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ịch bản phim - Ngụy Thiệu Ân
几句碎话
最后还是完成了。
第一天看见张永宁, 是在香港的 Grand Hyatt,跟关锦鹏一块。他们让我看那个小说,问我的意见......
快割。
好多好多个月后。北京友谊宾馆宴会厅的关机饭。大伙哭的一塌胡涂。从没见过那么多人哭的那么一塌胡涂。真是的。
有日拍市郊公园的戏。刚下过一场好大的雪。湖都结冰了。冰封的记忆内有蓝宇的光影。几乎是平静的。冰封的记忆里面所有的伤痛几乎都是平静的。镜头后,张永宁又哭了。关锦鹏取笑我,你别说人家,我看你还是要哭着离开北京的。
由接触原著文字到把小说改编成剧本到目击一页一页的纸张转变为一格一格的胶片,整个过程于我都是珍贵的记忆。
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空间里面有两个男人的感情故事。我爱你我不爱你。你爱我你不爱我。他们没能力控制自己的感情,一如他们没能力控制不以人力意志而转移的环境因素。离合散聚间日子一天一天的过。有些人老去。有些人成为记忆。
我知道最终我还是要走的。我一直这么提醒自己,让自己在明天醒来的时候喜欢你少一点。在离开的时候可以轻松一点。
最后还是完成了。
魏绍恩 2001年3月8日香港
《有人喜欢蓝》
电影剧本: 魏绍恩
[北京市郊公园, 阳光如画。 天上云来云往。 公园四侧远处天空下隐约可见历朝建筑物参差组成勾划出来的古城新貌, 千年家国尽在不言中。
草坪上, 披了薄毛衣的捍东以手作枕, 闭目养神。
捍东: 40岁的人了。 英挺的脸孔带点风霜 - 大概也的确累了。 他身上半旧的闲常衣物, 不起眼可都是高价货。
不远处, 柳阴丛中一队高校铜乐队正在练习 <欢乐颂>。 空气中乐章断断续续, 有一句没一句。
草坪上, 一条身影走近, 把阳光遮去。
捍东缓缓睁开眼睛, 端详眼前身影半响...]
捍东:[声音中有点意外, 有更多的高兴] 你怎麽来了?
[年轻的蓝宇阳光下半笑不语。]
捍东:...坐! [以手遮阳光看眼前垂头踢石子的身影] 有事儿吗? 特地来找我? 还是凑巧经过?
蓝宇:没有。
捍东:「没有」? [温柔地] 你这不爱说话的脾气, 什麽时候才改呢?
[无话间蓝宇坐到捍东身旁。]
蓝宇:...近来, 还好吗?
捍东:成。 就是... 就是有点想你。
蓝宇:我没事儿。 你别担心。
捍东:[转头盯蓝宇半刻, 迷惘间笑起来] 你来, 就是为了叫我别担心?
[阳光下《欢乐颂》一泻如注。]
捍东:[画外音]
这几年, 我每天老在想, 不知道你吃的饱不饱? 穿的暖不暖? 有没有被人欺负? 那天早上你走了以後, 我一直为你悬著心。 你知道吗?
[画外音通下场。]
[帝皇台球房。 人声杂淼。 一望而知, 这绝非平民百姓的桌球室, 而是名符其实的帝皇台球房 - 高干子弟的乐园。 灯红酒绿, 说不尽升平景像。
崔健的《一无所有》广播器内娓娓而出。
贵宾厢房中, 意气风发的捍东正跟一干人等玩的兴。
捍东: 28岁的大款, 英挺俊拔风华正茂。 腕上一只镶钻劳力士绝对是风生水□的明证。
捍东一球落空。]
捍东:***! 这他妈黑球怎麽今天一个晚上就跟我捣蛋。 再这样下去, 你看我要不把它给吃了。
张姐:那可不成。 你要是把它给吃了可就没戏唱了。 咱们也都撤了。 得了哦?
捍东:[向小彬] 去! 替我给他们来两瓶威士忌。 要黑的, 懂不懂?! 上次他们弄个红的来, 真他妈难喝。
小彬:得令。
[小彬: 厢房服务员。]
张姐:咦! 哪个红的难喝了? 我可听说了, 您可是把人家弄的欲仙欲死呢。
捍东:[绉眉, 笑起来] 你说哪一个?
张姐:没说哪一个! 人家可是有名有姓的闺女。 叫什麽来著? [随手一指房门] 呀, 你问他!
[门开处, 刘征探头入。
刘征: 30岁左右, 很诚实人的样子。]
刘征:大家还玩的开心吧?
捍东:刘征! 你丫上哪儿了?
张姐:是呀, 红的难喝黑球不听话, 刘征呀我看你今天晚上可要施展浑身解数了!
小彬:[托酒入] 黑方两瓶!
张姐:酒来了! [转身向另一旁正跟女友意绵绵的刘大力] 刘大力你好像还欠我三杯呢!
刘大力
张姐你大人有大量...
[一干人等暂且把注意力集中到酒水上。]
捍东:[向刘征] 怎麽不进来?
刘征:先等会儿。 还有点事得办完呢。
捍东:神神叨叨的干吗呢?
刘征:没你的事, 你别管。
捍东:我别管!? 你丫是不是我员工?
[捍东来到刘征身旁拉门向外间走廊张望。 不远处站了蓝宇。
蓝宇: 19岁的少年粗衣布裤, 站不是坐也不是。]
[字幕: 一九八八年, 夏]
捍东:那是谁?
刘征:朋友的弟弟。
捍东:朋友的弟弟? 你丫还有朋友呢。 [接过小彬递上的酒] 怎麽著?
刘征:[犹豫] ...大学生缺钱嘛。
捍东:缺钱? 妈的, 你不是要让他赢咱哥儿的钱吧?
刘征:不敢。 [见捍东恶形恶状] ...要把他介绍给这儿的王总。
捍东:王八? 干嘛?
刘征:就是介绍嘛。 [尴尬相] 你还要问?
张姐:[远处呼喊] 陈捍东, 你还来不来?
捍东:等会儿! [回头向刘征] 你不是开玩笑吧? 王八... 他也玩儿那个? [又拉开房门仔细打量蓝宇] 多少钱?
刘征:什么?
捍东:什么怎么? 你丫别装蒜。
刘征:一本吧。
捍东:才一本? ...干净吗?
[纳闷间蓝宇向他们这边张望, 捍东半笑中挥手。]
刘征:看上去挺健康的, 大概一洗就好。
捍东:他呀... 功夫成不成?
刘征:怎么成不成? 人家是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
捍东:你他妈把他卖给王八就是上策了? [话语间半推刘征出廊中, 步向蓝宇] 这么著吧, 我们跟你朋友的弟弟吃饭去。
刘征:你可别瞎折腾了...
捍东:你说说, 他叫什麽名字?
刘征:蓝宇。
[二人到蓝宇身前。]
捍东:[向蓝宇] 蓝宇, 你他妈这名字也真性感。
[华华饭店。 套间睡房内, 处处可见捍东私人衣物, 明显是大款长期租用的「炮房」左右随意搁了一点东欧共产国家带回来的游客记念品。 小桌上凌乱是钱包, 车匙等物; 床上见捍东脱下的衣物。
沙发上, 蓝宇衣履整齐正襟危坐看电视机上CNN《美国风情》特辑。
半响, 捍东围了毛巾从卫生间出。]
[字幕: 个多小时後]
捍东:你还坐这儿?
蓝宇:什麽?
[捍东皱眉, 趋前拿起遥控器把电视音量调低。]
捍东:我说: 我还以为房间里的东西都巳经让你给颠儿来跑掉。
[蓝宇受伤害的眼神一闪而过。
捍东随手把《美国风情》变《京剧表演》。]
捍东:[坐到沙发上点烟] 夜了。 还不去洗澡?
蓝宇:大哥... [僵坐沙发一双眼睛仍紧盯电视画面] 您去过美国吗?
捍东:[画外音]
那个晚上, 我买下了你的初夜, 开始了我们的故事。
[睡房内。 床单凌乱。 捍东背坐床沿抽烟, 蓝宇红粉绯绯气息沈重仰睡床上 - 高潮过後的寂静。]
捍东:妈的, 什麽时候了? [抓起床头水壶大哥大电话摇两下又看一眼, 证实运作如常] 欧洲那些大款都没有时间观念, 难怪他们国家那么穷。 [赤身到卫生间小解, 头也不回] 你不赶时间?
蓝宇:明早没课。
捍东:[卫生间内] 大学生?
蓝宇:念建筑。
捍东:念建筑还缺钱?
蓝宇:嗯。
捍东:从哪儿来?
蓝宇:东北。
捍东:我呀, 念文科。 成绩是不大好。 可我的公司嘛, 今天可是市值逾亿的。
蓝宇:嗯。
捍东:[冲声後出, 拿了纸巾在净身] 看你, 喷得我一身都是。 哪来的, 这麽多? [到床边以纸巾抹掉蓝宇胸前秽渍] 来, 替你也擦一下。 ...今晚睡这儿好了。 [伸手扭熄床灯, 黑暗中] 第一次吧?
