的抓住我的手:

佳倩,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就是,就是,爸那几个老同事中有个女同事呗。

我做了缩头乌龟。

  

那为什么那边那么安静,好像就爸和那女的俩人似的?

刘易阳对我不依不饶。

  

我,我怎么知道?

我可没说瞎话,我本来就不知道。这种事儿,可不敢妄下定论的。

  后来,我和刘易阳也没吃饺子。新年钟声敲响时,我们不但没把饺子下入开水锅,反而把它们冻入了冷冻室。就这样,这个大年三十儿在我们诸位忽而开心忽而不开心的情绪中成为了历史,这也是我童佳倩自打长牙以来,第一个没吃上饺子的大年三十儿。

  

佳倩,嫁给我你后悔吗?

在床上,刘易阳往下缩缩,揪出我的胳膊枕在他脑袋底下,创造出一幅我胸襟开阔,而他小鸟依人的颠倒画面来。

  

说什么呢你?

我还当真开阔了。

  

委屈你了。我自己在你们家坐一会儿都坐不住,却让你在我们家一住住了一年。

  

你明白就好。

我心头暖呼呼的。想想我也真是容易知足,一两句体己话,就能让我无怨无悔个好一阵子。

  

过完春节,咱们抓紧找房。对了,我估计,要是我们那新节目成功了,奖金怎么也奔两万了,我给你买个钻戒吧。

  

不用了,咱俩情比钻石坚。这么着吧,把咱俩的奖金加一块儿,分期付款买辆车吧,你那突突突,也该退休了。

  

千万别,到时又交房租,又还车贷,还不得累趴下了。别回来手头紧得连给锦锦买个芭比娃娃,还得买盗版。

  

瞧你这点儿志气,没压力哪来的动力?你想想,当初要不是我肚子大了,咱会早早结婚吗?要不是结婚了,咱能踏踏实实工作,本本分分做人吗?咱会省吃俭用,爬到今天这可以养个孩子自食其力的高度上吗?人的惰性是天生的,毫不夸张地说,跟牲口没什么区别,抽一鞭子颠两颠。你瞧瞧那些咬牙奋斗,功成名就的人,谁没压力,谁没动力?说白了,结婚也是一种压力,一种动力。租房,买车,也一样。开源节流,没有咱拿不下的山头儿。

  刘易阳抬眼看看我,一个打挺坐直身来,啪啪啪鼓开了掌:

佳倩,你真让我血脉奔腾啊。

  我一个媚笑抛过去,挺了挺胸脯:

想不想来点儿更刺激的?

  刘易阳夸张地吸溜了一口口水,向我扑来。然后,他一僵,抬脸问我:

你说,我爸到底怎么回事儿?

再然后,都没等我开口,他就自言自语道:

算了算了,明天再说。春宵一刻值千金。

再再然后,就无须多言了。

第七十三话:辞去什么旧,迎来什么新(

8

  新的一年的新的一天,我在女儿的娇笑声中苏醒,身边酣睡着我的丈夫,心里充斥着漫溢的幸福。我伸了个懒腰,自认为这是今年的好兆头。

  新年新气象,锦锦的笑声竟不出自我婆婆的怀抱,而是源于她太奶奶的逗弄。我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

奶奶?妈呢?

  

一大早就出去了。

奶奶的嘴里发出类似于喂鸡的声音,亏得锦锦还真受用。

  

上哪儿去了?

自打有了锦锦,婆婆难得出门,除非是有什么非买不可的,而身边又正好无人好使唤。

  

不知道,说是一会儿就回来,让我看着小宝儿。

奶奶的眼光始终

看着

锦锦,真是尽职尽责。

  可结果,婆婆口中的这

一会儿

竟十分漫长,漫长到非但我起了床,刘易阳也起了床,甚至中午已过,下午将完,夜色将至,她才姗姗而归。而就在这个下午,孙小娆还以她别具匠心的方式,给我拜了个年。

  属于

绿野传媒

旗下,由孙小娆以及某贾姓男性大明星联袂主持,由我童佳倩的丈夫刘易阳担任后期制作的新节目《自娱自乐》在下午二时准时开演。

自娱自乐?这是谁的灵感?全中国这么些人干吗要自娱自乐?有病。

我对刘易阳的作品一向鲜有褒奖,这纯属我的个性使然。

我们头儿呗。如今这世道,没病的都是基层工作者,有病的才能突围。不对,人家那不叫有病,叫独到。

能做刘易阳的老板,实在是有福气。只要你不拖欠他的工资,他就会认为你待他不薄,替你说话。

  《自娱自乐》简单来说,就是搜罗所有不利用电子设备,自己一个人还能玩儿得倍儿带劲的消遣方式,然后带到节目现场来比赛,最后由观众投票评出最好玩儿的一个。节目的开场动画热热闹闹,一个小人儿在屋里鼓捣鼓捣这儿,研究研究那儿,最后哈哈大笑,跟精神病似的。我撇着嘴伸着食指指着电视:

这就是你的杰作?你干这行时间也不短了,怎么也不见长进?

  

你可真外行。我们头儿,还有电视台台长,都对这赞不绝口,说这够台湾。

  

够台湾有什么好?

  

因为台湾的娱乐节目够娱乐。

  

听不明白。

我让刘易阳绕糊涂了。

  

先模仿,模仿好了再超越,你的明白?

  还没等我明白,孙小娆就在屏幕上现身了。不可否认,她那小脸儿小身子骨儿真适合上镜,瀑布般的直发,纱制的蓬蓬裙,活似个洋娃娃。我斜楞着眼睛瞄刘易阳:

哟,哟,小心看眼里拔不出来了。

刘易阳伸手抓茶几上的瓜子,却一不小心打翻了瓜子碟:

有病。

  

唉?她本人是什么类型的?

  

这个,我也说不好,比较单纯吧。

  

瞎说吧你就,传那么些个绯闻了,还单纯?

  

那都是宣传手段,假的。

  

那和你的友谊是真的喽?

我故意强调了

友谊

二字,说得阴阳怪气。

  

童佳倩,要不咱换个台吧。

刘易阳一把抓上了遥控器。

  

别别别,这关乎于你的奖金和咱家的车,我就凑合看看吧。

第七十四话:辞去什么旧,迎来什么新(

9

  就在这会儿,门铃响了。我心说准是我婆婆回来了,于是问也没问就打开了门。结果,门外却站着那

单纯

的孙小娆。这是我第一次与她本人面对面,而且就在刚刚,我还正在观赏她的节目,就这么着,我张着嘴怔住了。

你是刘易阳的老婆吗?怎么了?见鬼了?

孙小娆趋身向前,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啊,真是见鬼了,以为你是贞子呢,从电视里爬出来了。

回过神来的童佳倩从来不会在言语上吃亏。

  

拜托,姐姐,那是录播,不是直播。

孙小娆穿着件柠檬黄色的小棉服,斜挎着个草莓形状的小皮包,那一声

姐姐

叫得好不俏皮。

  而我听得却好不牙痒痒:姐姐?这好像我是妻,她是妾似的。

  刘易阳从房间里出来了,直结巴:

小娆,你,你怎么来了?

  

“Surprise

,我来拜年啊。易阳哥,祝你新的一年步步高升,财源滚滚啊。

屋里电视中的声音是孙小娆的,耳边实实在在的声音也是孙小娆的,吵吵得我一个头两个大。

  

你空手来拜年啊?

我抢在刘易阳前头开口。

  

姐姐,难道你要我拎着两盒点心外加一个果篮儿来吗?好土啊。

  这孙小娆真不是省油的灯,亏得刘易阳竟把她当作没心没肺的小孩儿。我童佳倩偷鸡不成蚀把米,反遭抢白。的确,这会儿身穿宽大棉毛衫,且袖口还沾有油渍的我,真是土得没边儿了。

  

要不要进来坐?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的?

刘易阳似乎颇为不自在。

  

我从公司的通讯录上查的啊。不坐了,我还有事儿呢。易阳哥,有机会咱们再一醉方休啊。

说完,孙小娆蹦蹦跶跶下了楼。

  刘易阳的脸色越来越红,红到最后都快紫了。我啪地甩上了门,声音之大,就算她孙小娆已蹿到了一楼也能吓一跳。

你给我过来。

我横眉冷对刘易阳。

  而这时,锦锦挺身而出,当了刘易阳的救兵。她哇哇大哭,引得刘易阳倒反咬了我一口:

你看你,把孩子吓得。

刘易阳进屋去哄孩子了,我站在大门前深呼吸,据说,生气时不宜喂奶,奶中会产生毒素,危害孩子健康。等我皮笑肉不笑地也进了屋时,刘易阳正抱着锦锦举高高,玩儿得不亦乐乎了。

  

一醉方休,啊?

我一屁股墩在沙发上,拖了拖鞋盘腿儿而坐。奶奶立在一边儿乐呵呵看着自己的后代们嬉戏,她的文化程度有限,所以但凡我咬文嚼字,她就只能一知半解。

  

她,她不就那么一说吗?

刘易阳盯着锦锦说。

  

你说说你,不爱喝酒,酒量又有限,到头来却给我交上这么个

****

的酒友,你让我情何以堪?

  

什么酒友,不就那一次吗?你知道的。

  

我知道什么啊?你偷偷摸摸跟她打电话,跟她甜言蜜语,气儿不顺了就找她喝酒,还喝到人事不省,这大年初一,她还找上门来,口口声声

易阳哥

,你看看她穿的,她卖水果的啊?我告诉你刘易阳,之前我不过问是因为我有涵养,为了这个家我愿意原谅你,可你别欺人太甚。

终于,我说着说着就泪水泛滥了。这下,奶奶就算听不懂,也看得懂了。而锦锦也眨着滴溜溜的眼睛看着我,懵懂极了。

  我下地穿鞋站直身,一把把锦锦从刘易阳的手里抢下来,抱着她直抽搭:

我们,我们好命苦啊。

  奶奶退出了房间,临了说了一句:

这女人啊,都越来越能闹腾了。

  第七十五话:辞去什么旧,迎来什么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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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是干什么啊?说的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我什么时候跟她甜言蜜语了?那次打电话,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她让前辈欺负了,找我诉诉苦。喏,就这个男主持,当着她的面儿让我们头儿换人,说不跟她这个层次的合作。至于喝酒那次,我,我不是道过歉了吗?是我不对,我不该找她,那天是我糊涂了,在你们家听了几句挖苦,好像就非得找个人对我崇拜崇拜,才挽得回面子。佳倩,我早就后悔了,非常非常后悔。

刘易阳端着两只手,给我摆道理。

  

等等,你说什么?她崇拜你?

  

好像,好像是吧。

刘易阳结巴的频率是越来越高。

  

她一个未来之星干吗崇拜你一个平民百姓?

  

喂,童佳倩,你跟我好了七年,连闺女都给我生了,你还不知道我有什么好处?我谦虚,诚实,社会上欺软怕硬,趋炎附势那一套,我全不会,为朋友两肋插刀,仗义执言。

刘易阳的语速是越来越快。

  

等等,刘易阳,我怎么觉得,一提到孙小娆,你就这么反常呢?表情不自在,说话不自在,连动作也不自在。

  

佳倩,我觉得你是没事儿找事儿。

  电视上的男主持人贾某在一阵捧腹大笑后问孙小娆:

唉?小娆,你平时有什么自娱自乐的方式?

孙小娆故作思索状,而后娇滴滴作答:

我嘛,我比较淘气,我喜欢恶作剧。

贾某以前辈的姿态评价道:

哈哈,原来我们小娆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啊。

我听得直反胃:台下你嫌她没层次,台上你又视她为己出,你还真是天生的戏子。

  

把电视关了。

我指挥刘易阳。

  

干吗啊?换个台行不行?

  

不行,对孩子有辐射。

  

刚才你怎么不说有辐射啊?

  

少废话,让你关你就关。

我这一肚子气越胀越厉害,而锦锦那可怜巴巴的小嘴儿已越撇越歪了,这代表她的饥饿已濒临崩溃的边缘。于是我的理智不得不屈从了刘易阳,为了奶水的质量而劝慰着自己的冲动:童佳倩,捉奸捉双并不成,关键还得捉在床,她孙小娆自己送到你的大门口,只有两种可能性,要么她是真的如刘易阳所言般没心没肺,要么,她就是成心让你堵心。而无论是哪一种可能性,你都该平心静气,以不变应万变。

  

刘易阳,别的我也不说了,我是怎么对你,怎么对刘家的,你都知道。如果你要是对我不住,你说你还是人吗?

  

让你这么一说,好像我对你不好,对你爸妈不好似的。

  

喂,你别再惹我了,不然我的奶水会有毒的。

  刘易阳终于噤了声,随后一脸堆笑:

得,什么都是我错,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吧。

  锦锦开饭了,她时不时咧嘴一笑,以至于奶水顺着她的嘴角直往下淌。有那么一刹那,我竟觉得她并不是个只知道吃喝拉撒玩儿的小婴儿,而是个有计谋,有心思的鬼灵精,觉得是她暗中平复了我和她爸的这场争执,她该哭的时候哭,该饿的时候饿,所以眼下才一边吃奶,一边得意而笑。

  我望着刘易阳望着锦锦的眼神,如此宠爱,如此胶着,早上的幸福感再度油然而生。婚姻是一道枷锁,也未尝不是一条保险绳,它锁着我们的人,我们的社会道德感,也防备着我们人类那与生俱来的善变。倘若没有婚姻的限制,也许刘易阳真会一个失足,让

优越感

牵着鼻子,与那

崇拜

他的小明星生出一腿来,又也许,我童佳倩的倔强和强硬会战胜我那份本来企盼着天长地久的深情,大踏步地弃他而去,然后嘴上叫嚣着天涯何处无芳草,夜里却黯然泪流,悔不当初。

  至于婚姻之上的锦锦,则更是保险上的保险了。她俨然是我和刘易阳之间不可磨灭的相爱的证据,她的存在,令我童佳倩和他刘易阳永远成不了陌路。

  

你还爱我吗?

我问刘易阳。

  

爱,当然爱。

刘易阳的目光从锦锦的脸上移到我的脸上,依然胶着。

  

只爱我吗?

  

只爱你。

  

孙小娆呢?

  

她,她是个小孩儿,以后,以后可以和锦锦做朋友。

刘易阳又结巴了,可是,他已经说他只爱我童佳倩了,那别的,似乎没什么好计较的了。

  

千万别,近墨者黑。

  刘易阳笑了。他身子前倾向我,以唇吻住了我的唇。我闭上了眼睛。似乎很久很久没有认真亲吻了,当爱情减退,亲情膨胀,亲吻便再也不是表达感情的最佳方式了,至少,它并不比帮忙做家务,或者上报工资来得实在。不过,偶尔吻一次,那心跳的加速度也并不弱于情窦初开的年代。很好,很好。

  锦锦在我们之间,又咧嘴笑了。

第七十六话:谁最会伪装(

1

  婆婆回来时,我都已经着手做晚饭了,而刘易阳早已经坐不住了:

你说妈这是上哪儿去了,也没带手机。要不要报警啊?

”“

我可以告诉你警察怎么说,失踪没超过四十八小时的,我们不予受理。

我沉着道。

  婆婆是红肿着眼睛回来的,在她这个年纪,就算成心哭,哭成这样也不容易。毕竟,这人生的酸甜苦辣悲欢离合早已尝了个一溜儿够,开心的泪,不开心的泪,早都快流干了。见了婆婆的这副狼狈,我就更加确定了自己之前的假设:也许,她是去找我公公了。还是那句话,活了这大半辈子,该看透的,早就看透了,除此之外,还顺便练就了一身

伪装

的好功夫,有苦水往肚子里咽,表面才能光鲜,现状才能维持。连我这个刘家的区区新媳妇,都见识过我公公的

秘密

,那天天与之共枕眠的我婆婆,就没道理一无所知了。装不知道罢了。

  而刘易阳,似乎是真不知道的一个。

  

妈,您跑哪儿去了?眼睛怎么了?哭了?

  

没事儿。

婆婆疲惫不堪,甚至无心掩饰。

  

是因为我爸吗?

在我认为,刘易阳这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昨天那电话,那是,那不就是个女同事吗?

刘易阳将我的托词生搬硬套。

  

我没事儿,没事儿。

婆婆的重复一遍比一遍无力。她捋了捋头发,洗了洗手,走到了锦锦的身边。锦锦正盯着墙上的动物画片,学习得专心致志。婆婆攥住她的小手:

小宝儿,那是大老虎,小猴子,大象,熊猫,小白兔,小猫。

说着说着,婆婆的声音中就夹杂了哭腔。我拉住急急忙忙要上前去的刘易阳:

就让锦锦陪她吧。

  吃晚饭时,婆婆已恢复了常态。除了对这一天的行踪绝口不提之外,她该吃吃,该说说,该笑也笑。刘易阳无从打探,也只得作罢。而我对我婆婆的怜惜则深了又深,一条寂寞的生命,一段奉献了绚丽青春,只留下余烟袅袅的光阴,一份未得到永恒回报的真情,她所拥有的,仅此而已。而最致命的,大概就要属我童佳倩,即将把锦锦这根她最崭新的精神支柱,故意撤出她的生命了。

  陈娇娇和崔彬打算买房了,而且,买的不是二手房,不是五六环开外,更不是一丁丁点儿小的鸽子窝,而是位于三四环之间,地处一片虽不一流,但好歹入流的社区中的一套面积足有九十平米的暂新现房。用陈娇娇的话说:

我们俩对那套房是一见钟情,就像崔彬见我的第一眼。

  这会儿,我跟刘易阳,还有陈娇娇跟崔彬,正在

KTV

里唱歌。以往唱歌,我们都选在深更半夜,不为别的,只为价廉,可今天,陈娇娇继频频请我吃饭后,又大方上了,不但把时间选在了中午,还要了一壶菊花茶,以及坑人不眨眼的水果拼盘和干果拼盘各一盘。

  刘易阳和崔彬正在唱动力火车的歌。我就纳了闷儿了,两个文质彬彬,秀外慧中的小伙子,唱无印良品不好吗?干吗非糟蹋人家纯爷儿们派的歌?就算喊哑了嗓子,也吼不出人家那味道来。

第七十七话:谁最会伪装(

2

  

童佳倩,你真该看看那儿的房子。你别看面积不大啊,可户型是真好,两房一厅规规整整,开放式的厨房,卫生间放得下浴缸,房高够高,采光够足。还有飘窗,我一直向往着可以坐在窗台上,白天晒太阳,晚上赏月亮,哈哈。

陈娇娇的声音嘹亮得覆盖住了那对斯文的动力火车。

  

我才不去看,看完了没钱买,徒添伤悲。

我越说越有哲理:

有时候人就该做井底之蛙,容易知足。

  

贷款嘛,没钱就少付首付,多还个五年十年的。唉,说真的,童佳倩,我们当邻居多好啊。

  

什么真的假的,我跟你说啊,我好不容易安心于租房了,你别又在这儿勾引我。对了,你和崔彬预备贷多少?

  

没定呢。

陈娇娇一脸的搪塞,随后一步蹿去选歌儿了,嘴里嚷嚷着:

让本小姐为你们高歌一曲。

  刘易阳唱得意犹未尽,紧握麦克风跟陈娇娇比谁嗓门儿大,亢奋得要命。崔彬则悄悄隐退,坐到了我旁边吃西瓜。

唉?刚和陈娇娇聊房贷聊到一半儿,她就跑了。你们预备贷多少啊?

人类那好打听好管闲事儿的臭毛病又在我身上展露无遗了,越是亲近的人的隐私,就越吸引人,人家越不乐意让你知道,你就越玩儿了命地去挖掘。

  

具体多少还没定呢。

崔彬也这么说。只不过,他这个人的话要比陈娇娇的话可信多了。

  

不过我们打算凑个五六十万的首付。

崔彬果然是老实人,从另一个角度回答了我的问题。

  

这么多?行啊你崔彬,真人不露相,偷着摸着攒了个这么大的数目?

我当真是没料到。

  

呵呵,

崔彬不好意思:

没有,其实我也就能拿出个二十万。

  

那剩下的?

  

娇娇说,她爸妈愿意拿三十万。

  我抓上茶杯咕咚咕咚灌了个水饱儿,在这地界儿说话,并不比唱歌来得省力,两人面对面,也得句句嚷嚷,跟隔着条大峡谷似的。除了口干舌燥,我还头昏目眩。三十万?陈娇娇的爸妈能拿出三十万?崔彬是不是石头研究得久了,自己也变石头了?亏得他相信。并不是我童佳倩小瞧陈爸陈妈这二位工薪阶层,只不过,就冲着她陈大小姐自打有了审美观以来的这十来年的花费,什么阶层也攒不下来三十万块。

  陈娇娇抛下麦克风,一把把我揪下了沙发:

喂,我花钱是请你来唱歌的,聊天等出去再聊,过来,跟我深情对唱。

  刘易阳正在孤芳自赏,声情并茂演绎着信乐团的歌。陈娇娇掐了掐我的胳膊:

童佳倩,你老公好像越来越迷人了哦。

  

迷你个大头鬼啊。

我厉声反驳。

  

你看你,还有个女人样儿吗?胖不说,还粗鲁。你再看你老公,书生气中带着男人味儿,八分青春洋溢,外加两分历尽沧桑,绝了。

陈娇娇竖了竖大拇指。

第七十八话:谁最会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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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这么好,那送你得了,你把崔彬给我。

  

那不成。我这个人贪钱,你们家刘易阳太穷了。

陈娇娇直言不讳。

  

可如今你本身不穷了啊,月月光,结果还掏得出三十万块呢。

我跟陈娇娇打开天窗说亮话。

  不过,陈娇娇懂装不懂,怔了一下之后,压根儿不理我这话茬儿,兀自说道:

好姐妹,我警告你哦,你老公随随便便往外一站,足以吸引十个八个不切实际,手头不紧,偏爱抢人老公的黄毛丫头。你可得盯紧了哦。

  

怎么会有人偏爱抢人老公?

自己的婚姻隐患在前,我也就无心关心陈娇娇的暴富了。

  

当然有啊,为了获得成就感。再说了,别人的永远是最好的啊。

陈娇娇说得煞有介事。

  刘易阳唱到间歇,抽空儿往我和陈娇娇这个方向看了一眼。见我们正对他行着注目礼,他更来劲了,模仿开了演唱会上的大歌星,伸手指着我们俩,边唱边顶胯。陈娇娇还真给他脸,化身为他的粉丝,又是鼓掌又是跳脚。我万分无奈,下巴几乎掉到胸脯。就这,还历尽沧桑?我看他倒像是让门夹了脑袋。不过,陈娇娇有的话却貌似有着几分道理,至少,我越琢磨,就越认为孙小娆正如她所说的那种黄毛丫头。

  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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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两对男女就分道扬镳了。陈娇娇和崔彬要去逛装修材料,这俩人,说风就是雨,从关系不明不白到各自寻欢,再到重归于好,再到了今天的打算买房装修,继而结婚,一级一级跳跃得好似兔子。陈娇娇说:

趁着春节打折,我们先把地板什么的定一定。

我打趣她:

买房子的大头儿你都掏了,还在乎这折不折的小钱儿?

”“

我这算是倾家荡产了,从今往后,能省则省,所有的活动,就都该你买单了。

  分了道,我和刘易阳往公车站溜达。因为是春节,所以我穿了一条毛呢裙子,所以,刘易阳也就不好再让我劈着腿乘坐他那突突突了。肥减得七七八八了,至少,旧时的裙子和靴子已能勉强穿上了,只要没什么大幅度的动作,理论上是不至于再开线了。其实也没刻意节食或运动,只不过一工作,外加诸多琐事,操着心过活,也就胖不到哪儿去了。

  

陈娇娇也要买房了。

刘易阳陈述着这个事实。

  

是啊,同学里好像不少人都买房了,有的暴富,有的啃老,还有房奴。

我陈述的也是事实。

  

你羡慕吗?

  

羡慕,但不嫉妒。

  

有什么区别?

  

就是认为有房虽好,但没房也不赖。

我挽紧了刘易阳的胳膊:

你别再一提到房子就跟我说抱歉了,听得我耳朵都长茧了。

  

是谁当初因为没房子要跟我离婚的?

刘易阳显然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喂,你别歪曲事实啊。我说了多少遍了,我当初要跟你离婚是因为你怠慢我,不体谅我,不懂我的感受,可不是因为没房子。

  

好了好了,往事不再提。

刘易阳抽出胳膊,改而揽住我的肩。

第七十九话:谁最会伪装(

4

唉?你今天吃了什么了?瞧你唱歌时那得意忘形的劲儿。

我改了话题。

  

难得出来玩儿,还不能疯疯啊?平时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光惦着多赚奖金。结了婚,有了锦锦,肩上负担重啊。说真的,咱俩也好久没出来逍遥了,一是舍不得花钱,二是对锦锦一时不见,如隔三秋。这小孩儿,真是个甜蜜的负担啊。

  

易阳,你知道吗?我好爱她。

  

是啊,我也是,而且因为她,我也更爱你了。

  

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因为她而结婚的,因为结婚而长大的。佳倩,你比一年前长大了许多,学会了做饭洗衣服,省钱记账,也包容了我的家人。你呀,就剩这刀子嘴没变了。

  

你也变了许多。陈娇娇说,你有男人味儿了,还沧桑了,所以更招人了

,

比如,孙小娆。

  刘易阳手上的力道一重:

佳倩,你老了。唠叨,啰嗦,记性也不好了,我跟你解释过多少遍的,你也记不得。别再提她了。

刘易阳说得一本正经,以至于我真恨不得给他个过肩摔,摔得他遍地找牙才好。

  

哎。

刘易阳叹气。

  

怎么了?

  

你说,我爸妈到底怎么了?

  今天是大年初三了,直到我们中午出门时,我公公还没有回家,而今天,本来是他说好的归家的日子。这几天,刘易阳天天给他打电话,而他只是报个平安,多余的,一句没有。而我婆婆则像个没事儿人似的,喜笑颜开呵护着锦锦。我知道,她掩藏了我公公对她的伤害,捎带着,就连我和刘易阳即将带着锦锦搬家的这个事实所带给她的伤害,也都不为人见了。

  公公回来了,跟我和刘易阳前后脚,我们俩才刚到了家,身上的凉气儿还没暖和过来呢,他也就回来了。公公只拎着一个手提包,跟出门时没什么两样。刘易阳呆头呆脑:

回来了爸,玩儿得怎么样?

”“

嗯,嗯。

公公跟以往一样少言寡语,只不过,从前偏向于不可一世,而如今则更类似于尴尬。

  婆婆没迎出来,在房间里装耳背。我和刘易阳,再加上一个公公,堆在狭小的门厅里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我童佳倩最机灵,说了一句

爸您快回屋歇会儿吧

,就率先溜回了房间。几世同堂的弊端就在于此,不管是小的还是老的,别说不能光明正大亲昵了,就连闹别扭都没法痛痛快快闹。刘易阳学我,撂下一句类似的话,就跟在我屁股后面也回了房间。

  

佳倩,这怎么那么不对劲啊?

刘易阳关严了门。

  

你少安毋躁吧,这事儿还没到咱们晚辈出手的时候。

我悄悄又把门打开了一条缝儿。在我心里,已把这事儿归结为了公公的老来出轨,婆婆的的晚年遭弃,可惜,这话我还是没胆对刘易阳说。

  公公回了房间,关严了门,好半天,都没传出一声动静,就连锦锦,今天也出奇的安静。而好半天之后,我冷不丁就听见了婆婆那强压着但愣是压不住的声调:

你干脆别回来了。

然后,是茶杯粉身碎骨的声音,伴着公公的回应:

这是我家,我为什么不回来?

  把耳朵贴在门缝儿上的我着实吓了一跳,不过惊吓之余,我仍悟出了公公的言外之意:这是他家,是他的房子,倘若真有一天,他跟我婆婆闹翻了,搬出这个家的那个人,也不该是他。届时,婆婆大概只能搬去我和刘易阳租的陋室中与我们相依为命了,不过,这对她而言说不定还是因祸得福,毕竟她又能和锦锦朝夕相对了。

  我自顾自遐想联翩,于是等刘易阳倏然打开门,冲出房间时,我又吓了一跳。这时我才听见锦锦撕心裂肺的哭喊,以及我婆婆那连珠炮般的叫喊:

小宝儿,小宝儿。

第八十话:谁最会伪装(

5

  接下来,我也冲出了房间,冲入公婆的战场。再接下来,我瞪大了红通通的双眼,平生第一次毫不留情地,毫不顾忌地喝斥了一位长辈,也就是我的公公:

你,你还是人吗

'”

  而我之所以如此失常,是因为我的心肝宝贝,我童佳情如今生命中最珍贵的财富,我的锦锦,她的脸上正渗出鲜红鲜红的血来,而这令人心惊胆战的一幕,显然是那杯碎沫杰作。

  

进医院啊。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竟是我公公,至于我,刘易阳,还有我婆婆,通通在四肢鲕抖,惶惶失措郎

.

  

用不着你假慈悲。

我童佳情己六亲不认。

  刘易阳正帮着我婆婆给锦锦包包裹,在襄了个乱七八糟之后,他抱着锦锦冲出了家门。而我则一边叨念着

拿钱,拿钱,衣服,衣服

,一边行动着。婆婆也套上衣服冲出了家。

  奶奶后知后觉,刚走出房间:

什么事儿啊

'

孩子呢

'…‘

医院。

我言简意赃。

'”

奶奶别的没说,径直就也往外挪,跟刘易阳一样,脚上还穿着拖鞋。见了这一幕,我头一次发自肺腑地唤了她一声奶奶:

您别着急,没儿没事儿。您好好在家待着,我们这就回来。

奶奶是真的急了,将我的手攥得生疼生疼:

怎么好好的,去医院了呢

'”

  

问您的儿子吧。

说完,我又瞪了一眼我的公公。纵然他这一刻也是一脸焦虑,他也照样是十恶不赦。

  我抱着刘易阳的外套往楼下冲,每层的十级台阶我用不了五步,是真正的飞奔。等我奔到楼下路边,刘易阳正好拦下了一辆出租,于是我们三个大人,再加上那把我的心都哭碎了的锦锦,飞快地上了车,驶向了医院。

你们当父母的,也太不小心了。

医生在完成了对锦锦的牿疗后,有了闹心来教训我和刘易阳:

我见过大多你们这样的了,自己还没大呢,就有了孩子,结果三天两头让孩子遭罪。播

  此时,擅了罪的锦锦正在我的怀中微笑,伤口在她的右脸蛋儿上,不大,不深,不用住院,不用缝针,医生只给她擦了擦药,贴上了纱布,就算牿好了。她瞪着懵匿的双眼,环视着陌生的环境,也无暇去顾及疼不疼的了。

  

要我说啊,你们这样的,还不如那些把孩子打掉的呢。既然生下来了,就得负责任。

医生还在喋喋不休,自作聪明。

  我听不下去了,心说栽花钱是来技骂挨的

'

再说了,你要真有火眼金睛,你去骂我公公啊:

大夫,我听您这意思,您是见多识广啊。那您见没见过,盼孙子没盼来,就对孙女下毒手的爷爷

'”

  

这个,这个,好像还真没有。

医生声儿也不高了,气儿也不壮了。

  

佳情,行了。

刘易阳揽着我们母女往门口走去。我婆婆跟在我身后:

佳情,你爸他不是成心的。

…‘

我知道,他要是成心的,我就告他去了。可他当着孩子的面儿动粗就是不对。

我一肚子火儿仍在熊熊。

是是,是他不对。他耶也是一时昏了头了。

婆婆仍在为公公说话。

  

妈,您傻不傻啊

'

他外头都有人了,您还向着他

'”

我豁出去了,既然公公他敢动锦锦,那我大不了跟他玉石俱焚。

  婆婆楞了,刘易阳也楞了,只有锦锦对我的话充耳不闻,眯着眼睛往我的胸口扎,提醒我周围的新鲜事物也并不足以长久缓解她的饥肠辘辘。我左顾右盼,然后疾步走向楼道的一个拐角,不忘叫着刘易阳:

过来。

  见我着手解扣,刘易阳一惊:

干吗

'

你要在这儿喂奶

'

等回家再说吧。

  锦锦皱皱眉,撇撇嘴,继而大哭,仿佛是在抗议着她爸那糟糕的提议,唯恐我再把扣子系上。

  

你还嫌她今天不够惨吗

'

我不能饿着她,我就要在这儿喂,你给我挡好了。

当了妈的童佳情,为了孩子头可断,血可流,还能怕走光

'

再说烈

这犄角旮旯的,走光给谁看

'

  

你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

'”

刘易阳敞开大衣,挡着我和锦锦。这要是有人路过,看他个背影,八成以为他是在对着墙根儿小便,或者是身前有个小妞儿,正如火如荼。

  

哪句话

'”

我童佳情又怂烈

俗话说冲动是魔鬼,真是不假。也许我那一冲动,刘家要天下大乱了。

  

说什么外头有人了。

  

哦,那个啊。我,我就随口那么一说。

  

这事儿是能随口乱说的吗

'”

刘易阳明显不悦了。

  

还不是因为你爸把锦锦伤了

'

再说烈

那天那个电话,你敢说,你没往这方面猜吗

'”

我也不甘于太下风。

  

猜是一回事,说是另一回事。你这么一说,妈会是什么感受

'”

  

你以为妈不知道吗

'

大年初一她跑出去一天,红着眼睛回来,你以为她是去干什么了

'

要我说,她知道的,远比我们猜出来的多得多。

  

你就会乱猜,猜完这个猜那个。

  

刘易阳,你别逃避现实了。你又不比我傻,我能猜出来的,你也能,你只不过是不敢面对这个现实,对不对

'”

  刘易阳不说话烈

彻底化身为了一面屏障,阻隔着我们母女和外界。我明自,今天的我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虽说我也口口声声管他的爸妈叫着爸妈,但那终宄不是我的爸妈。如果眼下这不光彩的事儿,出在了我的亲生爸妈身上,也许我也会埋着头,佯装鸵鸟。

  一直站在远处的婆婆迟疑地走了过来,加入了屏障的行列,将我保护得更加严实。对于我适才的不敬之语,她没作出任何反应。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锦锦脸上的纱布上,她跟我和刘易阳一样,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将这伤口换到自己的脸上

.

第八十一话:谁最会伪装(

6

  我抱着饱餐了的锦锦,在刘易阳和婆婆一左一右的保驾之下走出了医院。一出医院大门,迎面就是我公公那正在徘徊的身影。他搓着双手,低着头,漫无目的地来回溜达。刘易阳先开口:

爸。

公公一怔,目光定愿靡怀中的锦锦的身上。锦锦面朝着我,所以他只得见锦锦的背。他三步并两步跑过来:

孩子,孩子没事儿吧

'”

我依日冷着脸:

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留下疤。

…‘

不会的,不会。这孩子一看就有福气,不会的。

这是公公头一次夸赞锦锦,如果,这算得上夸赞的话。

  

是吗

'”

我听得心头热乎乎的,不过刘易阳说的对,我童佳情天生一张刀子嘴:

您认真看过她吗

'”

  公公沉默烈

好似让我问得哑扛棉言,却又更似羞于晕认他真的有认真

过自己的孙女。

  

走吧,先回家吧。

刘易阳站出来说话了。

  在车上,我给奶奶打了个电话,奶奶几乎是立刻就听了。我说:

您放心吧,孩子没事儿。

…‘

好好好,没事儿就好。

奶奶如释重负。其实,像锦锦这样一个天真无那的天使,要赢得一份真挚的关爱,简直是易如反掌的。

  在这一天余下的时间里,我一直守在锦锦的身边。我哭烈

看着她那酣睡的贴着纱布的容颜,我泪流不止。刘易阳握住我的手:

你看你,没事儿了你反倒哭了。

我几乎泣不成声:

你摸摸我的心跳跳得有多快。我好后怕,怕万一伤着她的眼睛怎么办,怕万一毁了容怎么办

'…‘

别自己吓自己烈

大夫不是说了吗,不会留疤的。

刘易阳虽这么说着,可他的手却也是冰凉冰凉的。

  晚上,我抱着锦锦不撒手:

今天她跟我睡。

婆婆一脸难色:

佳情,你们那屋太阴,暖气也不暖和,别再冻着孩子。

而这时的锦锦也在抗议,她愿靡怀里不住扭动,小脸儿向外仰着,紧紧盯着她那最亲爱的,给了她最多陪伴,最多安全感的奶奶。

冻着也比身处险境要好。

我铁下心来,不顾锦锦对奶奶的依恋,扭脸走向我和刘易阳的房间郎。

  

佳情,

我公公叫住了我:

我走。

  我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就在几个小时前,这个一家之主还宣布着这是他的家,他想走就走,想回就回,可这会儿,他却一脸羞愧,将他的房间,他的房子,他的家让给了我怀中那既渺小又伟大的锦锦。没错,他的确是一脸羞愧。

  我说不出话烈

我童佳情一向吃软不吃硬,倘若别人挥我一拳,我必踢他一脚,而倘若他又冷不丁给我道个歉,那我八成就又得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地把那个歉给他道回去。面对着我那一贯强硬但此时却不安的公公,我简直是浑身解数无处发挥。

  

佳情,你也别太过分了。下午的事儿,爸已经够内疚的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刘易阳终归是不偏不向。

  这时,我婆婆迎上来,朝锦锦一伸手,而锦锦顺势一埔

就这一眨眼的工夫,我的怀中就空空如也了。我麻木地跟在婆婆身后,看着她又把锦锦带了回去。公公也跟进了房,简短地交待道:

那我走了。

我没拦他,而我婆婆和刘易阳是还没来得及拦他,锦锦就开口烈

“

爷爷。

房间里鸦崔无声,每个人似乎都在回味着锦锦那脱口而出的天籁之音。

  锦锦喊的一定不是

爷爷

,因为我们教过她喊妈妈,爸爸,奶奶,甚至这两天还教了她太奶奶,却独独没有教过她喊爷爷,而她一定也不知道,

爷爷

代表的就是这个家中天天与她同房而眠,却厌烦于与她同房而眠的那个花自头发的男人。可是,她刚刚喊出口的,却俨然是

爷爷

播。

  锦锦也不说话烈

愿靡婆婆的怀中眉开眼笑。我公公定定地看着她,我几乎要认为他这道目光的时间,要漫长过之前他给锦锦的所有注视了。刘易阳迟钝一世,机灵一时:

锦锦不愿意让爷爷走,是不是

'”

我马上斜楞了他一眼:

你别把你的思想强加给女儿

就愿靡们这对小夫妻意见不和之时,旁边那对老夫妻却在上演着一出温馨的戏码。

你抱抱她吗

'

十七八斤烈

可压胳膊了。

婆婆对公公献宝道。

  我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公公竟真的抱过了锦锦。他的动作很别扭,也很小心翼翼,这好像是第一次,锦锦躺在爷爷那宽阔的臂弯中。

  锦锦跟爷爷大眼瞪小眼,那好奇而专注的神情,好似从一个模子里到出来的。

遗传真神奇,是不是

'”

刘易阳也惊叹于在这一瞬间中一模一样的祖孙俩。

  锦锦率先化解了这定局,她调皮地一吐舌头,随后一个挥手,拍在了我公公的脸上。我直觉晴天霹雳,这小妮子,胆敢扇爷爷巴掌

'

要是爷爷那暴脾气一犯,岂不是要把你的屁股摔成两半儿

'

不过,事实并不如此。我公公哈哈大笑:

这小丫头,真有力气啊。

  终宄,锦搅楣是睡在了我公婆的房间中,终宄,我公公也并没有走。看着锦锦对爷爷那甜蜜的微笑,我这个当妈的,式檀话也说不出来了。

锦锦大概是天底下最不记仇儿的一个了。

我对刘易阳慨叹。而刘易阳也有他自己的慨叹:

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我明自刘易阳的话,他在祈祷,我公公对锦锦的愧疚,有朝一日可以变成一份最自然,最真挚的关爱。

  春节假期的最后一天,是我值班的日子。刘易阳进我去公司:

赚钱也不是这么个赚法啊,辛苦了一年烈

你就好好歇歇吖郑

…‘

你是心疼我啊,还是怪我剥夺了你睡懒觉的最后机会啊

'”

我戳穿刘易阳。刘易阳讪笑:

都有,不过心疼你比较多。

  

三倍工资,又没式檀括儿,这样的美差机会不多。

其实所谓值班,不过是去盯盯电话罢了。可这大过节的,能有几个人打电话来:

再说烈

往后的日子开销大烈

我们不应该放过任何一个铜板。

  第八十二话:表面的和平

(1)

   “

真打算租房

?”

刘易阳问得漫不经心。

喂,你以为是假的?

”“

不是不是,我就随口这么一问。

刘易阳左顾右时,装得随性。

  租房?我是真的要租吗?其实不用他刘易阳问,我也会自己问自己。这才没多少光景,我当初租房的原因就都一一处于不成立的边缘了。锦锦的太奶奶和爷爷,似乎己软化了对锦锦的性别歧视,不知不觉让爱洒遍了整个刘家。至于我婆婆,这个我最大的情敌,在让我妒忌的同时,却又令我感到同情与怜悯,所以就算我真的要搬,大概也会搬得一步三回头吧。

  魏国宁在公司,这令我有点儿意外:

你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

魏国宁偕林蕾回老家过年,本来是说,要过完整个假期才回来,所以特蕾西并没有安排他值班。

  

说好的事,也可以不算数。

魏国宁答得深奥。

  

去去去,离我这儿远点儿,一身烟味儿,呛死了。

魏国宁坐在我的位子旁边,胡子拉碴,衣衫不拮。我是明眼人,打瞧见他第一眼,就知道他是有话要跟我说,但自从春节前那顿

硕元

因大卖了台湾陶瓷而举办的庆功宴之后,我就有意疏远了他,直到今天,我一直都矜持得可以。

  

童佳倩,我是不是得罪你了?

  

是啊,你让我觉得自己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我在位子上坐下来,目不斜视。

  

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因为我为你的林蕾不平,因为我不希望你和特蕾西继续纠缠,可就在我想提醒你,想阻止你的时候,你却跟我说

你别

  管了

我抽出纸巾擦桌子,依日目不斜视。

  

我知错了,也遭报应了,你是不是能消消气了呢

?”

魏国宁双手干洗脸,越洗越湿。他竟然流泪了。

  

喂,我可没盼着你遭报应啊,我心肠没那么歹毒。

我一慌,就手把擦完了桌子的纸巾递给了魏国宁让他擦眼泪:

怎么回事啊

?”

  这回换魏国宁矜持了,他默默不语,逼得我又以退为进:

难道你坐在这儿不是等我

?

不说算了啊,反正我是来值班的,不是来当知心姐姐的。

  

我和林蕾分手了。

魏国宁直切主题。

  

不用问,东窗事发了吧

?”

  

都是我的错。

  

没错,二女一男的局面,八成都是那

一男

的错。

我倒了两杯水来,递了一杯给魏国宁,当真成了知心姐姐:

这次,你又让林蕾逮到什么了

?”

  

这次,是特蕾西这个大活人。

魏国宁自嘲地笑了笑:

特蕾西去老家找我了。

  

哇,她不是回台湾和老公孩子团聚去了吗

?

怎么又跑到你老家去了

'”

我吃了不小的一惊。

  

她说她想我,还说她不想再用金钱名利套住我,想用真情感动我。

魏国宁又笑了,这次笑得很飘渺,很恍惚:

童佳倩,你相信吗

?

我真的感动了。当她拖着个拉杆箱,气喘吁吁站在我面前时,我真的感动了。那天下着小雪,她全身都湿漉漉的,我们老家的路不好走,她鞋上全是泥。她的脸冻得通红通红,妆也花了,简直难看极了。真的,她看上去远比你见过的特蕾西憔悴,狼狈。然后她跟我说,她是真的喜欢我。

我听呆了,这个我本来以为是很喧嚣,很壮烈的故事,实际上竟如此祥和,如此浪漫。

所以,是你跟林蕾提的分手

?”“

算是吧,是我主动把什么都跟她说了。

  这个魏国宁,所有人性的矛盾,他通通占全了。他既淳朴,又虚荣,既有强大的自尊,又会为了这份自尊而牺牲另一份自尊,他既把心切割成了两半,给了两个女人,又学不会左右逢源,左拥右抱。到头来,这个知道那个,那个也知道这个。他心里倒是踏实了,反正千错万错,也没有

欺骗

这个错,苦就苦了那两个女人,在放不放手的问题上艰难抉择。

那,如今,你就心意做特蕾西背后的男人了

?”“

童佳倩,你话说得别那么残忍。

  

这还叫残忍

?

我没说你小白脸就算给你面子了。以前我没见过林蕾也就算了,可结果我见过她了,她那么单纯,那么相信你,就连我们编的那么假的假话,也能把她唬过去。魏国宁,她有多爱你,不用我反过来跟你说。这么好的女人这世上还有几个

?

让你摊上了个你还不好好珍惜。我告诉你,不是我危言耸听,你这比残害大熊猫还令人发指。再说了,她特蕾西是有老公有女儿的人,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

?

叫小三儿。

说完这一大段,我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的水。

她老公常常打她,她每次从台湾回来,身上都带着伤。

今天魏国宁的话,真是叫我惊叹连连。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一家出了问题,这一家的家庭成自就跑出去祸祸另一家。这是标准的连锁反应,我几乎可以预见,被祸祸了的林蕾,在心灰意冷之时,一个冲动就又牵连进来另个男人。而倘若她颗心系在魏国宁的身上解不开,那么那个男人,又将是一个被祸祸了的无辜分子。

  

那,干脆叫她离婚,你们俩痛痛快快来场忘年恋。

我的天平己失衡,林蕾固然令人惋惜,可特蕾西也是个悲情角色。

  

谈何容易。为了顾及女儿和面子,她没法把他告上法庭。要协议离婚的话,家产得分他一半。特蕾西倒不是舍不得钱,只不过不甘心让他坐享其成。

  

天哪,魏国宁,你到底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

我抱住头:

说得我头都快炸了。

  

因为不找个人说说的话,我就会炸了。

魏国宁仰望着天花板,渐渐闭上了眼睛。

  我忽然懊恼于值了这个班,虽说公事无几,但未了却疲惫得好似日理万机。我也忽然思念了刘易阳,一男一女走入婚姻殿堂,之前的一路仿佛披荆斩棘,十对中大概有六对半途阵亡,只有四对得以存括,到了婚后若干年,大概又有一对同床异梦,一对喜新厌日,一对阴阳两隔,如此算来,真让人寒毛直立。刘易阳,你能不能和我童佳情走到最后的最后

?  

  第八十三话:表面的和平

(2)

  开春时节,我和刘易阳终于矬子里拔将军拔出来了一套房。月租二千五,到头来还是超出了预算。用人家中介小伙子的话说:

你们那要求,简直就是等着天下掉馅饼,现在这套房,基本上是等于天下掉下来张烙饼,要不要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就我和刘易阳用眼神儿交流的那一会儿工夫,人家小伙子又说:

抓紧吧,你们不要,后面还几十口子等着呢。

  那套房在北京城西,离

硕元

不远,步行二十分钟即到,虽离刘易阳的

绿野传媒

不近,但好歹有一趟公共汽车直达,也省得他再骑摩托了。小区不算新,但房子不旧,可见前任房客们住得还都算节省。高层,总共十八楼,它位于第十二层。大小是将近六十平米,老房型,阳面两间房,厅是个暗厅,这我们倒无所谓,反正不打算待客,厅里也就看看电视而己,黑就黑着吧。家具电器齐全,七八成新,我和刘易阳商量着,就给锦锦买张新床也就齐活儿了,至于我们俩,没什么好讲究的。

  房子差强人意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这房子的现任房客,也是我决定租下它的重要原因,那也是一对夫妻,年纪在三十左右,他们在那儿住了两年了,这次之所以搬,是因为终于自己买了房。我和刘易阳去看房时,他们正在收拾行李,男的对刘易阳说:

在这儿过渡过渡,挺好

  ”

我对女的说:

苦尽甘来了,恭喜啊

  ”

而那女的却说:

有这样的房子住,哪还算苦啊

?

我们这不能叫苦尽甘来,应该说是步步高升。

  虽说我童佳倩已表明过立场,有没有房子无所谓,但能买的话,终归是比租着强。我但愿能借着这套房子的吉利劲儿,也跟人家那对夫妻似的,两年后风风光光抬屁股走人。

  陪着陈娇娇去看灯具时,我一腹的牢骚:

这事儿你不找崔彬,找我算哪门子啊?

他那眼光儿我信不过。

一阵子不见,陈娇娇长胖了一圈。

你自己有眼光不就得了

?”“

那我挑花了眼怎么办

?

好不容易买了房,装修上可马虎不得,必须一次性完美,不然,以后八成就将就过下去了童佳倩,你认真帮我把把关。

  

又不是我的房子,我可真没什么心气儿啊

  ”

我无精打采,把丑话说在前面。

  

喂,我的不就是你的吗?

陈娇娇说这话眼都不带眨的。

  

得了得了,这话太虚了。唉

?

说实在的,你怎么胖成这样了

?

开荤了

?”

  

为了向你靠拢啊。

陈娇娇上下打量我:

你倒是瘦了不少。

  

我这也是为了靠拢你。

  

哎,怎么办,我好像越来越没自制力了。别说肉了,我最近还天天喝汽水,吃零食,夜里饿得睡不着,还得来顿宵夜。

  

据说,心灵的空虚可以引发肠胃的空虚。你这是不是婚前症候群啊

?”“

那是什么玩意儿

?”“

就是因为要结婚了,要步入人生的下

段旅程了,所以你兴奋,不安。

  

拜托,我和崔彬虽说不比你跟刘易阳,但断断续续也好了五六年了,说句俗的,我们俩拉手就真快好比左手拉右手了,还兴奋,不安

?

我至于吗我

?”

陈娇娇抿了抿嘴:

童佳倩,偷偷告诉你啊,其实我不止一次设想过嫁给崔彬了,现在总算是成真了。我心里很踏实,很知足。

”“

哇,真恶心,说我一身鸡皮疙瘩。

我作势搓了搓胳膊:

那你有没有设想过,你们婚后的生活是怎样的

?”

  

那还用说

?

如果没房,就像你跟刘易阳

样呗,打掉牙齿和血往肚子里咽。

见我要开口,陈娇娇加快了语速:

喂,你先别忙着否认。我跟你说啊,不幸福的人不可耻,可耻的是那种不幸福愣装幸福的,比如你。你为什么要搬出刘家,原因显而易见的嘛。

  

好好好,我不否认。那我问你,你跟崔彬如今有房了,那你是不是就能保证你们的婚姻质量了

?”