蓝宇:嗯。
捍东:怎麽这儿还是黏黏的? [半响] 有女朋友没有?
蓝宇:没有。
捍东:[轻笑起来] ...又硬来哪?
蓝宇:嗯。
捍东:有接过吻吗?
蓝宇:没。
捍东:我教你。
[黑暗中只闻沈重喘息声。]
[片名字幕: 有人喜欢蓝]
[繁荣都会的一角。 车水马龙。 寒风下都是赶著回家的人。]
[字幕: 同年, 冬至]
[华华饭店外, 步履轻松的捍东大衣颈巾从饭店大堂出, 看了正在候车的人龙一眼, 转身漫步来到不远的书报亭, 跟背了包包手拿一串冰糖胡芦刚转身的蓝宇撞个照面。 两人同时停步於茫茫人海中。
街角一档烤白薯热气腾腾。]
捍东:大学生? ...还以为你熬不住跑回老家了?
蓝宇:我可没有那么容易就放弃。
捍东:怎么著, 不见那么久, 还成吗?
蓝宇:四个月。
捍东:什么?
蓝宇:昨天。 刚四个月。
捍东:呀... 对!
[二人一顿, 半响, 又同时...]
蓝宇/捍东:我今天... 你...
捍东:什么?
蓝宇:你先说。
捍东:算了吧, 也没有什麽。 ...那天留下号码给你, 就是让你找我。
高老头:[推了三轮车在二人中穿插而过] 妈的兔崽子别碍著路!
[蓝宇挪开一步, 高老头一口浓痰落地上。]
蓝宇:那张条儿, 洗衣服的时候给忘了。 晾衣服那会儿才想起来。 往袋里掏, 那一千块还可以, 你的纸条早不成了。
捍东:刘征, 他说你挺古怪的。
蓝宇:[垂下头笑起来] 是吗? 他真这麽说? ...他还说了些什么?
捍东:忘了。
蓝宇:我不相信。
捍东:不相信也没有用。 忘了就是忘了。
蓝宇:...刘哥, 他是个好人。
捍东:你怎麽著? 指桑骂槐? ...唏, 你这样子, 不冷吗?
蓝宇:今天早上跑出来。 忘了带围巾。
捍东:这个借你先用。 [脱下颈巾] 过来。
[蓝宇趋前两步, 转身让捍东把颈巾挂到自己颈上。 捍东一双手滑到蓝宇腰身。 两人就这样凝住。]
蓝宇:谢谢。
捍东:[在蓝宇耳边] 你... 没事儿吗?
蓝宇:今天每个人都回家了, 就剩我...
捍东:还有我呢。
蓝宇:你不用回家过冬吗?
捍东:我最讨厌过节, 吃吃吃的, 没完没了。
蓝宇:[笑] 你真那么讨厌吃呀?
捍东:你真想知道? 我们到我房间, 我告诉你。
[阳光普照的套间小厅上, 捍东穿了浴袍懒洋洋坐沙发上喝咖啡翻 <人民日报>。 穿著内衣裤的蓝宇睡眼惺嵩由睡房出。]
[字幕: 九日後, 元旦]
捍东:新年快乐!
蓝宇:[擦眼睛] 这麽早就起来了?
捍东:丫的还早? 这时间够吃中饭了。 快换衣服去。
蓝宇:出去吃吗?
捍东:我订了桌子试一个新开的馆子。 听说***贵蓝宇:[转身入房, 喃喃自语] 吃吃吃的, 没完没了。
捍东:什么? [笑, 盯著在房门停住的蓝宇] ...你找死哪你? 过来!
蓝宇:[倚门而笑] 不是说要换衣服吃饭吗?
捍东:你先过来!
蓝宇:不。
捍东:你过来, 我有好东西给你。
蓝宇:在哪儿?
捍东:我刚跟你说新年快乐, 你干嘛不理我?
蓝宇:[到沙发前俯身吻捍东面颊一下] 新年快乐!
捍东:[吻蓝宇面颊] 礼物都在衣柜里边。
[衣柜内, 大包小包都是时款衣物。]
蓝宇:[衣柜前] 送我那麽多东西?
捍东:你那身衣服, 也真够土。
蓝宇:[好奇把衣服都抖出来] 我原本就是土包子嘛。 ...穿这种衣服上学, 人家还以为怎么来了个小日本呢。
捍东:[到蓝宇身后拥着他] 我就是喜欢把你变成个小日本, 看他们怎么说。
蓝宇:[把衣服放到身上研究] 今天穿什麽才好呢?
捍东:[看镜中蓝宇的身体, 毛手毛脚起来] 要嘛什麽也不穿也挺好的。 哦?
蓝宇:[挣扎著不让捍东把他底裤扯掉] 不好。 绝对不好。 人家昨天晚上给你折腾了一整夜。
捍东:折腾!? 你他妈不是吧? 我下边那个人好像挺舒服的呢!
[被关上的衣柜门後镜内春色荡漾。]
[午市。 日本料理店内食客盈门。 厢房内捍东独坐一桌面对半空的啤酒一瓶, 有点不耐烦。]
[字幕: 数星期後]
司理:陈总还在等朋友? 要不要先来点小食吃吃?
捍东:来点薰猪肝。
[司理转身。 蓝宇匆匆入。]
蓝宇:对不起, 来晚了。
捍东:怎麽来的?
蓝宇:坐公车。
[外间忽传两名服务员东北口音的吵骂声。]
捍东:[替蓝宇倒啤酒] 以後来见我就打的好了。 如果我有时间, 或者我去接你。
蓝宇:不喝啤酒。 下午还有两个家教得去。
捍东:你那些家教, 也真够烦人的。 你还缺钱吗?
蓝宇:不是那个问题。 [抬头向正捧上薰猪肝的服务员] 麻烦你给我一个可乐, 一个杂锦锅面。
捍东:那是什麽问题? [面色一沈, 向服务员] 你出去给看看是什麽人那麽吵。 我们还得吃饭呢!
[服务员匆匆而出。 吵骂声俄间消失。]
蓝宇:你给我的钱, 我都储起来了。
捍东:储起来!? 那敢情好。 有天我落难了, 大概还可以跟你借钱呢。
蓝宇:不过没有多少。
捍东:蓝宇: 你这人, 有病。
蓝宇:对, 我有病。 大学那麽多女同学不喜欢, 偏喜欢上你。
[夕阳红日。 风中, 大学校园宿舍外捍东倚在平治车身抽烟。
由远而近, 背心超短裤身材俊美的健儿缓跑而过。]
捍东:唏, 不冷吗?
健儿:[停步, 原地跑] 还可以。
捍东:这几天的风可特大。
健儿:不碍事。 ...老兄抽的是什麽烟?
捍东:这个。 [袋中掏出香烟] 来一根?
健儿:也好。 [趋前, 让捍东替他点烟後送到唇上] Mercedes? 这麽名贵的汔车在这儿不多见。
捍东:在等我弟弟。
健儿:你弟弟也真让人羡慕呢。
捍东:怎麽会? 你这麽健康的男孩儿, 才真让人羡慕。
健儿:[豪爽地笑] 我不叫健康。 我叫健儿。 宁健儿。 本校体育系三年级高材生, 国家体操队候选队员。
捍东:怪不得。 [掏出名片] 有空找我。 我公司正准备发展一个计划, 赞助国家级运动员出国的。
健儿:一定。 [端详名片] 他们呀, 可不知道我抽烟。
捍东:你放心。 我是挺能够守秘密的。 ...哎, 再见吧, 我弟弟来了。
[字幕: 同年, 大除夕]
[接上场。 心情轻松的捍东吹住口哨正驾车驶出宿舍区。 他身旁坐了蓝宇, 在剥吃炒栗子。]
蓝宇:春节假期, 宿舍都空了。 一个人都没有。
捍东:[斜眼看栗子] 很饿吗?
蓝宇:工地那边挺忙的, 没吃中饭。
捍东:工地?
蓝宇:刘哥给我找了个临时工作。 工资不高... 哎, 我们说好了不让你知道的。
捍东:刘征! 他怎麽老背著我干莫名其妙的勾当? 他还拿不拿我当老板?
蓝宇:他很尊重你的。
捍东:那麽你呢? 你拿我当什麽人?
蓝宇:我... 我没拿你当什麽人。
捍东:[叹气, 把车停到一旁] 我有点事要跟你说清楚。 ...工地的事, 为什麽不要让我知道?
蓝宇:我担心你会不高兴。
捍东:对呀。 为什麽你会担心我不高兴呢? ...你听我说清楚, 我们认识, 是挺有缘份的, 可是我们不会这麽样一辈子。 我跟你在一起, 都是凭自愿; 和得来就在一起, 感觉不好就算了。
[车外远处平空爆了两响烟花。]
蓝宇:我... 感觉挺好的。
捍东:两个人, 要是太熟了, 倒不好意思再玩儿。 也就是该散的时候了。 你明白吗?