  

那是

定的。

陈娇娇胸有成竹:

言归正传吧,看灯,看灯。

说完,陈娇娇仰上自皙的脖子,开始看头顶上琳琅的吊灯了,那一脸的梦幻,就好似她是在仰望星星。

  我对灯没什么兴趣,我和刘易阳租的那房子里,一水儿的节能灯管,挺好。

娇娇,我能问你个事儿吗

?”

  

问吧。

陈娇娇还仰着脖子:

?

你看那个怎么样

?

那个圆的。我们那厅差不多是个正方形,我打算做个圆形的吊顶,你看配个圆灯好不好

?”

  

好。

我看都没看,敷衍道:

你们首付的钱,是怎么凑的

?”

  陈娇娇木了一下,以至于她不像是在看星星,反而像是因流鼻血而仰着头了:

我和崔彬凑的呗,难不成是你童佳倩赞助的

?”

陈娇娇勉强开我个玩笑。

  

你哪来的钱

?

你别跟我说是你爸妈的啊,我可没崔彬那么好骗。

  

喂,你知道我们家有多厚的家底儿啊

?”

陈娇娇总算是舍得把头低回来了。

  

陈娇娇,我给你三个选项。一,你挪用公款了,不过好像你的职位还不够格做出这种事儿来。二,你借的钱,不过你最好的朋友好像就是我了,按理说别人不会借钱给你这种八成还不上的人。所以,你是不是借了高利贷

?

三,其它。我实在猜不出别的可能性了。

我掰了三个手指头出来。

我选三,好了吧

?

你到底看不看灯

?”

陈娇娇一脸暴躁。

  

我怕就怕你选三。这事儿,跟那姓黄的王八蛋有关,是不是

?”

我童佳情早就这么猜了。陈娇娇的一切反常,从经历祸事长大成人,到安然杳无音讯,再到安然与崔彬言及婚事,从一穷二白,到出手阔绰,说买房就买房,爽快得跟买棵大白菜似的,这一切,皆在黄有为出没的前后。

  第八十四话:表面的和平

(3)

  

童佳倩,你是我什么人哪

?

你凭什么管我

?”

陈娇娇的暴躁升级。

  

好,我不管了。

我声音哽咽:

我这个人就是贱,管了这个管那个,我怎么那么多闲工夫啊

?”

说完,我扭脸就走,眼泪啪喏啪喏往下掉。我真是贱,在魏国宁那儿碰过了鼻子灰,在陈娇娇这儿又不长记性。可是,正因为魏国宁如今懊恼得魂飞魄散,我才见不得陈娇娇也一时失足。

  

你干吗啊

?”

陈娇娇一把揪住我:

说你两句你还哭了

?

我还没哭呢。

刚这么说着,她也哭了。

  

你哭个屁啊

?

你见过狗咬完吕洞宾,狗哭的吗

?”

  

你他妈是真会拐着弯儿骂人啊。

陈娇娇跟我的音量是一浪高过一浪,眼看就要引人注目了:

你不是什么都想知道吗

?

那我告诉你,那钱是姓黄的给我的,是他睡完我赔给我的。

  我扑上前把捂住陈娇娇的嘴:

我是想知道,可我不想人人都知道。你小声说话行不行

'”

  陈娇娇扑在我肩膀上哭开了花:

童佳倩,你为什么这么对我?你怎么非得问啊?

  

因为你太没脑子了。你用他给你的钱买房,然后在这房子里住上十年二十年,你是打算让他阴魂不散吗

?”

  

我不是没脑子,我是太有脑子了。你知道吗,我跟你吃饭那天,他打电话给我,说他对不起我,说他是因为太喜欢我,又喝了酒,才做出那种事儿,还说想跟我继续交往,跟我结婚。我听得好恶心,一失控,摔了电话就跑了。后来,后来,我想通了,想明自了,他不是说对不起我吗

?

那就该有实际行动啊。他不是喜欢我吗

?

那就成全我的幸福好了。

”“

所以,那钱,是你开口要的

?”“

难道你以为是他主动给的

?

他们生意人,十个有九个半一毛不拔,不见兔子不撒鹰。

陈娇娇变得狠叨叨的。

  

那你让他见什么兔子了

?”

我直觉陈娇娇在这事儿上并不简单。

  

哼,他是聪明反叫聪明误。我去找他,跟他说我要钱,结果你猜这么着,这个口口声声说喜欢我的男人,拿出一张光盘来,让我对他言听计从。童佳倩,你这么会猜,不用我告诉你光盘上是什么吧

'”

陈娇娇的脸上己失去了血色:

然后我拿走了那张光盘,我说我要去告他。

  

你疯了

?”

我摇了摇陈娇娇的肩,她似无骨般随着我的手晃动。

  

我没疯。这世上胆小的怕胆大的,胆大的怕不要命的,我陈娇娇不但不要命,连脸也不要了,反正我当时什么都没有了。

  

他就这么把钱给你了

'”

  

他们有钱人,当然乐意破财免灾,反正一两笔生意下来,就又赚回来了。

  

那你们俩,这就算两清了

?

万一他以后再威胁你怎么办

?”

  

天下的女人千千万,他何必非跟我这个死硬派较劲?再说了,他哪什么威胁我?说不定他还得天天烧香拜佛,祈祷我别再榨他的钱呢。

  

陈娇娇。

我直觉脊梁发冷。

  

好啦好啦,我开玩笑的。我又不是贪得无厌,如今我有了这么好的房,又要嫁给我最爱的男人了,我会好好过我的日子的。

陈娇娇恢复了常态,刚才那副誓与禽兽同归于尽的无畏相不复存在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

是说你非得有了房,才能嫁给你心爱的男人吗

?

你不觉得,你不觉得你为了这房,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吗

?”

我几乎要语无伦次。

  

谁让我心爱的男人不争气,钱太少呢

?

我就是要有房,我不能让我的婚姻寄人篱下,你没听说过吗

?

婚姻是爱隋的坟墓,而没有房的婚姻,爱情会死无葬身之地。

  

谬论,既然没葬身之地,那你别让它死不就得了。

  

好,不说空话,我们说最最实际的。你跟刘易阳没有房,吵架的时候怎么吵,当着他爸妈的面儿,你怎么就没憋成内出血呢

?

过几天你们搬到租的房子里住,做爱的时候,你就不会想,以前是不是也有别人在这儿做过爱

?

这么一想,你还有兴致吗

?”

陈娇娇越说越流畅,这句句是她的肺腑之言。

  而我红了眼,跟她针锋相对:

那你到时候做爱的时候就不会想,你那周围的一砖一瓦,有他黄有为的贡献吗

?

你这么一想,你还有兴致

?

更何况,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有朝一日,崔彬知道了这些,他能不在乎你的失身,也能原谅你的勒索行为吗

?

他乐意住在用一个禽兽的钱买的房子里吗

?”

  

那你让我怎么办

?

童佳倩,那你让我怎么办

?”

陈娇娇号啕大哭了。这下,我们成了这灯具城里最耀眼的两盏灯了。我抱着陈娇娇那日益厚实的背,像拍锦锦似的拍打着她。这个可怜的,可恨的女人,的确是因为内心的空虚不安而吃出了这至少十斤的肉来。

  孙小娆和刘易阳的《自娱自乐》并不太成功,除了第一期的收视率达到了百分之六以外,后面的是一期比一期低。

无聊无聊,你们这种没有大牌明星,只有一帮小老百姓在台上耍的节目,而且还是录播,不是直播,有人看才怪呢。

我跟刘易阳高声发表我的高见。刘易阳摊摊手:

没办法啊,经费有限,一个月才两百多万。

  

那你的奖金是不是要泡扬了

?”

  

我看这个月是没多少了。

  

真是没天理,你一个后期制作,就管做做效果,上上字幕,收视不好跟你有什么关系

'”

  

还真有关系哟。

刘易阳一向勇于承担责任:

我做的效果很台湾很花哨,可节目本身很大陆很朴素,观众普遍反映说不伦不类。

  

这你都哪听来的

?”

  

公司做的调查喽,还有那无所不有的互联网。

  

网上也有啊

?

那我去查查孙小娆的反响。

说完,我乐颠颠坐在了电脑前。

  第八十五话:乔迁之喜

(1)

  不查不要紧,这一查,我简直乐开了花了。刘易阳走过来,趴在我身后:

什么这么好笑

?”“

你看你看,这人嘴可真损,说孙小娆眼仁儿大,脑仁儿小,站在台上只会发嗲。

”“

什么叫发嗲

?”“

你可真土,嗲就是这样。

我清清嗓子,捏着脖子:

哇,好好玩噢。哇,您的创意真是太棒了。不啦不啦,人家不好意思啦。为什么为什么

?

人家不懂啦。

我一鼓作气一气呵成。刘易阳一脸木讷:

这样不好吗

?

女孩子这样不挺好的吗

?”

我纵身一蹿,就从坐在椅子上变成了站在刘易阳的脚上:

你的意思是孙小娆挺好喽

?”

刘易阳哇哇大叫:

童佳倩,你要废了我啊

?”“

哇,比你差远了。

我在高抬贵脚前,又以一脚为支撑,另一脚左右碾了两下:

你真是肤浅的感官动物。

刘易阳一边跳脚一边啰嗦:

我现在感官好痛。

  虽然,刘易阳的奖金又由多变少了,但我们还是搬出了刘家,过上了每个月平自无故损失两千五百块的日子。搬家的前一天,我公公提议:

今天咱们去外边吃吧,也算是庆祝阳阳跟佳倩乔迁。

我婆婆自己跳出来:

你们去吧,小宝儿太小,没法出去,我在家看着她。

而我也拽着刘易阳的袖子没了反对票:

不用出去了,我在家多炒两个菜就行了。

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另是一番思量:为了庆祝租房子而下馆子

?

这也太没出息了。

  奶奶站在了我这边:

嗯,就跟家吃吧,我爱吃佳倩做的菜,以后吃不到喽。

我喜气洋洋去挽奶奶的胳膊:

我如今这手好厨艺,还多亏奶奶您当初的指教呢。

这个当初,自然是指我新婚后。那时,我怀着锦锦,为了防油烟而戴着口罩下厨房,奶奶还颇为不屑:

哪有那么金贵

?

过去我们怀着孩子,不也得劈柴生火,养鸡喂猪。

一直以来,奶奶总挑剔我的手艺,嫌这道料搁得不足,那道火候太大,饺子边儿太厚,包子面太紧,煮汤不勾芡,还有说的最多的,切丝不够细,切丁儿不够方。终于,她眼瞅着我要远走高飞了,也

上了我做的菜。

  我在厨房里驾轻就熟,刘易阳围在我左右给我打下手,嘴里还说着:

佳倩,你劳动的时候最美了。

我白了他一眼:

  

劳动人民的美最不持久了,等到我皮肤粗了,一头油烟,一手鱼腥的时候,你再夸我吧。

  奶奶,以及我的公婆通通围在锦锦的身边,看着她那因不熟练而憨态可掬的坐姿哈哈大笑。最近,奶奶已大幅度减少了提及别人家大胖小子的次数,同时也增加了游览我公婆房间的时间。至于我公公,虽说他还是三天两头往外跑,但至少,他在家的时候己乐于待在房间里,看着我婆婆跟锦锦话别了。婆婆的情绪并投育太大被动,她和我公公自从耶次造成了锦锦负伤的争执之后,就再也没红过脸。刘易阳对此放宽了心:

要我看啊,是误会一场,根本不是你猜的那样。

而我,虽也不再多言,但却仍坚持着自己的猜测。我可没有刘易阳那么眼拙,明显的,公婆间的那原本就少之又少的对话,如今己变成了真正的寥寥无几。他们处于了一场半冷不冷的冷战中。

  锦锦脸上的伤己痊愈了,除了最初两天抹药的时候哭两嗓子,最末两天因愈合而痒痒的时候又哭两嗓子之外,她并无任何不适,而且,伤疤也几乎不见了。

  我们搬家的那天是同日,总共四个箱子外加三个包,刘易阳打了辆车,把人家后备箱外加半张后排座塞了个满满当当,他坐在前面,我抱上锦锦坐在另半张后排上

L

,这就算是搬家了。

  在车上,锦锦一个劲儿哭,我满头大汗,一边给她拆包一边报怨:

妈也真是的,给她穿这么多。

刘易阳并不向着我:

你别给她脱,一会儿冻着怎么办

?”

我也犹豫了:

这孩子也真是的,哪天才能会说话啊。是不是捂得慌,你倒是告诉妈妈啊。

  下车后,我抱着衣衫不整的锦锦,她哼哼唧唧直往下溜,刘易阳则一趟一趟将七大件行李往楼道里运。我不禁嗤笑:

老公,你说,咱俩就这一个孩儿,怎么搞得像超生游击队那么狼狈啊

'““

还不是怪你超级能收拾

?

要我说,拿几件换洗的衣服不就得了,有时间慢慢搬呗。你倒好,连裙子凉鞋都带过来了。

”“

好不容易过把搬家的瘾,不收拾怎么成

?”

  锦锦躺在那张崭新的价值一千一百八十块的实木儿童床上,看着床头那价值三百二十块的名牌大型音乐旋转床铃,眼珠子也跟着旋转。我依偎着刘易阳:

为了她,花多少钱我都愿意。

刘易阳揽着我的手加重了力道:

为了你们俩,花多少钱我都愿意。

  可惜,有时候,这话就不能说,一说,就要惹祸的。

  陈娇娇携崔彬来我和刘易阳的新居串门。他们来时,刘易阳正在整理行李,一手拎着一双我的凉鞋,他措手不及:

哟,你们俩动作真快,也不等我们拾掇好了的。

我一巴掌打在陈娇娇的屁股上:

这陈大小姐,是来看咱们笑话的。人家是有不动产的了,要来看看咱们这无产阶级有多寒酸,越乱她越得意。

”“

去你的,怎么把我说得那么歹毒啊

?”

陈娇娇还我一巴掌。

我们真是来贺喜的。

崔彬拎着一兜水果,外加酱牛肉,烧鸡,酱猪蹄若干。

你这小屁股,够紧实的啊。外人准不相信你都是孩儿她妈看。

陈娇娇夸赞我。

不是我紧实,是你的太下垂了。你怎么又胖了

?

我这手拍下去,都快能陷进去了。

  陈娇娇就像气儿吹的似的,一阵不见,就得刮目相看。陈娇娇没作答,崔彬倒代她答话了:

胖了好,胖了健康。

可惜要我看,陈娇娇胖得并不红润,她脸色蜡黄,还泛着油光。

  第八十六话:乔迁之喜

(2)

  我抱着锦锦:

锦锦,这是你干爸干妈,以后连年过节,他们会给你包大红包的。

陈娇娇围着我前后左右瞧个没完没了:

哟,这小姑娘长得可真俊。来,让干妈抱抱。

我一个箭步逃走:

别,你那一脸的化妆品不知道含了多少铅,我可不能眼看着我闺女中毒。

  中年,刘易阳出马炒了小油菜,又拌了个萝卜皮,再加上崔彬他们带来的荤食,也大碟小碗的摆了一桌子。

  开饭前,我在房间里喂锦锦,陈娇娇就坐在我对面观摩。

怎么样

?

据说哺乳的画面是天底下最美的一幕。

我炫耀道。

嗯,挺美。我现在也盼着自己有这么一天了。

陈娇娇说得认真。

  

你不是从现在才开始盼,你只不过是现在才承认,就像你早就把心许给了崔彬,却一直不承认。

  

也许吧。

  等我喂饱了锦锦,陈娇娇竟歪在躺椅上打上了瞌睡。我把同样睡了的锦锦撂在床上,然后给陈娇娇盖了条毛毯。这一盖她猛然惊醒了,瞪大的双眼中全是惊惧。她紧紧抓着我的手,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我也吓了一跳,拍了拍她的头:

没事儿了,没事儿了。

陈娇娇的头垂了下去:

我已经好久没睡过好觉了。

  

娇娇,我不想惹你难过,也不想过多干涉你的生括,所以今天,是我最后一次说这话了。

我舔了舔嘴唇:

把钱还给他吧。

这个他,自然是指黄有为。

  

不,那是他欠我的。再说了,没有那笔钱,我和崔彬就不够首付了。

  

可是你只有把钱还了,才能从这事儿中彻底走出来。

  

耶我的房呢

?

童佳倩,我要买房,我要结婚啊。

  

你离最低首付差多少钱

?”

  

十万块,不,不不,七八万吧。

陈娇娇一脸棍沌,一提到钱,她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

  

我借给你。

我大口一开,随后,立马心虚了:

我是说,我帮着你凑凑。

  我的丈夫刘易阳一直自称为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仗义之士,而我童佳倩从前又何尝不是

?

更何况,纵然她陈娇娇爱幕虚荣,还以贬低我为乐,她也是我的莫逆之交。七八万,就甚至十万,我童佳倩一咬牙,也还是拿得出来的。只不过如今,我和刘易阳才租了房,还正在物色一流的保姆,还惦记把锦锦进去上昂贵的早教班,于是这种种,令我别说两肋插刀了,就连放血都要经过深思熟虑。要么说人之初,性本善呢,这活着活着,就不由自主变成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了。

  等刘易阳做熟了饭,我和陈娇娇才出房间。在崔彬面前,陈娇娇强颜欢笑的本事过人:

崔彬,你好好跟刘易阳学学,出得厅堂,下得厨房。

  刘易阳倒不好大喜功:

其实吧,一贯下厨房的人是佳倩。陈大小姐,你好妤跟她学吧,贤妻良母的典范啊。

  饭桌上,刘易阳盯着陈娇娇啃鸡腿儿,眼都不带眨的,然后,他扭脸问崔彬:

你怎么把她饿成这样了

?”

我替崔彬答话:

她是自己饿了自己十年。

陈娇娇扔掉鸡腿骨,乍着油乎乎的十根手指:

餐巾纸,餐巾纸呢?

崔彬动作麻利,双手奉上。陈娇娇笑眯眯的,嘟着跟手指一样油的双唇,给了崔彬个飞吻:

亲爱的,你真好。

  吃完了饭,刘易阳和崔彬收拾残羹剩饭,我和陈娇娇则一人拿着一个手偶给锦锦表演节目。锦锦在眯了一小觉后,情绪并不好,她挑着一根眉毛,撇着小嘴儿,随时有哭个天崩地裂的可能。而我怕就怕,一旦她哭开了,就只有我婆婆能收拾那残局。只见我拿着个加菲猫,而陈娇娇手持个维尼熊,对着锦锦摇头晃脑,用假声儿交谈。

  

搬家第一天,有何感受

?”

  

感受好极了。至少,我可以名正言顺指挥刘易阳干括儿了。你是不知道,在他们刘家三老的眼皮底下,哪怕我就是让刘易阳扫扫地,也会让他们冠上

以下犯上

的罪名。

  

太夸张了吧你。

  

嗯,是稍稍夸张了,不过我表达的就是那个意思。

”I   “

恭喜你喽,如今万事如意了。

  

还差得远呢,就像你说的,谁知道这房子的哪块儿砖上面有人做过爱啊。我们早晚还是要买房的,只不过,一步一步慢慢来吧。

  

是啊,是该慢慢来。你看看我,总巴望着一步登天,到头来却越括越不济了。

陈娇娇手上的维尼熊仿佛也一脸悲怆了。

  

这叫欲速则不达,不过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好了好了童佳倩,你是不是一会儿不教育我就括不下去了

?”

维尼熊又欢蹦乱跳了。

  我用手上的加菲猫去拥抱了维尼熊:

你把钱还给那姓黄的。首付不够的,我借你。

我自作主张道。

  这次,陈娇娇没有再反对,我童佳情这虽不富裕但却心安理得的幸福生括多多少少引发了她内心最原始的羡慕,她已然拥有了爱情,拥有了安全感,那何不再倚仗着我童佳倩的友情,去争取脚踏实地的权利

?

过得辛苦与拮据,总比天天暴饮暴食,夜夜与噩梦相伴好得多。

  灾难的号角是自锦锦吹响的,她终于哭了。其实她的哭也并不是无缘无故的,无论谁,屁股上糊着一层粑粑,估计也不会太舒心。是我先发现锦锦拉了的,因为我的鼻子比刘易阳灵敏。锦锦的哭声烦躁而带有感染力,以至于让她的爸妈也跟着烦躁了。刘易阳端着盆水站在我旁边:

妈每次不是把着她往小桶里拉吗

?

你怎么让她拉裤子里了

?”

  第八十七话:乔迁之喜

(3)

  

注意,这是尿不湿,不是裤子。

  

问题是,你看看她那一屁股屎。

  

刘易阳,你别大惊小怪好不好

?

妈也是最近才训练她大小便的,以前她都是这么拉的。

  

好了好了,你快给她洗洗吧,孩子嗓子都快哭哑了。

  

就你心疼她啊

?

我是她妈,天底下最心疼她的人就是我了。你等着啊,我不得先给她擦擦再洗

?

锦锦啊,乖乖乖,别哭了,妈妈给你做卫生啊。哎呀,你这个小孩儿怎各这幺能拉啊

?

你这小肚子怎么这么能盛啊

?”

  

你别废话了,抓紧吧。

刘易阳又催上我了。

  

我这不是哄她呢吗

?”

我也自有我的立场。

  

你这哄也不管用啊。

  

你闭嘴吧你。

我已然手忙脚乱了,手背上也牯上了锦锦那金灿灿的排泄物。直到这会儿,我才发现我这个当妈的有多失职,我的女儿已学会了专心致志地玩儿玩具,己可以在别人的扶助下直溜溜地坐立了,而我居然用了不下十张湿纸巾也没擦干净她那两面巴掌大的屁股。是啊,从前我只是个奶妈啊,奶妈只管给她往里灌,不管她如何往外排。那是我婆婆的工作,是我婆婆一边微笑一边三下五除二就能完成的工作,是她让我以为,那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好了好了,洗洗吧,你把她屁股都擦红了。

刘易阳又聒噪上了。

  

你给我闭嘴。

一边说,我一边不受控制地把手上的湿纸巾扔向了刘易阳。这一扔,好准,命中了刘易阳的脸。湿纸巾坠地了,而上面的粑粑,则粘了刘易阳一脸。

  有那么一刻,我们都愣了,就连锦锦也愣住不哭了。然后,刘易阳把水盆重重地撂在了地上,水花四溅:

童佳倩,你简直不可理喻。

说完,他走出了房间。第二个缓过神来的是锦锦,她的哭声再度惊天动地。我不得不面对现实,先为锦锦洗屁股,这一洗,衣服和地板全湿了,然后我给锦锦换衣服,她并不配合,胳膊和腿蜷缩着,根本不往袖管和裤腿里伸。我越哄,她就越哭,整张小脸红得发紫。刘易阳听不下去了,终于又回来了房间,协助我总算是给锦锦穿好了衣服。而我随手一摸,怎么衣服又湿了,这下我才知道,我也哭了,而且泪水汹涌。

  我将锦锦抱在怀里,她紧握着两个拳头,紧得连那小小的指甲盖都泛白了。我抬眼看了一眼刘易阳,他还没顾得上擦脸,看上去滑稽极了。他说:

你给你念念歌谣,唱唱歌。

我的大脑中一片空自,张嘴就念:

七八九十一

0K

,东南西北中发自。锦锦乖,锦锦妙,锦锦呱呱叫。

可惜,锦锦的哭声压倒了一切,将我的胡言乱语瞬间淹没。

怎么回事啊

?

她是不是哪不舒服啊

?

我看妈哦哦哦的,就能把她哄睡了啊。我们要不要去医院啊

?”

我己六神无主。

  

让我抱抱。

刘易阳伸手。

  我将锦锦交出去,然后马上又抽了张湿纸巾,在刘易阳的脸上抹了一把。锦锦还是哭,刘易阳也不知所措了:

搬搬搬,搬出来有什么好

?

真叫那大夫说中了,孩子跟着咱们,真是受罪。

  

那是因为咱们搬的太晚了。要是早就搬了,咱们早就会带孩子了。

  

你休假那会儿天天在家,怎么不说好好跟妈学学

?”

  

刘易阳,你别推卸责任。我怎么学

?

我有地方学吗

?

孩子是我一个人的吗

?

你怎么不学

?”

  

好了,少说几句吧。先去医院吧。

  我抱过锦锦:

我给她穿衣服,你下楼打车去。

  可结果,等刘易阳下了楼,打了车,等我给锦锦裹好了棉衣,锦锦的哭声也戛然而止了。她累了,太累了,带着一脸的泪痕,她倦极睡去了,只剩下时不时的委屈的抽泣声。刘易阳气喘吁吁跑了上来:

怎么回事

?

怎么还不下去

?”

我瞪了他一眼:

嘘,睡了。

刘易阳又再度跑下楼,跟出租车司机致歉,司机还算和气,说:

孩子没事儿就好。

  我和刘易阳也倦极了。我们一人守着沙发的一角,中间隔着宽阔的距离,房子里还弥漫着并不好闻的气自。除了对锦锦撕心裂肺的怜惜,我心中还充斥着排山倒海的沮丧。我是锦锦的妈妈,是这个世上会为了她而第一个冲锋陷阵的人,可我却在面对她的哭泣时,只能陪着她流泪。而刘易阳的话,命中了我的要害。我这个当我妈,竟让我的孩子受罪了。

  

是,我今天还不是个称职的妈妈,可我却受不了由你来说明这一点。

我将靠近刘易阳的那只手也伸到了沙发的中央,几乎碰上了他的手:

易阳,你知道的,这是我致命的弱点。我懦弱,脸皮薄,别人一说中我不愿面对的事实,我就会失控。

  刘易阳的手覆盖上了我的手:

不是你不称职,是我对你太不公平了。你一直在尽力的,是啊,你说的对,一直以来,你连靠近锦锦的地方都没有。

  我的眼眶湿润了。夫妻间的事再简单不过了,一人一套话,如果你指责我,我抨击你,那就硝烟弥漫,天下大乱,可如果反过来,你检讨你,我埋怨我,那就吉祥如意了。

  我凑到刘易阳身边,亲了他一口:

让我们和锦锦共创美好的三口之家吧。

  

哇,你竟敢亲我的脸

?

怎么样,闺女的粑粑味儿如何

?”

刘易阳伸直手臂,把我推开到一臂之遥。

  我如梦初醒,随后扑向刘易阳:

我给你也尝尝。

  第八十八话:乔迁之喜

(4)

  如果这一天到此为止,那么我认为,我和刘易阳的乔迁之喜还算得上是

,就算临了临了,刮了一场锦锦的粑粑风波,耶也并不影响大势,可惜,这天虽已黑,锦锦虽己睡,我童佳倩的大脑和嘴巴却还在运作。

  

易阳,我想借陈娇娇点儿钱。

我的这句话并不难以启齿。关于钱,我和刘易阳向来投产生过矛盾,我们各自的收入存在各自的银行卡里,没人假报,也没人挥霍,无论我想买什么,刘易阳都会说

尽管买吧

,而对他,我也从没半个

字。

  

?

他们有产阶级找咱们无产阶级借钱

'”

刘易阳洗完澡,躺上床来。

  

正是因为有了

,所以缺钱啊。那

是用钱买来的啊。

我挽上刘易阳的胳膊,紧紧偎着他。

  

借多少啊

?”

  

嗯,八万吧。

我不知不觉声音竟如蚊子般了。对我和刘易阳而言,这并不是个小数目。偶尔从银行里取出来个三两千的现金,我们还会乐着数半天,小心翼翼把包搂得死死的。

  

多少

?”

刘易阳一颤,跟擅了电击似的。

  

八万。

我声音大了:

你至于吗你

?

吓成这样

?”

  

佳倩,你是不是把咱家的账算错了?你总不能用咱俩的喝西北风去成全陈娇娇的自不量力吧?

刘易阳吧我圈在她的臂弯中晃了晃,企图晃灭我的行侠仗义。

  

她是自不量力,不过他这人天生就这样了,改不了了。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如今等着钱买房结婚,你说我能不邋遢一把吗?

关于陈娇娇的失身,刘易阳一无所知。这事儿发生的时候,我好刘易阳正好拉开冷战的序幕,所以我自然没有趁热打铁把这事儿告知与他。后来等到冷战结束的时候,陈娇娇又已拜托了我,把这事儿埋在肚子里,永远不要吐给别人。其实对我而言,刘易阳并不属于

别人

,但鉴于他和陈娇娇往后也少不了见面,我也就不好跟他说什么了,免得他见了陈娇娇,还得假装没事儿人。假装太累,我可不希望我的丈夫活得太累。既然连失身都不知道,那刘易阳自然也不知道陈娇娇对皇有为的反咬一口。

  

再说了,咱俩手头不是有小十万呢吗

?

借给她八万,剩下的也够咱以防个不时之需的了。至于今后房租生括费什么的,用咱俩的工资也绰绰有余了。大不了先不找保姆了,反正目前也投合适的,妈又乐意自天过来。锦锦跟着妈,总比跟着外人好吧。

为了陈娇娇,我不得不推翻了自己那

让锦锦远离溺爱

的计划。

  

可是,可是,

刘易阳一下坐直身来,险些没扭断我那枕在他胳膊上的脖子:

如果钱不够,她不买不就得了吗?想咱们这样租房不就到了吗?

刘易阳一根筋,固执己见。

  

如果她肯租,那事情不就简单了吗?

我也坐直了:

你以为所有女人都想我这样,愿意光着屁股嫁给同样光着屁股的男人啊?

  

喂,你这是什么比喻啊?

  

我这是非常形象的比喻。刘易阳,这个社会非常现实,大多数的女人都认为安全感不是来自男人,而是来自房子和车子。

  

真可笑,那这婚结得有什么意思?

  

喂,你要知道,你我属于少数派。咱们用不着自己脱俗了一把,就去抨击世俗。

  

说实话佳倩,如果当时没有孩子,你真会嫁给我吗?

刘易阳一本正经,末了还补充一句:

光着屁股。

  

会啊,只要你敢求婚,我就敢答应。

我拍了拍胸脯:

我可是性情中人。

  

是啊,可惜你的性情不是只对我一个人。

  

刘易阳,你总不会跟陈娇娇争风吃醋吧。这次,你就依我吧。她真的也是不容易。

我双手合十,搓了搓去跟刘易阳

发嗲

  

她有什么不容易?总不能因为她天生追求小康,一旦过上温饱的日子,就活不下去了吧?

今天的刘易阳,似乎格外难以说服。

  

好了好了,我不跟你辩论了。我就要你一句话,借,还是不借。

我摩拳擦掌,打算敬酒不行,就来罚酒了。

  

真要借那么多吗?

刘易阳扭扭捏捏,跟大姑娘要上花轿似的。

  

嗯,帮人帮到底。

我坚持。

  

佳倩,我,我没有那么多。

刘易阳言简意赅,简的我都不明白:

什么叫没有那么多?我知道啊,你手上有六万多吧?我这儿有啊,凑凑就八万了。

”“

不是,我手上没有六万那么多。

刘易阳终于说明白了。

  

你说什么?

我脊梁一下子就直了。虽说我童佳倩不是贪财之人,但已署了我童佳倩大名的血汗钱,可不能平白无故缩了水。

  

其实,我前几天把钱借给别人了。

  

啊?借谁了?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啊?

我从刘易阳的身边爬到与他面对面,盘腿而坐:

什么时候还啊?陈娇娇那个可以先缓一缓,一两个月之内都没问题的。

  

具体也没说什么时候还,明日我催催。

刘易阳一把把我按倒:

睡吧睡吧,困了。

说完,他关了灯。

  黑灯瞎火中,我又偎向了刘易阳。我不得不说,这大门一关,没有爹娘只有老公孩子的人生真是惬意,好像自己是山大王或者土匪头子似的。

老公,钱你借给谁了?

  

一个同事。

刘易阳闭着眼睛,口齿含糊,就差发出鼾声以示他非常之困了。

  

你千万别告诉我,是孙晓娆啊。

我的眼睛倒是瞪得非常之大。

  第八十九话:乔迁之喜

(5)

  刘易阳的肌肉明显一硬,这是典型的让人戳了腰眼儿的反应。我立马又坐直了:

刘易阳,叫我说中了是不是

?

你好大的胆子啊。

  

你别动不动就嚷嚷,把锦锦吵醒了怎么办

?”

刘易阳还有脸躺着。

  

你别拿锦锦当挡箭牌。你今天要是不给我把话说清楚,你就,我就。

我的火气瞬间蹿升,舌头都硬了。我就不明自了,这个孙小娆除了脸蛋嫩点儿,大腿细点儿,到底还有什么好

?

我和刘易阳好了七八年了,还没谁能在我们中间插一杠子呢,怎么到了她这儿,三天两头就能给我添堵呢

?

  

有什么不清楚的

?

就是她妈住院了,急用钱,找我借,我就借给她了。

孙小娆的事儿到了刘易阳那儿,就像一加一等于二那么顺理成章。

  

你糊弄谁呢

?

她一个大明星,至于找你一个工作人员借钱

?”

  

什么大明星啊

?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混来混去也还是混不出个名堂,说实话,她拿的钱还真不得比咱俩多多少。

  

那她凭什么不找别人,非找你借啊

'”

  

她,她,我,那个,

刘易阳一拈孙小娆就结巴的痼疾再次发作:

大家朋友一场,救急不救穷。就事论事的话,孙小娆这个叫急,而陈娇娇那个叫穷。

刘易阳说着说着说顺嘴了,还义愤填膺上了。

  

好,不管这钱该不该借,该借给谁,你总该事先跟我商量商量吧

?

你这么瞒着我,这不明显是做贼心虚吗

?”

眼看着刘易阳要坐直,我一掌推在他的肩上,又把他推倒了。

  

童佳倩,你想想,我,我为什么要瞒你?多

-

事不如少一事,我可是希望家和万事兴。

  

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别的不说,就说我之前是不是警告过你了,离她远点儿,离她远点儿,可你倒好,非但这距离没拉远,还把家当奉献了。

  刘易阳终于坐直了,憋了个脸红脖子粗也没说出话来。

  

明天你就把钱给我要回来。

我下了床,指着刘易阳的鼻子:

要不回来,你也别给我回来了。

  

童佳情,你讲不讲理

?”

  

今天我就不讲了。凭什么你看不惯咱们省吃位用供陈娇娇买房,我就得看得惯她孙小娆用我节衣缩食省下来的钱逍遥快活

?”

  

什么逍遥快活

?

我不是说了吗她妈住院了。

刘易阳脑门儿上的青筋都出来了。为了孙小娆,他竟然跟我爆青筋了。

  

她妈又不是你妈,你在这儿充什么孝子啊

?”

  终于,与我们一墙之隔的锦锦醒了。她嘤嘤而泣,哭得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怎各这么自私啊童佳倩

?

锦锦这一天哭了多少了

?

你怎么不能让她好好睡一觉

?”

刘易阳下了床,疾步走向锦锦的房间。

  我说过,为了锦锦,我会第一个冲锋陷阵,所以我自然冲在了刘易阳的前面:

你要是真在乎女儿,就别在外面风流。

  锦锦闭着眼睛,不安极了。我抱着她,让她的脸贴着我的胸口,耳朵听着我的心跳。纵然这会儿我的心跳剧烈而不规律,但却依日可以给她安慰。那是她在我腹中时最熟悉的声音,是她醒也听,睡也听的声音,是别人永远无法取代的声音。刘易阳杵在门口,一脸的麻木。我瞟了他一眼:

不服吗

?

不服你再说啊。

”“

我不当着女儿的面跟你吵。

说完,刘易阳扭脸要走。他那居高临下的目光,显然是在标榜着他自己的成熟,以及控诉着我这个

自私

的妈妈。

  

你真是遗传了你爸。

我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其实,我的本意并不是让我和刘易阳的争吵更加自热化,我只不过是脑袋一热,脱口而出罢了。这会儿的刘易阳,的确像极了我那刚愎的公公,不可一世,在外拈花惹草,却毫无愧意。

  

道歉。

刘易阳停下脚步,背对着我。

  

我没错,也没说错。

我仰了仰下巴。

  

道歉。

刘易阳的声音出奇的冷,前所未有的冷。这是个我所陌生的刘易阳,是我挖掘了七八年,才刚刚挖出来的一个刘易阳。

  

我不。

我抱着锦锦别过了身,把后背留给了刘易阳的后背。

  然后,刘易阳走了。他不但是走出了锦锦的房间,而且在一阵悉悉籁籁的穿衣声后,走出了我们的新居,在我们入住这新居的第一天。在这过程中,我有好几次想去挽留他,想跟他道歉,坦言说我和女儿不能没有你,但孙小娆和我婆婆的脸却不停在我眼前轮换。孙小娆的脸是无懈可击的,毫无暇疵且戴着无忧无虑而得意的笑,等轮换到我婆婆的脸时,我简直以为我见到的就是我的未来,它遍布生括的痕迹,让人厌倦,黯然神伤。所以我任自刘易阳走了,毕竟,我童佳情还没到必须妥协的关

  锦锦乖巧,没有再哭。这一整夜,我都抱着她,只有在看着她时,我才可以逃避那无孔不入的寂寞。

  第二天一大早,婆婆就来了:

我怕一会儿堵车,所以就早出来了。

我蓬头垢面,一脸倦容:

啊,哦,易阳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早走了。

  锦锦一见奶奶就咿咿呀呀说个没完没了,就跟久别重逢似的。婆婆眉开眼笑:

小宝儿,小宝儿,奶奶想你想的一整夜都没合眼啊。

然后,婆婆又跟我说:

累了吧

?

我直怕你们没带过小宝儿,带不来。

  

不累,锦锦可乖了,吃了睡,睡醒了玩儿,笑呵呵的,噢,粑粑也拉了,一切正常。

我要面子,说什么也不会将锦锦

受罪

的经历报告给我婆婆。这会儿,我真庆幸锦锦还不会说话,不会告状。

  第九十话:乔迁之喜

(6)

  到了公司,魏国宁来技我,可等他一见我,他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改成了:

童佳倩,你怎么了

?

不舒服

?”“

没有,就是没睡好。

我一边说一边揉着胳膊。我一直怪我婆婆太爱抱着锦锦,不利于她的四肢发展,殊不知,这

也并不是太享受的事儿。

  

有事儿技我

?”

这会儿我并不乐于魏国宁来跟我说事儿,因为他最近似乎也不会有什么好事儿。

  

公事私事各一件。

魏国宁的状态也不见得比我好。他比原来瘦了,也因为瘦而显得老了,不过好在男人不怕老,他们越老越值钱。魏国宁又升了官,不过这次只是升到了销售部的副主管而己。

硕元

己没有太多关于他和特蕾西的流言蜚语了,毕竟任何新闻的关键都在于

,一旦日了,也就没什么谈论的价值了,再谈,反而显得自己过时。另外,以魏国宁的实力和成绩,坐副主管的位子当之无愧。

  

这个,

魏国宁把一个文件夹往我桌子上一撂:

“‘

硕元

要在上梅设办事处了,你有没有兴趣过去

?”

  我的手才碰上文件夹,魏国宁就自顾自下了定论:

你应该不会去吧

'

有老公有孩子,你还是扎根北京吧。

  

你打算过去

?”

  

应该吧。

魏国宁嘴角一撇:

我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哪里需要我,我就去哪里。

  我把音量压低:

那是不是代表特蕾西以后常驻上梅了

'”

  

一开始是吧,等上梅那边上了正轨,她就两边跑了。

  

哦,好。

我把文件夹摆得端端正正:

我考虑考虑。私事是什么

?”

  魏国宁用力挠了挠头:

算了,不说了。

  我努努嘴:

还是说了吧,省得你过会儿还得再过来。

  

我听我爸妈说,林蕾要结婚了。

魏国宁半张屁股坐在我的桌子沿儿上,导致我笼罩在一片阴影中,而他又何尝不是。

跟我们老家一个开理发店的。那男的三十好几了,是个秃子。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

关于林蕾的匆匆结婚,我并不意外。人在无助时,都会去找避风港,哪怕是个简陋的,狭小的,甚至年久失修的港。那也真是个无辜的男人,天天给人理发,自己却长不出一根毛,而以后,他天天守护林蕾,也许自己却得不到一分真情意。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魏国宁又挠头,就差把头皮屑挠我一桌子了:

我就是觉得,觉得空虚,有一种失窃的感觉,不不不,是一种倾家荡产的感觉。

  

我理解。

我若有所思点点头。刘易阳借给孙小娆的那笔钱,也让我感觉倾家荡产了,那不关乎于钱,而是情感上的被背叛,被掏空。

  

所以我想去上梅,新的环境可能让我少怀念过去。

  

你就从没想过挽回

'“

  

挽回不了的。她和她是两种人,一个单纯,胆小,一个见多识广,敢做敢为,一个耍无暇的永恒,另一个却可以接受眼下的快活。

魏国宁说得诗情画意。

  

所以你就只好接受肯接受你的那个了

?”

  

我有别的选择吗

?”

魏国宁笑了笑,走了。

  也许,就像林蕾选择了嫁给理发匠,魏国宁将跟随特蕾西赴上梅也是一种无助时的逃避。造化弄人,把好好的一对青梅竹马,弄成了天各一方。

  我在下班的路上,就编好了对我婆婆的说辞:刘易阳今天要加班,说不定得半夜才能回来。因为我笃定了,我己迎来了和刘易阳的又一场冷战,而且这次,冷得都快结冰了。我不认为,他今天晚上会回家来。

  婆婆把我和刘易阳的新家拾掇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我就奇了怪了,怎么原来我住在刘家时,家务劳动是自我一手包办的,可等我和刘易阳搬到这所谓的自己的家了,我婆婆却来给我们做家务了。我们真都是助人为乐的好公民。

  

阳阳得几点到家

?”

果不其然,我婆婆在三句话之内就问出了这个问题。

  

他加班,说不准几点完事儿。

我答得流利。

  

那,那要不,

婆婆的两只手不知道搁哪儿好,于是在摸摸裤子掸掸衣服后攥在了一块儿:

我先回去了。

  婆婆的这番举动我理解极了。当初,我每每给锦锦喂完奶,杵在我公姿的房间时,我也不知道该把手搁哪儿。那不是我的地盘,所以倘若那地盘的主人不甚好客,我这个客人就会自知无趣。就像今天,婆婆站在这不属于她的地盘上,而我既没给她端茶倒水,又没跟她滔滔不绝,她也就只好告辞了。

  

哦,好。

我没挽留婆婆,一是因为我实在无心下厨,如果只有我一个人,那我大可以下碗面条果腹,二则是因为刘家那另两位大家长,八成在等着我婆婆回去下厨。要是让他们以为我这个小厨在跑了之后,又把我婆婆这大厨扣了下来,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锦锦正在玩儿她的小铃铛,手脚并用累得气喘吁吁,笑得嘴都快咧到耳棍子了。婆婆握了握锦锦的小手:

小宝儿,奶奶走了。

这场景煽情极了,好像这一别要三年五载似的,我婆婆就差泪眼汪汪了。至于锦锦,这个目前还没心没肺的小东西,根本不理我婆婆那一套,该玩儿玩儿,该笑笑。

  我打开门,目送我婆婆出门,等电梯。电梯门一开,却等出来一个刘易阳。

你不是加班吗

?

这么早就回来了。

我反应快,对刘易阳笑呵呵道。刘易阳的反应也不慢:

啊,完事儿了。妈,回去啊

'”

我婆婆整了整刘易阳的衣领:

嗯,明儿早上我再过来。

  我和刘易阳在电梯门关上之前,朝我婆婆挥手道别。我们两个人的头都朝中间靠,俨然一对恩爱夫妻。无论是我还是他无论是为了脸面还是出于真正的孝顺,都不希望家丑外扬。

  第九十一话:原谅一个不值得原谅的人

(1)

  关上家门,刘易阳径直走向锦锦:

爸爸回来了,锦锦今天乖不乖

'”

锦锦嘴里咕嚷了一个

字,像是真的答应了似的。我扒着门框看着他们,觉得这画面美好极了,那我原本以为己长得很高很胖了的锦锦,在刘易阳的对比下,原来竟还是如此幼小。他们有着惊人相似的嘴以及眼神,清澈无比。就在这一瞬间,我竟觉得自我们三个人组成的家庭,是如此完美。

  

给你。

我自顾自沉浸其中,以至于连刘易阳是何时走到我面前的我都不知道,直到他吐出这两个字,并将一个信封递到我的面前。

  

什么?

我下意识接过信封,以至于连刘易阳是何时走到我面前的我都不知道,直到他吐出这两个字,并将一个信封递到的面前。

  

这是六万块。你可以存的你的卡上,也可以借给陈娇娇,随便怎么着都行。

刘易阳说完,越过我走开了。

  我回头:

你找孙小娆把钱要回来了?

  刘易阳却不回头:

嗯。我说我妻子不认为你这个大明星会缺钱花,也不认为你妈住院跟我有关系,一直以来,我们家都是她做主,所以我得把借你的钱要回来。

  

刘易阳,

我三两步跨到他面前: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在讽刺我吗?

  

我只不过是在实话实说。

刘易阳看到不看我,目光越过我的头顶。

  

你如果这么说,那你把钱拿回去。

我将信封掖回到他怀里:

你刚刚给我钱时,我还以为你想通了,想明白了,可结果你却是要我难堪,你这回是真的跟孙小娆站在一边了是不是?

  

我不跟谁站在一边,我只不过是做我认为对的事。

  

可我看你是大错特错了。刘易阳,你醒醒吧,我是你的妻子,你在看看锦锦,那是你女儿,至于她孙小娆,只不过是这大千世界中一朵虽然好看但却哪哪都有的花儿罢了,她值得你跟我反目成仇吗?

  

这不关她的事,这是我自己的问题。

  

你觉得她无辜?如今她又痛痛快快把钱还给了你,你更觉得她善解人意了?你的问题,对,这就是你的问题,你的良心全让狗吃了。

我在流泪之前,背过身去。真不明白了,如今的童佳倩怎么这么爱哭,好像喝的水全化作了泪似的。

  我背后一片寂静,刘易阳既不说话,也无动作,甚至连呼吸都轻之又轻。过了半天,他才又一次越过我,走向了家门口,然后他停在家门口:

佳倩,我们都冷静冷静吧。也许,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辜负了你的人是我,所以我请你,把账算在我的头上,然后学学如何尊重我的朋友,还有我的父母。

刘易阳打开了门:

今天晚上我不会来了,如果锦锦有事儿,给我打电话。

说完,刘易阳走了。

  这是我们搬家的第二天,也是刘易阳离家出走的第二天。真是太好笑了:亏我当初还以为这房子有福气,能助我和刘易阳早日购得不动产,可结果,真是丧气得可以。

  刘易阳终究把那装有六万块的信封留给了我,这是我平生第一次,见到这么大一大沓的钞票,却没产生数数的欲望。

  等我再见到陈娇娇时,我已把八万块钱转到她的账上了。她靠在我的肩膀上:

我真不知道该跟你说什么好。

  

你就好好跟崔彬过日子吧。

我把她的头推开:

这样也不枉我为了你闹得自己家鸡犬不宁了。

  

你和旅游业打算闹到哪天啊?

陈娇娇听我说过了我和旅游业的矛盾,也知道了孙小娆这个人。这次的童佳倩,因为太孤立,太失望,所以也顾不得面子了,早早将一肚子委屈吐给了陈娇娇听。

  

这不是我说了算的事儿,刘易阳他完全没有醒悟的意思,你让我怎么办?

我陪着陈娇娇看家具,看完柜子又看床,看得我心酸不已。为了她的婚房,我简直是把自己家的房梁给拆了。

  

童佳倩,你别怪我没提醒你啊,你这天天跟刘易阳红眉毛绿眼睛的,其实就相当于把他往孙小娆那边推呢,这玩意孙小娆再嘘个寒问个暖,你说刘易阳他能不缴械投降啊?

  

那你让我怎么办?我总不能因为孙小娆她正当年,而卧人老珠黄就放弃原则,放弃立场吧?如果我这次让了步,那和姑息养奸有什么分别?

  

要我看,那孙小娆可真没什么好的,尖下巴,高颧骨,典型一只克夫的狐狸精。

陈娇娇看《自娱自乐》自然是由我

推介

的,我这也算是为了它的收视率做出了贡献。

  

她克不克夫不管刘易阳的事儿,刘易阳是我的夫,不是她的。

我维护着自己的权益。

  

我早跟你说了,这社会上就是有那么一小撮人,越是别人的,就越觉得好,就越是要抢。

  

物品倒觉得这事儿要怪只能怪刘易阳。俗话说,苍蝇布丁无缝儿的蛋,怪就怪我和刘易阳之间有了缝儿,怪不到相应的头上。

  

我真服了你了,到了这节骨眼儿上了,还跟这儿分析呢。

  

不分析我干吗

?

你是不知道,我这些天过的是什么日子。为了不让我婆婆多心,刘易阳还得三天两头回家,等我婆婆走,他跟我就一句话没有,要么是坐在电脑前,要么是陪锦锦,我一跟他说话就话不投机,然后他就穿衣服走人,回公司睡去。说实话,他这还不如不回家呢,让我眼不见反而好,眼见了,还不总得琢磨来琢磨去的。

  

今天他带锦锦回他爸妈那边去了

?

你不过去

?”

  

我晚上再过去,接上锦锦直接走人。

  第九十二话:原谅一个不值得原谅的人

(2)

  

干吗啊你

?

你不是说刘易阳他爸跟他奶奶都对你闺女改观了吗

?

你怎么反倒待不下去了

?”

  

我待不下去是因为我忍受不了在那么一个小房子里竟然有两对貌台神离的夫妻,男的都理直气壮,女的都忍气吞声。太累,那么活着太累。

  

童佳倩,你知不知道你压根儿就不该管刘易阳他爸妈的事儿

?

天底下的孝子都一个样儿,你要是说他们爹娘一个不是,他就能把全身的刺儿都竖向你。我就是因为明自这个,才说什么也不和崔彬他爸妈一块儿住,到时候真有个不和,血禳于水,他肯定是要维护他爸妈的。

陈娇娇坐在一张两米乘两米的大床上,颠上颠下:

?

你原来在那二老眼皮底下,不是忍得好好的吗

?

怎么一搬出来,反倒多嘴多舌了

?”

  

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可刘易阳把我逼到那份儿上了,你说他怎么就变得跟我公公一个气性儿了呢

'”

  穿着自衬衫黑长裤的卖床小姐过来了:

您好,这床打完七折后是六千八百八。

陈娇娇优雅地站直身,豪迈地挽上我就走了:

太小了,不气派。

我翻了个自眼:

你可真虚伪,嫌贵就说嫌贵,两米乘两米还嫌小,你和崔彬是有多能折腾啊

?”