[蓝宇瞪手中栗子, 抿唇无话。]
捍东:[笑] 你穿这身衣服, 倒真像个小日本。
蓝宇:[从沈睡中苏醒过来似的] 我跟你... 还没太熟吧?
捍东:好像还没有。 [轻拥蓝宇...] 告诉我, 你用的是哪个牌子的洗发水?
[车厢内, 双影爱拥不语中。]
捍东:[画外音]
两个人, 要是太熟了, 倒不好意思再玩儿。 也就是该散的时候了。 在该散的时候来临以前, 我并不知道, 有一天, 我会那麽怀念你的味道。
[画外音通下场。]
[捍东老家。 北京四合院。 不是没有排场的人家的年夜饭。 老佣人牛妈在老太太带领下密锣紧鼓。 合家喜庆不在话下。
老太太: 捍东母亲。 高级干部的妻, 也很见过点风浪。]
老太太:[正房外厅上饭桌旁调兵遣将] 小红, 别乾坐著。 过去把那套斗彩杯碟拿下来, 等会□茶用。 小心别碰了! 牛妈你先把甲鱼锅开起来吧。 ...大宁怎麽还没到?
[正房内厅, 端坐一旁, 正在跟捍东及蓝宇在嗑爪子的咏红好脾气地笑。
咏红: 捍东妹妹, 二十四五岁的秀丽女子。]
咏红:[向捍东, 蓝宇] 这明摆著就是男女不平等嘛。 你们不也就「乾坐著」, 怎麽就派我去? 蓝宇, 你去。
捍东:你别闹。 他怎麽知道什麽斗彩呢? 别待会儿他再给砸了, 我可给老太太赔不起。
咏红:[大嚷起来] 妈, 您才多大年纪了? 我怎麽听见有人叫您老太太了?
老太太:[从外厅进, 向咏红] 多少年了, 老叫你不要大呼小叫的? 赶明儿怎麽教你的儿子呢? [坐下抽烟, 嗑瓜子] 什麽老太太?
捍东:[举手投降] 我没有!
咏红:[悄声, 向捍东] 懦夫!
蓝宇:[站起身, 恭敬地] 陈伯母, 杯碟在什麽地方? 让我去拿。
老太太:[讶异, 可无商量馀地] 你去? 那可没这个规矩。 你可是捍东的客人呢。 小红!
咏红:在!
老太太:你们家那一位, 可不是把这儿的地址给忘记了吧?
咏红:妈!
捍东:大除夕, 到处都在堵车咧。 卫东呢? 他还没有回来?
卫东:[外间入, 向各人] 哥! 妈! 姊! [目光落向蓝宇] 这是...?
[卫东: 捍东弟弟, 年刚20的前卫摇滚男孩。 ]
捍东:蓝宇。 我大学同学的弟弟。 [向蓝宇] 这是我弟弟卫东。
蓝宇:你好。
卫东:[向蓝宇] Hi!
咏红:[向卫东] 去去去, 洗个脸就过去把那套斗彩杯碟拿下来。 「小心别碰了」, 知道吗?
卫东:[如遭雷殛] 干嘛? 又得拿那破东西喝茶?
老太太:卫东, 什麽破东西? 压岁钱还没给你吧?
卫东:每年都是这样子。 就让我去冒这个险把那些古董给搬上搬下的。 又不是没有其他东西喝茶。
老太太:这算冒险? 你这个不懂事的孩子! 当年我要不是冒著天大的险把你给生下来, 你还有今天呢你!? 你知道1968年是什麽日子来著? 我和你爸呀...
捍东:妈, 您打住吧。
咏红:[好脾气地笑] 这些事情, 我们上下都不晓得听过多少遍了。 [向卫东] 还不洗脸去? 去!
[卫东出。]
老太太:我就知道你们都听过呀。 可是我当母亲的就是有这个特权, 知道吗? 哪天喜欢了就把古时候的故事都抖出来, 当笑话说。
大宁:[提大包小包从外间入] 怎麽咱妈又在说笑话了? [随手把大包小包递向随他而入的牛妈] 这些都是吃的, 哦。
[牛妈接过大包小包出。
大宁: 咏红老公, 四十来岁的干部。]
老太太:哦, 您来了?
大宁:[向老太太] 对不起, 来晚了。 待会儿先惩饮三杯。
咏红:[悄声, 向大宁] 妈好像巳经喝过了。 怎麽这麽晚?
大宁:[向咏红] 刚要离开的时候出了点事情...
老太太:小红, 告诉牛妈那个烤鸭一好就可以吃饭了。
[咏红出。]
老太太:[向蓝宇] 年轻人, 过来替我把那个杯碟给拿下来。
[蓝宇跟老太太出。]
大宁:[点烟, 向捍东] 咱们有些日子不见罗。
捍东:没办法。 这些天比较忙。
大宁:也难怪。 你的生意是越做越大了。
捍东:也没有多大。 凑合著吧了。
大宁:呵呵呵, 跟外贸部的三千万元贷款, 还算凑合?
捍东:那个... 是批了?
大宁:我也是道听涂说。 ...你的关系这麽铁, 真令人佩服。
捍东:哪里, 哪里! [喜形於色] 真批了?
[隔玻璃见外厅上老太太领各人桌前入座。]
大宁:恕我直言...
捍东:什麽?
大宁:[正色] 我有个看法...
咏红:[外厅上伸头入] 哥, 大宁, 吃饭了!
捍东:来了! [侧起头向大宁] 什麽看法?
大宁:[轻笑] 没有。 我只是想起一句老话: 身後有馀忘缩手, 眼前无路想回头。 [见捍东听不入耳] 来, 大节当前, 我们喝酒去。
[接上场。 四合院。 炮竹一声除旧岁。 院落间陈家老少共庆新春。]
老太太:来, 大宁, 再跟我喝一杯你们就该走罗。 路远。
咏红:妈! [边使眼色不让大宁跟老太太喝] 您在赶我们走吗?
大宁:[装作没见眼色] 咱妈今天心情好, 我们就多喝一杯。 哦?
捍东:明天早上什麽时候到医院看爸?
老太太:捍东你也走了?
卫东:哥, 我跟你车, 你带我一段。
捍东:这麽晚还出去?
卫东:大除夕嘛。
咏红:九点。 早不早?
卫东:爸说了, 什麽时候去都成。 有这个心就行。
老太太:他什麽时候说的?
卫东:今天。 您正忙著送刘副司令员的时候。
咏红:那好吧, 就九点。 哥, 你说呢? [向卫东] 你可别不起来。
卫东:知道了。 烦不烦!
捍东:[向咏红] 你们住那麽远, 行吗? 要不我叫医院安排车子接一接。
咏红:没问题。 前些日子刚买了辆二手车。 那麽, 就这样说定了? ...妈? ...妈?
老太太:[失神中回来] 什麽? ...你们说什麽?
大宁:咱妈是累了。
捍东:妈, 您先睡吧。
大宁:红儿你送咱妈去睡。
老太太:不用。 我自己来。 那你们都散了吧。 [渐行渐远, 口中说话也不知说给什麽人听] 牛妈那些燕窝也不知准备好没有。 这几天老说想著吃些燕窝, 说巳经很久没吃过燕窝。
[院落间陈家子女你眼望我眼。]
卫东:可以走了吗?
[无话间各人起身穿戴准备离开。 蓝宇自厢房转出来。]
大宁:嗳, 小朋友回来哪。
捍东:[向蓝宇] 上哪儿去了?
蓝宇:[几乎带住小儿的雀跃] 跟牛妈在蒸糕点。 你看! [扬起手中一纸袋糕点] 咱妈刚给的。 让我带回宿舍, 好这几天吃。 说我自己一个人住北京, 怪可怜的。 她还给我红包呢, 叫我要好好读书...
[一行人等陆续消失於影壁外。]
[华华饭店套间内春色无边的夜。 小厅内, 到处搁了七八件款式颜色各异的性感游泳及运动物, 窄腰细臀的健儿正逐一试穿。 捍东坐沙发上喝威士忌睇秀。]
[字幕: 个多月後]
健儿:[穿衣镜前细意欣赏自己凹凸分明的身段] 这些, 都是送我的?
捍东:你要是喜欢, 都拿去。
健儿:陈总真大方。
捍东:这些东西, 其他人穿不好看。 就你穿还有个样儿。
健儿:同学都说我应该去做model. 可是没有关系, 进不去。
捍东:[拍沙发] 坐呀, 别那麽紧张嘛。 [递上一杯威士忌给坐到身旁的健儿] 喝点酒暖一暖。 来, 为我们未来的模特乾杯! [碰杯, 一失手半杯酒倒到健儿泳裤上] 哎, 对不起!
健儿:不要紧。 我进去抹一抹。
[健儿起座进卫生间。]
捍东:[大声向卫生间内] 要不乾脆把它脱掉算了。 听说模特在後台都是光了身子走来走去的...
[叩门声, 捍东往开门。 门後见蓝宇, 兴高彩烈。]
蓝宇:[笑] 你有客人啊? 外边都听见你说话声了。 [拥抱捍东] 两个星期没见, 真想你。
捍东:别! [拦著门不让蓝宇进] 你怎麽来了? 也不事先说一声?
蓝宇:不是约好了吗? 我交完功课这个礼拜天见面的。
捍东:不管怎麽样, 你也应该先来个电话。 你真拿这儿当家了?
健儿:[从卫生间围了小浴巾出, 对大局混然不觉] 这样子没问题吧?
蓝宇:[打量眼前光景, 脸色大变] 呀, 我没想到你正忙著。 我先走了。
[蓝宇转身离去。]
健儿:什麽事?
捍东:没事。 你进去等我一下。
捍东:[关门沿走廊追出] 喂... 喂...
[蓝宇头也不回直趋电梯大堂。]
捍东:蓝宇, 你先听我一句话。
蓝宇:[木著脸凝视电梯灯板] 请讲。
捍东:是我不好, 忘记了今天约好你。
蓝宇:[无表情地笑起来] 真是的, 还是头一趟打的过来这边呢。
捍东:这个... 害你白跑一趟了。
蓝宇:讲完了吧? [进入电梯] 你还不快进去? 人家都浪出火来了。
捍东:[上前一手把电梯门拦住] 我又不是没有跟你讲过, 玩儿这个没有那麽认真的!
蓝宇:你玩儿什麽认真?
捍东:我还是那句话: 想在一□就高高兴兴的, 要不就算了。
蓝宇:清楚。
捍东:你清楚? 你清楚个屁! 你不给我玩你给谁玩? 你睁开眼睛看看, 你以为刘征还能再给你弄一个像我这麽出手的客人? 你甭天真了。
[电梯内逾时等候的铃声轰天动地响起来。]
蓝宇:你是说那些钱? 那倒容易。 明天我就去银行, 让刘哥把那些钱给还你。 可以了吧?
[铃声下捍东一缩手, 电梯门迅速关上把蓝宇载走。]
捍东:[拍打电梯门] 蓝宇, 你跑呀你! 你别以为不拿我的钱我就不是玩儿你! 我可不是什麽正人君子!
[捍东公司。 日。 写字间内捍东心烦意燥。]
[字幕: 同年, 夏]
捍东:你大爷的, 我房间的空调坏了, 怎麽老没人给我处理一下?
赵明:陈总, 先喝杯冰水。 [到一边斟冰水] ...空调的事, 我们早交涉过了; 他们那边说, 这几个星期又罢工又什麽的, 维修部早垮掉了, 让我们给体谅一下。
[赵明送上冰水。
赵明: 20来岁的壮健小伙子, 杂务兼跑腿。]
捍东:体谅他妈个屁。 罢工! 他们装什麽善男信女? 不知道换一批工人? 全首都的工人除了罢工的就都死了吗? [喝水] 刘征呢? 老半天怎麽没见他一眼?
赵明:刘先生他...
方姑娘:[冷冷地] 刘先生老婆进医院了。 他刚来过电话, 说正回来。
[方姑娘: 负责文书兼接待员的管家妇, 女性新中年。]
捍东:对了, 东柏林那边有什麽消息没有?
方姑娘:没有。
捍东:传真呀什麽都没有? 你看清楚了吗?
方姑娘:[叹一口气] 陈总, 您不是以为我们这几天趁您出国了, 就都抛下工作上街了吧?
捍东:[一楞] 就你? [不可置信] 不是认真的吧? 连你也迷上了那帮学生, 要跟他们一起梦想著为国家谋幸福?
方姑娘:陈总以前也是大学生, 总应该也有一点忧患意识。
捍东:[失笑] 让我告诉你吧, 要有天这公司不灵了, 没粮响发给你们了, 我再给你看看我的忧患意识, 好不好? 不是你们这些人, 真他妈好日子过腻了吧?
赵明:刘先生回来哪。
[刘征一副狠狈相冲忙而入, 成各人焦点。]
捍东:[上下打量喘气不休的刘征] 啧啧啧, 几天不见, 怎麽灰头土脸的?
刘征:回来刚碰上***, 四周都在堵车。 我下车跑回来的。 ...赵明, 有没有水?
赵明:我去拿, 你稍等。
方姑娘:刘太太还好吗?
刘征:孩子今天下午再不出来的话, 医生建议今晚动手术。
方姑娘:不会有危险吧?
捍东:[不耐烦] 刘征你进来, 东柏林那边的条款怎麽还没弄好?
[接上场。 日照正盛。 私人写字间内捍东站窗前抽烟, 失神到外间的风景。 远处隐约飘来***队伍<国际歌>的声音。
忽传叩门声...]
捍东:谁?
刘征:[探头入] 没有其他事情的话, 我先走了。
捍东:这麽早? 还想著晚一点跟你喝一杯咧。
刘征:我...
捍东:呀, 对了, 诗玲还在医院。 有消息没有?
刘征:孩子... 还没有出来。
捍东:怎麽会呢?
刘征:医生没有很具体的讲, 只是... 只是叮嘱我要有心理准备。
捍东:这个... 有点危险吧?
刘征:捍东, 我也不晓得怎麽说。 我只知道我现在很害怕, 的的确确的害怕。
捍东:别担心。 诗玲... 她会吉人天相的。
刘征:我也只能够这麽希望。 我今天一直想, 这世界, 我就只有诗玲一个...
捍东:别想太多。 这时候, 不能想太多。 知道吗?
赵明[从外间入]: 陈总, 有位罗先生找。
捍东:罗先生?
刘征:我过去医院了。
捍东:[目送刘征出] 替我问候诗玲。
大宁:[外间入] 打扰了。
捍东:[讶然] 大宁! 我刚还在想是哪位罗先生呢。 坐呀! 要喝点什麽?
大宁:不用! [关上房门] 我还有事在身, 不能久留。
捍东:很严重麽?
大宁:我这次来, 是顺路给你捎个讯。 要是你碰巧不在, 也就吧了。 这事情, 不方便在电话说。
捍东:[点烟] 我明白。
大宁:那就好。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你要有什麽朋友, 同学, 同学的兄弟姊妹在广场的话, 请你务必让他们第一时间撤走。 情况有点紧张。
捍东:[一时会不过意来] 什麽?
大宁:今儿晚上要有行动了。
捍东:***!
大宁:年轻人留在家里, 往後还有大把日子呢。 [起身] 还是不多说废话了。 [擦眼睛] ...真想快些把事情弄妥, 回家睡一大觉。 [正要拉门出, 又回身] 呀, 我有天在外围看见那位小朋友了。 名字叫蓝宇是吧? 好像在当纠察, 拿了盒饭蹲在路旁吃得津津有味的。
捍东:蓝宇? 我好久没见他了。 他... 他跑广场干嘛去了?
静平:不是想像力, 是女人的直觉。
赵明:[拿了车匙入] 陈总, 车子到了。
老太太:不会赶不及回来结婚的吧?
捍东:去三四天吧了。 [向静平] 你这直觉, 特可怕。
静平:[把手伸进捍东臂弯, 眉开眼笑] 陈捍东, 你还跟我来这一套? 我们可都不是童男童女了, 一点点历史, 算什麽呢?
老太太:[按熄烟, 向刚归位的牛妈] 不是说九十年代了吗? 他们这摄影机, 怎麽弄这麽久?
[装修有待竣工的厨房。 地上搁了三两件行李。
穿戴整齐的蓝宇面前一杯橙汁, 坐桌前抚弄手上三两件纸皮石样板。 宿醉未醒, 蓬头秽面的捍东一身睡衣裤跌撞而进。
蓝宇瞅捍东一眼, 没有反应。]
捍东:[到厨柜前张罗] 这麽早就丫下来了?
蓝宇:没睡。
捍东:没睡? 你他妈也真够情绪化。
蓝宇:要喝什麽? 威士忌?
捍东:妈的你没病吧?
蓝宇:啧啧啧, 污言秽语的, 女人都不喜欢。
捍东:[斟水, 吞服亚斯匹灵] 你少装帅, 你懂得女人喜欢什麽吗?
蓝宇:对, 我不懂得。 您可是专家。
捍东:[眼睛鼻孔的冷笑] 哼! [蓦然发现地上的行李] 怎麽? 今天就要走了?
蓝宇:贵人善忘咧! 你去香港前早说好了。 而且明天你也要结婚了, 留这儿也没意思。
捍东:结婚也没什麽大不了的!
蓝宇:没什麽大不了? 没什麽大不了!? 你这麽跟你老婆说的吗?
捍东:你听好, 我陈捍东可从来没有赶你走啊!
蓝宇:[一把将桌面的纸皮石样板都掷向墙上] 是我赶自己走的! 那可以了吧!?
捍东:哈哈哈, 对, 提著行李边走边唱... [夸张地唱起来] 「最爱你的人是我, 你怎麽舍得我难过...」 妈的要多煽情有多煽情! ...怎麽了? 答不上话了? 老子我花在这破屋子身上的钱可真还不少呢! 蓝宇, 你怎麽报答我?