  

童佳倩你思想可真龌龊。

陈娇娇还我个白眼。

  到了中午,陈娇娇约了崔彬吃饭,未了跟我说:

你跟我们一块儿吧。

  我挥挥手:

算了,懒得看你们恩爱。

我又一转念:

我说陈娇娇啊,你可真够偏心的,逛街这种累活儿你技我,等到吃饭这种美差,你就找崔彬了。

  

咳,这还不是因为你有眼光,而崔彬有胃口。

  

那你一会儿上哪去啊

?”

陈娇娇还有心关心我。

  

回家呗。

  

租的房子也叫个家

?

哎,童佳倩,你真是挺悲惨的,男人跑了,还什么也没落下,你说你当初要是让他买了房再嫁他,说不定你还能落套房呢。

  

我呸,你男人才跑了呢。

我恶狠狠瞪了陈娇娇一眼:

再说了,他要是真跑了,给我套房我也不要,住在里面触景伤情,徒留伤心,那才叫悲惨呢,还不如是租的房,马上搬个干干净净,重新开展新人生。

陈娇娇像看外星人似的看着我:

你还真不是个俗人。

  跟陈娇娇分别前,我把压轴儿的话说出了口:

你抓紧把钱还给那姓黄的。

陈娇娇严肃道:

放心吧。我都跟崔彬说好了,首付付个低限,以后省吃位用。既然这样了,那我再留着那畜生的钱也没用了。

”“

你打算怎么还

?”“

叫人选到他公司吧,我再也不会去见他那张令人作呕的脸。

  

娇娇,你和崔彬会很幸福很幸福的。

我说得郑重其事。

  

你也快和刘易阳和好吧。说实话,我对爱情对婚姻,还有对崔彬的信心,几乎都来自于你和刘易阳,是你们俩让我相信爱情比钞票重要的。

陈娇娇把我的手攥得紧紧的。

  整个下午,我都寓在我和刘易阳租的房子里看电视,从一天播十集的电视剧看到新闻联播。我整颗心都是麻木的,环视四周,没有一样东西是属于我和刘易阳,墙壁是乏味的自色,地板是中规中矩的奶自色地砖,家具不是成套的,电器都是国产的,我跟陈娇娇说的是心里话,我真庆幸我此时住在一个不属于我和刘易阳的房子里,至少,这让我觉得没有牵绊,觉得不太可惜。

  晚饭过后,我去到刘家。婆婆给我开的门,她心事重重:

佳倩,你和阳阳最近都这么忙啊,不是他加班,就是你加班。

自此可见,刘易阳今天为我编的借口,也还是俗套的

加班

  

啊,是比较忙。

我笑着打哈哈。

  

是吗

?”

婆婆自言自语,显然,她对我们的说辞己不那么深信了。

  公公抱着锦锦走出房间,直言不讳:

是真忙还是假忙啊

'”

刘易阳和奶奶跟着也来到了门口,这不禁让我受宠若惊:如此宏伟壮观的场面,我童佳情怎敢当

?

我避重就轻,朝锦锦伸手:

来,锦锦,别累着爷爷。

哪知,公公躲过我的手,一扭脸回屋了:

抱个孩子能有多累

?”

而这时,锦锦两只小手正攀在我公公的肩膀上,小嘴正微张,口水滴成了一条线。然后,她一甩头,正好牯糊糊蹭了我公公一脸。公公大笑:

这小丫头,真是越来越水灵了。

  我啼笑皆非:口水等于水灵

?

这未免也太牵强了。

  奶奶也跟着我公公回屋了:

是啊,是啊。

  

丫头比小子贴心啊。

这又是我公公的声音。

  我揉了揉耳朵,恍如隔世,上一世我公公对着我婆婆吼,一个丫头,用得着天天抱着吗,而这一世,我公公抱着小。头说贴心。刘易阳不咸不淡丢给我一句话:

你不惭愧吗

?”

我也顾不得婆婆在身边了,还嘴道:

你什么意思

?

把话说明自了,少阴阳怪气的。

”“

爸是怎么对咱们的,你又是怎么尊敬爸的

?”

刘易阳也不顾我婆婆了,还真把话说明白了。

  婆婆站在我和刘易阳中间,左手拉一个,右手拉一个:

你们这是干吗啊

?”

公公和奶奶在屋里对屋外的事浑然不知;还一心扑在锦锦身上。他们对锦锦一同不见,锦锦的身价仿佛就又飙升了一大截。

  我抽出手,走向了那间本来我和刘易阳住的房间。如今那房间还保持着日貌,床褥依日,空气新鲜,虽还是阴凉无比,但至少也曾留下我和刘易阳的新婚之夜和成千上万的温暖回忆,不像那我们租来的新家,陌生到让人从不留恋,空旷到即便阳光普照也还是凉意袭人。

  第九十三话:原谅一个不值得原谅的人

(3)  

我背对着门口,听见有人推开了门。我以为是刘易阳:

你太过分了。陈娇娇说对了,血浓于血,你会无条件站在你爸那边,就算他从前亏待了我亏待了锦锦,就算他真的在外面做了对不住妈的事,只要他给你一个笑脸,你就会完全不计前嫌,不分黑自。

”“

佳倩。

这竟是我婆婆的声音。我倒抽一口气,回过身来:

妈,您怎么,怎么是您啊。

”“

佳倩,你爸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婆婆低着脸,这种事,要她一个长辈对我一个晚辈主动开口,想必是无比尴尬。

  

妈。

这一声妈,我叫得发自肺腑。照顾锦锦照顾得越久,我就越能体会到婆婆当初的辛劳,刘易阳越维护孙小娆,我就越能领悟到婆婆面对公公时的辛酸。

你和阳阳,别因为你爸的事闹矛盾,那不是你想的那样。

婆婆走近我。

  

妈,我不是乱想。我见过那女的,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长头发,高个子,说实话,还挺风情万种的。

我童佳倩在关键时刻就是心直口快,尤其是在为妇女同志抱不平的时刻。

您也知道的是不是

?

您不可能不知道,您就是睁一眼闭一眼罢了。

  

那女的,

我婆婆咬了咬下唇:

是他女儿。所以佳倩,你爸他没有对不住我,至少这么多年来,他没有对不住我。阳阳从小就崇拜爸爸,所以你千万别跟他说他爸爸的不是,别因为自己乱猜,跟他闹不愉快。

  我傻眼了。他女儿

?

我公公的女儿

?

也就是说,那是刘易阳的大姐,也是我童佳倩的大姐

?

是啊,好像她和我公公的轮廓还真是相像啊,大骨架,神采突突。婆婆说的对,公公在近期也许真的并无风流之举,依照那大姐的年纪判断,公公即便有错,也是错在了三十多年前。三十多年前

?

那也许那会儿他尚未娶我婆婆过门,那这就更谈不上他对不住我婆婆了。天哪,我童佳倩的思维乱成了一锅煮得过了火的面条。

  

易阳,易阳他知道这事儿吗

?”

我不自自主压低了音量。

  

不,他什么也不知道。佳情,我不想让他知道。

婆婆的音量比我还低,我们仿佛是在密谋什么似的:

要不是看你和阳阳为这闹别扭,我也不想让你知道啊。

  

我为什么要骗你

?

这么难说出口的话,我都说了,你还不信是真的

?”

婆婆脸都涨红了:

你快别和阳阳别扭了,你服个软儿,别再说他爸爸的不是了。

”“

妈,您不知道,我和他之间,不光是爸的事儿。

”“

?

那还有什么啊

?”

  

您别问了。

我别开脸。秘密这东西,可不是用来礼尚往来的,不是婆婆跟我交了底,我就也得和盘托出。关于在刘易阳的心目中,她孙小娆是小红帽,而卧童佳倩是白眼狼的这件事,我可不好意思向我婆婆倾诉。再者说,说了也没用,搞不好婆婆会向着自己的儿子,怪我拴不住老公的心,而就算搞得好,婆婆向着了我,那也不足以力挽狂澜,挽回刘易阳的忠贞年代。

  为了躲开婆婆,我只好率先去了公婆的房间,加入到那刘家正宗的四辈儿代表中。公公说话从不拐弯抹角:

佳倩,你和阳阳既然搬出去了,就好好过日子,要不然,就给我搬回来,我看有我们当父母的看着,你们俩反倒安生。

”“

爸,我们俩没什么不好的。

这话是刘易阳说的。这个呆子,这会儿还狡赖。

  

别小看父母。

公公意味深长瞟了刘易阳一眼。换言之,他们走的路比我们过的桥多,他们吃的盐比我们吃的饭多,他们有火眼金睛,我们什么也瞒不过他们。

  我在刘家还没把屁股坐暖和,刘易阳就提议回家了。公公一直进到家门口,才把锦锦交到我手上。我好心好意说了一句:

  

您要是还舍不得,就抱着她把我们进下桂吧。

哪知公公竟一尴尬,以为我嘲笑他似的,回了我一句:

有什么好舍不得

  的。

我讨了个无趣,却无不悦,我己然消化了婆婆刚刚的话,我的公公,他有个三十好几的女儿,而显而易见的是,他大概没能见证着她的成长,不然,我想我的老公刘易阳不会愚钝到那个份儿上,二十几年来对他有个姐姐的事儿一无所知。那么今日,公公眼中是锦锦那娇俏的面容,心中却大概是他对女儿儿时的设想。丫头贴心,闹了半天,这话一成是说锦锦,九成是说他自己的那个丫头。

  在车上,我抱着锦锦坐在后排,刘易阳坐在司机边上。我挥舞着锦锦的小手,奶声奶气道:

爸爸,爸爸。

司机反应快,一偏头:

哟,这么小就会叫爸爸了

?”

我汗直往下滴:

没有没有,我正教她呢。

”“

爸爸,爸爸。

我又喊了两遍这次,总算是刘易阳有反应了:

锦锦,什么事儿啊

?”“

我妈妈说,今晚的月亮好美啊。

自然,这话还是自我尖着嗓子说出来的。

美吗

?

就一小月牙儿啊。

刘易阳贴着车窗往外看了看

我妈妈还说,爷爷对我真好。

”“

可你爷爷曾经对你不好,你妈到今天还耻耻于怀。

”“

我妈妈又说,她知错了,她不谖说爷爷坏话。

”“

?

你妈真这么说了

?”

过了好一会儿,刘易阳才微微侧过脸来,对着我们后排问了这么一句。

真的,她说爷爷是个大好人,说咱们刘家个个是大好人。

刘易阳噗嗤就乐了:

锦锦,你知道吗

?

你妈这张嘴,狠起来真狠,甜起来也是真甜。

  我也偷偷乐了。婆婆让我服软儿,我服了,因为我相信陈娇娇的话,如果我再这么跟刘易阳针锋相对,那结果只能是让刘易阳和孙小娆日益团结。此外,今日的刘家之行,让我明自了两仵事,一是我和刘易阳己然闹到了连貌台神离的

貌台

都做不到的程度了,二则是刘家诸位大人明显是希望我和刘易阳能百年好台,就算是以我公公为首的他们对我童佳倩本身有诸多挑别,但传统的观念令他们说什么也不会站在第三者孙小娆的一边,所以,也许是该我童佳倩采取行动,化解僵局了。

  第九十四话:原谅一个不值得原谅的人

(4)

   “

爸爸,妈妈说她越来越没有自信了。

”“

怎么呢

?

”“

她越来越怕有坏女人缠上你,她怕失去你。

我真是豁出去了,也不管那多事儿的司机玩儿了命似的从后视镜中瞟我。

  

锦锦,告诉你妈,你爸爸我这辈子无论如何,只爱她一个人。对了,你还得告诉她,这是我最后一次说这话了啊,她来不来就这么让我表自,我可受不了啊。

刘易阳同样豁出去了。

爸爸,妈妈说女人都是小心眼儿的,小题大做的,而男人都是耳棍子软的,容易失足的,所以她必须防患于未然。

”“

失足

?

失什么足

?”

刘易阳在座位上扭了扭:

有什么足好失

?”

  这次,我童佳情真是服软服得彻底,因为我算是看明白刘易阳了,只要我们的矛盾以及我的攻击不涉及他所珍爱的亲人,那他的态度,实在强硬不到哪儿去。这就好办了,夫妻间只要没有第三者,那就是内部矛盾,而只要是内部矛盾,那就是可以通过自身调节来消除的。

  

我说,你们俩可真逗。

司机还是忍不住多嘴了:

不对,是你们仨,得加上这小家伙,她可是关键人物啊。

  这一夜,是我和刘易阳自打搬家以来,同床共枕的第一夜。锦锦很配合,早早就睡得口水横流了,好像知道她妈跟她爸有很多话要说似的。我和刘易阳躺在床上,头抵头,脸对脸。

易阳,以后别再把我一个人扔下了。

”“

扔下

?

童佳倩,你气人的时候,我岂止想把你扔下

?

我真恨不得从来没认识过你。

刘易阳嘴上说着

,行动上却是吻了一下我的嘴。

你说,夫妻间吵架,分得出谁对谁错吗

?”“

你不用问得这么笼统,你不就是想讨论,我们这次吵架,到底是谁的错吗

?”

刘易阳自作聪明。

  我用脑门儿砰砰撞了两下刘易阳的脑门儿:

我就是要找找我们之间的问题所在,你不认为,我们最近吵架吵得太频繁了

好,那我们采取自我检讨的方法吧。

刘易阳抬手揉了揉额头

我先说吧,再不说的话,我的内心世界都快阴暗得要发霉了。

”“

这么夸张

?”

刘易阳受了我的感染,也一脸严峻了

  

你闭上嘴,张开耳朵。

我瞪了刘易阳一眼,随后眼光就迷离了:

说真的,我在嫁给你,生了锦锦之后,常常找不对自己的位置了。我总觉得自己伟大,觉得我除了你,别无所求的爱情观值得你感激涕零,觉得我历尽艰难给你繁衍了后代,是个功臣,所以你应谖比从前更加爱我,体谅我,应谖无条件答应我的所有要求,可事实上,我这种观念是错的。我所做的一切,全是因为我爱你,而既然我爱你,我就不该要求你回报。

刘易阳一把就把我搂紧了,紧得我都陕室自了:

你说这些话干吗

'

你成心让我无地自窖吗

'”

  我挣开呼吸的空间:

我自己也知道,我脾气不好,一旦不顺心,就口不择言。关于爸的事,你原谅我。

鉴于我婆婆对我的嘱托,我只得把刘易阳有个姐姐的事儿埋在心底了,那么,我也只得把栽强公的

I

。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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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仅仅是年少时的风流,归为我的信口开河了。真不明自,我童佳倩为什么会背负如此多的秘密,我公婆的,陈娇娇的,魏国宁的,好像每个人不为人知的秘密却都为我所知。又或者,也许别人也会背负着我所不知的秘密

佳情,你以后也尽管伟大下去吧,因为你是真的伟大。

刘易阳一本正经。

喂,我觉得我就够煽情的了,怎么你比我还能煽啊

?

你看我这身鸡皮疙瘩。

我一边说一边在床单上蹭了蹭

  

我跟你说的是心里话,以后,我会无条件听你的话。

刘易阳没完没了了。看来,我们俩还真是物以类聚,容易硬碰硬的同时,还皆会滴水之思,当涌泉相报。

不用了,

我豪放地一挥手:

只要,你对我坦诚就够了。

”“

坦城?

刘易阳嗫嚅着重复。

  

对,什么事都别骗我,别瞒我。你想想啊,你如果真诚地跟我商量,孙小娆急用钱,咱们能不能借给她缓缓燃眉之急,我能不借给她吗

?

那咱们还至于闹这么多丢别扭吗

?

还用得着你又硬着头皮把钱要回来,显得咱们那么没人情味儿吗

?”

我伸出三个手指头,问出这三个问句来。

啊,嗯,是啊。

刘易阳通通应台下来,但眼神却躲躲闪闪。

  

?

刘易阳,你小子是不是还有事儿瞒我啊

?”

我眯缝着眼睛,聚光聚得拢,看人才看得深刻:

一定有,说真的,为什么每次我一提到孙小娆,你就结巴

?

我之前不跟你深究,你是不是就以为我智商没到那儿啊

?”“

没有啊,关她什么事儿啊

?”

刘易阳倒把眼睛睁大了

不可能没有。

我加快了语速:

刘易阳,你最好有屁快放,有话快说,免得以后咱们又大动干戈。

”“

真投有。困了困了,我伟大的媳妇儿,咱们陕睡觉吧。

  

喂,你这不是成心吊我目口吗

'

陕说,今丢不管你说什么,既往不咎啊,过了这村儿,可没这店儿了啊。

我威逼不成,又加以利诱。

不可能,你不可能不咎。

刘易阳乱了章法了,说出了这等相当于不打自招的话来。

事情,很严重

?”“

算是,很严重吧。

  

杀人放火

?

不,你没那胆子。贪污受贿,你也不可能啊,你一没到那职位,二也投人逼你发财啊,刘易阳,我要租个房子,不算逼你吧

?”

  

不是,全不是。

  

那就是关于女人喽

?”

我问得小心翼翼,身为妻子,我真我宁可我丈夫杀人放火了,也不希望他有作风问题。

  第九十五话:原谅一个不值得原谅的人

(5)

  刘易阳不吭气儿了。

  

就是孙小娆

?”

除了她,我也问不出别人的名字了。多少年了,刘易阳洁身自好,从没让我为

后院

的事儿操过心。早在上大学那会儿,我还会时不时提出三两个刘易阳同班女同学的名字,给他们编排几段莫须有的暖昧,调剂调剂我们年久的恋爱生括,而最近几年,我把那些女同学的名字都忘到十万八千里去了,旧人已远,新人却没怎么跟上,以至于到了今天,我嘴边除了孙小娆,竟别无他人了。连我自己,都说得没滋没味了。

  然而,没滋味却不代表不正确。只见刘易阳在沉默过后,点了点头。

  天旋地转,这是我的第一反应,也是最自然,最不可抗拒的反应。

说吧,你们俩还瞒着我有什么猫腻。

  

佳倩,我,

刘易阳真的紧张了,而且是一种因为心虚而产生的紧张。在我印象里,他好像从来没这么软弱过,软得都令我可怜了。不过俗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就上次,我喝多了。

  

是啊,你喝多了,你睡着了,不省人事了,我给你打电话,孙小娆接的。

我倒背如流。

  

对,她替我接了电话。

刘易阳舔了舔嘴唇。

  

然后呢

?

如果只是接电话,我已经原谅你了。

  

然后,然后,等我醒过来,我才知道我做了不该做的事。

  

什么事

?

刘易阳,你千万别告诉我,你们俩赤条条抱在一块儿了。

我一下站在了床上,俯视着刘易阳。

  刘易阳又不吭气儿了,而这代表着他又叫我说中了。我在软绵绵的床上踉跄了两步,一手撑在了墙上。这漫长而看吞吐吐的审讯终于结束了,而我也终于得到了这么一个嘎嘣脆的结果,我的丈夫,他终于在跟我恋爱了七年不止,结婚了一载有余且生育一女后出轨了,他终于在一场和我因

房子与自尊

引发的不欢而散后,急匆匆投入了另一个女人的怀抱,而据他说,因为那女人是欣赏他的,崇拜他的。那我呢

?

那我童佳倩呢

?

如果我不欣赏他,我干吗好不容易投胎投作人,然后就把自己的这

  一生拴在他的裤腰带上

?

如果我不崇拜他,我干吗在旁人都嫌他一穷二白之时,义无反顾嫁给他

?

就因为我怀了他的孩子

?

  不,不是,是因为我爱他,因为我相信他会给我幸福。可如今,这全成了讽刺。

  

怪不得,怪不得你结巴,你回避,你跟我说甜言蜜语,堵我的嘴。我童佳倩真是傻啊,到了今天才审你。

  

佳倩,你相信我,我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等我醒了,我完全傻眼了。

刘易阳也站在了床上,顶天立地,却面目猥琐。

  

牲口,只有牲口才会让自己的身体不受大脑的支配。

我推了一掌刘易阳,力道不重,却不容他反驳:

滚,你给我滚。

  

佳倩,我对她完全没有男女之情的,发生了那种事,我只有后悔,后悔,除了后悔,还是后悔。而卧之所以借她钱,也是因为我对她心存愧疚。

  

哈哈,

我打断了刘易阳:

你跟她折腾完了,结果对她心存愧疚?那我算什么?

  

因为我跟她说明白了,那是错的,我告诉她我爱的是我的妻子,我爱我的女儿,我的家,我跟她之间发生的,是错的。她同意了。

  

在发生了那种事后,你们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而她过年时竟然还来家里拜过年?

我又哈哈大笑了。

  

也许,我不该跟你说的。

刘易阳坐在了床边,整个人佝偻着。

  

也许吧,可你到底还是说了。

我躺了下来,背对着刘易阳:

你今天还是走吧,让我一个人想想。

  

佳倩,这件事在我心底也快阴暗得发霉了。哪天的事,我真的不是有心的,酒醒以后,我也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

易阳站直身,也背对着我:

可是我爱你,爱锦锦,这也是真的。

  我闭紧双唇,咬紧牙关,没有流一滴泪。

  刘易阳走了,我们终究也还是没能在这

新家

中共度良宵。我一个人辗转反侧,各式荒唐的思绪在脑子里翻江倒海。以刘易阳在我身上不戴套儿就百发百中的成绩来看,说不定在不久的将来,锦锦就会有个同父异母的小弟弟或小妹妹了,哈,我那句

有其父必有其子

的话终究是没说错,他刘易阳自己有个私生姐姐,说不定就也得给他闺女弄出来个私生妹妹。又或许有一天,她孙小娆凭借着百折不饶的精神大红大紫,那我童佳倩,以及刘易阳的大闺女刘锦,也都能沾沾光,出出名了,最不济,我们还能给各大娱乐报刊提供提供花边新闻了。

  就这么思量着,我情不自禁笑出了声来。

  魏国宁在从特蕾西嘴里听说我也要去上梅后,乐颠颠跑来技我:

嘿,你怎么打算的啊

?

只身前往还是拖家带口?

”“

带着我闺女。

我连脸都没抬,自顾自敲着键盘。这是特蕾西新给我的任务,给一套化妆品写宣传词,我借着跟刘易阳翻了脸的关口,把一腔沸血尽洒其中,女人让男人背叛了又怎么样

?

只要有化妆品,有不朽的青春美貌,岂会没有再绽放的机会

?

  

我说,你是不是跟你老公不和了

?”

就算我没抬脸,魏国宁还是看出来了。他陪在特蕾西身边陪了这么久,察言观色不在话下。

  

没有。

我否认。

  

女人都一样,一得不到男人的滋润,那一脸的憔悴可是什么化妆品也盖不住的。

魏国宁成心跟我手上的工作唱了反调。

  第九十六话:不愿面对的,就不去面对(

1

你这个副主管是不是太闹了

?

还是因为你有靠山,就能自吃自喝了

?”

我嘴上也不留情了

.“

喂,童佳倩,我来是向你表达我的喜悦的。

”“

喜悦什么啊

?”“

你去上海啊,我可是非常珍惜你这个工作伙伴兼知己的。

  

知己

?

我看我更像是你的情感垃圾桶。我真是倒了霉了,当初撞上什么不好,非撞上你们偷情。

我愤愤然:

偷情偷情,偷情的都该下油锅,煮上一万年。

魏国宁悚然:

你今天怎么了

?”“

没怎么。你该干吗就干吗去,不然我真抓你去下油锅。

我咬牙切齿

  我爸妈的跃层分到手了,我去亲眼看了看,真是气派。那天,我妈青春焕发,生机勃勃,我一边看,她一边给我解说:

这楼下,我想铺实木地板,贵是贵了点儿,不过就是比复合的显档次。楼上呢,我想铺地毯,我看电视里人外国人的卧室,都是铺地毯的,踩着多舒服,不过你爸嫌太难收拾,我就跟他说了,甭管铺什么,也不是你收拾啊。

我心不在焉,只会一个劲儿点头。

佳倩,你说啊,到底是殴式的好,还是中式的好啊

?”

我妈冷不丁发问

装修啊,这到底什么风格好啊?

  

装修跟选男人一样,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哪有好不好之分。那还有人花钱把墙贴成红砖墙,把地涂成水泥地的呢,人家就好那口。妈,您自己喜欢哪样,就来哪样。

  

我看啊,你也是好那口的,你那刘易阳就是红砖墙,水泥地。

  我妈又在抓住刘易阳的

朴素

不放了,而这次,我也不用再替他说话了。可就是我的不说话,惹得我妈又发问了:

唉,你跟刘易阳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

?”“

老夫老妻了,孩子都快会喊妈了,我们俩能有什么事儿啊

?”

我反问着抵赖。

你知道就好。佳倩啊,妈可提醒你啊,你既然都跟他走到这份儿上,就得再跟着他好好过下去。

”“

妈,您不是顶看不上他呢吗

?

怎么着,我要是真跟他闹离婚,您反倒还拦着我啊

?”

  

废话,我拼了老命也得把你拦下来。不然你一个离了婚,还带着小孩儿的女人,你还指望着今后能再找着什么好男人啊

?

没门儿,肯定还都不如刘易阳呢。

我妈说着说着,脸就白了:

你们俩闹离婚了

?