蓝宇:呀, 对。 这也应该是我报答你的时候了。 [缓慢来到捍东身前解开皮带扣, 拉下牛仔裤] 老板你喜欢来哪一款姿势, 你说好了。
捍东:我... 别这样子。 你穿回衣服再说吧。
蓝宇:我们之间, 好像巳经再没有什麽好说的了。
捍东:别那麽说。 [看蓝宇平静整理衣衫] ...你这人, 一直不知道照顾自己, 老是晃来晃去的。 发烧一定得去看。 生病得去医院, 这是常识, 你听到没?
蓝宇:听到。
捍东:金钱的事, 不要太省。 可要是有什麽人找你投资, 也别胡乱相信人家。 有什麽不明白的, 找刘征问一下, 知道吗?
蓝宇:知道了。
捍东:[看著蓝宇的头低下去] 虽说是没有必要的话不再联系, 可你要是真有什麽急事, 千万得来找我...
蓝宇:[声音低下去] 我记得最初的时候你跟我说过: 「两个人, 要是太熟了, 也就是时候要散了。」 我知道最终我还是要走的。 我一直这麽提醒自己, 让自己在明天醒来的时候喜欢你少一点。 在离开的时候可以轻松一点。 [最後, 他还是哭了] ...你知道吗, 我答应过自己, 今天以後, 我是再不会为其他人伤心的了。
[刘征小公馆。 风和日丽的午後。 小厅上, 俯首甘为孺子牛。 捍东刘征伏地上建造一台巨型火车铁路模型。 一旁, 诗玲坐新置的电脑前迷头迷脑。]
[字幕: 一九九五年, 十一月]
刘征:[大功告成, 从地上坐起] 天哪, 小孩子的玩儿真累。 捍东你以後再别瞎搞。
捍东:[向诗玲] 刘浪上图画班, 什麽时候回来?
诗玲:[盯电脑显示屏] 这个游戏, 怎麽老弄不出来? [向捍东] 你说什麽?
刘征:[坐到沙发喝咸士忌] 他问你, 他的乾儿子上图画班什麽时候回来?
诗玲:说不定。
捍东:说不定?
诗玲:得看他在路上有没有碰见小鸟哪花儿猫儿哪。 也得看他的心情; 走得快一点慢一点大约相差三四分钟。 [指电脑] 捍东你是专家, 你过来给我看一下。
捍东:[坐到电脑前] 你们也放心?
诗玲:有什麽好不放心的?
捍东:[有点不置信] 才七岁的小孩儿家? [瞪著电脑笑起来] 妈的诗玲你也真逗。 游戏的盆子还没启动呢。
诗玲:这屋里头可不许乱说脏话。
刘征:[眨眼, 向捍东] 对对对, 我们家太太最讨厌人家说脏话。 特别是那些发现她不懂电脑的人。
诗玲:对, 我不懂得。 您可是专家。
捍东:[擦眼睛, 看表] 这儿的时间过得真快。
刘征:赶时间吗?
捍东:晚一点回家吃饭。
刘征:家? 离婚男人还有家?
诗玲:[向刘征] 你说什麽嘛你?
[捍东坐地上启动铁路模型, 火车徐徐开动。]
捍东:老太太家。
[诗玲托头看捍东啜饮威士忌, 跌进自己的世界。]
捍东:[画外音]
三年多的婚姻生活, 我记得不多; 然後, 我又回到以前的日子。 只是, 这一次缺少了你。
[闹市偏陲, 自成一角的饭店, 气派不凡华洋混集。 夫妻俩刚吃过午饭, 架了太阳镜在喝咖啡, 等候结帐... 静平在讲手机。]
静平:[向手机] ...好, 那麽说定了。 待会儿见。
捍东:约了人?
静平:去看房子。
捍东:又是看房子?
静平:你去不去?
捍东:不去。 ...你上个月不是刚买了一套吗? 怎麽又买?
静平:[笑] 买了。
捍东:[笑] 人家的太太买衣服, 我老婆买房子。
静平:买了。 又卖了。 赚了一点。
捍东:怎麽我不知道?
静平:那是我的私房钱。
捍东:[摇头, 笑] 拿公司的钱来赚私房钱。 你还真化算。
静平:我可没骗公司, 我有算利息的。 ...闲著无事, 跟我一起去看看嘛。
[二人离座, 边行边说步向饭店出口等候。]
捍东:没劲透了。 ...我们去看电影?
静平:你不去。 到时候你可别说不喜欢。
捍东:你买买卖卖的, 我喜不喜欢有啥关系?
静平:这次我打算买两套, 一套拿来卖, 一套我们住。
捍东:现在的房子又有问题了?
静平:独立房子麻烦透了。
[仆欧驶上名贵房车。]
捍东:当初这可也是你挑的。 [登车] 看完房子, 今儿晚上跟小红他们吃顿饭吧, 好久没见他们了。
[高幢大厦, 景观宏伟。 外边隐约见北京市於灯下闪跃。
豪宅装修主人套房内, <La Vie en Rose> 响震天。
捍东睡服一度优悠於小书桌上一台易携型电脑, 旁边一杯红酒。
静平穿了底裙, 厕所内镜前上妆。]
静平:...喂! ...喂!
捍东:怎麽哪?
静平:今天你没有忘记替我把股票卖掉吧?
捍东:卖了。
静平:什麽价钱卖的?
捍东:[离座到床头柜取雪茄抽食] 忘记了。
静平:雪柜有cheese, 有冻肉。
捍东:[绉眉看手上的雪茄, 自言自语] 怎麽味儿这麽怪?
静平:[在厕所中转出来] 又在房间抽雪茄了?
捍东:[看静平一眼] 眉毛画坏了。
静平:真的? [转身又跳入厕所照镜] 电话有响过吗?
捍东:[拿起电视机遥控, 让画面闪了一下, 又关掉] 明天要下雨了。
静平:[又从厕所转出来] 都叫你不要在房间抽雪茄。
捍东:[拿起无线电话按号] 明天要下雨了。 [向电话] 张姐在吗?
静平:[衣柜前正专注拣衣服] 谁?
捍东:[向电话] 在哪? [笑] ...猜对了。
静平:你没有看见我那个紫红色玫瑰花的纱裙吧?
捍东:[向电话] ...好好好, 不来是龟孙子。 [挂线后] 你还没好?
静平:几点了?
捍东:[收拾桌上银包锁匙等物] 他们不来电话, 要不要我送你去?
静平:[衣服没拣成, 索性坐到椅上抽烟] 你也出去吗?
捍东:[镜前整理头发] 你去跟市委跳舞, 我去跟朋友打球。 大家高兴。
[雪花纷飞的晚上。 睡房内, 捍东穿睡服懒在床上。 电视在播春节特辑 - 全国各地的庆祝活动之类。 炮竹声此起彼落。
半响, 穿了大衣的静平入。 大衣带雪, 面色苍白。]
静平:[踢下高跟鞋] 这麽早回来了?
捍东:妈的, 冷呗。 还是家里好。
静平:你还怕冷? [脱下大衣] ...没去喝酒吗?
捍东:大夥儿都兴致不高, 喝喝也就散了。 [见静平坐椅上按摩肩膀] 很累吗? 替你按按。
[下床到静平背後替她按摩肩膀。]
静平:[点烟, 无可无不可地盯住电视画面一边脱掉身上首饰] 明天晚上的饭局, 你来接我好不好? 我不想开车。
捍东:可以呀。
静平:[拨开捍东在她肩上的手, 自言自语] 真想浸个热水澡。
[静平起身进厕所。 传水声。]
捍东:你还抽烟?
静平:[从厕所出] 什麽?
捍东:上次... 我去柏林以前, 你那个... 不是来晚了好长时间吗?
静平:...呀, 对。
捍东:医生怎麽说?
静平:他... 没怎麽说。
捍东:[笑起来] 妈的你在制造悬念吗? 你是有孕了? 我要做爸爸了? [跳到静平跟前拥住她, 把香烟从她口中抽掉] 孕妇不准抽烟。
静平:那是意外。
捍东:那我们乾脆把孩子叫意外好了。 陈意外!
静平:意外, 是可以修正的。
捍东:修正? 怎麽个修正法?
静平:你不明白吗? 我从来没想过要孩子。
捍东:没想过要孩子? 那麽--
静平:很久很久以前, 我巳经决定: 生孩子, 并不适合我。 我嫁给你, 不代表我要给你生孩子。
捍东:生孩子并不适合你? 你在说什麽呀你?
静平:天, 你不要逼我解释好不好? 我都快累死了。
捍东:你累, 是因为你贪心!
静平:[骇笑起来] 我贪心, 你现在才知道吗? 陈捍东, 我也太高估你了!
捍东:对。 对。 这真是一个可怕的错误。
静平:我可以洗澡了吧?
[静平转身, 正要关上厕所门...]
捍东:林静平, 我的孩子...
静平:你还是不明白? 你的孩子, 我今天刚给打掉了。
[静平关上厕所门。]
[睡房内, 静平敷了面膜盘坐床上修指甲。
另一边床上捍东在灯下翻 <鹿鼎记>。]
静平:吃不吃月饼?
捍东:你不是在减肥吗?
静平:放弃了。 那个餐单不是人吃的。 ...替我们装修这房子的师傅, 你还有没有他的号码?
捍东:找一找应该有。
静平:律师今天跟我说, 你那边已经答应我们的要求。 我想, 我也应该动手找房子好搬出去了。
捍东:...公司跟你的账, 刘征会跟你算的了。
静平:比方说, 我这边要是要求五百万元的离婚费, 你还是会给我的吧?
捍东:[抬起头看静平] 你以为我真是印钞机呀? ...妈的你这面膜得搞多久?
静平:怎麽了? 想著赶在离婚前看清楚我的脸?
捍东:你的脸, 我第一天见你就已经看得很清楚。
静平:La vie en rose.
捍东:什麽?
静平:「在使馆区附近那一家是吧? 叫La vie en rose.」 [修整指甲大功告成, 起身下床收拾] 终於还是没去成。
捍东:没有吗? 我记得好像去了。
静平:跟其他人去的吧?
捍东:太远了, 记不起来了。
静平:对, 太远了。 [笑] ...那时候, 你也曾经喜欢过我对吧?
[字幕: 一九九五年, 十二月]
[欧化天地的小草坪早变成儿童乐园, 有滑梯等。
停泊於草坪外的汽车内, 车盘前捍东抽烟。
云影舞动, 日落西斜。
汽车内的捍东抽烟动也未动。]
[接上场, 繁华街道上, 捍东人海中无聊行走。
一档冰糖胡芦前, 一名背了包包的少年手中拿了冰糖胡芦转身, 跟捍东对望一眼後走远。]
捍东:[画外音]
人海茫茫。 如果我可以再次遇上你...
[北京首都机场停车场。 春寒料峭。 捍东挽了行李停车场内正要取车, 一边讲手机。]
捍东:[向手机] ...对方要压价也没法子。 这批货, 我们是砸定了, 赔钱也得脱手, 知道吗?
[另一旁, 两条身影讲谈间走过。]
捍东:[本能地向渐行渐远的身影嚷] 蓝宇!
[字幕: 一九九六年, 春]
[那边蓝宇跟另一名男子停步回头。
蓝宇: 他成熟了, 也比前更加壮健了。]
捍东:[向手机] ...待会儿再谈。 [挂线後向蓝宇] 蓝宇, 真是你!
蓝宇:[面无表情, 犹豫半响後向身旁人] 对不起, 你等等我。
[男子转身向远处汽车走去。 捍东蓝宇二人无话间遥遥对望半响...]
捍东:真想不到会在这儿碰见。
蓝宇:送老板的机。
捍东:工作还顺利吧? 现在有这麽多工地在发展, 建筑师蛮吃香的嘛。
蓝宇:凑合。
捍东:发财了?
[蓝宇一牵嘴角无话。]
捍东:始终还是不愿意下海? 你也真是...
[蓝宇回头看了看远处的汔车。]
捍东:那边... 是你朋友?
蓝宇:同事。
捍东:你看你, 老穿得那麽少。 冷不冷?
蓝宇:[迅速笑了一下] 可以了。 不冷。
捍东:赶时间吗?
蓝宇:还得回公司。
捍东:我也是。 呀, 今天晚上吃顿饭? 公司那边新近--
蓝宇:不成。 ...约了人。
捍东:噢, 这样儿。 那改天吧。
蓝宇:这几个月, 都比较忙。
捍东:忙, 也得吃饭吧?
蓝宇:吃盒饭。
[远处汽车号响了一下。]
蓝宇:得走了。 不好让同事多等。
捍东:对了, 你瞧我都忘了。
蓝宇:再见。
捍东:[叫住转身的蓝宇] 我怎麽找你?
[蓝宇袋中掏出名片上前递给捍东。]
捍东:[画外音]
。...如果我可以多见你一次。
[公司内, 捍东独坐电脑桌前治事。 他停下来, 拿起桌上的名片把玩一下, 又放下名片...]
[字幕: 同年, 夏]
[公司内, 电话铃响...]
[字幕: 五分钟後]
捍东:[接电话] 喂!
[公众电话站前...]
蓝宇:[向电话] 请问哪位呼83426949?
捍东:是我。
蓝宇:啊。 有事儿?
捍东:没事儿, 那天说好找你的。 ...还在忙吗?
蓝宇:放假了。
捍东:放假了? 在干嘛?
蓝宇:刚上市场买完菜。
捍东:你现在的手艺一定很棒吧? ...什麽时候也让我欣赏一下?
[蓝宇无语间看了站他身旁拖了小孩在等候使用电话的女人一眼。]
捍东:日行一善怎麽样? 就算是照顾我这个挑嘴的离婚男人?
[蓝宇依旧无语。]
捍东:算了吧。 我还是吃我的方便面好了。
蓝宇:你什麽时候有空?
捍东:今天晚上?
[蓝宇小楼。 雅淡的小楼内, 蓝宇背心短裤在厨房弄饭。
捍东站小阳台上喝啤酒乘凉。 下边公路汽车飞驰。]
蓝宇:[从厨房出] 多等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捍东:不忙。
蓝宇:对不起, 空调坏了, 还没修好。
捍东:没关系。 这两天倒是一下子热起来了。
蓝宇:[小厅上弄东弄西] 今天倒是忘了, 不该请你来这儿受罪。
捍东:没有的事, 我应该多谢你才对。 不知道多久没有吃过家里做的饭了。 [自嘲地笑] 有老婆的日子, 两个人每天在外边吃; 离了婚, 更加在外边吃。
蓝宇:来的时候地方还好找吧?
捍东:还行。 ...放假了, 也不出去走走?
蓝宇:在存钱。
捍东:不是要结婚吧?
蓝宇:我可不是你, 老想著娶妻生孩子。 [拿了啤酒到阳台上站捍东身旁] ...想著去美国读书。
捍东:美国? 好呀。 什麽时候去?
蓝宇:不知道, 护照签证的, 特难搞。
捍东:这阵子... 有交朋友了吗?
蓝宇:有。
捍东:...什麽时候也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蓝宇:不成。 人家很害羞的。 [空气中用力地嗅] 怎麽人家煮东西那麽香? 是咖喱吧? [半响後笑起来] 他出国好一阵子了。
捍东:干什麽生意的?
蓝宇:不做什麽生意。 去念书。
捍东:学生? ...怎麽认识的?
蓝宇:别净说我。 也说说你。
捍东:我? 我怎麽了?
蓝宇:不是说离婚了吗? 什麽时候的事?
[接上场, 厨房上, 蓝宇在洗盆子, 捍东一旁无聊打转。
厅上CD机在放<梦中人>。]
捍东:这儿, 是租的还是买的?
蓝宇:日本老板的房子, 租金特便宜。 上边还有个天台, 我都种了花。
[往厨房小走廊, 墙上一帧欧化天地的黑白照片镜架内不卑不亢。]
捍东:[停照片前] 还是那麽喜欢花? 欧化天地那年, 我过生日, 你在房子里放了一天一地的花, 害得我过敏症都犯了, 两个人连夜把花全给抛了。 你还记得吗?
蓝宇:[放下手中盆子] 真的吗? [看捍东遥远地笑] 好像是有这回事。
捍东:都忘记了? 今天连我公司的号码都认不出来了?
蓝宇:[高兴地继续洗盆子] 有些事情, 忘记了好像比较好一点。
[接上场, 小厅咖啡桌上, 一盆水果两杯绿茶早巳凉透。 捍东一啤在手, 懒在沙发上抽雪茄。 ]
捍东:...还有啤酒吗?
蓝宇:喝那麽多, 待会儿还得开车。
捍东:车前天就撞了, 打的来的。 ...妈的, 说我今年犯太岁, 还真灵呢。 诸事不利。
蓝宇:人没事, 也就好了。
捍东:[侧起头看蓝宇] 你这小子, 真成熟了嘛。
蓝宇:还小子呢? 都快28了...
捍东:[拍身畔沙发] 过来这边坐, 让我好好看看你。
[蓝宇依言坐下, 捍东眯起眼睛看了他很久很久...]
捍东:[执蓝宇的手, 闭上眼] ...我累了。
[接上场, 小厅, 捍东和衣沙发上沈沈睡去。 蓝宇浴罢从浴室出, 在擦头发。]
蓝宇:[细力上前] 喂... 喂...
捍东:[睡眼半醒坐起] 是你?
蓝宇:该走了。 得睡觉了。 [沙发前半跪捍东身前] 让我替你叫部的士?
捍东:这味道! ...你还是用那种洗发水?
蓝宇:...嗯。 我还是用那种洗发水。
捍东:...真想抱抱你。
[蓝宇温柔拥捍东腰身半晌...]