怪不得你要去上海。

  

不是不是,两码事,我去上海是因为公司需要我,而我需要钱,一个月涨三千呢,傻子才不去。

  

我倒看是你傻。你们公司又不给你包吃包住,你在上海连租房子带吃饭,别说三千了,有五千你也得赔上。再说了,锦锦怎么办

?

你上班谁给你带还子

?

你还能把你婆婆也带上

?”

  

妈,我今天一是来看房子,二就是来找您商量商量的。

我把我妈拉住,停在窗口,沐浴阳光:

您能不能跟我去上梅住一阵子

?

帮我带带锦锦。等过过,我就申请回来。

”“

?

可这房子刚分下来。

  

妈,您说吧,是女儿和外孙女重要,还是房子重要。我爸那儿又不催着收回旧房,您这新房晚几天装修,晚几天搬就不行啊

?”“

瞧你说的,妈是那种人吗

?

我不就是怕,我这好多年没带过孩子了,带不好怎么办啊

?”

  

锦锦好带着呢,只要您给她吃饱了,别让她磕着碰着,多给她讲故事,就行了。

  

好吧,

我妈点了点头,跟下了多重大的决心,做出了多伟大的牺牲似的:

妈跟你去。

  阳光下,我妈眼角的皱纹有如刀刻,丝丝白发熠熠发光。我抱紧了她:

对不起妈,您这么大岁数了,还得跟我跑到那么大老远帮我带孩子去,没法跟我爸享福,也没法住新房。到了那边,也许我只能租个巴掌大的地儿,对不起了妈。

我妈抚着我脑后的头发:

傻姑娘,跟妈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妈对你就一个要求,你答应妈就行了。

  

什么要求

?”

我打趣她:

您总不会让我到了上海给您租个跃层吧

?”

  

去你的。妈就是要你跟刘易阳好好的,等你们俩没事儿了,咱就回来。

  未了,我还是没瞒过我妈,就像刘易阳也瞒不过他爸一样。他们比测谎仪还厉害,也许只要我们的言语中多了一个语气助词,或慢了四分之一的节奏,又也许只要我们的肌肉张力有些许改变,他们就能知道我们撒了谎,掩藏了那些说不出口,却心如刀割的尴尬。

  在我去上海的前一天,陈娇娇和崔彬把房子买下来了。陈娇娇当着我的面儿把崔彬撵走了:

今天我要和童佳倩话别,你回避吧,明天咱俩再庆祝买房。

崔彬恋恋不舍:

把刘易阳叫出来,咱一块儿连话别带庆祝不好吗

?”“

哟嗬,不听我话了

?

你惦着离婚是不是

?”

陈娇娇身材虽娇小,但气场却磅礴。等崔彬都走投影儿了,我才回过神来:

离婚

?

你们俩结婚了

?”“

嘿嘿,也不算吧,就是前两天把证儿领了。

陈娇娇挽上我:

去哪?打电动如何

?”

我无所谓,扭了扭脖子,也分不出是反对还是颔首:

把证儿领了,还不算结婚

?”

  

拜托,得等到请完了酒席,度完了蜜月才算大功告成。在那之前,还得照婚纱照,买戒指,买衣服买鞋,装修买家具天哪,好多事哪。

  

那要照你这么说,我和刘易阳,是不是都不算结婚了?我俩就光领了个证儿。

  

以世俗眼光来看,确实不算,可从法律角度上看,又算。所以,好像,你是不是可以去状告刘易阳与孙小娆通奸啊?

陈娇娇心血来潮。

  第九十七话:不愿面对的,就不去面对(

2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童佳倩己失去了年少时的自傲和刚强,已走完了那不管骨子里是不是优良,但外表却一定要光亮的倔强岁月。若是从前,就算我的两排牙齿叫铁锨撬光,我大概也不会将自己的血泪婚姻吐露只言片语,可如今,我已然可以用三言两语提炼精髓,且面不改色:

我要去上海了,因为刘易阳跟孙小娆上过床了。

陈娇娇听我说这话时,反应滑稽极了。她手上的保龄球咣当当就掉在了地上,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神,来了一句:

我的妈呀,幸亏没砸着脚。

”“

有什么好告的

?

法官会让他赔我钱吗

?

何况他也没钱了啊,他那点儿钱,全给你添砖加瓦了。

”“

哎,你说他怎么就那么缺心眼儿呢

?

这种事儿,他怎么就能跟你交代了呢

?”“

因为我要他坦诚,说既往不咎。

  

你也够缺的,要男人坦诚有屁用啊

?

到头来难受的还不是你自己

?

女人只该要男人爱自己,然后让自己掌控财政大权存折,房产证,车主,都得是自己。

”“

我记住你今天的话了,我倒要看看,等有一天崔彬变了心,你抱着那些写着你名字的身外之物是哭还是笑。

”“

至少,那些身外之物不会便宜了奸夫淫妇。

陈娇娇的措辞真是到位。奸夫淫妇,这就是我心目中的刘易阳和孙小娆。

  

得了,你也甭跟我说这些了,反正刘易阳的身外之物总共也买不了仨瓜俩枣。

丈夫的赤贫倒在这儿化为优点了,至少,不至于让后来人占去便宜。

  陈娇娇掏了一百块钱,买了四十个币回来:

就这么多啊,玩儿完了就走人,我还得还房贷呢。

”“

就你这样,还请酒席,度蜜月呢

?

快省省吧,除了房贷,你还欠着我的呢啊。

”“

价位可以低,但步骤不可以少,一辈子就结这么一次婚,还不得走个全场啊?

”“

好好好,你这价位肯低下来,就算是他崔彬三生有幸了。

  我和陈娇娇占了台射击游戏的机子,投入其中。

你还记得吗

?

上大学那会儿,刘易阳跟一女同学演话剧,抱了一下,结果你拉我出来打电动,把人家那摇杆生生给拔出来了。

陈娇娇日事重提。而我也有的提:

哈哈,那你呢,前年还是大前年啊,你嫌人家崔彬情人节出差,拉我出来打电动,结果把那按钮捶得再也弹不出来了。

  

那今天,你想毁哪儿啊

?”

陈娇娇瞟了我一眼:

我奉陪。

”“

哪儿也不想毁。

我心平气和。

童佳倩,原谅刘易阳吧。

陈娇娇紧盯屏幕:

人无完人,谁都有阴暗面,谁都有秘密。

”“

我没有。

我的小人儿虽己气血不足,但依日神勇恋战。

那怎么着

?

你也红杏出出墙,跟他打个平手,谁也不欠谁

?”

陈娇娇小心翼翼,步步为营。

我犯不着因为他作贱自己。

  

童佳倩,你更犯不着自欺欺人。你自己心里门儿清,你早晚得原谅他,要不然,依你那暴脾气,早跟他离了,哪还用得着拖着小的老的跑到上海去

?

你听我的,这事儿就这么算了,你去上海住上个把月,也算是给刘易阳个教训了,然后,你们俩继续恩恩爱爱过日子。

陈娇娇一不小心,小人儿中弹身亡,于是专心致志对我说教:

他不是跟你表态了吗

?

他爱的是你。你就大人大量吧,免得让那小狐狸精得了逞。

  陈娇娇说了这么些,至少有一句是对的,那就是我早晚得原谅刘易阳,或者说,我如今还真没打算跟他离婚。不是不想,是压根儿不敢想。前些天,刘易阳睡在公司,我之所以还能在家成眠,就是因为我知道他早晚得回来,这人只要一有盼头,日子再难也能坚持下去,可如果离了婚,我该去盼什么

?

盼着来个新的自马王子重新闯入我的生括

?

把脸红心跳,拉手亲嘴再重新玩儿一遍

?

我一个哆嗦,小人儿牺牲了。

唉,对了,刘易阳对你要去上海的事儿,作何反应

?”

陈娇娇又投入了四个币

  

他还不知道呢。

这些天,刘易阳下班就回家,买菜买肉,买面包买牛奶,而我一见他,就一句话:

你今天还是回公司睡吧。

这是我童佳倩最没种的一次,想快刀斩乱麻,无奈手软得连刀都举不动,想大人有大量,却又没那宰相肚,我就好像站在了独木桥的中央,前怕狼,后怕虎,于是只得维持原状。

  

我的妈啊,你明儿就走了,他今儿还不知道呢。

陈娇娇大呼小叫,又中弹了

  

我今天晚上告诉他。

  关于我的上海之行,我婆婆倒是早知道了,毕竟她天天过来呵护锦锦,也兑不了把我和刘易阳的恩怨情仇尽收眼底。我跟她说明了:

我和刘易阳之间出了问题,所以我打算去上海工作一阵子,还有,这事儿您先别告诉刘易阳,等有机会,我会亲自跟他说的。

我婆婆心中郁郁,却也无可奈何,这一是因为她从刘易阳的卑躬屈膝中不难了解,我所说的问题,是来自他儿子本身,而并非是我这个儿媳妇无事生非,二则是既然我为她保守了我公公的秘密,对他们二老的事不闻不问,那么她自然也只好任自我们两个小的自自发展了。所以终日,她就再度投入到与锦锦话别的事业中去了,好似我和刘易阳搬出刘家之前。

如果他留你呢

?

拼命拼命留你呢

?”“

无所谓他什么匣应,影响不了我的决定的,我只不过是通知他而己。

我握紧摇杆,在枪林弹雨中穿棱自如。

  

见识了刘易阳的下场,我更得把我的秘密带到棺材里了,我说什么也不会让崔彬知道的。

陈娇娇的声音混在周围的喧哗声中,我只听了个大概。

  第九十八话:不愿面对的,就不去面对(

3

  我么说话,专心克敌。关于秘密的该说与不该说,我已失去立场了。魏国宁说了秘密,换得了良心的安宁和永世的遗憾,刘易阳说了秘密,换得了

坦诚

的荣誉和婚姻的岌岌可危,如此而言,我还真是要奉劝陈娇娇保持缄默了。虽说,陈娇娇的失身和那二位男士的风流有着本质的区别,但却具备着同一个性质,那就是身体的不洁。而我们这号称高等动物的人类,实际上却愚不可及,往往能原谅精神上的背叛,却不能宽容肉体的失足。真是可笑,死盯着那用不了一百年就会腐烂的躯体不放,还天天高唱着精神文明的建设。

  陈娇娇跟我分别时,故意说了无关紧要的话:

咱俩可真行啊,技术见长,四十个币玩儿得手都快抽筋了。

我反对她:

那是因为咱俩老了,骨质疏松了。

不料,她话锋一偏:

是啊,都老了,所以你也别太斤斤计较了,早点儿把不开心的事放下,早点儿回来,我和崔彬眼看要修成正果了,你和刘易阳也不能掉链子啊。

  回了家,我一看我婆婆和刘易阳的耶两张脸,就明自了,临了临了,我婆婆还是给她儿子通风报信了。

  

佳倩,回来了。

我婆婆笑得谄媚:

那个,我带锦锦下楼转转,你和阳阳好好谈。

  我也不好发作,天下父母心,我这个当了妈的,自然深有体会。以后为了锦锦,别说言而无信了,就连丧权辱国的事儿,八成我也干得出来。幸亏,我没生在革命年代。

  婆婆抱着锦锦出了门,临关门前,锦锦还朝着我和刘易阳笑了笑。真是无忧无虑的好年华,哪怕后一秒她就是单亲家庭的小苗苗了,前一秒她还是吃嘛嘛香。

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

刘易阳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大吗

?

有你和孙小娆的事儿大吗

?”

我挣开刘易阳的手,光明正大收拾上了行李。

佳倩,你能不能给我个痛快

?”

刘易阳啪一声台上了我的箱子。

  

刘易阳,你别能人太甚。你以为我不巴望个痛快吗

?

那好,散了吧。

我又打开了箱子盖儿。

  我从窖不迫地叠衣服,叠得跟卖衬衫的小姐一样规范,然后我再把它们码到箱子里,码得跟堆积木的小海儿一样认真。刘易阳站在我身后,不声不响,我也不好回头,只好利落地却低效率地做着手头的事。然后,刘易阳从我身后抱住了我,力道之突然,险些扑着我一并栽入到箱子里。他那有力的臂膀箍着我的胳膊,让我动弹不得:

佳倩,别走。

他的声音如海浪般将我席卷,那深入我心的尖锐甚至胜过了他对我说的第一个

我爱你

以及玫瑰园餐厅中的

嫁给我吧

  我扭动着身体,终于和刘易阳面对面了。我用胳膊攀上他的脖子,踮着脚尖用脸贴住他的脸:

刘易阳,你以为我想走吗

?

你以为我不想跟你跟锦锦在这个只有我们三个人的家里耳鬓厮磨吗

?

可是我做不到,至少眼下我还做不到,我一闭上眼眼前就是你一丝不挂的后背,而孙小娆从你身下探出脸来。你可怜可怜我吧,放我走吧。

  刘易阳真的放开了我,我的脸上湿乎乎的,他的脸上也湿乎乎的,我不知道那是谁的眼泪。

  

我该怎么做,才能让我们回到过去

?”

刘易阳抹去我脸上的泪。

  

让我想想吧,我这么聪明,一定会想通的。

我笑着伸手,也抹去了他脸上的泪。

  

硕元

在上海的办事处选在了一个中等的商圈里,两百多平米的地界儿,月租金与我的半年薪不分伯仲,据魏国宁说这要是在上等的商圈里,月租金大概就能跟我们两人的年薪总合媲美了。

  特蕾西这次来闯上梅,带了五个人,除了我和魏国宁,还有她的助理一名,另外销售人员两名。说好听了,特蕾西是念日,对待老臣恩重如山,一经抵沪,月薪上涨三千大元,而说不好听了,她其实就是不信任新面孔罢了,想想我们这诸位老臣,哪个不是熬过了低薪且漫长的试用期,才熬到今天的。

  我在办事处的附近租了一套类似危房的房,一进门就是厨房灶台和厕所,然后左手一间房,右手一间房,一阳一阴,木地板嘎嘎作响,邻居往墙上钉钉子,我们这儿就会跟着落灰。而就是这样一套房,月租金足足两千六百元。我妈露出一副得意扬扬未卜先知的嘴脸:

看看你这工资涨的哟。

魏国宁帮我搬行李来,我提议道:

要不我把阴面那间租给你吧,算你便宜,一千二。

  魏国宁哼哼一笑:

你这小算盘打得可真响,以我肉眼估计,那间阴面的可得比阳面的小五个平方米。

  我把他推出门口:

不租拉倒。

  我妈抱着锦锦望着我,目光狐疑:

那男的是什么人啊

?”

  

我同事啊。

我接过锦锦。这小丫头,已经快二十斤了,谁抱一会儿都得呼哧带喘的。

  我妈括动着肩膀:

傻大个儿,比刘易阳差远了。我说佳倩啊,你可得注意影响,别跟男同事走那么近。

  也不知是我童佳情专爱反其道而行之,还是世人偏偏要与我童佳情作对,总之,我说刘易阳是片可靠的避风港时,别人非说他太过平庸,而如今当我蠢蠢欲动企图出港了,别人反倒又说他已是我今生的最佳选择了。

  刘易阳给我打来电话:

都安顿好了

?”

  

嗯。

  

有什么不适应的吗

?

锦锦还好吗

?”

  

都好。

  

佳倩,你跟我都无话可说了吗

?”

  第九十九话:不愿面对的,就不去面对(

4

  

嗯,也不是。说什么好呢

?

易阳你知道吗,我的房东不会说普通话,而我又听不懂上海话,我们俩是用手和纸笔交流的。还有啊,上海的物价真不是吹的,晚上我和妈带着锦锦在外面吃的,说是三个人,其实也不过才两张嘴吃饭,要了一荤两素三道菜,花了一百二十块。妈说这还是得自己开火啊,明天我就得去买米买面,还有油盐酱醋。

我滔滔不绝。

别太省了,该花就花。

”“

你在哪儿呢

?”“

家呢。

”“

哪个家

?”“

咱们的家。

  我一下就把嘴和鼻子捂住了,只为了不让刘易阳听见我的哽咽。冷言冷语没有用,滔滔不绝也没有用,刘易阳一句

咱们的家

轻而易举就把我击垮了。那个家真讽刺,有我的时候没有他,而有他的时候,又没有我了。

佳倩,周末我去看你们吧。

”“

别,别来。

我笑着拒绝:

分开的时间越长,再见面时才越好看。

  

硕元

在上海的业务展开得如火如荼,销售人员的数量与日俱增,各大展销会上必有我们的身影,除此之外,特蕾西还做访谈,捐善款,俨然一个有着慈悲心肠的杰出台湾企业家。据魏国宁说,这如此浩大的声势是用严重的入不敷出换来的。不过有得必有失,有失也必有得,噱头一旦做足,今后的路才好走。

  新来的销售人员有男有女,来自天南梅北,就是没一个上海人,这让我近水楼台学学上海话的计划化为了泡影。我问魏国宁:

这是上海吗

?”

魏国宁郑重其事点点头:

没错,只不过特蕾西给开的那点钱,只能招来在上海苦苦求生的外地人。

  

依我自身的经验来推断,刨去吃喝住行,他们大概剩不下一毛钱了。播

  

没错,就像我们,刨去吃喝住行,只剩下在北京拿的那个数了。

”“

那他们干吗要来上海

?

吃苦受累,还是一无所有。

”“

至少可以在月朗星稀之时,在外滩散散步,看看哥特式或者巴洛克式的建筑。

”“

也对,开开眼界,丰富人生。

”“

那你呢,你干吗要来上海

?”

魏国宁一有机会就来打探我的虚实。

因为我老公有了别的女人,行了吧

?”

我漫不经心,出其不意。

  魏国宁一愣,随后嬉皮笑脸:

怎么可能

?

童佳倩,就你这如花般的美貌加上如虎般的个性,你老公哪敢偷吃啊

?

啊不对不对,不是不敢,是根本就不会。

  魏国宁笑哈哈地走了。自打来了上海,他这个上海销售部的一把手是越来越春风得意。特蕾西跟他之间的交情,在上海这个比北京更加自自,更加无所不有的城市发酵得越来越醇厚。他们晚上游走在各色酒吧之间,周末去打高尔夫,悠哉游哉十八个洞。魏国宁蓄上了胡子,二十六岁的年纪却巴不得能扮出四十六的沧桑,至于特蕾西,依日是青春无敌的做派,誓死对抗岁月的无情。

  魏国宁没有再跟我提过林蕾,她已嫁作他人妇,他也只好继续自己那旁人觉得扭曲,但他却自觉幸福的恋情。有一天我夜里做梦,竟梦见魏国宁给我发了他和特蕾西的喜帖,梦中我并不讶异,只是道喜,梦醒后我也只好慨叹,缘分真是一种庞大的力量。

  刘易阳每晚都会给我打电话,他说他的工作,我说我的生括。他说他奶奶尤其想我,想我那乍听之下甚为礼貌,但细细品味又觉不敬的言谈。我说:

每次都是她把我逼到那个份儿上了,我才拐着弯儿地顶撞顶撞她。

刘易阳则说:

我现在一回去,她第一句话就是问你哪天才回来。

  刘易阳还说,他爸妈之间好像不太对劲,话越来越少,眼神却越来越复杂。不该说的,我什么都没说,只是说:

可能因为太思念锦锦吧,尤其是妈。

”“

锦锦又长大了吧

?”“

是啊,我现在抱着她上下楼,老远就能听见我沉重的脚步声,呵呵,真是要抱不动了。

”“

长新本事了吗

?”“

爬得可利索了,还会叫人了。

”“

?

会叫什么了

?”

  我不说话了,那全是我妈的杰作。常常地,我炒菜或者洗澡时,透过油声或水声,就听见我妈在屋里对着锦锦教:

爸爸,爸爸,乖,跟姥姥学,爸爸,波爸,波啊爸。

结果,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如今的锦锦,已经把爸爸二字念得像广播员一样规范了。我问我妈:

您干吗不教她妈妈,姥姥

?”

我妈自有她的诡计:

锦锦她想爸爸。

”“

您从哪儿看出来她想爸爸了?

”“

你看啊,她老叫爸爸,爸爸。

我没话说了,说了半天,又绕回来了。

  《自娱自乐》下档了,因为收视率一期比一期低,低得上头再也舍不得砸钱了。刘易阳跟我商量:

我最近在没简历了看看能不能换个公司。

”“

为什么要换

?”“

不为什么,做久了,做得没意思了。

”“

有合适的了吗

?”“

还没有,起步工资都不太理想。

  

那先别换了,你在

绿野

刚上了台阶,犯不着又去起步。

刘易阳在

绿野传媒

己频频领导上了新人,在新近的任务中,也算是个小小的头目了。我知道,他之所以要另谋他处,全是因为我,因为孙小娆罢了。虽说,我除了远赴上海,要求暂不见面之外,对他并无他求,但他一直以来也心心念念要技出对策,感动妻女。

  第一百话:有你才有家(

1

  陈娇娇跟崔彬的新房装修完毕,如今正在大敞门窗散散味儿。这番装修,连材料带人工总共花了陈娇娇四万块,从房顶到地板,大到门,小到门把手,她都不求奢华,只求货比三家,性价比至上。

不是说由奢入俭难吗

?

你是怎么做到的

?”

我在电话里问陈娇娇。

我哪儿奢过啊

?

我不也就是自己想想,过过干瘾吗

?”“

我还以为,你怎么也得装个那种螺旋状的水晶吊灯,然后水龙头镀金,门把手镶钻呢。

  

那都有什么用啊

?

平平淡淡才是真。崔彬说了,我们的人生会在这朴素的房子里绽放最华丽的光彩。唉你别笑啊,这是他原话,不骗你。他还拿你跟刘易阳给我举例呢,说你们俩就是情比金坚的最有力证明。

陈娇娇没有把我和刘易阳的翻脸以及原因告知崔彬,她认为,姐妹间的秘密,大可不必流传到姐夫妹夫的耳朵里,对此,我举双手赞成。

话说回来,童佳倩,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原谅那愚蠢的刘易阳啊

?”“

我可能已经原谅他了吧,至少我每天都会期待他的来电,并跟他畅谈半个小时。

”“

你俩可真浪漫,好好的日子不过,非玩儿异地恋。

”“

没办法,我还没做好面对他的准备。

  

你听我一句真言,人在面对真爱时,永远是感性战胜理性。你准备好了也是自准备,一见着刘易阳,还是崩溃,晚崩不如早崩,逃避是懦夫的行为。

  我刚挂上陈娇娇的电话,我妈就蹭了过来:

陈娇娇那房子装修好了

?”

知母莫若女,我故意不多言:

唔。

”“

真好啊。

我妈感慨。我索性沉默不言,逼得我妈加大了音量:

真好啊,真羡慕啊。

  我笑着搂了搂她:

妈,您少安毋躁,我早晚也让您回去装修。

  

早晚

?

早有多早,晚有多晚

?”“

最早今天夜里我们就出发,至于最晚嘛,在锦锦上学之前吧。

  我这个不孝女,逼得我妈抡上拳头就往我后背凿。而实际上,我们的归期还真是距离我口中的那个

最早

并不太远,所以我说的话,还真是有几分可信度的。

  再到了周末,刘易阳来上海了。就像导致我们产出锦锦的那个上海之夜一样,就像那次我的不告而来一样,这次的他,也是来了个突袭。那会儿,我和我妈正打算带锦锦外出游玩,我怀抱锦锦,而我妈则手提小推车,肩挎一个大包,包内是锦锦的吃喝拉撒穿所需用品,好不琳琅。我一打开门,就吓得护着锦锦倒退了两大步,正好撞在我后面的我妈身上,只听我妈哎唷一声,小推车应声倒地,咣啷啷之后,一切恢复了寂静。刘易阳站在门口,好像己站了有好一会儿似的,等的就是吓我一跳。

你,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

我好不容易才技回自己的声音。

妈。

刘易阳这一个字是一举两得,既回答了我的问题,又跟我妈打了招呼。

唉,来了啊,进来进来。

我妈倒从容,反应就好像我周末带着刘易阳回娘家似的,而且,从容中又平添了一份盛情。

  我扭脸直说:

妈,他对您女儿好的时候,您看不上他,怎么到了他把您女儿气得背井离乡了,您倒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了呢

?”

  

我这是替你把握尺度呢。

我妈还对答如流了:

来,易阳,进来坐。佳倩啊,我带锦锦下楼哂哂太阳,不用小推车了,我抱着就行。

一眨眼的工夫,锦锦就扑入了姥姥的怀抱。

  这场景再俗套不过了,在我来上海之前,我婆婆就表演过一次了,今天,我妈又重现一次。她们都以为我和刘易阳之间是为了鸡毛蒜皮的事儿小题大做,以为我童佳倩听几句甜言蜜语就能百炼钢化绕指柔,以为让刘易阳进来坐坐,等再出去的时候,就今昔不同往日了。她们太低估我童佳倩了。

  

锦锦像个大姑娘了。

刘易阳在目送我妈抱着锦锦下楼后,评价道。

  

“—

个尚不会走路的大姑娘。

我真庆幸刚刚锦锦没脱口而出叫出

爸爸

二字,不然,也许这会儿我面前正上演着父女大团圆的感人戏码,而我则是那个导致他们骨肉离散的罪魁祸首。

  

佳倩,你瘦了。

刘易阳柔情似水,志在将我淹得五迷三道。

  我抬眼瞄了他一眼,他也瘦了,头发理得很迷人,黑色外套很迷人,而那紧抿着的双唇更加迷人。我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把,童佳倩,你竟然说他迷人

?