蓝宇:你胖了。
[天地苍茫, 捍东猛力紧抱蓝宇。]
捍东:...那时候, 我是怎麽会放你走的?
[蓝宇小楼。 暴雨的早上。 蓝宇小楼内闹钟收音机把床上的捍东唤醒。 北京市天气预测, 要刮风沙了。]
[字幕: 秋去冬来]
捍东:[点烟, 推身旁的蓝宇] 起来了! 上班去!
蓝宇:早! [睁眼又闭上] 真想多睡一会儿。
捍东:不是说今天有客户会议的吗?
蓝宇:[仍然闭起眼] 对。 [一惊而醒, 从床上跳进卫生间] 该死, 你不早说?
捍东:[一手关掉收音机, 微笑看着正在渗水的空调] 冬天都到了, 你屋子的空调还是弄不好? [手机响起来。 他绉眉接电话] 谁? ...行长被捕了? ...他们的动作也真快。 ...再说。
[床上的捍东动弹不得。]
捍东:[画外音]
我再没想过事情会发生的那麽快。 我只是想多抱你一会儿。
蓝宇:[卫生间出] 谁那麽早?
捍东:没你的事。
[字幕: 我只是想多见你一会儿]
[接上场, 楼梯口, 捍东蓝宇暴雨中衣履整齐, 打了伞准备上班。]
蓝宇:那麽, 再见哪。
捍东:[叫住正要转身离去的蓝宇] 唏...
蓝宇:什麽?
捍东:[想一下] 没有。 万事小心就是了。
蓝宇:[笑] 傻瓜。
捍东:[叫住蓝宇] 唏...
蓝宇:又怎麽了?
捍东:...这两天, 我可能忙一点。
蓝宇:可以哪, 有空给我电话, 呵?
捍东:成。
[蓝宇一转身後又回头看著一动未动的捍东。]
蓝宇:...不是出了什麽事吧?
捍东:小事情而矣。 [摆手] 去去去, 有空再见。
[办公室内, 两名有点落形的工作夥伴拿了酒, 前无去路。 寂静间只闻空调的声音。]
捍东:...诗玲, 她也知道了?
刘征:跟她说了。
捍东:她怎麽想?
刘征:[撇嘴, 温柔地笑] 她说: 夫妻本是同林鸟, 大难临头各自飞。 问我是不是要飞到什麽地方去。 ...後来好像躲进卫生间哭了。
捍东:公司的登记册上, 你只是雇员。 行贿, 参与走私, 非法集资这些罪名, 不会轻易落到你头上的, 有我呢。 你叫诗玲不用太担心。
刘征:...她也不单是担心我。
捍东:[笑起来] 真要查封起来, 要你给写写交代材料, 恐怕就在所难免了。 到时候, 你千万得让诗玲帮帮忙。 你这人, 写的东西都没人能看得懂。
刘征:我晓得。
捍东:...我的逮捕令, 这两天就要下来了吧?
刘征:巳经使尽法子, 看可不可以再拖一下。
捍东:...我进去了以後。 外边的一切, 就得靠你托著了。
[日。 办公室内, 捍东窗前抽雪茄。 蓝宇推门而入。]
蓝宇:这麽急找我?
捍东:桌面上那个信封, 里面是新替你办好的护照, 也有国内及美国银行的担保... 那边大学的录取通知, 你有收好吧?
蓝宇:你这是...?
捍东:另外有个名片, 她曾经在经贸部那边管外务签证。 你找她去。 她会替你把事情弄妥。
蓝宇:这是什麽意思? 谁说我要去美国了?
捍东:我说的。 不是想去读书吗?
蓝宇:[叹口气] 真不知道你在搞什麽。 叫了我来就是为了这事?
捍东:明天就去把事情办好, 知道吗? 我这阵子特忙, 大概不能给你送行了。
蓝宇:[趋前两步] 告诉我... 是不是什麽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捍东:有空的话, 寄个明信片回来。
[外间忽闻扰攘声。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方姑娘:你们等一下嘛, 他还有客人呀。
[数名便衣公安步入。 带头的手持文件。]
便衣公安甲
你们, 哪个是陈捍东?
[预审科会面室内。 由预审处职员带进来, 正被拘留的捍东有点憔悴。 他看见到访的咏红大宁, 很讶异。]
捍东:怎麽是你们来了? 刘征呢?
咏红:我们终究是家属。 让刘征来, 不太方便。
捍东:我只是不想牵连大宁。
大宁:你放心。 我的交代材料都已经写得很清楚, 我跟你只是姻亲关系, 没其他。
捍东:连你也得写交代材料?
大宁:先别说这个。 红儿你把外边的情况说一下。
咏红:哥, 你个人及公司名下的资产, 现在都冻结待查。 也就是说, 基本上, 你公司巳经停止运作。
捍东:***。
咏红:好消息是, 听说他们掌握的证据好像不太足够。
捍东:冻结待查, 那就一切全完了。
大宁:[替捍东及自己点烟] 希望, 还是有的。
捍东:没有现金, 刘征再努力奔走也没办法疏通。
大宁:...路, 是搭好了。 三百万搞定。
捍东:谁搭的路? 可靠吗?
大宁:[微笑] 你不要问。 问了, 我也不知道。
捍东:可哪儿去弄三百万呢?
咏红:我们左搭右凑的, 刘征连屋子也押上了, 才那麽一丁点儿。 可前几天蓝宇给听见了, 二话不说, 今天早上就把现金给抬过来。
捍东:蓝宇, 他没去美国?
大宁:***! 你这个罪名可是杀头的! 他还去美国? 他还是人吗?
捍东:他哪儿来的钱呢?
咏红:说是把你送他的一套房子给卖掉, 加上过去几年的租金和一笔储蓄都顶进去了。
大宁:钱, 抛了可以再挣; 命, 可只有一条。 这一点, 他倒是明白。
捍东:...那麽, 一切就拜托你们了。
咏红:...最近天气顶冷的, 你衣服还够吗?
捍东:不冷。 老太太那边...
咏红:牛妈最近回乡养老了。 大年下, 老太太挺忙的, 没空管你的事。
[蓝宇小楼内, 生气盎然。 酒酣耳热, 一屋人闹哄哄围炉吃火□。]
刘征:[厅上] 诗玲, 里边还有没有豆腐? 多带点出来。
诗玲:[厨房内跟蓝宇掇弄食物] 豆腐? 我好像放雪柜了。
蓝宇:我拿吧。
诗玲:[绉眉看周围一天一地的食物] 好像买得太多东西了, 是吗?
蓝宇:[面对雪柜内更多的食物] 今次惨了。 两个人大概够吃一个星期。
诗玲:[笑起来] 不要紧。 你跟捍东吃不下。 我带刘浪过来帮你们吃。 他挺能吃的。
捍东:[伸头进] 怎麽了? 两个人躲起来不去吃东西?
诗玲:来了。 蓝宇你先把豆腐拿出去。
[捍东侧身转蓝宇出...]
诗玲:[向捍东] 你也出去呀。 站这儿干嘛?
捍东:[样衰衰地笑] 在享受这温暖的感觉。
诗玲:变态! 我可是有夫之妇呢。
捍东:喂, 我可没说是你。
诗玲:[侧着头笑] 奇怪, 不是我, 还可以是谁呢? [捧着一碟二碟的食物] 吃东西去!
[二人从厨房出。 厅上, 刘征正跟大宁划拳。]
刘征:捍东, 来, 划一拳。
捍东:好。
[二人划拳。 桌上一旁...]
咏红:[向蓝宇] 春节假期, 有什麽计划?
蓝宇:得加班。 有个工地赶著开工。 你们呢?
大宁:可能的话, 想去黄山看日出。
咏红:[向大宁] 又是黄山看日出? [向蓝宇] 你别听他。 他每年这时候都这麽说。
大宁:[向咏红] 这次, 我可是说真的。 你不相信我? 让我们...
捍东:[嚷起来] 小红, 好久没跟你划拳了。 来!
咏红:我? 我什麽时候跟你划过拳?
捍东:对。 好像没有。 我自乾一杯。
大宁:[向捍东] 你酒量这麽好。 我跟你划一拳。
[二人又划起拳来。]
诗玲:[过来向蓝宇] 你这边, 有人参没有?
蓝宇:要人参干嘛?
诗玲:待会儿弄点参茶给他们。
[蓝宇摇头。]
咏红:[看著划拳的男人] 你们猜, 谁先吐了?
蓝宇 / 诗玲:[齐声] 捍东!
捍东:[百忙中] 谁叫我? 是不是有人叫我了?
大宁:好了, 我们先吃点东西。 等一下再来。
刘征:来, 小蓝宇, 我还没跟你划。
诗玲:[向刘征] 别闹了, 没完没了的。 [指桌上] 吃东西!
刘征:[好脾气地笑] 好好好。 [坐下, 作势举筷, 又弹起身] 呀, 忘记了!
诗玲:又怎麽了?
刘征:我们还没跟捍东干一杯。 [举杯] 来, 捍东, 雨过天晴了!
[众人共饮一杯。 对酒当歌, 人生几何?]
捍东:[画外音]
你知道吗, 狱中几个月, 我终於弄明白了一件事: 我跟你, 是天生注定得走在一起的! 我很高兴。
[字幕: 终於能够跟你一起, 我很高兴]
[蓝宇小楼内。 春雨淅沥, 暗淡的早上。 床上被窝中见穿著睡衣的捍东。 蓝宇从厨房回来, 在喝水。]
捍东:那麽早起来了?
蓝宇:有点渴。 [爬回被窝内] 好冷。
捍东:来。 [拥蓝宇进臂弯] 不是我让你睡得不好吧?
蓝宇:[把玩捍东身上睡衣前胸] 怎麽会?
捍东:这些时间我老在想: 你让我搬进来, 好像把你的生活都打乱了。 要不, 我在外边先找个地方住著...
蓝宇:呀, 掉了颗扣子。 ...你是嫌这房子太小?
捍东:你一个人住, 刚好。 多了我...
蓝宇:多了你就容不下? 你能有多大?
捍东:我? 我年纪比你大。 什麽都比你大。
蓝宇:什麽都比我大? [整个人消失到被窝里] 好像不是吧?
捍东:...你干嘛?
蓝宇:[被窝内] 量一下你到底有多大。
[捍东反应。]
蓝宇:[被窝内伸头出来, 人压捍东身上] 大起来了。 怎麽办?
捍东:[一下拥著蓝宇, 反身把他压住] 让我告诉你怎麽办。
[蓝宇把脸孔凑上前, 二人激烈拥吻...]
捍东:[画外音]
我是怎麽可能这麽喜欢你的?
[接上场。 春雨淅沥, 暗淡的早上。 床上被窝中捍东蓝宇***完毕。 二人拥作一团激烈喘气间...]
蓝宇:...我是有病不是? 我是怎麽可能这麽喜欢你的?
捍东:[画外音]
你的一切一切, 我都喜欢。
[接上场。 春雨淅沥, 卫生间二人一前一後蹲坐浴缸内。 捍东从後拿了花洒替蓝宇洗头发。
捍东伸手温柔抹去蓝宇眼睛的肥皂泡。]
捍东:[在蓝宇耳边] 你的一切一切, 我都喜欢。
[字幕: 在这个阳光灿烂的午後, 我很高兴]
[北京市郊公园。 阳光灿烂的午後。 草坪上, 二人悠然漫步。]
捍东:...这地方, 我这个本地人, 都没来过。
蓝宇:我第一年来北京的时候巳经发现这地方。 那会儿你老是忙, 才没空跟我干这种无聊事儿。
捍东:[苦笑] 现在, 我除了时间, 也再没其他的了。
蓝宇:不是说很快可以解封了吗?
捍东:说是说冻结的资产不久後可以给发还下来。
蓝宇:那你又得忙了。
捍东:到时候再说吧。
[二人草坪上坐下。]
捍东:[画外音]
喜欢你走路的样子喜欢你坐着的样子喜欢你太阳下的样子喜欢你雨中的样子。
捍东:哎, 唱个歌吧。
蓝宇:算了吧你。 你最讨厌听我唱歌。
捍东:没有的事。 来嘛。
蓝宇:不要。
捍东:来嘛。 老了? 嗓子哑了?
蓝宇:瞎说。
捍东:真的不唱?
蓝宇:好。 我唱。
[蓝宇站起身, 想了一下, 拉个腔唱起<青春小鸟>来。]
捍东:[大笑起来] 你这个算是什麽歌?
蓝宇:<青春小鸟>。
捍东:我晓得。 不听这个, 换一个可以吗?
蓝宇:除了这个, 再没有了。
捍东:...呀, 唱你最喜欢唱的那一个。
蓝宇:哪个?
捍东:有段时候, 你每天都在听的那一个。
蓝宇:我每天都在听?
捍东:名字叫什麽来著, 我倒是忘了。
蓝宇:...呀, 我知道了。 [唱起来] 「对你的思念, 是一天又一天; 孤单的我, 还是没有改变。 美丽的梦, 何时才能出现? 孤独的人, 好想再见你一面。 秋天的风, 一阵阵的吹过; 想起了去年的这个时候, 你的心, 到底在想些什麽? 为什麽留下这个结局让我承受?」
捍东:[画外音]
喜欢你唱歌的样子。
[阳光下捍东和唱起来。]
捍东 / 蓝宇:「最爱你的人是我, 你怎麽舍得我难过? 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 没有说一句话就走! 最爱你的人是我, 你怎麽舍得我难过? 对你付出了那麽多, 你却没有感动过...」
[字幕: 我很高兴]
[封了尘的办公室内, 百废待兴。]
捍东:...回到这儿, 才觉得一切好像一场梦。
刘征:你最近是忙过头了? 那麽文绉绉起来?
捍东:不晓得为什麽, 今天老觉得心惊肉跳的。
刘征:大概是你预感看见会计师那盆帐。
捍东:帐还没出来?
刘征:[摇头] 退回来的资产, 减去偷税满税的那大笔罚款, 还有律师和其他支出... 都还在算。
捍东:恐怕也所馀无几吧?
刘征:所馀无几。 可也足够我们东山再起了。
捍东:你这麽说就好。 妈的我还真担心你跟我说要另谋高就呢。
刘征:***! 你这家伙可没那麽容易把我丢掉。
捍东:哎, 那麽我上个厕所。 一起去咧?
[捍东刚要开门上厕所, 桌上手机响。]
[字幕: 喜欢你走路的样子
喜欢你坐着的样子
喜欢你太阳下的样子
喜欢你雨中的样子]
[接上场。 日光下工地外马路上有交通意外事发现场的蛛丝马迹: 撞毁的汽车, 地上散了玻璃碎... 一条被撞毁的水喉管喷出巨大水柱。
马路另一边的汽车内, 捍东头枕车盘上动也不动, 脸上带了几乎不可思议的神色。]
[字幕: 喜欢你唱歌的样子]
[建筑物内, 公安沿走廊引捍东进入停尸间。]
[字幕: 也喜欢你睡觉的样子]
[蓝宇遗体前, 捍东木然。]
[字幕: 你的一切, 我都喜欢]
[回忆镜头下:
静夜, 蓝宇小楼房间内, 捍东睡梦中眯开眼睛, 迷糊间看了灯下披件褛专注在补睡衣扣子的蓝宇一眼, 又睡过去。]
[字幕: 然後, 一切成为过去]
[停尸间内, 捍东悲切嚎哭。]
[Banana 888号贵宾厢房, 老中青群集男多女少。
一干人等酒酣耳热。 各式活动如火如荼色彩纷陈。]
[字幕: 二○○○年, 九月]
[房间一角沙发上, 秦兴怯怯在唱K. 朴实少年唱的有点荒腔走板。]
秦兴:「...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 没有说一句话就走! 最爱你的人是我, 你怎麽舍得我难过? 对你付出了那麽多, 你却没有感动过...」
[房间正中, 卢爷搂了文采, 刘大力拉著女友的手, 两对人在推骰盎。
卢爷身旁, 捍东在抽雪茄。 歌声下出神的脸孔一时间似笑非笑。]
张姐:[从外飞入, 凑近捍东] 三里屯那边开了个新地方, 蛮过瘾的, 待会儿大伙都过去。 一起咧?
捍东:怎麽? 又有新地方了?
文采:那边的男女孩儿都特漂亮。 捍东哥怎麽没去过?
[文采: 十来岁摩登妖精。]
捍东:文采弟弟你没带我去, 我又怎麽会去过呢?
文采:捍东哥要上天下地, 跟我说一声, 我都带。
[刘征入。]
卢爷:刘征, 你来了! 我等的你好苦啊!
[卢爷: 中年基。]
捍东:卢爷你不是吧? 你还吃刘征豆腐?
[秦兴一曲既终, 换得寥落掌声。]
卢爷:[笑起来, 拖了刘征的手] 这人呀, 是我永远不会得到的爱人。
[房间内电视机转成奥林匹克赛果实况, 熊倪在跳水。]
刘征:卢爷太赏面了。 [遥向张姐] 张姐, 怎麽今儿又落单了? 你的打令呢?
张姐:***你那张乌鸦嘴, 谁说我落单来著? 我的打令在家看奥运, 正煮糖水等我, 成吗?
刘征:成成成。 [坐下, 向捍东] 黎巴嫩那边刚同意我们的条款了。
捍东:好。 你准备过去一下吧。
刘征:让我去?
[电视机上, 中国国歌下熊倪领奖台上肃立。]
捍东:不好吗? 你我现在已经是拍档了--
秦兴:[拿了酒上前] 陈大哥!
捍东:[抬头] 怎麽著?
秦兴:我叫秦兴。 张姐叫我过来跟你喝一杯。
捍东:成。
秦兴:敬陈大哥!
捍东:秦兴! 秦兴! 这名字有点意思咧。 来, 我们喝一杯。 乾了吧!
-完-
Bạn đang đọc truyện trên: AzTruyen.Top