你是太久没沾荤腥,饥不择食了吧

?“

妈说,你们住得很差。

刘易阳环视四周

是没法跟她的跃层比。

”“

妈说,你吃得很省,中午在外面永远是一碗米粉。

”“

我爱吃。

”“

妈还说,你在这边没有一个男性朋友。

刘易阳说笑道。

  而我真是哭笑不得,欲哭无泪。真不晓得,如果我要是把刘易阳和孙小娆的光辉事迹告诉了我妈,她又会是怎样一番言论

?

大概得说我夜夜笙歌,换男人如换衣服一般方能解气吧。

  

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想什么时候回北京,什么时候恕我无罪,这些都是妈没说的。

刘易阳一步一步走近我,于是我周遭的空气越来越稀薄。

  

我,我还没想好呢,你先请回吧,想好了我自然会通知你。

我依日选择做缩头乌龟。

  可惜,刘易阳捧住了我头,强迫我直视着他,不容我逃避:

童佳倩,如果你不回,我也不回,你可以在屋里慢慢想,我在楼道里等。如果你说你永远无法原谅我,我就走,永远不在你面前出现,让你去过崭新的生括,可如果你对我还有感情,就原谅我吧,让我用今后的几十年来弥补我的过错。

  第一零一百话:有你才有家(

2

  我的视线模糊了,刘易阳在我的眼睛里,一会儿涣散成两个,一会儿又聚集成一个:

我恨你,恨你,我恨你。刘易阳,我们是彼此的唯一不是吗

?

我们是彼此的永远不是吗

?

为什么你要犯错呢

?

为什么要让这份完美不复存在呢

?

弥补?你怎么弥补

?

你干脆拿石头来打我的头,让我失去记忆好了。

我嘴上一边说,脚底下一边踢。

  刘易阳不说话了,他用嘴堵住了我的嘴,我张开牙齿咬了他,可他仍然没有放开我。他的吻让我渐渐失去力气,失去意志,八年的光阴在我眼前如幻灯片般轮回,高中时代的校服,大学时代的电影票,第一张合影,第一场拥抱,第一次侃侃而谈的共同的未来,谈完了绽放出的期待的微笑,第一套西装,第一笔工资,曾经的上海,曾经的惊喜与缠绵,医院的验孕单,还有遍布玫瑰的玫瑰园,红艳艳的结婚证书,因为隔墙有耳所以不敢放肆的洞房花烛夜,孕期的百依百顺,产房中的奋战,产房外的煎熬,锦锦的第一声啼哭,还有我们三人紧紧相握的手,这种种种种,仿佛配上了曼妙的音乐,在我的眼前缓缓流淌。

走吧,我们下楼技锦锦去。

我用力攥了攥刘易阳的手。

  刘易阳反握住我的手,带着我往楼下走。我在阴暗而陈旧的楼梯间盘旋,竟恍惚以为这栋危楼就是我的家,不为别的,只为这会儿刘易阳正紧紧守在我的身边。

四还为家。

我呢喃出这四个字来。

什么

?”

刘易阳站定下来。

房子不是家,你才是家。

我站在比刘易阳高一阶的台阶上,与他对望。刘易阳呆若木鸡的状态维持了四秒,随后,他将我打横抱离了地面,哟嗬了一嗓子后,向楼下奔去。我把脸埋在他的肩窝,心说这他要是一脚踩空,说不定还真能抱我磕失忆了。不过无所谓了,过去的终归会过去,未来也终归会到来。

  晚上陈娇娇给我打来电话时,都快十一时了,而我和刘易阳都己结束了夫妻小别后最常做的事儿了。完事儿后我枕在刘易阳的胳膊上:

那件事,下不为例。

刘易阳在我的头发上亲了一口:

我从来没有对除你之外的其他女人动过心。

我狠狠在他腰侧拧了一把:

从哪儿学来的油嘴滑舌

?”

陈娇娇劈头盖脸就一句:

童佳倩,你快回来吧,你和刘易阳上了孙小娆的当了。

”“

上当

?”

我腹肌一用力,坐直身来。

  

刘易阳根本没和那杀千刀的小狐狸精上床。

陈娇娇吐字标准,标准得就算我不相信我所听到的,也无须再让她重复一遍。

  我偏过脸去,用余光扫量着刘易阳。不可能的,刘易阳不可能白白认下这么一条足以杀头的罪来。刘易阳回望着我,一脸困惑。我故作镇定,挤出一个笑容送给他。

  

那天你们家刘易阳除了喝醉了,什么事儿都没干,而且他岂止是没对不起你,简直就是太对得起你了。你知道杀千刀孙小娆怎么说的吗,她说刘易阳喝醉了口口声声都是你童佳倩的名字。陈娇娇说的酣畅淋漓,我简直可以体会到她把口水喷在话筒上的力道。

首先,先麻烦你把杀千刀三个字去了,说一遍就可以了。其次,这你是怎么知道的

?”

我问得小心翼翼,不让刘易阳听

我上她们公司找她去了,嘿,一找就找着了,你说她这大明星混成这样,还混个什么劲啊

?”“

哦,重点就是我去警告她,别再染指刘易阳,否则我会要她好看。

”“

她会怕你这个小老百姓

?”

  

我从头到脚一身名牌儿,她两三眼就看得心虚了。甭管什么年代,有钱能叫鬼推磨,我跟她说了,花钱雇几个人在她这小脸儿上划上几刀,就够她记我一辈子了。她怕了,什么都招了,说那天刘易阳跟她那儿喝多了,她本来是打算犯犯贱的,可刘易阳抱着她喊佳情,然后就醉倒了,她也没辙啊,那种事儿男的不会动了,还怎么做啊

?”“

那,那,那然后呢

?”

我手心汗津津的。

  

然后那杀,不,那孙小娆就把刘易阳扒光了。嘿,其实说穿了,你吃亏就吃在你老公的裸体让别的女人见过了。

陈娇娇笑得嘎嘎的。

  

陈娇娇,说重点。

  

好好好,然后你老公醒了,见了全裸的自己和半裸的孙小娆,外加上醉酒后的头晕目眩,四肢无力,那自然就浮想联翩,跳入那小贱人的套圈喽。

”“

那,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怎么想的

?”

我实在不方便直言孙小娆的大名。

她一是见你们家刘易阳老实,想作弄作弄他,二是认为这样一来,刘易阳会有愧于她,今后那还不对她俯首帖耳

?”

  陈娇娇的话有理有据,有板有眼。孙小娆在《自娱自乐》第一期中的话犹在我耳边:我嘛,我喜欢恶作剧。陈娇娇一针见血,她真是天杀的。然后后来,她还真有脸找上刘易阳借钱,姑且不论孙妈妈是不是真的有住院,光她那份居心叵测,就该把她塞回孙妈妈的肚子里,永世不要生出来。

她没问你,你是什么人

?”

我好奇于陈娇娇的立场。

  

我说我是刘易阳的相好啊。哈哈,她还挺逗的,未了还跟我顶嘴,说我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因为刘易阳的心里只有童佳倩,哈哈,好笑吧

?”

陈娇矫笑得都快抽筋了,声音断断续续,更是好笑:

你猜我怎么跟她说,我说,我会一个一个收拾你们,而你孙小娆,就是第一个。哈哈。

  第一百零二话:有你才有家

(3)

  

我说童佳倩,你赶紧请调,赶紧买机票吧,回来好喝我喜酒。

  

我说你该不会是为了请我喝喜酒,跟这儿骗我呢吧

?”

  

喂,你别没良心啊,我是眼看着自己要修成正果了,不忍心看你在外漂泊,这才去找孙小娆,帮你出出气,顺便再讨颗定心丸的。

  

陈娇娇,

我清了清嗓子:

谢谢你。

  陈娇娇不笑也不闹了,半天才学着我的口气回了一句:

童佳倩,我更谢谢你。

  挂了电话,我仰倒在床上,险些把刘易阳那伸展着的胳膊砸折了。刘易阳龇着牙问我:

陈娇娇啊

?

什么事儿

?

神神秘秘的。

我抿着嘴仰望天花板,这危房的墙皮已有斑驳,此时在我眼中却好似盛开的花朵。陈娇娇的来电,无疑让我的世界在告别了阴雨绵绵后,迎来了艳阳高照。

  这时,刘易阳的手机响了。

  

喂,

刘易阳目光呆滞:

陈娇娇

?”

  

?

我在上海呢。

”“

干吗

?

来找佳倩啊?

”“

是啊,是和佳倩在一块儿啊。

  在这几句之后,刘易阳把手机递给了我:

陈娇娇找你。

  我笑呵呵拿过手机:

喂,娇娇,还有事儿啊

?”

  然后,我只听电话中陈娇娇的吼叫响彻云雷:

童佳倩,你跟刘易阳和好了

?

你怎么早不跟我说啊

?

结果我又打电话给刘易阳。你们俩成心耍我呢吧

?

你也是个杀千刀的。

  

好了好了等喝你喜酒时,我给你包个大红包。

  

这还差不多。挂了啊,不妨碍你们俩小别胜新婚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

?”

眼下,只剩下刘易阳一个人蒙在鼓里了。

晚点儿再告诉你。

我翻身压在刘易阳的身上,吻住了他的嘴。一个在醉倒后只会喊我名字的男人,实在是够格让我对他主动献身的了。至于刘易阳,他在承受住我那甜蜜的重量后,也顾不得再刨根问底了晚点儿就晚点儿吧,美人在抱,其余皆可延后。

  特蕾西对我请调回北京的要求虽有意外却也并没有为难我。我估计魏国宁早跟她通过了气儿,也肯定没少替我美言,所以特蕾西看我的眼神就跟看自己人似的。而魏国宁倒真对我恋恋不舍上了.

这么快就原谅你老公了

?”

  

什么原不原谅的。你不是说了么,我这女人貌美如花,凶猛如虎,老公怎么敢出轨呢

?”

我伸手指了指魏国宁的鼻子尖儿:

这次,还真叫你说对了。

  

那你到底为什么带着老小跑上海来受累啊

?”

  

为了在外滩走一走,看看中西台璧的建筑群啊,另外还为了重温美好时光。

  我的话不假,就在昨晚,我和刘易阳去了我们制造出锦锦的那间酒店,并且有幸地要到了那间房间。在那里,我把陈娇娇鲁莽的行动和意外的收获告知了刘易阳。自打我讲到了要点,刘易阳就微张开了嘴,而直到我讲完了,他仍张着嘴,我眼看着他的口水快淌了下来不得不伸手替他台上了下巴。

  

真的

?”

等刘易阳的下巴活动自如了,他小心翼翼问出了这两个字来。

  

怎么着

?

可惜了

?

遗憾了

?

闹了半天,你还是只尝过我童佳倩这一种口味啊。

  

哇,真是亏大了,没占到便宜不说,还负荆请罪请到了上海。

  我一下跨坐到刘易阳的腿上,掐住他的脖子:

真想占便宜是不是

?

你活腻味了是不是

?”

  刘易阳响应着我的暴力,把舌头吐出来:

你想当寡妇是不是

?”

  

哼,

我撒开手:

幼稚,不玩儿了。

  可没等我从刘易阳的腿上跨下去,他就把把我抱住了:

佳倩,谢天谢地。

  

我们该谢的是陈娇娇。

我温顺地靠在刘易阳怀里,手指依恋地摩挲着他的背:

老公,你是不是也太傻了,自己做没做过都不知道。

  

确实是傻得可以,我实在想不到孙小娆会这么算计我。

  

那你至少应该想到,你的身体和灵魂会无条件忠于我童佳倩。

  刘易阳伸手就在我屁股上拍了一掌:

你这脸皮可真够厚了。

  我扭了扭屁股,笑着没再说话。

  刘易阳先回北京了,毕竟我还得在上海交接交接工作,不能说走就走。他走之前,我妈偷偷拍着他的胳膊跟他说:

放心吧,我肯定天天催着佳倩。

刘易阳受了我的影响,直戳我妈的软肋:

谢谢您,这样您也能早日住上跃层了。

我在边听得偷笑不止。

  危房的租住合同尚未到期,我把合同连同钥匙一并交给了魏国宁,让他帮我技个下家。魏国宁送我们老老少少去机场的路上,我妈又对他产生了兴趣:

小伙子多大了

?”

魏国宁毕恭毕敬:

阿姨,我跟童佳倩同岁。

  

哦,你在公司里做什么的啊

?”

  

阿姨,我做销售的。

魏国宁低调,没说出

主管

二字。

  

哦,哪儿的人啊

?”

  

我天津的,阿姨。

  

有女朋友了吗

?”

以我对我妈的了解,这才是她最关注的问题。

  

呵呵。

魏国宁一时语塞,只好报以一笑。大概在他失去了林蕾之后,还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而特蕾西在他的脑子里晃了一晃,他也不知该不该把她归结为女朋友。

  我妈则不明就里:

我们佳倩有个表妹,比你们小一岁,长得虽不如我们佳倩,可也算是白净秀气,在银行上班,文文静静的。等你调回北京了,我给你介绍介绍啊。

  

妈,

我拖着长声儿叫道:

回去您就一心一意装修吧,别瞎牵线儿了。

  直到上了飞机,我妈还在跟我纠缠魏国宁的事儿:

我还是觉得他对你有意思。

”“

妈,我跟您说多少遍了,他是有心上人,不过真的不是您女儿我。

  

那他怎么对你的事儿这么卖力啊

?”

  

友谊,您知道什么叫友谊吗

?”

  

我就知道如果你跟男同事走得太近,刘易阳肯定是要吃醋的。

  

来了趟上海,好像刘易阳变成您亲生的了似的。

  

你童佳倩是我亲生的,所以我得帮你保卫你的婚姻。

我妈义正词严。

  第一百零三话:有你才有家

(4)

  刘易阳说,她奶奶想我,除了想我炒的菜煮的扬之外,连我的伶牙俐齿也想。而我公公,早在我来上海之前就明确表态了,如果我跟刘易阳在外面过不好,那干脆搬回刘家,搬回他的眼皮底下。至于我婆婆,就算爱屋及乌,凭她对锦锦的钟爱,对我也不会亏待到哪儿去。而如今,我童家这边最强有力的反对刘易阳的力量,也己弃暗投明,反戈一击了。如此一来,我和刘易阳的这场有史以来最惨烈,也最无稽的战争,好像反倒另我们因祸得福了。

  到了北京,刘易阳和我婆婆一块儿在机场现身。我妈迎上前去:

亲家,您怎么也来了,佳倩这个小辈儿,怎么劳您来接啊。

我心说我妈是成心的吧,任谁谁都知道我婆婆那是来接锦锦这个小小辈儿的。

  

阳阳是不让我来的,说什么我来了就是当电灯泡,我就说,那我来陪亲家您吧,让他们一家三口团圆去。

个把月不见,我婆婆倒也学会了语言的艺术。

  结果末了,锦锦还是到了我婆婆的手上。她老人家也够不的矜持,在锦锦的脸上脖子上逮着哪儿亲哪儿。可锦锦已不是当年的锦锦,她在这段时日的成长中,学什么不好,偏偏学会了人生,冷不丁冒出来一个她已眼生的老太太,对着她大肆占便宜,她除了哭,就只剩下朝着她妈和她姥姥的方向苦苦求救了。

  她姥姥手疾眼快,救下锦锦,三两下安抚完毕,而我婆婆则站在一边直发怔。我上前调和:

锦锦,怎么不认识奶奶了?你小时候是谁抱着你睡觉啊?是谁给你擦拭擦尿啊?你怎么翻脸不认人了?小白眼泪。

终于,锦锦在我的提醒下,恍然大悟,给了我婆婆一个吐着舌头的憨笑。

  锦锦在奶奶和姥姥的簇拥下走在前面,而我和刘易阳则手挽着手走在后面。

  

你竟然跟锦锦说

小时候

,好像她这会儿长多大了似的。

刘易阳笑得开怀。

  

时间还不久吗?你不在我身边,我度日如年。

我童佳倩的这张嘴,可是能颠倒乾坤。

  就在我和刘易阳和谐融洽之时,我们身前的两位老太太却因为锦锦今晚的去处而产生了挣扎。她们双方各执一词,奶奶说这么久没见锦锦了,今晚一定要让她睡在刘家,以慰相思之苦,何况,刘家还有二老正在望眼欲穿。而姥姥则说,锦锦跟她住惯了,若是这么硬生生拆散,那一老一小必将双双撕心裂肺。

  最后,由我童佳倩主持公道,帮理不帮亲,把锦锦判给了刘家。我劝我妈:

刘家三老的分量,必定是重于您跟我爸啊。您放心吧,有我在,锦锦必将安然入眠。再说了,您这么久没见我爸了,还不得有好多事儿跟他絮叨絮叨啊。

我灵机一动,又附加一句:

再再说了,您这眼瞅着就该装修新房了,好好歇歇吧,有锦锦在,您睡不好。

而我妈,就在这最后一句的点拨下,喜笑颜开点了头。

  到了刘家楼下,我一眼就逮着我公公了。他正急匆匆往楼栋里钻,我一嗓子叫住他:

爸。

我公公只好刹住脚步,望着我们嘴角一抽。

爸,您等我们呢?怎么不在楼上等,还下来了啊?今儿风多大啊。

我轻而易举揣摩出我公公的本意。

  公公还抵赖:

我,我下了扔垃圾。

  婆婆和我合伙:

你几时懂得扔垃圾了?

  公公见抵赖失败,索性直接从我婆婆怀里接过锦锦:

丫头,走,跟爷爷上楼去。

说完,他就率先不上了楼梯,一边走还一边说:

丫头,又胖了啊,上海好不好玩儿啊?你可真棒,爷爷都还没去过上海呢,哈哈。

  我婆婆紧追其后:

你慢点,慢点,小宝儿沉了,你抱好了啊。

  我堵在刘易阳的前面,双手攀住他的脖子:

老公,我和锦锦这算不算衣锦还乡啊?

刘易阳若有所思:

你是不是衣锦还乡我不知道,但锦锦这绝对是刘锦还乡。

  刘易阳好孙小娆到底还是分开了,更准确地说,他们到底还是分开工作了,不过,辞职的不是刘易阳,而是孙小娆改签了新东家。也对,去别家试试看,要是再红不了,那就该从自身找找原因了。

  孙小娆最后一次出席的

绿踪传媒

的活动,是

绿踪传媒

的十周年庆。活动场地设在了千喜酒店,刘易阳偕同我前往。

  之前我整整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用来打扮,光是提拉那勒死人不偿命的束身衣褪袜就花了二十五分钟,且成功后大汗淋淋,优化了几分钟重新去洗脸。鉴于今天

绿野

旗下的诸位美女艺人皆会抽空光临,所以我也不好班门弄斧,打扮得太过花枝招展,索性穿了套深色调的西装套群,跟西装革履的刘易阳倒更显般配。出门后,刘易阳把胳膊忘我那高密度的不盈一握的小腰儿上一绕,赞叹道:

你可真是迷死人不偿命啊。

  千喜酒店的宴会厅被分割得错综复杂,宛如迷宫,整体色调是银灰配大红,神神秘秘的。刘易阳说:

这回我们头儿可是下了重金啊,你知道么,设记这展台的公司,那当初可是辅佐过水立方的设计啊。

我咂咂舌:

真是杀鸡用了宰牛刀了。

  

绿野

十年来的成就被压平了印在海报上,悬挂于四周的墙面和中间的各面挡板之上。我在刘易阳的介绍下一一参观:这个,是在柏林影展上拿过银熊奖的,这个,是在莫斯科影展中参展却没参评的,不过好评如潮啊,还有那个,是在东京电影节上作为开幕影片的。我提不上兴趣:

怎么没一个我看过的啊?

”“

我们拍的这都是高层次的,小众的,而你看的都是什么啊,个个是票房榜上名列前茅的。

刘易阳竟还对我不屑上了。

  第一百零四话:终有一天,我们也会拥有(

1

  

拍就要拍大众的,不然没人看,就是浪费钱。

有了挡板的掩护,我无所顾忌高谈阔论:

再说了,老公,就算这种种成就辉煌喜人,好像跟你也没什么关系吧

?”

  

我说童佳倩,

刘易阳双手往挡板上一撑,把我圈在中间:

在我这许多上下级的面前,你就乖乖做一回贤内助行不行啊

?

少说话。

  我当真闭严了嘴,随后绷着双唇说:

老公,在你上下级面前,你检点点儿吧,你不认为,我们这姿势太引人遐想了吗?

  而就在这时,孙小娆的身影闯入了我的视线。她端着个高脚酒杯,穿着一袭低领儿紧身包臀的亮面儿皮裙,洋红色的,好不扎眼,脚下蛇皮纹高跟鞋的鞋跟又细又长,跟她手中的酒杯脚遥相呼应。她似乎是先看见了谁,打算过来寒暄,然后才看见了我跟刘易阳。就在我们目光交会的那一刹那,她小脚一崴,一只鞋跟险些就此作废。她保准正在思量,那个一身名牌儿的狠角色,怎么还没把我这个刘易阳的正室收拾掉

?

刘易阳随着我的目光望去,随后回过脸来劝我:

佳倩,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也收回目光:

老公,你也太低估我的肚量了。

”“

谁让你天性嫉恶如仇呢

?”“

那倒是,不过我相信恶有恶报,俗话不是说了吗,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让老天收拾她吧,我就不出手了。

  其实我对于孙小娆的

仇恨

,倒还远不如陈娇娇来得强悍,陈娇娇到了今天,还是三天两头把

杀千刀

这个定语加在孙小娆的大名前。而在我和刘易阳心里,仇恨似乎倒是其次,更多的,其实是排山倒海的庆幸,实在是没有什么,比刘易阳的

幸免于难

更令人欣慰了。至于刘易阳的裸体,她孙小娆乐意看就看吧,只不过看完了怎么没生出针眼儿来呢

?

  

绿野传媒

的大头头在台上讲上话了,内窖与他的穿戴一样俗气,脖子上套着大金链子,双手总共四个大戒指,有黄金有翡翠。我不禁蹙眉:

我说老公,你们这么有层次的公司,就是让这么一人领导着

?”“

这你就不懂了。他只不过是个出钱的,雇了我们这帮专业人士带着他上上层次。

这是刘易阳今天对我的第二次不屑:

可惜朽木不可雕啊。

这句话他可是说得小声儿。

  等到领导们从大到小讲完了话,自助餐会也正式拉开了序幕。刘易阳向我申请:

我去方便方便,你吃着。

我撇撇嘴:

你这两句话能不能别连着说

?

影响我食欲。快去吧。

刘易阳消失在人群中了,我端着个餐盘,望着食物馋涎欲滴却又不能大快朵颐,这一是因为我的胃部正处于束身衣的捆绑之中,二则是因为锦锦尚未却即将告别母乳,我为了站好最后一班岗,自然还得忌口。孙小娆会主动来找我说话,是我怎么想也想不到的。

  我低着头,先看见的是她的蛇皮鞋。我没抬脸,装作没事儿人似的又走了两步,结果,那蛇皮鞋紧紧尾随。

姐姐。

孙小娆仍如此称呼我,好像与我感情多么多么深厚。我不得不面对她,抬了头,看着她的眼睛:

?

孙小娆,有事儿吗

?”“

姐姐,你是不是怀疑我和易阳哥有一腿

?”

她可真该去和陈娇娇交朋友,俩人的措辞都是如此市井。

  

哦,是怀疑过,所以我反对他借钱给你。你妈妈身体怎么样了

?”

还是我童佳倩做人同全,都这会儿了,还关心孙妈妈的健康。

  可惜孙小娆根本不理我这个茬,自顾自说她的:

我跟易阳哥什么事儿也没有,但你知道吗,易阳哥在外面真的有女人。她叫什么我不知道,但我见过她,短头发,个子不高,胸脯倒真挺,而且好像挺有钱的。

  孙小娆将陈娇娇概括得还真是到位,尤其是那句

好像挺有钱

。我憋住笑:

?

真的吗

?

我会好好查查,谢谢你的检举。

  

你不信我的话

?”

孙小娆见我面不改色,略有不甘。

l  “

呵呵,信,也不信。唉,孙小饶,你说刘易阳到底哪儿好啊,有出色到可以脚踏两条船的程度吗

?”

我虚心请教。

  

怎么没有

?”

孙小娆诚心教导我:

首先,易阳哥长得帅,五官斯文,眉毛上还有道疤。

  

等等,

我实在忍不住了.只好打断孙小娆:

你说他长得帅,我就勉强认同了,可眉毛上有疤也成优点了

'”

  

是啊,

孙小娆点头:

这样才更有男人味儿啊,这就跟好多男明星成心把皮肤哂黑是一个道理。

  

那你知道他那疤是怎么来的吗

?”

  

我问过,易阳哥就说不小心,不过我觉得,应该是打架打出来的吧。

  

呵,你该不会觉得他帅到是什么什么帮派的吧

?

而事实是这样的,四年前我们俩有一次在外面溜达,天黑了,我没注意我前面一个斜着的电线杆上突出来一截铁丝,而等刘易阳注意到了时,那铁丝己近在我眼前了。他因为拽我拽得太用力,自己就失去了重心,划了上去,缝了八针。你继续说,他除了帅,还有哪儿好

?”

孙小娆听得有些失神,眨了眨眼才又开口:

哦,易阳哥还老实。

  

老实

?”

我又没忍住,又打断了孙小娆:

老实有什么好

?

光上当了。

我的话颇有所指,可惜孙小娆领悟不到。在她眼里,我大概是最一无所知的那一个。

喂,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

?

把易阳哥夸得多么多么好,好让你自己偷着乐啊

?”

孙小娆咋呼上了。

不说算了。

我耸耸肩,打算走开去拿食物。

  第一百零五话:终有一天,我们也会拥有(

2

喂,

结果孙小娆还意犹未尽,又把我叫住了:

你跟易阳哥以前是同学

?”

  这会儿,刘易阳已方便完了,重新投入到人群中,四下寻找着我。我拉上孙小娆躲在一块挡板之后,才回答了她的问题:

是啊,中学同班同学。

既然我打算陪孙小娆闹话家常,那还是暂时跟刘易阳捉捉迷藏比较好。

我上艺棱时,也跟一个同班同学好。

孙小娆耷拉着上眼皮,惆怅道。

然后呢

?”“

毕业后就分了。

”“

为什么

?”

  

因为我们除了爱情,什么也没有。

孙小娆叹了一口气,继续道:

我说我要闯出一片天,可结果,到了今天还是什么也没有,连爱情也没有了。

我陪着她叹了一口气,说了句老气横秋的话:

你还小,以后有的是机会。

  

姐姐,你知道吗,易阳哥在公司里总提到你,说你们多么多么幸福,说你多么多么体贴,我听了很嫉妒,也很不服气。我往你们家打电话,去你们家拜年,都是为了挑拨你们俩。我很差劲是不是

?”“

的确。

我直言不讳:

不过我以德报怨,进你一句忠告,与其搅和别人所拥有的,倒不如争取自己也拥有。

  趁着孙小娆伤春悲秋,我一溜烟跑了,因为以我童佳倩如此好管人闹事,替人支招的个性,保不准再这么闹话下去,她孙小娆真的会扑到我怀里哽咽一场,继而从此把我视为知心姐姐,可再怎么说,她也是凯觎过我老公的杀千刀的,所以必要的距离,还是要保持的。此外,我还真是替她捏把汗:以她这没心没肺,胸不大脑也小的条件,要想在这娱乐圈中出人头地,恐怕只能靠老天的眷顾了。

  刘易阳终于找到了我:

跑哪儿去了你

?”

  

自助餐啊。

我晃了晃手上的叉子。

  

可你的盘子上还是空的啊。

  

等你啊,我们夫妻有福要同享。

说完,我就率先扑向了餐台。

  就在我和刘易阳这对恩爱夫妻人见人羡之时,锦锦正在家里承受着奶奶和姥姥的双重呵护。我跟刘易阳回家时,她们正躺在我和刘易阳的大床上午睡,锦锦自然是在正中间,面朝上,奶奶在左,面朝右,握着锦锦左手,姥姥在右,面朝左着锦锦右手,画面呈现完美的对称。我不禁哀号:

妈妈们,您们就差给锦锦五花大绑了。

  这种场景已不是首次。自从我们上海归来,我婆婆自然而然还是每天早晨就来报到,承担白天照顾锦锦的重任,而我妈由于在上海跟锦锦建立了深厚的祖孙情,所以也是隔三差五就来凑凑热闹,慰藉自己的相思。

咱闺女可真是个香饽饽。

刘易阳沾沾自喜。我把我妈拽去客厅,随后拜托我婆婆:

您快给小宝儿翻翻身吧,让她侧着睡会儿,面朝您。

我妈嘟嘟嚷嚷:

你这海子,干吗啊这是

?”“

妈,您怎么又来了,房子还没开始装呢

?”

连我都快等不及了。

没法开始。那设计师憋足了劲儿要坑我钱,我就不能让他得逞。

我妈倒了杯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您又把设计图打回去了

?

这都改了多少次了

?”

  

那没办法啊,这回他又紧着给我那儿布线,弄出不知多少个灯,多少个电源开关来。我说我们家又不是舞厅,弄那么多灯干吗啊,他还挺有理,说一次性装足了,免得今后想加的时候再拆墙皮。可佳倩你知道吗,那电线可是按米算钱,他那儿布着布着,愣是给我布出六百多米来。坑我钱,他想得美哟。

”“

行了妈,您差不多就得了。装修本来就是个让人吐血的差事,您要是再这么斤斤计较,那肯定是要伤身的。

  

哪是是吐血啊,简直就是让他们吸血。

我妈瘫坐在沙发上:

哎,这还没装呢,就把我累得直不起腰了。早知这样,还不如不搬了,让你爸给你们要一套。

”“

您看您,尽说那没用的。我跟刘易阳现在挺好,住得省心。

”“

哎,不说了。

我妈打起精神,又往房间走去:

现在就只有锦锦能让我开心喽。锦锦,睡醒了没有啊

?

姥姥来喽。

  陈娇娇和崔彬的婚礼筹备得八九不离十了,日子定了,婚庆公司也选好了,酒席的菜单也出炉了,可陈娇娇还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童佳倩,你说我那旗袍的腰身是不是应该再改瘦点儿啊

?

我这一个多月应该还能再减下去三四厘米吧

?”

陈娇娇之前的暴饮暴食,在她的身材上反应得淋漓尽致。

童佳倩,你说我那车队,怎么着才气派啊

?

我是坐敞篷,还是坐加长啊

?”“

童佳倩,你让刘易阳教教崔彬,你说他怎么就没一丁点儿白马王子的气质呢

?”

  我被陈娇娇烦得一个头两个大,未了给她支了一招:

要不你去问问金玉吧,她那个婚礼办得多成功啊。你问我有什么用

?

我跟刘易阳的全部经验可就是那两张结婚证。

”“

金玉

?

你还不知道呢吧

?

她离婚了。

”“

?”

我大吃一惊:

怎么会

?

为什么啊

?”“

据说是第三者插足吧,是男的插还是女的插我就不知道了。

”“

瞧见了吗陈娇娇,这是一个多么强有力的反面教材啊。婚礼气派有什么用

?

该散还是得散。

  

对对对,而你和刘易阳是正面教材,你俩最恩爱,你俩最长久,行了吧?

陈矫矫敷衍我,一门心思全在面前的珠宝上:

童佳倩,你说这儿这么多套,我怎么就择不出一套能配我那粉色小礼服的呢

?”

  

相信我,如果你只有一套的话,那你就省心了。

我说的绝对是至理名言,适用于任何不知足的女人。

第一百零六话:终有一天,我门也会拥有

(3) 

  我本来以为,陈娇娇的婚礼已经够近在眼前的了,可结果,竟还有人手脚比她还麻利。其实严格来说,那人跟我没什么太大关系,我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但从血缘以及道德伦理的角度来说,她却是我的姐姐,而更严格来说,她就是我老公刘易阳同父异母的姐姐。

  这事儿之所以在刘家嚷嚷开来,是因为我公公这个当爸爸的,要给女儿置办一份丰厚的嫁妆,可惜这么些年来,这个家的收入和支出一直是自我婆婆统筹的,所以他不得不开了口,找我婆婆申领。而我婆婆,终于无法在沉默中继续沉默了。

  婆婆是带着两颊泪痕以及三张存折来投奔我和刘易阳的,而那会儿我们俩都已经宽衣解带正要就寝了。婆婆二话不说,把存折往刘易阳手里一塞:

阳阳,这些都是你的。

刘易阳顿时化作一尊石像,而我在眨了几下眼后,伸手就在刘易阳的腰上拧了一把:

好啊你,背着我存私房钱。

刘易阳化回为人,眼神无辜:

我哪有

?”

  婆婆往我们床上一坐,掩面而泣。刘易阳捏着存折,蹲在我婆婆面前:

妈,出什么事儿了

?”

婆婆不回答儿子的问题,反倒抬眼望着我这个儿媳妇:

你爸要把钱给她。

这么冷不丁一句,我也被震住了,脑子绕不过弯儿来:

给谁

?”

刘易阳更离谱,指着我问我婆婆:

爸要把钱给佳倩

?”

  婆婆泪眼婆娑,还是望着我。我终于开了窍,领悟了这个

的含义。我小心试探:

?”

婆婆点点头,又点下来两串眼泪。

为什么

?”

我不解。

她下个月结婚,你爸说,要给她买辆车。

婆婆说这话的神色,就好像在宣布世界末日就要到来了似的:

佳倩,你说说,阳阳还骑个旧摩托呢,凭什么她倒能要辆车

?”

我动了动嘴唇,没说话。这问题问我,我哪の道

?

刘易阳看看他妈,又看看他媳妇,自己跟个局外人似的:

你们,你们这是说什么呢

?”

  我婆婆倒真沉得住气,就跟成心吊刘易阳胃口似的,不过我可没法眼睁睁见老公干瞪眼,于是询问我婆婆:

告诉易阳吧

?”

婆婆心说反正闹都闹到这儿来了,瞒也瞒不过去了,也只好告诉了,于是点了点头。可她点完了,还是光抹眼泪不说话,我一见这情形,也只好主动代劳了。

  

易阳,你会不会觉得,独生子女太孤单了呢

?”

我采取了迂回的方式。

  

?”

刘易阳更懵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

锦锦觉得孤单了

?

佳倩,是不是奶奶跟爸又逼你生二胎

?”

我翻了个自眼:

跟你直说了吧,刘易阳,是你,是你有个姐姐。

  刘易阳总算反应快了一次,他扭脸就问我婆婆:

妈,我有个姐姐?

我婆婆这次只好亲自作答了,因为再往下的,我童佳倩也一无所知了。

嗯,你爸跟别的女人生的,整大你十岁。

刘易阳从蹲姿一下变成了坐姿,手里的存折也掉在了地上:

这,这怎么可能

?”

  

妈,爸在跟您结婚之前,是娶过别人吗

?”

既然老公已经丧失了继续提问的能力,但我这个当媳妇儿的只好出马了。我自认为,说我公公二婚,总比怀疑他未婚生女要礼貌些,而且,照他当初鄙视我未婚怀孕的那个劲头儿,理论上来说自己是不会干出这种事儿的。

  结果,我婆婆摇了摇头:

没有。他是跟一个女的好过,不过那女的她们家嫌你爸是农村的,不同意他们。后来,那女的嫁了个门当户对的,不过肚子里已经怀了你爸的孩子了。

婆婆说得痛心疾首。这人生最痛心的事儿,莫过于它们发生得太早,让你根本来不及插手。大概,在我公公跟那富家小姐玩儿命冲撞门第之见时,他和我婆婆俩人还尚属陌路。

  

这我也是这两年才知道的。

婆婆已然把高峰哭过去了,这会儿,情绪正缓缓平复:

那女的去世了,去世前,她才把这真相跟孩子说了,然后那孩子就来找你爸了。

”“

她想干什么

?”

刘易阳这问题问得紧促,他大概是认为自己的家庭正承受着外界的侵袭。

  婆婆吸了吸鼻子:

她好像倒不想干什么,就是看看自己的亲生爸爸。不过你爸倒上了心了,冷不防蹦出来个三十好几的女儿,他那个触动劲儿就甭提了,更何况,这几十年了,他根本就还一直惦记那女的。

婆婆又哽咽了。这女人,无论活到多大年岁,最受不了的就是自己的男人惦记别的女人。

过年,爸就是跟她过的

?”

刘易阳做了回聪明人。

  

嗯。阳阳,

婆婆又激动上了:

我之前对他是一忍再忍,可你说,过年他不跟咱们团圆,这像话吗

?

我去找他理论他还说,陪我过了一辈子了,也该陪女儿一年了。他这么说,就好像当初是我害他们父女离散的,可那会儿,我还不认识他呢,我,我害得着吗

?”“

妈。

刘易阳把我婆婆拥在了怀里。

  

你爸他实在是太过分了。虽说是亲生女儿,可她也三十好几了,有工作,有房子,这眼瞅着要结婚了,过得没半点儿不如意,可你爸还非要给她买辆车,说是当嫁妆。阳阳,你说,咱家是大富大贵的人家吗

?

那是能随随便便买辆车的吗

?

可你知道你爸怎么说吗

?

他说,这钱都是他赚的,他爱怎么花,就怎么花。

婆婆的情绪又往高峰上冲了。的确,公公的话是过分了。俩人搭伴儿搭了几十年了,就算这钱是他赚的,可倘若没有婆婆省吃位用,那还不跟流水似的哗哗就没了。不过,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我猜也猜得到,在公公这话的前后,我婆婆肯定也不是盏省油的灯,只不过她自己的不是,她自然不会跟我们告。

第一百零七话:终有一天,我门也会拥有

(4)

     “

我爸他,我爸他。

这难以置信的事实,令我公公在刘易阳心中的形象轰然坍塌。

我,我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到头来他就把我当个下人。

我婆婆越说越凄凉了,心中的积郁发泄得来势汹汹,势不可挡。

妈,今儿晚上您跟佳倩住,我回去找爸去。

刘易阳当机立断,这就更上衣了

  对于刘易阳的行为,我见我婆婆不表反对,也就只好默许了,只有临了嘱咐了一连串:

别冲动,冲动是魔鬼,有话好好说,有事儿马上给我打电话,骑车骑慢点儿。

  刘易阳这一走,就走了一整夜,直到天蒙蒙亮了,他才回来,而那会儿,我跟婆婆才刚睡下。我在婆婆的呼噜声中给刘易阳开了门:

妈太累了,睡瓷实了。

刘易阳倚向我,弯着腰,把下巴硌在我的肩膀上:

你也累了吧

?”

  我挽着他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

陪妈聊了一宿。你那儿怎么样

?

爸怎么说

?”

刘易阳把头枕在我的肩膀上:

佳倩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

易阳,我实话实说,这种事并不算罕见,更算不上太糟糕。郎

”“

呵呵,你总是这么理智。

”“

呵呵,你不用说得这么好听。这事儿要是发生在我爸妈身上,理智的就该是你了。

  

除了发牢骚,报怨自己的一生有多么多么不值,为了刘家她牺牲了多少多少,而爸又是多么多么无情,倒也没什么别的太新鲜的。我估计,这些话在她心里憋了好久了,只不过就差一个导火索。

我挺了挺脊背:

哦,对了,妈倒是表了态了,说给你姐,啊,妈是管她叫

那女的

,可是,我不能那么叫吧

?

叫姐行吗

?”“

随你吧。

刘易阳倒也并没过分反感。

  

妈表态,说顶多给你姐包个五千块的红包,要买车没门。爸呢

?

态度强硬

?”

  

不,完全不是。佳倩,他老了。

”“

?

啊。

刘易阳的话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

  

本来,在回去的路上我都想好了,我要跟妈站在一边,不管这事儿到最后怎么着,至少爸应该为他自己说的那些过分的话而跟妈道歉。

然后,刘易阳将手指插入到头发中,抱着头:

可是佳倩,等我见到爸,那些我想好的话,我一句也说不出来了。我好像从来没注意到他已经有那么多自头发了,脸上还有那么多老人斑。他坐在那儿,垂着双手,一动不动。

  

然后呢

?”

我把手放在了刘易阳的膝盖上。

  

然后还没等我问,他就开口。他说是他作了孽,是他不计后果的行为,让一个女人为他牵挂了一辈子,守着秘密心酸了一辈子。还说,我那个,我那个姐姐并没有怪他,也不需要他补偿什么,只是希望偶尔能和他团聚团聚,可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更自责,更要去补偿。

刘易阳握住我的手:

他说,他只不过是心疼她每天上下班要挤四个小时的公共汽车,所以才打算给她买辆车的,他说,他只不过是要尽尽一个父亲的义务。

”“

我不知道,可我挑不出他的错来。如果说有错的话,那也是几十年前的错了,是不是佳倩

?”“

可妈不这么觉得。

”“

是啊,我听爸说,妈说了好多难听的话。

我仰倒在沙发上:

可以想象,哎,易阳,所以这下,我们该为难了。

  

阳阳,佳倩,

不知何时,我婆婆已站在了房门口,听上了我和刘易阳的对话:

你们别糊涂了,妈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们

?

妈还能活多少年,还能享多少福,花多少钱

?

妈这么争,是为了把钱给你们留下啊。

说着说着,我婆婆手都抖了。

  刘易阳一步跨上前:

妈,我们知道,知道,可是,我们不希望为了钱,让您和爸翻脸啊。

”“

是啊妈,那就困小失大了。

我也跨上前,帮腔道。

  

佳倩,你怎么也这么糊涂

?

你不认为我们刘家亏待了你吗

?

你嫁给阳阳,我们只给了你一间那么小的房间,可是佳倩你得知道,不是我们舍不得,是我们真的没那么大的能力,可是,可是这些钱,妈有能力留给你和阳阳。

这时我才注意到婆婆又把那三张存折攥在手上了。

  

妈,我和易阳没房子,只能怪我们自己没能力,怪不到您和爸的头上。再说了,要是我童佳倩真那么在乎钱,也就根本当不上您的儿媳妇了。

其实,我何尝不想有朝一日收着份礼物,拆开一瞧竟然是把车钥匙,我何尝不想让我的老公结束风吹日哂,危危险险的摩托生涯,可是,倘若因此搅个鸡犬不宁,我可担当不了。所以说,与其说我童佳倩淡薄金钱,倒不如夸赞我爱好和平。

  

妈,我和佳倩这么年轻,有多少钱赚不来啊

?

还有,您也还年轻,别动不动就说丧气话,以后您还得且享福呢啊。

刘易阳抱了抱我婆婆。他这个翅膀硬朗的大小伙子,似乎有多少年没和妈妈这么亲近过了。生儿子就是在这儿吃亏,他们一旦成了人,就羞于抒发自己的亲惰了,所以我公公才会说,还是丫头贴心。我婆婆还不依:

你们是不是都喝了你爸的迷魂扬了

?

怎么就这么说不通呢。

  

妈,那我就给您说通了吧。

我眼见时间流逝,迟到在即,索性给我婆婆下来一剂猛药:

虽说我没看过您手上那存折,可我猜,顶多二十万吧

?

我跟您交交心,这点儿钱,我和易阳真是看不上。您呢,要是乐意自己留着,就留着,不过您千万别跟爸说是要给我们,我们可犯不着为这点儿小钱背上不孝的罪名。

第一百零八话

:

终有一天,我门也会拥有

(5) (

)

     “

你,你,你这孩子。

我婆婆没话说了。要么说,还是猛药见效快呢。

哎哟,锦锦该吃苹果了吧

?”

我板下脸来:

妈,您为了这点儿小钱,就置锦锦于不顾了吗?

望着我婆婆匆匆奔向厨房的背影,刘易阳对我竖了竖大拇指:

媳妇儿,牛,你真牛。

”“

那是,

我洋洋自得:

我童佳情这张嘴,那可是国宝级的。

”“

可是媳妇儿,

刘易阳双手握住我的肩膀:

你真不在乎吗?

  

在乎什么?钱吗?哎,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过我跟你说啊,我穷我无所谓,但咱不能穷着锦锦,别回来等锦锦上幼儿园了,你还骑着你那突突突驮着她。郎

”“

遵命,

刘易阳给我敬了个礼:

到时大不了来辆自行车,保证全新。

”“

那还不如来辆三轮儿,连我一块儿驮上

这时,我婆婆端着个苹果从厨房出来了:

哼,有四个轮儿的看不上,非要三轮儿。

  刘易阳的姐姐结婚时,只有我公公去了,当然,他出席的身份并不是新娘的父亲,而是新娘曾经工作上的上级。我和刘易阳为了跟我婆婆保持统一立场,当然是不敢前往。其实出于好奇,我倒是挺有兴趣结识这位心胸开阔的晚婚女人,不过,鉴于刘易阳与她的尴尬关系和矛盾感情,我也只好作罢。

  至于公公给女儿置办嫁妆的心愿,未了还是实现了。而更难能可贵的是,那辆车,是由刘易阳出马买下的,原因是我公公对此实在是个外行。一辆大红色的东风标致,十四万出头。我猜的真是挺准的,公婆的积蓄,并不足二十万。

  自从婆婆攥着存折来投奔我和刘易阳的那天开始,她就一直赖在我和刘易阳的家里,没再回过自己家。所以锦锦又开始了跟奶奶朝夕相对的日子,二人感情骤增,这令得锦锦的姥姥,也就是我的亲妈甚为不悦。

这一眨眼,锦锦就又喜欢奶奶胜过喜欢姥姥了,不行,我也要搬过来住。

这是我亲妈的原话播。

  

什么世道啊这是

?

个个有产阶级削尖了脑袋往咱这无产阶级租来的房子里钻。

我跟刘易阳感叹。

  

咳,因为房子不是家,有爱才有家啊。

刘易阳改用我的名言,命中靶心。

  陈娇娇的婚礼如期举行,六辆奥迪组成的车队,说话带唐山口音的司仪,家常菜的酒席,还有一套套租来的礼服,真是应了八个字:麻崔虽小,五脏俱全。

  陈娇娇笑得腮帮子都僵了:

童佳情,我终于结婚了该有的都有了,房子,婚礼,蜜月,还有钻戒,我好幸福啊。

说到这个钻戒,我曾结结实实嘲笑过陈娇娇一把。那天,我翻箱倒柜寻出来个放大镜,往她那戒指上一照.

哪儿呢,哪儿呢钻石

?”

  

娇娇,你没抓住重点。重点是你嫁给了崔彬你好幸福啊。

  

好啦好啦,怎么都好。唉

?

童佳情,如果让你度蜜月你要去哪里

?”

  

去海边喽。

我漫不经心。

  然而,然而,就是我这漫不经心的四个字,让我在接下来的一个周末的早晨,接到了一通电话:

喂,是童佳情小姐吗

?

我们这儿是旅行社,有一位陈娇娇小姐给您和您先生订了一套马尔代夫双人豪华六日游,费用她已经帮您付了,现在我们需要您和您先生的身份证,好为您订机票和酒店,您看,您什么时间可以过来办一下

?”

  我一脚踹醒了身边的刘易阳然后把电话塞给他:

你让她再说一遍,你好好听听,我不相信我的耳朵。

  然后,然后,我打了电话给陈娇娇:

你搞什么名堂

?

怎么把我们搞到马尔代夫去了

?”

  

喂,童佳情,是你说你喜欢海边的啊,马尔代夫可是数一数二的海边啊。

陈娇娇理直气壮。

  

可是,可是,为什么你跟崔彬结婚度蜜月,要带着我和刘易阳啊

?

我们这不是电灯泡吗

?”

  

错是你跟刘易阳代替我和崔彬去度蜜月,所以,没有电灯泡。

  

什么什么?你这是搞什么吗?

  

童佳情,我已经够幸福了。而我之所以这么幸福,你功不可没,所以我要报答你。让你的婚姻不仅仅是两张结婚证书。我知道,你和刘易阳就算什么都没有,也照样会百年好台,不过,有总好过没有吧

?

反正你闺女也断奶了,你们就去度个蜜月好了算是锦上添花。

  

陈娇,娇你是不是改行改到旅行社去了?拉业务,从亲朋好友下手?

  

喂,那钱可是我出的啊,你听好了,不是我给你垫上,而是我替你出。你要是再跟我这儿废话,我可拿着我和崔彬的身份证去办手续了啊。

  

我明自了,全明自了,你这是不惦记还我钱了吧

?”

  

啊,疯了疯了。童佳情,我真是交友不慎啊。你放一百个心,欠你的钱,我一毛也不会少还你。

  

啊,真是的,早知道这样,我就说我喜欢欧洲了,我喜欢巴黎的浪漫和意大利的美男子啊。

  啪,陈娇娇终于忍无可忍,挂断了电话。而我,也让刘易阳一把扑倒了:

什么

?

意大利的美男子

?

哈哈,,没机会了,我倒是可以去马尔代夫饱饱眼福,比基尼美女们我来了。

我反身扑到刘易阳的上面:

我这就戳瞎你的双眼。

  再然后,再然后,刘家迎来了一次重大的变革。在一次又一次的家庭会议之后,我们全家全票通过了一项决议,那就是要将刘家的旧房出售,然后贷款购置一套四室两厅的新房,供我们刘家六口共同居住。至于房贷,自然是由我和刘易阳来偿还。刘易阳的奶奶很高兴,因为她又可以吃到出自我童佳倩之手的饭菜了。刘易阳的爸爸很高兴,因为贴心的孙女终于近在咫尺了。刘易阳的妈妈也很高兴,因为,她早就后悔跟老伴翻了脸,后悔搬了出来又找不到搬回去的台阶,而这样一来,刘家又能重现四世同堂,朝气蓬勃的繁荣景象了,免得她和老伴面面相觑,话不投机。

  至于婆婆后悔的根源,那又说来话长了。言简意赃的话,那就是刘易阳的姐姐虽说并不富有,月薪不高,房子偏远,但却真不为那辆崭新的大红色标致所动。人家百般坚持,千般感恩,愣是把车给退了回来。这令婆婆宽了心的同时,面子上也挂不太住了

  而对这次变革最为欢欣的人,自然非刘易阳莫属了,眼看,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四个女人,外加他最崇拜的父亲,又要重新团聚在他的四面八方了。欢欣之余,难得他还顾得上关怀我:

佳倩,你真的愿意吗

?

只要你说一个不字,我们马上推翻这项决议。

”“

算了,

我勾上刘易阳的脖子:

反正我童佳倩天性无私嘛,只要你们个个都满意,我也就满意喽。不过老公,你能不能偶尔陪我回娘家小住呢

?

跃层啊,我们也去体验体验嘛。

  

成交。

刘易阳的嘴覆盖上了我的嘴。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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